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畫蛇添足後,死無葬身地

雪天的清晨來的有些晚,雖無太陽,但陰霾天光盡數被地面的積雪所吸收,隔着窗子的縫隙,明晃晃的雪光也能照的人睜不開眼,會讓人産生錯覺,以為外面似乎豔陽高照。

玫瑰紋檀木矮桌上的殘燭的火苗此時快速的晃了一下,嗖然熄滅,一絲若有若無的白煙很快的消散在桂宮空蕩蕩的寝殿內,矮桌上溫酒的炭火早就不知在什麽時候滅掉了,原本溫熱的椒柏酒也已經變得透骨冰涼,而在一旁坐的歪歪斜斜女人卻好像絲毫沒有察覺,仍不停的用長柄的酒勺舀了酒水盛在眼前的玉杯裏,因醉意顫抖的手每次舀酒時總會灑了許多在案幾上,但她毫不在意,仍舊一杯一杯的灌進肚。

灑在鍍金地板上的酒水,一股股被她及地長裙的下擺所吸收,裙子已經濕了大半,她卻突然扔掉了手中的玉杯,杯子落在地上碎了一地的晶瑩,她怔怔的看了下,又猛地笑了起來。

“我可真是個傻瓜。”陽城昭信喃喃自語,扭頭再度輕輕的拍了拍身側的一個黑色的包裹,裏面放的是她昨夜怎麽也沒送出去的寒衣,嘴角的笑容漸漸變的苦澀。

“送什麽寒衣呢……我這是怎麽了……他們長得一摸一樣又如何?終究是兩個不一樣的人……不,有一點還是一樣的,都是那麽狠心!我怎麽會去見他?真是瘋了!”

她猛地抓住包裹,靜靜的看了一會兒,又使了全身的力氣,狠狠的向寝宮的大門處掼去。

“王後,你怎麽了?”熟悉的聲音響起,她不敢置信的向門口望去。

剛推開門的劉去雙眉不由得擰在一起,不解的看着腳下仍在輕輕晃動的圓溜溜的黑色包裹。

“王爺……是王爺回來了!”她一時恍若在夢中,一時又驚喜若狂,随後艱難的起身,不顧酸麻的雙腿,跌跌撞撞的向劉去奔去。

劉去見她白皙的面上隐有淚痕,烏發只是簡單的挽了個髻,還有些淩亂,撲入他懷中的一瞬,一股刺鼻的酒味迎面撲來。

他心頭隐隐有些不悅:“你怎麽成了這個樣子,怎麽了?”說罷看了眼地上的黑色包裹。

陽城昭信剛才還以為身在夢中,在真實的觸碰到他溫熱的軀體後,朦胧的醉意頓時醒了大半,一想到自己衣着亂糟糟的,不由得暗暗懊惱。

她想了想,自他懷中擡頭,晶瑩的淚珠自漂亮的眸內點點滑落:“臣妾,只是有些委屈。”

劉去一愣,沉思了片刻,也沒開口。

她見他沒什麽反感的表情,方梨花帶雨嬌無力的輕輕脫離了他的懷抱,微微側首:

“想臣妾與王爺剛剛度過新婚夜,王爺便撇下臣妾一人留在這寂寞的深宮裏,一個多月了無音訊,可有想過臣妾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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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去有些吃驚,在他心中,陽城昭信一直都是溫柔細膩,小鳥依人,好像是個根本沒有脾氣的人,他立後很是倉促,在他心中也完全沒把這位新後當成一回事,今日剛回王宮,他以為定會看到一個對他百依百順與平常無異陽城昭信,卻沒想到見着她與往常完全不一樣的一面……頓時又對她另眼相看起來。

他饒有興味的看着她,又瞄了眼地上的包裹:“這是什麽?”

