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抽風病”又犯,祛寒嬌耳湯

謝芳塵這幾天的心情是複雜的,劉去命人将那些曾經明裏與她發生口角的,暗裏指桑罵槐的的仆役們統統抓了起來去打板子,有時也約她一起去看,她卻連一絲報仇的快感都沒有,聽着耳邊滋哇亂叫的慘嚎,看着劉去洋洋得意的面容,覺得很是不安。

他這樣貌似是為她出了氣,實則是将她推到了風口浪尖,有時走在王宮中,看着暗地裏投來那一個個怨毒的眼神,更是令她毛骨悚然。

得了一時平靜又如何?終究不是長久的辦法,所以更堅定了她出逃的決心,只不過……照這種程度看,劉去是不會輕易的放她離去的。

這些天她被劉去留在長樂宮中貼身服侍,劉去并沒有什麽越舉的行為,夜間也只是讓她在寝宮裏的一張軟榻上将息,晚上送幾次茶水而已,幾日下來,也沒什麽特別的事情發生。

只是她覺得奇怪的是,有時候劉去在做一些事情時,會突然對她長籲短嘆,完美的面上竟會露出絲絲困惑,更有時她會瞧出他略帶委屈的神色,眼神也有些奇怪,而他卻總在她心生警覺注意到時,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恢複如常。

一天深夜,謝芳塵睡得迷迷糊糊的,因幾日大雪複降,天地間更覺嚴寒,縱然室內熏籠燃旺,也是不如21世紀的供暖設備,雖行走站立間覺若三月溫暖,一躺下就覺得絲絲寒意籠罩,這是她在古代度過的第一個冬天,所以這在別人眼中已是天堂,但她卻需要一些時間慢慢适應。

此時寝宮內青銅黑釉熊形燈盞上的燭火已漸漸黯淡,偌大的殿內昏黃的燈光影影綽綽,糊了白色絹紗的窗棂映成濃重的墨藍的暗光,夜已經深沉了。

她覺得睡意漸漸上升,正在迷糊之際好像聞到一陣好像混合了茉莉和玫瑰的甜膩香氣,頭一昏,雙眸一黑,再悠悠睜眼時,卻發現白光耀目,原來已是白天。

她一驚,心頭一陣詫異——怎麽回事,剛才還覺得尚在夜間,怎麽這麽快天就亮了?

她猛地坐直身體,只覺得一陣頭暈目眩,胃內也有些犯惡,又坐了好一陣子,仍覺得不見好轉。

是不是感冒了呢……她低頭拍了拍腦袋,眼前卻突然出現一盞碧玉梅花杯,裏面盛了若桂花蜂蜜般色澤蕩漾着的茶水,詫異的擡頭,撞入了一雙沉靜若水的狹長鳳眸內。

是劉去。

他今天怎麽會這般體貼了……

這念頭只是一閃而過,想想他性格千幻莫辨,喜怒無常,也就見怪不怪了。

“多謝王爺。”她接過茶盞,抿了一下,只覺入口冰涼,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心下剛想着這大冬天的,這小子是不是又想耍她來着,卻突然覺得神智漸漸清明,詫異間又喝了一口,口內慢慢彌漫出宛若薄荷青果的香味,一時間竟覺得身子漸漸清爽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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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起身,竟然一點眩暈的感覺也沒有了,好像剛才的不适,只是她一時的錯覺。

劉去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轉身步向檀木的矮桌前,撩起滾了金色祥雲圖案的天青色長袍的下擺,穩穩地坐下,執起案上竹簡,靜靜的看了起來,金色鑲嵌翡翠玉石的嵯峨冠将墨發箍束,他精致的側顏溫潤如玉,氣度恬靜淡然。

他剛才應該也是在看竹簡吧,這人今天又奇怪了,按照平常,他要是起床了見她還在懶覺,肯定想方設法的惡搞着将她弄起。

怎麽今天這般君子起來了?

