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深牢命已絕,笑話無可缺
“王夫人,我今天來,只想告訴你一件事,”陽城昭信摘下鬥篷的帽子,看着王昭平,嘴角泛起了一絲淺笑,突然又問:
“夫人可還是在等王爺麽?”
王昭平只是身子一僵,沒有回答。
“夫人還是省省吧,王爺已經和那個姓謝的妖女出宮了……聽到這個消息是不是很失望呢夫人?”
“本宮經歷的失望的事情太多了,不差這一件,沒什麽。”王昭平低頭,将落在腕側的頭發,輕輕的在手指上纏了一道圈,枯澀的黑發将她失去光澤的指頭勒的隐隐發了紅。
“夫人的頭發很漂亮,”陽城昭信依舊噙着微笑,貌似無害的面容竟露出一絲絲的清純:
“夫人剛剛關進這裏沒多長時間,頭發還是這麽烏黑柔亮,皮膚仍舊光滑細嫩,心意也還如初執着,如此一心一意的,是不是覺得王爺回來,會回心轉意,把你接出去?”
王昭平仍舊沉默。
“我也不知道王爺會什麽時候回來,即使回來了,恐怕也不會記得夫人,等到夫人的頭發也白了,皮膚也枯萎了……啊,我還想問,夫人的心意,是否還如初呢?”
王昭平身子微微抖了一下,依然無語。
“你不說話,是不是怕我抓到什麽把柄,到王爺跟前陷害你,然後你就永遠也見不到他了呢?”
“……”
“放心吧,”她轉身,慢慢的走向栅欄邊,美麗的面孔上平靜如初,雙唇輕啓,似乎在說天氣飲食一般無害:
“我不會跟王爺說我今天來過這裏,當然了,你的一切,王爺也不會知道——他只是個追求新鮮事物的孩子,等在外面玩累了,就會回到我身邊。”
牢門處侍衛手中的火把投射的光芒,在陽城昭信漂亮的臉上跳躍,她唇上塗抹的胭脂更加的鮮豔,黑白分明的眼睛裏,浮動着若晶石般璀璨的顏色:
“可到王爺回來的時候,你只不過是個……”她再度轉身,靜靜的看着她,笑容漸漸擴大:“死人啊,哎呀呀,現在還在我面前鮮活美麗的女人,稱呼為死人,也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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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城昭信!”王昭平一張小臉霎時蒼白,掙紮着虛弱的身體站起,欲向她奔去,被站在一側的侍衛迅速阻攔。
“陽城昭信,你,你敢!”話音未落,一旁的侍衛已經舉起明晃晃的刀,王昭平只覺得這些狗奴才只是故作聲勢,仍朝她的方向掙紮,卻被侍衛舉刀一劃,頓時,絲綢的衣袖裂了一道口子,鮮血也瞬間冒了出來。
陽城昭信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我為什麽不敢?你是我什麽人,我怎麽會不敢呢?”
她大驚失色,嘶喊:“王爺不會放過……放過你的!”
“哦,我不知道他會不會放過我,”陽城昭信面上浮起了一絲困惑,王昭平仿若看到了希望,卻又聽到她繼續說:
“我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回來,這天氣越來越冷了,冬天一直來的挺早的,我想的是,等他回來,你也會化為塵埃了吧?”
“陽城昭信,你,聽本宮說,你現在不能殺本宮,你剛來的時候不是說王爺和那個謝芳塵出宮去了麽?王爺如果不喜歡她,是不會帶她出去的,他以前根本沒有第一眼見到某個女人,就會無條件信賴她将她帶在身邊,但對于謝芳塵,他做到了……”
“你想說什麽?”她冷冷道。
“本宮想說……不是,我想說,王後娘娘殺了我,不就是幫謝芳塵除去了一個勁敵麽?王後是這麽聰明的人,自然不會幫敵人掃清前方的障礙吧,所以,王後要相信我,我可以幫你的!”
“你?”陽城昭信聽罷頓時笑了起來:“你不是‘本宮’了?那你又是誰呢?”
“我……我是個奴婢……對,奴婢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奴婢,但奴婢經歷的事情比王後多一點,王後如果留奴婢在王後身旁服侍,奴婢肯定會對王後忠心不二,一心一意的!”
王昭平說罷,立即跪倒,身體匍匐在她腳下,兀自顫抖不已。
“真的麽?”她突然笑了:“能不能讓我看看你的誠意?”
