第17章 (17)
暴風雨前的寧靜,總讓人心裏感到不安。
低頭挪着步子,屁股剛沾到凳子我就想悶頭一陣大睡,可是不經意間,我看到我周圍的桌位上趴着一個人,她的頭埋在桌上,我看不清她的臉。
開學了那麽久,我終于見到傳說中同桌現身了,不知道為什麽,我心裏有些隐隐的期待,期待我的同桌是個什麽樣的夥伴,這對于長年遠離人群來說的我來說是極其不正常的,我偏頭瞅了身邊的人幾眼卻始終沒敢叫醒她,也罷,她總不能臉貼在桌子上一輩子。
動了動腦袋,困意更濃了,打了個哈欠後我便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也不知道是課上還是課間,我就覺得耳邊的聲音嗡嗡的,越來越大。
“應佳兒,有人找。”聲音從門口出來,坐在門旁邊的b同學一般的負責傳話。
過了許久,我聽到身邊的桌位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不急不躁,讓人感覺有些漫不經心,我的眼皮很重,始終沒能掙紮起身來。
“長得好看有什麽用,還不是□□一個。”我聽到有人壓低了聲音,是胡一凡。
“就是,活脫脫就一小太妹,身上那身名牌不知道睡了多少個老頭得來的。”有人附和着,語氣裏滿是嘲諷和不屑。
“也不知道會不會染上些婦科病啥的。”
“還婦科病了,搞不好是艾滋!”
“……”
“也不知道她父母知不知道。”
“她父母都沒有來過學校誒,估計是老臉被她丢光了,沒臉來吧?”
“……”
“你們有完沒完?!”不知道是那句話刺激到了我的神經,或許都有,我蹭的一下站起身來吼了一句,事發突然,椅子被我大力的撞到了一邊,動靜有點大,所有人都看着眼睛還半眯着的我!
那些聲音叽叽喳喳的,搞得我心裏煩躁,別人怎麽樣礙着她們了,光有一把八卦的嘴,我特麽的想一個個撕爛她們的嘴!
“……”
四下寂靜,角落裏的山洪爆發總是讓人覺得不可思議,胡一凡看了我一眼,估計是我那沒有絲毫戰鬥力的模樣又助長了她的火焰,她扯開嗓門就撕了起來。
“應佳兒就是個小太妹,小□□,我就說了怎麽着?”胡一凡叉着腰,一臉的氣勢洶洶,語畢,空氣裏全是反抽冷氣的聲音,有人扯了扯胡一凡。
“別扯我。”胡一凡斥了旁邊的人一聲,她揚起下巴傲慢的看着我,一副我看你來撕了我啊的模樣。
“你說誰呢?”我還沒想好措辭就看到了從門外走進來人,雖然綁着小馬尾,但我終于知道什麽叫漂亮,瓜子臉柳葉眉大眼睛,皮膚白嫩,她比池瑤長得還好看。
可是,她身上透着股慵慵懶懶的氣息,讓我覺得自己好像在哪裏見過她,還未等我從腦海裏收集信號,應佳兒就站在了胡一凡身前。
同樣高挑的身材,應佳兒一臉的淡定從容,她眼裏甚至透着毫不在意的情緒,一開始胡一凡還退後了幾步,看來在看到眼前那沒有攻擊力模樣的人後挺直了身體。
“說你呢。”胡一凡不要命的開口,她一字一句,唯恐眼前的人聽不清。
四下寂靜,冷氣反抽。
只見應佳兒張嘴打了個哈欠,胡一凡的小集團見狀剛要幫腔卻被掄起的胳膊吓傻了眼。
快狠準,應佳兒那一巴掌給的幹淨痛快,我看見胡一凡白靜的臉上迅速腫了起來,紅色的巴掌印清晰可見。
胡一凡的小集團慫了,低頭絞着手指頭沒人敢開口,胡一凡也捂着臉沒敢坑聲,但她眼裏的殺死甚重,頗有一種你給我等着的意味。
