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真是,一場秋雨一場寒啊!”顧丘放下手中書本,雙手負背,踱着步子到小樹身旁,長嘆道。
然而小樹正拿着一本從顧南洲那兒翻來的志怪小說看得入迷,根本沒工夫搭理閑得發慌的顧丘。是以顧丘滿肚子被這場連綿不絕的秋雨所勾起來的愁思,連小樹的一個擡頭都沒換到,只得悻悻又坐回自己的小板凳兒,一臉愁怨。
什麽破書!難道還會比我更加好看嗎?真是不識貨!
沈賽花正吭哧吭哧的納着鞋底兒呢,無奈鞋底兒太厚,針卡在半截兒,死活拉不出來。見顧丘一臉怨氣滿滿,沈賽花心裏直笑,卻又不敢笑出聲來,害怕顧丘惱羞成怒。一時分心,卡着的針突然戳了出來,正好戳進了沈賽花按在一面的大拇指上。血珠子一下子冒了出來。
沈賽花倒吸一口冷氣,将手指放在嘴裏含着。誰知血還沒止住呢,李鐵匠卻穿着一身蓑衣,濕淋淋的跑了進來。
拍了拍身上的雨水,李鐵匠也懶得解開蓑衣,一擡頭見沈賽花這般模樣,“嘿你這麽大個人了,怎麽還叼跟手指頭玩兒呢?”
沈賽花這回連白眼兒都懶得翻,含着大拇指含糊不清的問道:“這麽大的雨,你跑我這兒幹嘛?找酒喝啊!”
“喝什麽酒啊!”李鐵匠義正言辭的拒絕了,“這兩天不是連着下大雨呢嘛,白華家後面那個小坡塌了,水積的挺深,我估計她家裏肯定也進水了,就過來叫你去看看。萬一這雨太大,把她家房子給沖垮了,她回來住哪兒啊!”
沈賽花一聽,盯着李鐵匠嘿嘿的笑了起來。李鐵匠被她笑得渾身發毛,不由得伸手撸了撸手臂,一臉嫌惡:“這說話就說話,你笑個啥,還笑得那麽難看。”
沈賽花也不生氣,“你說你個大老爺們兒,這大下雨天的,不再家裏睡覺,瞎跑個啥?難不成你跟我們女人一樣,專挑下雨天湊一對兒說閑話?”
李鐵匠眼神閃躲,“哪兒那麽多廢話,趕緊的穿好蓑衣跟我去看看。那人家白華一個小姑娘家的,我這做大哥的還不能關心關心啊!”
沈賽花笑得更歡:“喲喲喲,那我也是個小姑娘家呀,咋沒見你關系我呢?”
眼看李鐵匠要惱羞成怒,沈賽花趕緊穿好蓑衣,找了草帽帶上:“走吧走吧,我待會兒還得回來做飯呢。”
李鐵匠也跟上:“那個啥,我家裏還有個野豬蹄子,你啥時候拿過來給炖了,咱倆弄點兒酒喝呗。”
“你剛不是說不喝酒的嘛?”沈賽花反問道。
李鐵匠絲毫沒有被打臉的羞愧感,追上沈賽花:“先去白華妹子家看看,沒啥事兒的話再喝酒嘛。不然你看這雨下的,啥都做不了,只能窩在家裏,不喝酒幹嘛?還真的去找人扯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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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閑扯到了白華家的小院兒門口。沈賽花剛把院門上的鎖給打開,就聽得院子後面“轟隆”一聲。沈賽花和李鐵匠面面相觑。
那飽受大雨沖刷的小坡,總算是塌了。
進了屋子,屋內果然潮濕的很,有些地方甚至都有了明顯的積水。沈賽花将蓑衣放置一旁,進了白華的卧房。白華卧房的窗戶剛好開在那小山坡前。這回小山坡一塌,泥石通通撞上牆壁,硬生生的撞了個大洞,泥水沖了一屋。
沈賽花将李鐵匠叫了進來,指着那一大灘泥,道:“得,這回可有的忙了,咱倆的酒可得再要一段時間才能喝了。”
李鐵匠也發了愁。這滿屋的泥水得幹淨給弄出去,不然沒法兒下腳;牆被撞出了個大洞,還得趕緊填上;後面的小坡還得找石頭來,碼個防水的臺子,不然以後但凡雨大一些,很有可能再塌一次。
這一樁樁的弄完,可得要個幾天功夫。
沈賽花一琢磨,道:“這樣兒吧,咱倆先把這泥水給鏟出去,等雨小一些了,再請人幫忙,從河裏搬些石頭來碼個臺子,順便把這牆給填了。”
李鐵匠自然沒有異議,找來家夥什兒,吭哧吭哧的将屋裏的泥水舀起來往院子外面倒。沈賽花則忙着把這屋裏的東西朝其他屋子搬去。
搬到半截兒,一塊兒玉佩掉了出來。沈賽花原本也不在意,撿起來正準備又塞回去,卻發現這玉手感極好。她心裏好奇,白華錢袋子裏有幾個錢她是再清楚不過了。這玉質地極好,上面雕刻的紋路也十分精巧,怎麽看怎麽不像白華能買得起的東西。
心裏好奇的很,沈賽花也就顧不得手邊的東西,拿着玉佩左右細看了一番。那玉佩上刻的是祥雲圖案,內裏還隐約有個“殷”字。沈賽花想了想,随即将那玉佩随手揣進自己衣服內。
她等會兒還得去找人來幫忙砌個石臺,人一多,她肯定顧不過來。這玉一看就是個貴重之物,難免待會兒幫忙的人會一時貪念,趁人多手雜,順手牽羊。到時候若是白華回來要這塊兒玉,她可賠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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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依舊噼裏啪啦的打在瓦片上,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
小樹坐得久了,只覺得腰有點酸,肚子也莫名的有些疼意。心煩意亂,她索性放下書本,起身去到熱水喝。誰知才走動了兩步,顧丘卻突然大叫了起來:“小樹,你這是怎麽了?”