“哦哦,奴婢知道,奴婢知道!”王昭平暗地裏狠狠的咬了下唇,狠狠的将頭撞在堅硬的石板上,“咚咚”的悶響聲在死寂的地牢裏格外的揪心。
陽城昭信只是淡笑看她,并未阻止。
王昭平不知道磕了多少下,漸漸地覺得天旋地轉,慢慢的停下,只覺得心頭憤恨不已,又漸漸覺得眼前迷惘起來,以前的一幕幕漸漸浮現在眼前:
她是從小在家中嬌生慣養的官家千金,現在受到的這種待遇,以前連做夢都沒有想過,半輩子都是順風順水的——驕傲的長大,幸福的嫁人,甜蜜的受寵,由衷的付出……她萬萬沒有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是這樣沒有尊嚴,無比難堪。
王爺喜歡她,她歡喜,他卻又偏偏寵上一個王地馀,那個蠢貨經常說她們兩個人同姓,又同時嫁給了王爺,應該相互扶持,她心裏面上同時嗤之以鼻,而那蠢貨卻又一直在黏着她……
王爺是經常外出的,王地馀就天天來找她,一口一個姐姐姐姐的沒完,但她卻讨厭她,想不明白為什麽這樣一個蠢貨也能得到王爺的喜愛。
于是,春天楊絮紛飛的時候,她來找自己拌嘴,有時候兩人站在院中吵到一頭一臉的白絮,還在吵;
夏天就更別提了,吵到勁大撩開袖子互相指着吵,兩人皆是渾身大汗還不停歇;
秋天還是老樣子,站在落滿了厚厚落葉的庭院裏,她看着自己跳着腳的吵,自己也學精明了,不理她,她也只能為之氣結;
冬天,白雪皚皚,由于繼續吵架,導致一個冬天也是熱火朝天的……
王爺有過太多的女人,那些女人有太多的寂寞,但她沒有,因為天天在和王地馀吵架,每天閑的時候都很少,當然了,見王爺的時候也漸漸的減少。
有時她就覺得自己在王宮就是個笑話,王爺漸漸的膩煩她,順便也煩了王地馀,她們兩個活寶,根本就是別人閑暇時逗樂的趣子。
所以,她沒有一天不想着王地馀可以永遠的離開她身邊,再也不要出現。
那次絕命的晚宴上,王地馀被陷害,向自己求救,而自己卻選擇了忽視她……哼,那蠢貨死就死了,還拉上自己做什麽。
這下好了,她苦澀的想,這蠢貨照樣沒命,自己也得坐牢……真是個蠢貨……
淚水悄無聲息的自眼角慢慢滑落,她毫無所知。
“你怎麽不磕了?”冷冽的聲音仿佛從遙遠的天際傳來,王昭平只覺得眼前有些模模糊糊的,也不知是什麽液體遮擋了她的視線,她伸手一抹,在火光下,只見是一手粘稠的鮮紅。
“本宮……我……不不,奴婢的誠意,王後看到了吧……”王昭平頭暈目眩之時,還沒忘自己此刻在做些什麽,勉強壓下屈辱感,抹了兩把額頭的鮮血,伏地道。
“王昭平啊,你是個聰明人,這麽聰明的人怎麽可以纡尊當我的奴婢呢?這樣聰明的人,只适合早早投胎,在來生重新當一個貴人呢。”
“陽城昭信!”王昭平瞪着她,目呲欲裂:“你不是說,只要看到我的誠意,就能饒我不死嗎?”