應佳兒拍拍手,絲毫不把眼前的人放在眼裏。
“叮叮叮…”上課鈴響起,在德盛,不到上課老師一般不進門。
“不一起走?”應佳兒在老師進門前擡腿走了出去,在衆人驚異的目光中站在門口的她朝我看了一眼,那目光慵懶,卻卻澄靜的想要讓人靠近。
我掄起書包踢開椅子,跟上。
☆、時光繭08
[你信不信,其實你的一生在最開始的時候就已經注定好了的,會遇見怎樣的人,會走怎樣的路,總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推着你往某個方向走。]
“有火麽?”應佳兒問,我搖頭,站在一旁看着她。
我的火機,已經被我收了起來,裝進了大箱子裏藏在了床底下。
寂靜無人的小巷,鋪了滿地的煙頭和跑了滿牆的爬山虎,應佳兒蹲在牆角,她的兩只胳膊搭在膝上,指尖夾了一根煙,身體微微傾着,以四十五度仰角的姿态看着我。
她的眼神并不犀利,甚至有些慵懶,讓人有一種還沒睡醒的錯覺,我腦子裏忽然閃過一個個畫面,是了,就是她,緊接着下一秒,她就證實了我所有的想法。
“東西你帶來了沒有。”應佳兒丢掉手裏的煙站起來,香煙遇不到火柴,就沒有存在的意義,她擡了擡眼皮看向我,眼裏又是那種篤定。
她認出了我,就像我也想起了她一樣,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無巧不成書,只是那時我還不知道,關于她,關于我,會碰撞出怎樣的火花,她在我生命的長河裏,又會扮演怎樣的故事。
初秋的天氣讓人感到無比惬意,不冷不熱,所以也不讓人覺得燥動,我扯了扯書包的帶子,對着不遠處的人點頭。
我見過米舒的霸氣側漏,也見過洛飛飛冷靜自持,可是眼前的人讓我有種感覺,感覺到她的骨子裏,有我沒有的冷血,也有我所沒有的坦然。
無畏才能無懼,無欲才能無求。我覺得,我永遠也無法達到那種境界。
沉長的沉默過後,我終于打破了沉默:“我把東西給你。”說着,我動手就把書包從肩上卸了下來。
“你幫我收着。”應佳兒阻止了我,她神情淡漠,我停住了動作也沒有去問她為什麽。
第一次,我沒有一絲猶豫和芥蒂的去相信一個陌生人,只因為我覺得,她沒那麽壞,又或者我覺得自己,和她一樣的壞。
人以群分,我很自然的将自己和她歸為了一類,那時候我幼稚的想要不要對着牆拜個把子什麽的,可那樣的想法只是在我的腦海裏閃了一下,因為下一秒,應佳兒就擡腿走出了小巷子。
她沒告訴我她要去哪裏,當然我沒有理由沒必問,她只是對我說,讓我好好學習,好好幫她收着東西。
看,我那呆頭呆腦的模樣肯定像極了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乖乖女,再沒了那一頭扯眼的紅發,誰會相信我其實就是小流氓一樣的混混女?
哦,是了,我從來沒有認真的思考過一個問題。
偶爾的張牙舞爪橫眉怒目,但更多時候,我都是呆頭呆腦閉口不言的模樣,我想的很多,表現出來的卻是很少,除了在熟識的好友面前我可以肆無忌憚,在其他人面前,我就塊冰冷的石頭。
長時間沉默,偶爾爆發。
長年累月的被人群疏遠,被讨厭,我甚至已經忘記該如何和別人相處,每每進行口頭交流,我要不是詞不達意,要麽就只能吼出老娘和卧槽!
