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冰雪凍天地,悄至玉竹園

謝芳塵被他盯的寒毛直豎,暗暗猜測他不會是中邪了吧……

“王爺,你怎麽了……”她還未說完,劉去身軀一動,鉗箍住她腕部的手又一陣緊縮,猛地拽住她就朝盜洞口處奔去。

衆侍衛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怔忪在場,過了幾秒才紛紛反應過來,一瞬間失了秩序,場面紛亂異常。

她被他拖扯着一番折騰,耳邊又聞得四周侍衛驚慌失措的喊聲,只覺得天旋地轉,頭暈欲嘔,待到安穩下來,才發現他們已身在墓穴正門外。

幹燥陰冷的林風穿透被汗水浸透的衣衫,一陣陣細微的蜇麻刺痛冷感過後,心情漸漸平複了很多,謝芳塵舉目四下,只見侍衛們紛紛從墓門中跌跌撞撞連滾帶爬而出,此刻或坐于黃土之上驚魂未定,或扶着粗糙的樹身氣喘籲籲。

她目前的心情其實是哭笑不得的,拍着胸脯咳嗽了幾聲,偷眼望了下劉去。

只見他從一侍衛手中取過牛皮水囊,擰開木塞仰頭灌下,透明的液體自失了血色的唇角一股股的溢出,刺鼻的酒味慢慢四散開來。

原來他也會這麽害怕……自從見那日宴會樂極生悲,血流成河,他卻安之若素,漠然處之,她還以為他不知害怕為何物呢……

他接連喝了好幾口,燒酒将薄唇刺激的稍稍恢複了點血色,他将酒囊執于手中,輕輕拭了下嘴角,突然看向她,也沒做什麽表情,只是把酒囊遞給她。

她自然不敢違背他的意思,接過以後,剛喝了一口,突又聽他說:“這事都要怪你。”

她口中還有一半酒未咽下,聞言瞪圓了眼,想噴又不敢噴,只得硬生生的嗆住,頓時憋得臉紅脖子粗,過了好一會兒才呼吸平順,看向劉去,哭笑不得的問:“……為什麽?”

“你還敢問為什麽,哼,”他一副不服你來砍我啊的表情,傲慢道:“若非你日日夜半講鬼故事與本王聽,本王此次焉會害怕。”

謝芳塵頓時為之氣結,什麽叫是非不分颠倒黑白,不講道理莫名其妙!天啊,你就六月飛雪證明一下她的冤屈吧!

當然了,現在不是六月,即使下雪了也白下,也不想想劉去是誰啊!神鬼也怕惡人啊!您老人家完全沒必要害怕的好不好!

“都是小的的錯,小的的錯真是傾盡荊楚之竹也難書吾罪啊……”她低頭苦哈哈的謅道。

“那是自然,你也不妨回憶一下你都與本王講的是什麽故事,什麽入墓室發現死者恍若活人,什麽假死詐屍,你真是……此番就是應了你的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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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小的萬分對不起王爺啊,小的真是悔不當初啊啊啊……”她誇張的說。

“夠了,別‘啊啊’的學烏鴉叫了,你還擔心本王不知道你是烏鴉嘴麽!”他再度冷哼一聲,撇過頭去,看到一衆東歪西倒的侍衛,不由得狠皺眉頭道:“瞧瞧你們窩囊的樣子!”

衆人你看我我看你,皆是敢想不敢言。

“還愣着做什麽,留下一部分留守在外守衛本王,其他的趕緊回到墓穴,将裏面一切恢複原樣!”