她撓了撓頭,接過一旁侍女遞過的盛滿銅盆的熱水盥洗,過了一會兒她們又送上熱騰騰的早膳,看着漆盤內的菜品有蝴蝶暇卷和雞絲銀耳 ,糕點有風舞卷葉酥和福魚游湖糕 ,湯有白菊元貝羹且伴幾顆特別腌制的鹹梅佐味,她一邊吃,一邊感慨,只覺得自己最近過的越發像娘娘的生活了。

這麽好的時日,要是真的走了,外面又冰天雪地的,一時半會兒還真适應不了啊……即使到時候适應了,怕又是想念現在的清閑富貴的日子啊……

打住打住,她狠狠掐了一下手背,意圖用痛覺使自己清醒,誰知掐來掐去,倒把自己的手背弄得又麻又癢,漸漸又覺得好像幾百只小螞蟻在皮膚裏噬咬。

這種感覺她知曉,是凍瘡的前兆。

本來是不在乎的,想着撓幾下完事了,誰知道越撓越癢,沒看到一旁侍女奉上羹湯,狠狠的一拍手,動作幅度太大,竟把那人手上的湯碗給撞翻了。

侍女吓得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悶聲之響,她都替其感到肉疼。

有這麽誇張嘛,劉去這幾天是對她好了點,但也不至于讓這些侍女,這麽沒有人格尊嚴和節操的恭敬她吧?

好吧好吧,她承認……只是越是這樣,她越覺得膽寒,眼前的這一切便愈發的像昙花一現,南柯一夢了。

“沒事,你走吧。”她寒了臉,簡單的說了幾句。

侍女看了下劉去古井無波的面容後,千恩萬謝的退了下去。

她更是煩躁的抓撓手背,突然聽到一聲宛如大提琴般低吟的聲音響起。

“這是凍瘡的前兆,抓撓無用,只需塗抹和了乳蜜的豬油即可。”

她撇了撇嘴,不知為何突然想到了從且渠墓歸來時,在朔雪紛飛的如刀寒風中,百姓們凍傷了的雙手,和凍爛到流膿的雙耳。

想想他當時的話,又想想他剛才的話,只覺得有些諷刺。

“有的老百姓連乳蜜和豬油都吃不起,更遑論塗手治凍瘡了,耳朵凍爛了也只是不在乎——畢竟耳朵不重要嘛。”

“你是說……”他突然間遲疑起來,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王爺不會這麽健忘吧,咱們回來的時候見那些人凍手凍耳,流膿流的嘩嘩的,腳是看不到了,畢竟穿着鞋子嘛……不過估計回家鞋就脫不掉了——被膿血粘住了呗。”

他聽罷,思索了片刻,在她覺得他已經變了成了冰刻玉雕的時候,突然驀地起身。

她被他的突如其來的動作吓了一跳,詫異看他,只見他也看着自己。

他狹長的鳳目緊緊的盯着她,裏面的神色卻又不像在看她,好像是透過她,看到其他什麽……

“脫不脫掉鞋什麽的,是我猜的,我……只是覺得應該會那樣,你不要生氣……好啦,是我錯了好不好。”

他一言不發,突然間向外走去,留下她傻傻的一人。

******

王宮外的集市,平日風和日麗的時候,這裏是整個王都城最繁華的地段,如今大雪封天,天寒地凍,人數減少大半,市人們行走間都瑟首縮腳,只有一些身材發福衣袍厚暖的人,帶着皮帽子,出來溜達一圈。

大雪仍舊揚揚灑灑的落着,似乎冬季不走,它就不會停。

謝芳塵随着劉去的一班人馬來到集市前,搭了個棚子,支上一口大鐵鍋,她望着鍋內乳白色泛着一層紅油的湯發起了呆。

其實在于劉去相處的這一段時日裏,她覺得這人再如同第一次見面時,那般施粥濟民是不可能的了,她估計他那回不知抽了什麽瘋,才會作出那種他一直都不齒的行為。

如今見他這樣,她只能說他的抽瘋病可能又犯了。

這還不是最重要的,因為重點是——她竟然在西漢王朝看到了辣椒有木有!也忒讓人驚訝了!