別人的青春是歡快的、明亮的,而我的青春除了沉默不語就是虛張聲勢,有自卑有敏感有不安,所以我想要拼命的把它們都藏起來。
我沒有回學校上課,也不勵志做好學生,所以應佳兒說的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和我一點兒邊都沾不到。
向上不容易,可向下就是輕而易舉的事情,這也就是為什麽學渣多于學霸的原因,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歡一頭紮進書堆題海,我就是最最典型的例子。
我曾想過所有可能的結果,想過多年後我會是什麽樣子,要麽繼續張揚舞爪混吃等死,要麽就是有人救我于水火,可是後者出現的概率幾乎為零,就算有,遇到我這種爛泥扶不上牆的,也是白費力氣。
我慶幸,慶幸池伽染給我富足的生活,慶幸我被隔在了一個相對安全的世界裏,我甚至不敢想象,如果當初沒有被收養,我一直留在那個孤兒院會是怎樣的,可是,很多事情就是無法預料的,就像我不知道,我會再次見到白色四個圈,在那所跆拳道館的門口。
和往常一樣,若是沒有意外我就會按時按點過去練拳,倒不是因為教練足夠年輕帥氣,只是我不想自己空有虛張聲勢的模樣,卻沒有真/槍實彈的本領。
“你來了?”g君熱情的跑到我身邊,她已經換好了衣服,我淡淡的應了一聲走進更衣室,這世界上有冷漠的人,自然也就有自來熟的人,比如我的配手,g君。
我不習慣別人用我不喜歡的方式靠近我,不喜歡拍個肩膀說聲嗨就可以無所不談,我不排斥那些熱情四射開朗大方的人,但是也不想接近。
我承認,我有些病态,其實還有個原因,就是我沒辦法融入那樣的世界,她們單純熱枕,而我滿滿的都是負能量。
“你又在想什麽?”年輕的教練走到我面前,他眉目和善,聲音溫和有力,眯着一雙桃花眼看着我。
“沒。”我半天憋出一個字,低下頭眼睛盯着腳尖,我仿佛聽到年輕的教練長長嘆了口氣。
“今天沒有新的教學內容,大家自由練習!”年輕的教練邊拍手邊說着話,說罷将場地騰了出來,夥伴們提議一比一對決,我沒有異議,随着人群圍成了一個圈坐下。
先上場的是f君,目測一米七左右,在男孩子裏算是矮的,但他是教練最看好的學員,學習努力,出手快狠準,就是為人有些傲慢,出手不留情面,他的配手換了又換,實在是沒人手得了他得旋轉、擡腿然後猛的一踢。
衆默,過了許久也沒人上場挑戰,誰也不想上去給人做靶子。
“我估計沒人上。”g君湊到我耳邊,語氣有些篤定,還有頗些看好戲的意味。
“池貝,你上!”角落裏傳來了角落教練幹淨利索的聲音,他換手抱着胸看向我,目光裏是不容拒絕的堅定。
聽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我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思緒有些空。
“絲…”我聽到有人冷氣反抽的聲音,最後變成變成了如釋重負,我像木樁一樣站着,不動也不說話。
笑話,光這小身板我就不夠f君踢個三兩下的的,像我這種出手毫無章法可言,除了左勾拳右勾拳亂揮,就只會扯頭發抓臉了。
“池貝!池貝!池貝!……”見我不動,突然有人拍手喊了起來,與其說是鼓勵,還不如說是煽風點火,所以圍坐的人都開始起了哄。
“要不,跟教練說…?”身邊的g君一臉擔憂的看着我,我有幾斤幾兩她比誰都清楚,更何況這是和高手的對戰,不是和那種虛張聲勢的小流氓玩那種你推我一下,我給你一把掌的游戲。
“沒事。”在g君不可思議的目光中,我擡起那雙灌了鉛一樣的腿,一步一挪,走的極為沉重,大不了我一個死撲上去抱住他的腿?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f君似乎沒有想到教練會讓一個小個子看起弱不經風的女孩和他對打,因為不起眼,他估計對我的實力也是沒有半分了解。
我不動,敵不動。
我想過了,要是幹巴巴的站着不動,他總歸不好一個飛腿踹過來的,只是此時此刻,我有些搞不懂那教練到底是怎麽想的,他丫的腦子抽了讓我上場?他還真是不怕搞出人命來!
“我來吧!”僵持不下之際,有個聲音從我身後傳了過來,那嗓音有些低沉,卻是有些淡淡的溫和,讓人聽起來感覺感覺很舒服。
來不及轉身看,也還沒來的及去思索那聲音是不是在哪裏聽過,我只聽到身邊響起了一片尖叫聲,光看對面女孩眼裏閃出來的光亮,不用轉身我也知道是個帥哥級別的人物,還有種可能,那就是--肌肉男!
有了萬人矚目的焦點,那我的退場也便理所當然的,低着頭,我逃似走出了被人群圍起來的圈。
“以後用功一些,”剛走出來,教練就走到了我身邊,轉身擡頭看向人群,我根本沒有聽到教練後面都對我說了些什麽。
看到f君對面的人,我心裏咯噔了下。
季浩然,怎麽會是他?