小樹被他的叫聲吓了一跳,不滿的看向他:“咋了?”
顧丘指着她的褲子:“你的褲子,褲子上有血。你是不是受傷了?這血可多了。”聲音焦急,帶着絲絲戰栗。
小樹也察覺出了不對勁兒。她的腹痛越來越明顯,褲子上也有了粘稠感。她不僅也有點心慌,也顧不上喝水了,朝卧房走去:“你先別進來。”
顧丘聽話的守在門口處,嘴裏不停的問道:“小樹你怎麽了?要不要緊啊?血止了沒?”
小樹在屋裏也是手足無措。她能清楚的感覺到血流,可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傷口,她也不知道該如何止血。顧丘的聲音越來越急,隐約都帶了一絲哭腔。她暗自嘆了口氣,穿戴整齊出了房門,拍了拍顧丘的腦袋:“你別急,我身上沒啥傷口,估計一會兒就好了。”
唉,就沒見過傷者還得去安慰別人的!
顧丘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的問:“真的沒問題嗎?要我去喊賽花姐姐回來吧。”
小樹擺了擺手:“沒事兒,我就是肚子有點兒不舒服,躺一會兒就好了。姐一會兒就回來了,用不着再跑一趟。”
顧丘聞言,伸手要扶小樹,又被小樹擋開:“你去幫我到點熱水喝喝,我老覺得腳底心有點兒涼。”顧丘聞言,絲毫不敢耽誤,跑着去倒了碗熱水,放在床邊的木箱子上,又搬了個板凳放在床邊,一臉擔憂的看着小樹,“小樹你睡着,不舒服的話一定要叫我啊。”
小樹難得溫順的點了點頭,将頭埋在被子裏,呼吸安穩,眼皮漸沉,不過一會兒的功夫,也就睡着了。
顧丘不敢離開,坐在凳子上低頭看書,隔一會兒便擡頭看看沉睡中的小樹。小樹一開始還算睡得安穩,可不過一段時間之後,便不停的翻動身子,改變睡姿,似乎怎麽都睡不舒服,嘴裏也時不時的哼一聲。
顧丘的心都提了起來。見小樹哼哼聲越來越頻繁,眼睛卻不見睜開,顧丘猶豫片刻,還是伸手将小樹搖醒,“你怎麽了?睡覺也睡得不安穩,是不是不舒服?”
小樹起身,掀開被子一看:褥子上已經有了一灘血跡,猩紅刺眼。她連忙下床,才發現褲子上的血跡更多。
顧丘一見這到處的血,臉都吓白了,聲音顫抖:“小樹你怎麽了?怎麽這麽半天了,這血還沒止住啊?你是不是快死了?小樹你不要死啊,我還沒娶你呢,你千萬不能死啊嗚嗚嗚。”
小樹心裏也有些慌,但見顧丘哭的傷心,心裏反而定了下來,坐在他面前,聲音溫柔:“你別哭了。死就死呗,沒什麽大不了的。你的命還長着呢,我死了以後,你肯定會遇到其他的女孩子的,到時候你再娶了她就好了,不一定非要娶我的。”
誰知顧丘哭得更大聲了,“嗚嗚嗚我不要,我不要娶別人,我就要娶你。你不能死,我娶你的錢還沒攢夠呢,爹說我還沒到娶媳婦兒的年紀,你不能死,你要等到我攢夠了錢就來娶你啊嗚嗚嗚。我不要別人,我就要小樹。你死了,我就沒有小樹了,我還去娶誰啊嗚嗚。”
伸手順了順顧丘的頭,小樹又躺回了床上:“那你小聲點兒哭吧,我有些難受,再睡會兒。”
顧丘:“啊?......嗚嗚嗚嗚...”
兀自小聲哭了一會兒的顧丘腦袋突然靈光一閃,又搖醒了小樹:“小樹小樹,你先別睡,你等等我,我馬上去叫賽花姐姐回來,然後我們帶你去京都找郎中。我去找祖母,讓她給你找最好的郎中,你肯定能好的。你等我。”說罷便起身朝外跑去,連油紙傘都來不及找。
小樹還來不及叫住他,讓他拿着傘去,顧丘已經跑遠了。她坐起身子,将窗戶掀起,看着顧丘跌跌撞撞的跑出院子,心裏酸澀卻又莫名的想笑。
真是個傻子!
小樹想。
作者有話要說: 哦哦哦忘記存稿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