在她以前看的衆多雜書上,辣椒好像是從明朝引入的,明朝以前,人們的口味都很清淡。

“這是辣椒嗎?不是以後從外國……我是說,是從西域傳過來的對嗎?現在應該沒有的不是嗎?”她實在忍不住好奇心,指着泛着滾花的湯鍋裏起起伏伏的紅色物體問道。

“辣椒?”劉去微微的蹙了眉,繼而微微一笑,搖了搖頭:“這是秦椒,産自關中八百裏秦川,又稱關中花椒,色澤鮮豔,一直都是衆人觀賞的植物,聽你如此說,我好像從書中看到一些番邦的椒類,于此外形雖有少許不同,但藥性是一致的,只是并未廣泛流于關內。”

只是觀賞植物?難道史書有誤,辣椒其實是從明朝後才被當做飲食佐料的?以前不是?哎呀,暈了……

不過确實,沒有吃過螃蟹的人會覺得它們長得很可怖,一見到就惡心,但知道能吃後,再見便覺得垂涎三尺;相反辣椒也一樣……如今的人看到它們,只會覺得好看而已吧。

辣椒倒是引不起她太大的好奇,只是震驚的好像看到了——“但……這是餃子?”

她用勺子在鍋中舀出一只與21世紀毫無區別的白面餃子,震驚的看着他——她來這裏也小半年了,可從來都沒見過餃子啊!

他只是伸出手擋了下湯勺,示意還沒熟,将她手中的面餃按了下去,同時發問:“嬌子?”

見她只做癡呆樣,笑了笑,又言:

“秦椒滋味辛辣,其他椒類比之不及,做食用或作藥膳皆無先例,但藥性溫中去寒痹,只是恐單獨食用怕人難捱,今日用其他祛寒藥物加羊骨熬湯,白面包了秦椒和羊肉為餡,去其刺唇舌之味。”

他頓了一頓,看向她:“人體中,為耳最為嬌貴,又難在平日裏保護滋養,一旦寒天凍爛,且最難治愈,須得氣候轉暖方好,比之手腳,其更為嬌貴,此番将藥材包面做成耳朵的模樣,只期盼‘嬌耳嬌耳’,望衆人吃後,全身發暖血液通暢,再不受凍寒之苦。”

她:“……”

劉去溫溫一笑:“你猜的倒是準确——‘嬌子’,呵呵,衆人為天地之子,皆應嬌貴……确實比‘嬌耳’好聽,好,以後就叫‘嬌子’好了。”

她腦內一陣轟鳴,震在當場。

此時,湯鍋內“嬌子”翻滾,已是熟了,侍衛們吆喝衆百姓上前,每人分上一碗湯,兩個“嬌子”。

百姓們剛開始還畏手畏腳,待看清了是劉去後,有些人則歡天喜地的迎了上去,接過湯碗。

漸漸的場面不再僵持,一時間人頭簇擁,熱鬧起來,将嚴寒之意驅散了不少。

謝芳塵向一邊看去,只見幾個孩童在母親的看護下,吃着“嬌子”,有個孩童在吃過母親所喂的‘嬌子’後,捂着耳朵蹦跶起來:

“娘親!耳朵熱熱的真舒服!是不是以後冬天裏吃了‘嬌子’,就不會凍掉耳朵了?!”

孩童的感官總是比成人要敏感,有些大人不好意思說的話,只有孩子們才敢說出。

百姓們聽到後,都歡呼稱贊。

謝芳塵雖然還未弄懂一些事,但見衆人由衷的歡呼笑容,不由得百感交集,心頭發熱,眼眶漸漸模糊起來。

她還沒有來得及感概的時候,突然聽到街道的一頭,傳來一陣騷動,聽聲音似有越鬧越大的趨勢,她好奇提足張望,身旁的劉去也聽到了動靜,蹙了眉向那邊看去。

作者有話要說: 多多收藏一下吧~~~~謝謝謝謝謝謝謝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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