對面的人身材修長勻稱寬背窄腰,加上那雙大長腿更讓人覺得他高達挺拔,皮膚偏黑五官立體,一股成熟的男人味充斥了整個空間,我有些呆愣起來。
在衆人的叫好聲中,裏圈的兩人也開始第一回合的戰鬥,然,雖然f君在身材上吃了點虧,但那絲毫不影響他實力的發揮。
重心往後,擡腿往前,戰火一但點燃煙火為就會很濃,跆拳道腿法為主拳法為輔,一攻一守,f君步步緊逼,季浩然也靈活的躲過了那一腳腳的朝他踢來的腿。
旋轉,一個漂亮回馬踢,衆人深吸了口氣,看着f君一躍而起,空氣凝結,仿佛一陣腿風呼嘯而過。
“砰!”大地與肉體摩擦制造出的聲響,衆驚,忽一片歡呼聲起,響聲一片,哨聲不斷。
f君側趴在地上一臉痛苦,我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對面的人,事發突然,我還沒有回過神來。
可是明明,我目睹了那結局的反轉,f君的腿劈下來的那一刻,季浩然側身滑步手臂反轉,抓緊來人的腿狠狠就是一摔,沒有猶豫,更沒有手軟。
“這家夥,居然還知道要手下留情。”身旁的教練開口說了句話,光聽那語氣我都能猜到他向上扯的嘴角,可還沒等我問他這叫手下留情人就沒了影。
人影晃動,季浩然被教練拉走了。
“哇喔,一招制敵,簡直帥到爆炸!”g君一臉花癡的竄到我身旁,“池貝,你剛剛好淡定,要是我早就兩腿發抖要麽求饒了!”
“練拳吧。”我淡淡開口,主動忽略身邊人崇拜和花癡來回變換的模樣。
“聽說那帥哥是咱教練的好朋友。”g君朝我踢一腿的同時還不忘了向我八卦她掌握到的一手資料。
“也不知道他多大了,沒有有女朋友。”g君一臉花癡,乘其不備,我給了她一拳。
“之前你要撲倒教練,怎麽,如今芳心另許了?”我沒有好氣,卻真的只是開玩笑,無論是教練還是季浩然,那樣的公子哥都只能是千萬少女心裏的夢,雖然美好,卻是遙不可及。
“哪裏,我只是崇拜教練,那不是愛慕。”g君撅着嘴巴又一腳朝我踢來,身子一側,我輕松的躲了過去。
“那就将他撲倒。”我說。
“……”
簡單的練習難度倒是不大,可是對于體力的要求卻是十分的號,因為多年來到處跟着張技郊裏郊外跑,這點強度對我來說算不得什麽。
“池貝,你是不是鐵打的啊,都不會累嗎?”更衣室裏,g君頹坐在一旁的沙發上,臉上全是細密的汗珠,用手扇着風一臉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不,”我換好衣服後歪頭想了想,說:“我是石頭做的。”
g君:“……”
走出道館的時候我一臉的輕松,看來真的是要努力練拳,交了錢不是讓我來看別人踢、摔、拽、打的,當然,我突然覺得,光靠虛張聲勢,我就混不下去了。
我沒有糾結季浩然和教練的關系,也不關心他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在我的觀念裏,我和季浩然是八輩子都打不到一起的人,可是當我看到道館斜向左靠着的兩個人時,我的眼角抽了抽。
B7907,好熟悉的白色四個圈,再看看站在它旁邊的兩個人,我隐約覺得哪裏不對勁兒起來。
☆、時光繭09
[你不欠誰,誰也不欠你,君子之交淡漠如水,縱然我擠不進君子的行列,但也深谙此理。]
後來的一個月裏,除周末外我每天按時按點去學校去道館,這期間不是沒有遇到過胡一凡等人的刁難,每次在垃圾桶裏找到我的課本,又或者在課本裏看到那些小紙條的時候,我也只是淡漠的笑笑。
狗咬你一口,你何必要咬回去呢?因為我清楚有時候正面沖突只會着了某人的道,寡不敵衆的時候,并不适合明目張膽的撕!
“你…”當我有一次從垃圾桶撿回課本的時候顧思辰一臉欲言又止的看着,我懂他的疑惑,卻懶的去解釋什麽。
或許,是我的無動于衷惹怒了那群人,再也沒人扔我的課本,也沒有人在我的凳子上塗上膠水,只是在我必經之路總有人指指點點。
“你聽說了麽,聽說她是和應佳兒一起做的呢!”