反應快的侍衛“唰”的一下子聚集在劉去附近,一部分坐倒的則慢了半拍,剛剛站起就看到那些圍在劉去身邊的侍衛在得意的沖他們笑,你我大眼瞪瞪小眼,皆是叫苦不疊。

于是一部分人苦瓜着臉進去收拾殘局,一部分人包括劉去則在原地休息。

唉唉,真是可惜了那百人殉葬坑裏的金杯銀盞啊……真是瞎折騰,早知道她就想方設法不跟着來了,早知道在他大婚後就帶着柳君逃跑過逍遙日子,早知道從劉去手中弄倆錢這麽難她當初就不該把青銅雲紋戒指送給陽城昭信……

可問題是哪裏有這麽多早知道啊,啊啊!都去屎吧!真是氣屎她啦!!!

******

輾轉返回的路途中,由于少了初來的興奮勁,就顯得路途無比漫長,衆人也顯得有些頹廢,一路上皆是無精打采。

所幸劉去并沒有向初來的時候那樣騷擾她,一路上沒事就翻翻竹簡,或者要她圍爐共飲熱酒,倒也是相安無事。

如此這番時間又過去了半月,馬車隊伍已臨近廣川王都城的範圍內,天氣愈發的冷了下去,每天都是陰沉沉的不見半絲日光,又過了一天後,陰霾的天空竟然揚揚灑灑的飄起了鵝毛大雪。

由于這場雪來得突然,整整下了一天一夜後還未見絲毫停歇的趨勢,一行人只好在就近的鄉村中,挑了一間還算雅致的客舍住下,待雪停後再前行。

一日謝芳塵憑欄望雪,心中百感交集——古代的冬天果然雪降的極早,哪裏像21世紀,地球越來越暖,有時她的家鄉到臨近開春的時候,才似下不下的落了一點雪粉,足以可見上天的敷衍,如果不是她因緣際會的來到這西漢王朝,又怎會有緣一見這真正如同鵝毛般的大雪呢?

“這雪很美吧,不過在這裏憑欄觀望倒沒什麽意趣,最有意思的是感同身受。”劉去不知何時來到她的身側,沖她微笑示意下樓賞雪。

她自然無法拒絕,于是二人下樓,雙雙立于大雪紛飛的客舍前的街道中,劉去伸張雙臂,素面朝天,任由雪花點點飄落在如玉的面頰。

他今日披了黑狐裘的鬥篷,蓬松黑亮的鬥篷将他的臉襯得很小很精致,墨發也只是簡單的用了玉冠束住,此刻他嫣紅的唇角噙着淡淡的淺笑,狹長的鳳眸微微眯起,修長的手指輕輕逗弄飄舞在空中的雪花,有的落在他如凝脂般的指尖,化為一滴晶瑩的水珠,有的自他指縫間留戀而過,靜靜落于鋪了厚重積雪的地上。

此時的他,美得恍如天人,像世間最風華絕代,豐神俊朗的翩翩佳公子,絕美的面容和纖秾合度完美身材,尊貴王爵和顯赫的身世,無一不彰顯出上天對他的厚愛,但他……可惜了。

也許事情并非她想的如此複雜,許是他只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而已。

每次想到這裏都不免心灰意冷,于是她不再看他,卻一回頭,無意間看到幾個瑟縮在單薄布衣中的平民百姓,雙手揣攏于袖中,面頰凍得青紫,有的人面上已然凍爛生瘡,來來往往的人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們裸*露在如刀寒風中的雙耳,滿是凍瘡爛的沒有完整的皮膚不說,還皆流血流膿。

她不禁看的戚戚然,不由得打量了一下自己暖和的冬裝——雖然仍然是男裝打扮,但托了劉去的福,這大雪雖然降的迅猛,她卻感不到絲毫的饑寒,反而一路下來,還胖了一些。

真是不在民間,不知道百姓疾苦,她看向劉去,欲言又止。

他卻似沒有看到那些人的慘狀,見她望來,只是好整以暇的沖他一笑。

“王爺你看那些人……好可憐。”她忍不住說。

他淡淡的向他們看了兩眼,微微勾唇:“目前大雪封天,來得突然,他們還未準備寒衣,自然挨凍,怨不得人。”

她聽罷自然無語,這裏是他的封國,所有的百姓都是他的子民,他都漠不關心,自己一個人微言輕朝不保夕的小女子,還裝什麽白蓮聖母呢?