她的身軀不可察覺的微微一抖,很快的回答:“這是臣妾做給王爺的寒衣,可臣妾不知道王爺身在何處,也不知道往哪裏去送。”

“所以你就生氣的将它扔了?”他笑了。

她身子一轉,貌似賭氣的背對着他,實則暗暗的松了口氣。

他微微使力扳過她的肩膀,正視着她,她卻微側了頭不理他,他便越發覺得有趣了,看了眼矮桌上的冷酒,不免搖頭。

“這也值得你買醉麽,好了,莫要生氣了,都是本王的不對。”

她聽罷,面上的神色卻慢慢的黯淡下去。

“美人,本王都道歉了,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呢?”他捏了捏他小巧的下巴。

“王爺,是王夫人她……過世了,已經一個月了,臣妾不知王爺身在何處,故而沒法通傳。”她面露沉痛的看着他,手腳卻在輕輕的顫抖。

“哪個王夫人?”他一臉詫異。

“王昭平王夫人啊!”這下換她詫異了。

“哦,”他眸色一暗:“怎麽死的。”

“是……趁人不注意,觸柱而亡,臣妾已經命人将她埋葬了。”

“埋了就算了,她意圖不軌想要謀害王後,死有餘辜。”他冷冷的回答。

陽城昭信順利度過她原本以為無比艱難的一關後,心裏是止不住的得意洋洋,頭腦興奮的一陣陣發暈,不知怎的又說道:

“但王爺不在的這些時日,臣妾總會夢見王昭平和王地馀的魂魄前來向臣妾索命,臣妾每夜都不得安眠,白日裏也是昏昏沉沉,近幾日着實被她們吓怕了,都不敢入睡,害怕看到她們張牙舞爪的樣子,所以才會飲酒到天明……不巧讓王爺看到臣妾失态的模樣……臣妾原本是不想喝酒的。”

劉去身軀一僵,在且渠墓中那驚悚恐怖的一幕瞬間在腦中回蕩,驅趕不去,看了眼空蕩蕩的宮室,好像看到微微舞動的帳幔後似隐隐有兩個女人的身影,若青煙般萦繞徘徊……心中頓時又驚又怒。

“這兩個賤人死後也不安生,着實可惡!王後可命人将那兩個婢子的殘骸挖出,一把火燒成灰燼,和了桃木灰一掬灑在東海,一掬灑在南海,讓她們永世都不得超生,一洩王後心頭之恨!”

陽城昭信說罷覺得有些畫足添蛇之感,兀自正暗暗後悔,在聽到劉去的話後愣住了——她也弄不懂劉去究竟說的是氣話,還是真話了。

“本王累了,本想回來可以在王後這裏睡個安穩覺,不過王後這裏既然鬧鬼,不妨命人喚幾個方士驅鬼辟邪吧。”說罷扭頭就走。

這倒是出乎了陽城昭信的意料,頓時悔不當初,暗暗責怪自己真是喝醉了胡言亂語,想要試探自己在劉去心中的地位,卻不曾想竟把他就此推了出去。

她慌得趕緊追在他身後力圖挽回,卻在到了門口的時候聽到他和侍衛說些什麽,其他的沒有聽清,但“謝芳塵”三個字卻清清楚楚的進入了她的耳中。

她頓時怔在當場,只得眼睜睜的看着劉去的身影漸漸的消失在視線裏。

她身軀先是一點一點的發抖,到最後劇烈的顫抖使她差點站不住。

他和那個賤女人已經朝夕相處了一月有餘,回宮後卻仍要與她厮守,完全不把她這個王後放在眼中……她苦澀的一笑,當時宴會殺機四伏,他一聲許諾立後,現在想來,根本好像個玩笑。

她也只不過是個笑話啊……縱然真的當了王後又如何?還不是照樣留不住王爺的心?

“王後,您……有什麽吩咐嗎?”一旁守殿的侍衛見四下無一個婢女,王後又似身體不适,不免擔憂道。

“你,你去,”她雙目通紅的瞪向侍衛,把他吓了一跳,又聽她繼續說:

“王爺剛才吩咐了,你速帶幾人去将王昭平和王地馀的屍體挖出來,一把火燒成灰燼……給本宮灑在謝芳塵那個賤人所居的庭院中!”

侍衛膛目結舌的看着她,覺得她約莫已經瘋了。

******

謝芳塵和劉去好不容易回到廣川王宮,雙方都累的夠嗆,眼瞅着他去陽城昭信的寝宮睡覺去了,她想着也能回柳君那裏睡個回籠覺,馬車裏颠簸的睡得渾身都疼……

誰知道還沒走到住所,就又被劉去給召喚了過去。

到了長樂宮,就被不知道這會子突然發哪門子神經的他給纏了個半死,一會兒要她陪他喝酒,一會兒又要她念竹簡哄他入睡……聽聽,念書哄睡覺!這上學的時候他絕對是個差生啊!但最重要的是——她不怎麽認識這個時代的篆字啊!