“是麽,長成那樣,誰眼抽了能看上她?”
“哎呀,估計人家就好這口呢,別看那樣子沉沉悶悶的跟個呆瓜似的,或許人家功夫了得…”
“啧啧啧…确實是看不出來!”
“……”
兩個女同學見我走近不但沒有壓低聲音,反而講得更歡,我面不改色,甚至沒有多看她們一眼。
我所在的教室在樓梯口,可是廁所在樓道最裏端,每每去上廁所必經隔壁幾個班級的門口,見多了明目張膽的、暗中審視的目光,也聽多了或肆意或壓低了聲音的各種議論聲,于我而言,她們都太小兒科。
企圖用謠言去給一個人施壓,有時候真的要看對象的,要是在早幾年,我估計也是一聲不吭,但至少做不到此時的雲淡風輕。
不過,我總會讓她們知道,什麽叫出來混的,終歸要還。
學渣有個特別顯著的特點,那就是課間休息嗨成魔,上課的時候就困成狗,不過于我而言,只要一晚不熬夜,那白天我就不會困,我的課本都是放在桌子裏不帶回來,我帶着來來回回的都是從池伽染書架上順來的各種武俠小說。
我不吵不鬧,看小說看累了就安靜的趴在桌子上睡大覺,除了化學老師會時不時瞪我幾眼,其他的老師就當沒有我這個人一樣繼續上着課。
某一天,當我埋首在金庸的武俠世界裏馳騁的時候我感覺有人敲了敲我的桌子,我擡頭,是顧思辰。
顧思辰看了我一眼,将一個白色的小紙條放在了我的面前,沒等我抛出疑問他便轉過了身。
盯着顧思辰的後腦勺看了眼,他的頭發又黑又出,因為剪得有些短,所以一根一根的豎着,看起來會紮人。
顧思辰這個人,怎麽說呢,我對他并不是很了解,長得很普通,帶着寬大的全黑框眼鏡,不愛說話,大多時候都是趴在桌上寫寫寫,我也不知道他在寫些什麽。
暫時從武俠世界裏抽身出來,說實話我還是有些好奇那樣看起來沉悶的男孩子,會說些什麽。
顧思辰:推薦你看一部小說,《被賣的女人》,懸疑類的。
……
瞳孔一脹,我看到了什麽?我拿着紙條上上下下抽了幾眼,奮力把堵在喉嚨的口水咽下去後我還是沒有覺得不可思議。
原來學霸,也會看閑書的啊?啧啧啧,原來大家都是一個樣,悶sao。
盡管對顧思辰的好感上升了一個階層,但我還是淡淡回了個好字。
他沒有再回我,那腦袋一直低着,我也沒再看他,小說比他的後腦勺好看得多了。
因為收到前一天教練說今天的訓練取消,所以當我不緊不慢的收拾書包要走的的時候教室裏的人都由得差不多了,應該說每到周五下午,最後一節課上了就跟沒上似的,個個收好東西等着,就等那下課鈴聲響起。
去了學校後我并沒有立即回家,而是去了一趟便利商店,我買了副白色的橡膠手套和一些塑料袋塞進了書包裏。
那天我沒有坐車打算一路走回去,我有想過去星火找米舒的,但一想到去星火可能碰上季浩然的時候,我忍住了。
一想到白色四個圈,再想到季浩然我心裏就不是滋味兒,在道館混跡快兩個月,我再傻也知道教練乃至道館的工作人員沒有那樣一輛車。
我曾經,想要揣着根木棍去敲那車玻璃來着,盡管沒人看見,但我還是覺得心虛。
不急不緩,我買了個餅邊走邊吃,秋天落葉黃,随風到處飄,我突然覺得,這個世界不美好至少也沒有那麽殘酷。
我從來都不會知道,那些我以為要從我生命裏淡出的人,将會以另一種方式,橫掃我的世界。
下午六點半,天還沒有黑,因為不喜歡人群我選了一條比較安靜卻比較偏的路,在經過某個巷子口的時候,我停了下來。
巷子裏有幾個人,她們背對着我在讨論着什麽,原本我沒有在意,但在看見那抹頗為熟悉的身影後,我立起了耳朵。
“你确定你見到了小沫,她不是回上海了麽?”是小離,周小沫的朋友,曾經給了我一巴掌又被我一棍子打進醫院的那個。
“天地可鑒,我親眼見她和她表哥出入五洲醫院!”小離左側的女孩回道,她的頭發染了色,遠遠的看着也覺得有些刺眼。
“……”
所有人沉默,連我也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這情況,有些意外。
難道周小沫,得了婦科病?我沉思,結果表示,我得不出個所以然來。
“寇然又來要債了,我們該怎麽辦?”一女聲打破了沉默。
“林凱你知道的,心狠手辣,惹了寇然就等于惹上了林凱。”又一女生附和。
“誰惹出來的爛攤子,自己收去!”小離沉了下臉,“要是寇然再來,直接讓她去找小沫,當初是小沫求她收拾池貝,不是我們。”
哎呀我個三舅老爺的,我都聽到了些什麽?