“你是想多啦,出現幻覺啦,我可沒這麽說過,”陽城昭信半蹲下身體,微笑着看向她驚怒絕望的面容:
“你應該繼續磕下去,因為,你磕死了,不就省了許多事情了麽?回頭我向王爺說,你是因為含冤意難平,觸柱而亡。”
“陽城昭信你個瘋子……”
“來人啊,”她輕描淡寫的說完,站直身體,看着侍衛緊緊拽住王昭平躁動的軀體,笑道:“唉,要不是王爺現在調查意圖殺害謝芳塵的刺客,不能再用絞刑,我真不希望看到這麽血淋淋的一幕啊。”
“你……”
“小心點,別損傷了夫人的秀發,否則王爺回來在屍體上看到了一絲半點的強迫,怕是不好啊……哼,夫人,你會見到王爺的,只是到時候別腐爛的太難看啊。”
“啊!!!!陽城昭信,本宮詛咒你不得……”侍衛們不會等王昭平将惡毒的詛咒說完,只是押着她走到牆壁旁,伸手狠狠的按住她的頭,向堅硬的石壁上撞去。
陽城昭信冷笑着撇過了頭。
在頭骨碎裂的悶聲傳來後,她面無表情的向前走了幾步,一瞬間,好像什麽也聽不見了。
又過了一會兒,地牢再度陷入死寂,她扭頭看向侍衛,完全無視他們腳下仰躺的毫無聲息的女人,只說了一句:
“你們不要告訴王爺。”
“……是,小的們不會的。”
她好似純良的沖他們笑了下,伸手為自己戴上了鬥篷的帽子,轉身走了出去。
牢內再度陷入黑暗,牆壁的油燈朦胧的光投射在躺在地上的女人的半面身體上,她的另一半身體隐在黑暗中,從黑影她的身體裏慢慢流淌而出的血液似要向牢門口沖去,妄圖想要得到絕望的自由,可最終仍舊無力的滲入地面石板的縫隙內,化作一片沉寂的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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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謝芳塵正提着一桶熱水,艱難的向一間卧房走去,由于水桶太大,她個頭太嬌小,總是掂一段,停一段。
她将水桶放在腳下,直起身子,揉了下酸脹的腰部,嘆了口氣。
其實今早答應和劉去一起再去盜墓,只是希望在墓裏能死乞白賴的訛一點陪葬品,以作為自己出逃的路費……想到此心中不由得冷笑。
費勁千辛萬苦尋找的人,讓自己失望不說,更沒想到自己會落個進退兩難的地步——唉,自己當時付出的那片真心,果然無去無從了。
早知道這樣還費個什麽勁啊,歲月催人老,真相更催心老好不好……心老了,就什麽都沒意思了。
她嘆了口氣,拍了拍臉頰,再度用力提起水桶,艱難的來到卧室門口,輕輕的推開門,只見一室水霧缭繞,仿若麝香混合了香根草的氣息在空氣中拂動,袅娜的霧氣裏,潔白的紗屏中,一道朦胧的身影在微微的動着。
只可惜她現在心如止水,也不是男人不搞基,否則這難得一見的美男出浴圖,真不曉得會搞噴了多少人的鼻血。
她不理解為啥劉去會叫她送浴水,總之送到了,就吱一聲吧。
“王爺,水送到了,芳塵就先下去了。”
“過來服侍本王沐浴。”
她聞言只是稍稍一驚,很快的恢複了平靜——好吧,其實她早猜到了,狗血的劇情不就是這樣麽?
大腦指揮着宛如木偶的身軀,她木愣愣的走到他身後,對于眼前缭繞水霧裏瑩白如玉的的半裸肌膚,她盡量顯得自己很坦然。
“為本王擦背。”他背對着她,側顏面向一旁擱置着幹絲瓜的案幾,微微努了下嫣紅的唇,示意她拿過來。
她也沒什麽好說的,木然的拿了絲瓜過來,輕輕的為他擦拭脊背。
“怎麽今天這麽聽話?”他雙臂支在浴桶的邊沿上,慵懶的問道。
“我什麽時候不聽過話。”她麻木的回答。
“對于一個在本王面前不自稱奴婢的人,算聽話麽?”
“哦,醬紫啊,知道了。”她還是不喜歡“奴婢”這個降低人格的詞語,反正撈點錢後,自己就跟柳君遠走天涯了。
劉去竟奇異的沒有說話,她為他擦拭脊背的同時,無意中看到他手腕上一顆朱砂痣,在熱水的氤氲中,顯得格外的鮮豔欲滴。
她不由得想起那個在深夜竹林中見到的人,幽幽墨竹香裏,他娓娓向她講了個悲傷的故事,竹影秋風,暗香浮動,令她一時恍惚産生了錯覺,好像看到了另外一個人。
“王爺,你手腕上的朱砂痣……”她不知不覺中,竟說了出來。
劉去卻迅速将雙臂掩入水中,神色有些不悅:“從娘胎裏帶來的胎記有什麽好看的。”說完後又似想起了什麽,又将手臂自水中撈起,側回眸,又說:
“本王背後還有許多青色的印跡,統統都是從娘胎裏帶來,本王突然希望通過紅痣和青印讓你聯想一下,然後說一個……”他頓了下,噙着一抹壞壞的笑轉頭看她,水汽使他的面色更顯白嫩透明:
“說一個富貴又恐怖的笑話,還不能太長哦。”
她吸了下鼻子,皺着眉看了眼他的脊背,果然見一些點點青痕,笑了下,似乎連想也沒想,一邊給他搓背,一邊說:
“人的背後有青印是因為前世棺材裏陪葬的珠寶多,給硌的,有朱砂痣是因為他前世不是處女就是處男。”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注冊很簡單,用郵箱就可以啦,多收藏,作者有動力更文,而且有些讀者很挑,只看收藏多的文,收藏少的壓根不看一眼,我不希望自己的文章,會被人錯過啊,所以,謝謝大家了,拜托大家收藏一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