也只能哀嘆天地穹廬為砧板,萬物衆生為魚肉吧。

******

是夜。

接連下了三日的大雪到今天稍稍止住了一些,但白日裏天空仍不放晴,陰霾厚重,似乎只是上天歇了一歇喘口氣,過不久還要下的下的天翻地覆,沒有終結。

桂宮裏镏金嵌玉的熏籠燃燒的極好,室內溫暖如春,薔薇香餅子自香爐中化為袅袅青煙,飄揚輕舞,馨香暖人心脾,雕刻了祥雲圖案的檀木案桌上,一盞青銅蓮花捧燈,燈光如豆,映的一室安詳無比。

陽城昭信卻在此時披上绛紫色領口袖邊滾了潔白狐絨的連帽鬥篷,攜了一個鼓鼓的黑色包裹,離開了溫暖舒适的寝宮,未帶一個婢子,只提了一盞孤燈,踏在吱吱作響的積雪上,小步而行,向長壽宮後山的竹林而去。

雪夜行路必然萬分難走,她走了約莫半個時辰,才來到已覆蓋了滿滿積雪的竹林前,此時天空墨雲微微散開,月光淡淡的投射在積雪的竹林之上,那一瞬間的景色美不勝收,好像成千上萬的竹林皆化為冰晶玉節,恍若仙山玉境。

她欣慰的一笑,便将懷中的包袱收緊了一些,提燈步入竹林,行走間無意中将竹葉上的積雪拂落,雪粉落地簌簌有聲,更顯竹林靜谧非常。

她牢牢将路線在腦中反複回放,走了約莫一盞茶的時間,竹屋內溫暖的燭光閃爍,她激動的心一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當她看到雪夜中,那人自竹門而出,緩步從臺階而下,她秀麗的面上漸漸綻放出如星子般光彩,提着燈的手微微輕顫,另一只手愈發的緊緊環抱黑色的包裹,欣喜的看着來人慢慢向她走近。

通體潔白的狐裘鬥篷似乎将他與雪色融為一體,朦胧的月光在他身上投下點點光華,他狹長的鳳眸溫潤之光閃爍,若含了春日幽靜碧潭的深邃,氣質寧靜致遠,風度與世脫俗。

她看着他,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王後為何來此?可是王爺有什麽吩咐?”他微微躬身行禮,慌得陽城昭信趕緊伸手去扶,卻被他不動聲色的閃躲開去。

陽城昭信見狀,尴尬之色一晃而過,複又笑道:“王爺外出未歸,本宮只想表達一下謝意,不知公子可否還記得,那日本宮還未是王後,只是一個宮女時,被王夫人陷害逼迫食用大量餌糕,若非公子銀針相救,想必是無法見王爺一面,更遑論如今的尊榮了,今年本宮見大雪突至,擔心你未有寒衣,今夜特來相贈。”

她說罷,就将黑色的包裹向他遞去,他鳳眸流波幾轉,并未伸手來接。

“舉手之勞,是行醫者的本分,王後何必念念不忘,只身來此相贈寒衣,在下實在愧不敢當。”他彬彬有禮的回答,弄得她也不知道該怎麽接話茬了。

過了良久,她見他沒有接過包裹的意思,于是讪笑着收手,又問:“本宮還未知公子大名,如此心中只覺不敬。”

“王後過謙了,在下,喬羽書。”他溫良恭儉,抱拳施禮回答。

寂靜雪夜,幽幽竹林,朦胧月色,兩人的身影隐在微微搖曳的竹影間,漸漸的瞧不真切了。

作者有話要說: 隐藏許久的楠竹出來啦~~~~大家看在我這麽勤勞更文的份上,多多收藏留言吧!明天還會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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