是周小沫,找寇然來收拾的我?我還天真的以為,寇然是因為潇潇然亦或是洛飛飛才和我過不去呢,不過也算是一石好幾鳥!
我一個閃身貼在了牆角,從巷子裏出來的幾個人并沒有看到我。
心跳得有些不自然,路召和周小沫?
呵!我有些同情起張技來,虧他風裏來雨裏去得找着周小沫,而我似乎也該同情一下自己,雖然是虛情假意,但突然這樣一來我還是覺得有些不舒服。
路召,我就不應該擔心他被車子撞了還是被人拐了,之前心裏對他存有的那一小點點愧疚也早就煙硝雲散!
有時候我會想,這樣的結果并非是不好的,盡管我和路召之間沒有什麽感情,但有些界限還是分清楚比較好,畢竟有些恩怨,是不可以混做一談的,至于周小沫,我已經不再顧及張技,以後的以後,有些賬終歸要好好的算個清楚!
“你怎麽在這裏?”擡頭,顧思辰的臉突然撞進了我的瞳孔。
“你不也在這裏?”我不答反問。
“你家在哪裏?”答不對題。
“你要送我回去?”我扯開眼。
顧思辰低着頭,似乎在想什麽,我笑,我這樣子算不算是撩漢子?
“帶路。”就在我打算甩頭就走的時候顧思辰開了口,瞳孔一縮,如今拒絕的話顯得矯情。
一前一後,顧思辰始終跟在我身後,他不言我也不語,有什麽好說的呢,我和他真的不熟。
顧思辰,多年後我才慶幸,慶幸我和他真的是不熟,但又不會否認,我曾經有過那樣一個朋友。
一個,在全世界都成了我的對立面,他也站在我身邊的朋友。
☆、時光繭10
作者有話要說: 完本字數三十萬左右,作者懶癌有些嚴重,但不會棄坑的,請放心食用…
木木噠,錯別字也會有的,有時候剛寫完檢查的時候沒揪完蟲,會找時間揪了的,有些不合理的地方也會稍作改動…
[我想做一條深海魚,那樣,你就聽不到我心碎的聲音,也看不見我的眼淚,那就是我們,最好的結局。]
我去過五洲醫院,樓上樓下樓梯間,來來回回的走。
醫院裏,到處是我讨厭的消毒水味,我皺緊了眉頭,有點不能理解自己的行為。
坐在椅子上,我把背彎着,像個佝偻的小老頭,這裏是婦科醫院,當然不會有那些折胳膊斷腿,可就是因為那樣,我才覺得怪怪的。
走廊裏,醫生夾着病歷本面無表情,護士也是一臉的高冷,掃到坐在走廊最裏端的我時,鼻子還冷哼出了聲。
我把頭,快低得貼胸口上去了。
我想逃,可是,我想知道更多事情,強大的好奇心讓我撐了下來。
“讓一下!”
一護士推着工具車過來,前面的人擋住了她的去路,她被迫停下了,聲音裏滿滿的是不耐煩。
“對對……不起!”說話的人有些磕巴,我看見了她手裏捏了張紙,可是,那小推車上的玩意兒更吸引我的注意力。
“你也是一個人?”我感覺有人坐在了我旁邊,我沒擡頭,只看見了她泛白的骨節。
“嗯。”我低低的應了一聲。
小推車了那些金屬的光還在我的腦海裏,揮之不去。
米舒告訴過我,五洲醫院,是女人堕胎才去的。
酒精、棉簽、剪刀、尖頭的鉗子,粗的細的長的短的,想到剛剛看到的東西我就感覺頭皮一陣發麻。
周小沫,也是…要那樣的麽?