于是厚着臉皮連蒙帶猜,磕磕巴巴的讀着沒有标點符號的字,就像《人在囧途》裏王寶強拿着張寫的潦草的紙在哪兒念“啥啥啥,寫的是個啥”的一樣。

于是很自然就被劉去連笑帶嘲諷了一通,見他笑的前俯後仰的模樣,這書念得最終效果那是相當不錯——本是催眠,結果把人給越念越精神了。

到了傍晚她廢了白天嘴皮子連哄帶騙,好不容易讓他答應自己回住所和柳君說幾句話,但就給了她半個時辰的假。

古代半個時辰等于21世紀的一小時……一個小時有個P用啊!

但就這她也得千恩萬謝,出了長樂宮就一路小跑。

好不容易回到住所,一推門,就看到柳君煞白了臉瑟縮在門後,有幾個不明人士在他們的院子裏不知在灑些什麽東西。

鋪了厚重積雪的地面上,被這不知是什麽的灰色粉末一灑,原本映着月色發出點點晶瑩的雪頓時被覆蓋住,呈現出一種慘淡的灰白,幾個男人仍在不停的撒着,眼瞅着小小庭院連中間的那條小徑都給掩蓋住了,但粉末還是沒有撒完。

“我說……幾位大哥你們在幹什麽呢?灑這些粉是有防滑的作用啊,還是有化雪的功效啊?”她撓了撓頭,詫異地問。

其中一個男人扭頭看了她一眼,露出了一個比雪還冷的笑容,卻沒有回答,仍舊繼續手中的活作。

“別問了,”柳君看到她,驚喜的神情只一閃而過,随後又被恐懼代替:“這些是……骨灰。”

她眨了眨眼,覺得自己應該是聽錯了。

“是……王昭平和王地馀,二位夫人的骨灰。”他見她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的表情,再次耐心的說道。

“她們死了?這……是,王地馀是在宴會上被陽城昭信給殺了……王昭平這麽快也死了?好像也……有可能……但是……”她迷迷糊糊喃喃自語的說着,突然間驚醒,跑上前,一把抓住正在灑骨灰的一人的手臂:

“你們瘋啦!這可是太後長壽宮的範圍啊!你們也太大不敬了!”

“跟我們沒關系,我們也是奉命行事。”骨灰終于撒完,幾個人拍了拍手,轉身準備離去。

“奉……奉命?奉誰的命!誰能這麽大膽!”她瞬間想到了一個人,頓時語噎。

幾人嘲諷的一笑,徑直離去了。

“瘋子,都是瘋子……”她又吓又氣,渾身顫抖之際,突然想到腳下踩的是死人的骨灰,慘叫一聲跳的老高,跌跌撞撞的朝門口奔去,幾次險些一頭栽到鋪滿骨灰的雪中。

僅僅數步遠的距離,她掙紮了好久方跑到門口,被柳君一把饞住,兩人跌跌撞撞的走到門外。

遠處的宮燈在雪夜中微微閃爍,晶瑩的雪泛着粼粼微光,在籠火照耀下彷佛灑了點點金粉般美不勝收……

灑金粉是假,身後的院中灑骨粉卻是真的——這也太詭異太瘋狂太不可思議了。

想想王昭平和王地馀恍若神妃仙子的容顏還歷歷在目,就這麽一眨眼,就化成灰白的粉末,灑在這庭院中,貨真價實的死無葬身之地了。

買糕的,這也着實太慘了的說……

“你……你怎麽看?”柳君聲音在劇烈的顫抖。

“怎麽看?”她突然笑了一下:“我覺得咱們住在這裏,夏天睡覺不用開空調就很涼快了,太後她老人家也不用開空調了……”

柳君:“……”

作者有話要說: 嘎嘎,親啊,都收藏一下吧~~~否則陽城童鞋今晚會去你家搗亂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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