“聽說,會很疼。”身邊的人開了口,我抽回思緒,餘光瞥到了緊攥着的手,纖細,骨節分明。
“她一定,不會原諒我了。”
我低着頭,能感覺的說話的人話語裏的凄涼,而那時候,我本能的把那個TA歸結成了他。
醫院走廊沒有風,也沒有空調,我卻覺得背後涼飕飕的,陰冷冷,那股冷氣竄去皮膚,深入骨髓。
不喧嚣,不吵鬧,沒有呼天喊地,偶爾有陌生的男子靠着牆抽煙,或悲傷,或一臉無害一身輕松。
我擡起眼皮四下看了看,沒有任何熟悉的背影。
苦笑,我到底,是要做什麽呢?
“你在這裏等我好不好?”我擡頭,看見一張蒼白的臉,眼裏滿是哀求,還有悲傷。
“嗯。”我點了點頭聲音極輕。
醫院太靜,靜得腳步聲都過于清脆響亮,一腳一聲的,像是踩在人的心尖兒上。
如果真如小離所說的,周小沫來這裏做什麽了呢,是和路召有關,還是和張技有的一扯?
我低下頭,路召和周小沫是有血緣關系的,那張技呢?我扣着手指頭,指甲裏黑黑的,昨天刨了一天的土,怎麽都洗不幹淨。
我腦子有些亂,道不清緣由,就像我控制不了自己,盡管不知道來這裏的意義。
不是想偶遇誰,是真的一個控制不住就來了,像是有人扯着線,将我拉到了這裏。
至于那根線是誰拉着的,是張技,還是路召,我說不清楚。
再回過神,身邊已經沒有了人,偶爾有護士醫生走過也只是瞥我一眼,見怪不怪的樣子,忽的覺着自己真是無聊的要命。
起身要走,突然發現坐久了腿有些僵,抽着口冷氣伸出手揉揉腿時驚的想起來剛剛好像和誰說了話,我答應了等她來着?
閉眼,我真TM的作死,我連人家長什麽樣都沒有看個清楚,這是…等呢還是不等呢?
最終,我還是坐了回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推醒了彎頭睡死了的我,睜眼,我看到了張蒼白的臉,我感覺她的唇都在抖,餘光往下,我看見了那骨節泛白的雙手。
起身,我架住了身邊的人,她的身體軟軟的,整個人都挂在了我身上一般,因為坐的太久腿有些麻,我差點沒有支撐住。
我怎麽會睡着了呢?就像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架住身邊的陌生人一樣,很多東西我都解釋不清楚。
人性?善良?
不,我知道不是那樣的,只是剛好遇到了,本能而已。
身邊的人腿腳瘦弱纖細,那一步一挪的模樣讓我覺得只要我一撒手她就一定會倒。
一路無言,我本就不多話,身邊的人也是安安靜靜的,直到出了院門攔下的士她才開口說了謝謝。
“嗯。”我淡淡的應了一聲,腦子裏蹦出了那個身影,那麽熟悉,卻因為距離太遠加上架着個人我沒有辦法飛奔過去。
心亂如搗鼓。
是她麽?我還在思索,眼前的車門剛關上,來不及接收車子裏投來更多的謝意我拔腿就跑回了身後的醫院。
直走,進門左拐,走廊盡頭處。
我不知道,別人的青春是不是也像我的一樣,暴躁、惶恐、外加不安,我只知道,有時候裝作鎮定,真的是很幸苦的事情。
翻着眼前的小說,我是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我沒有找到那個身影,所有的所有,我都只能将問題交給大腦,然後任由它去想,去揣測。
可是,有什麽用呢?
很多事情,不是我覺得我以為那樣簡單,耳朵聽到的會出錯,就連眼睛看到都不一定會對,光憑背影和直覺,說真的,我說服不了自己,卻又忍不住一邊又一遍的去猜想。
“你一天都在想什麽?”顧思辰轉過身往我桌上放了顆糖,他微捶着眼眸,沒有看我。
“看書啊。”我面無表情的回答。
“你看了兩節課了!”
顧思辰瞥了眼我手裏的書,不留餘地的将我拆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