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顧丘哭哭啼啼的跑進白華的院子時,沈賽花正端着一大盆泥水朝外潑,差點兒沒被顧丘撞了個四腳朝天。沈賽花還沒來得及說他莽撞呢,就被他拉着朝外跑,嘴裏喊着“你快回去吧,我們給小樹找郎中去,趕緊回去吧。”

沈賽花被他這一舉動弄得莫名其妙,但還是跟着顧丘跑着,問道:“怎麽了怎麽了?你倒是說清楚啊?”

顧丘一路跑來,氣都有些喘不上來,嘴裏又哭哭啼啼的,心裏着急的很,說話語無倫次的,說的難免有些含含糊糊。沈賽花就聽到他不停的說“小樹流血了,好多血,一直止不住”,心裏也就以為小樹是受了重傷才血流不止,索性放開顧丘的手,道:“我先跑回去看看,你在後面趕緊跟着回來,路上走路小心些,不要摔倒了,知道嗎?”

顧丘點點頭,放開了緊拉着沈賽花的手,然後跟在她身後朝家裏方向跑去。

沒了顧丘,沈賽花跑回家也就是一小會兒的功夫。進了門連蓑衣都來不及脫,渾身濕噠噠的就跑進卧房,見小樹還清醒的靠在床頭坐着,臉色有些蒼白,瞬間松了口氣。“你怎麽了?顧丘說你血流不止,是不是受傷了?傷在哪兒呢?”

小樹掀開被子,指着床上的血跡,道:“我也不知道怎麽了,就突然一直流血,可身上沒傷口,就是流血。”

沈賽花瞥了眼她褲子上的一坨血跡,一下子就明白了,随即将床邊的木頭箱子打開,翻找出了一條月事帶遞給小樹:“把這個用上,再去換條幹淨褲子。”

小樹拿過來仔細瞧了瞧,又問了沈賽花怎麽個用法,沈賽花才出了卧房,騰出地方讓小樹換褲子。

将身上的雨水擦了擦,身子爽快了許多,沈賽花又鑽進竈房去燒了一大鍋開水。水還沒燒開,沈賽花就見顧丘回來了,直沖沖的往卧房裏跑。沈賽花連忙沖出去拉住他,“诶诶诶,先別進去,小樹換衣服呢。等會兒換好了你再進去。”

顧丘身上也濕透了,渾身上下都是泥水,估計路滑,半路給摔了一跤,連臉上都有泥。他眼眶通紅,問:“小樹換衣服做什麽?她是不是不行了,你才讓她換衣服的?嗚嗚嗚,小樹是不是不行了...”

沈賽花哭笑不得,這哪兒跟哪兒啊!“沒事兒,小樹沒事兒,就是年紀到了,身體就該流血了。正常,女孩子都那樣兒。”

顧丘不信:“什麽沒事兒,她流了那麽多血,怎麽會沒事兒嗚嗚嗚,你肯定在騙我。”

沈賽花頗為無奈的嘆了口氣,思索了一下到底該怎麽跟顧丘解釋葵水這事兒:“是這樣的啊顧丘,你想一想,這世界上,當官兒的,打仗的,是女孩子多還是男孩子多啊?”

顧丘:“男孩子多。”

沈賽花又問:“可是你再想想,你小時候,哎不對,就是你現在,你打得過小樹嗎?你再想想其他的小孩子,是不是像你這麽大的男孩子,基本上都打不過跟你們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啊。”

顧丘果然很認真的想了想:“打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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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賽花循循善誘:“那你再想一想,為什麽長大了後,男孩子就能打過女孩子,成為将軍啊,大官兒呢?”

顧丘不解:“為什麽啊?”

沈賽花神秘一笑:“那是因為,女孩子到了一定年齡,比如現在的小樹,身體就會自動的每個月流幾天的血。這血流了出來呢,別的啥事兒都沒有,就是會讓女孩子越來越溫柔,慢慢的,就打不過你們男孩子啦。所以小樹其實就是長大了,慢慢地開始變成一個溫柔的大姑娘了而已,并不是什麽重病,也不會死的。每個女孩子都會這樣的,一輩子不流血的才是有病呢。”

顧丘若有所思,張口正欲再問,餘光瞥見小樹站在門口處,立刻撲到小樹面前:“小樹小樹,賽花姐姐說了,你沒病,你不會死的。嘿嘿,我又可以攢錢,然後娶你了嘿嘿。”

小樹點點頭:“知道了知道了,你身上濕透了,趕緊弄點兒熱水洗洗,換套衣服。”

一旁的沈賽花口瞪目呆:這終身大事兒就定下啦?這簡直比她當年的生米煮成熟飯還特麽要草率啊!

給顧丘端了一大盆熱水過去後,趁顧丘洗澡的空當兒,沈賽花将葵水來時應該注意的事情仔仔細細的給小樹說了一遍,又洗了些生姜,切了一小塊兒紅糖,熬了一碗濃濃的紅糖生姜水遞給小樹,讓她一滴不剩的喝下去。小樹端着一海碗沖鼻子的姜水,嘴唇一抿一抿的,面色痛苦。

沈賽花叮囑了她不能偷偷倒掉,轉身去了竈房準備午飯。這個點兒,顧南洲應該快回來了。

顧丘心裏惦記着小樹,三兩下洗了個囫囵澡,換了衣服又趕緊跑了過來。見小樹正端着個大海碗,問道:“小樹你在幹什麽?”

小樹朝他招招手,将大海碗遞到他面前:“剛才姐給我的,說是外面下雨,濕氣重,喝點糖水暖暖身子,還讓我給你留點兒呢,還好你來得快,不然我肯定就喝完了。”

生姜的味道有些刺鼻,顧丘将信将疑的看着小樹:“真的嗎?”

小樹板起臉:“我騙你做什麽?姐說了,喝完這個才能吃午飯。不喝沒飯吃。”随即又摸了摸顧丘的頭,“這個雖然味道有些沖,但是還是挺好喝的,紅糖水,甜甜的。”

顧丘喜甜,聞言端起碗便狠狠包了一大口進嘴裏。誰知這甜味兒還沒品夠呢,生姜的辣味兒已經沖了上來,一時間讓他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小樹見他包在嘴裏,隐約有吐出來的跡象,喊道:“吞下去,不許吐!撒了一滴你今天中午就沒飯吃了。”

那生姜實在是辣,辣的顧丘眼眶又紅了起來。迫于小樹的威脅,顧丘硬着頭皮将嘴裏的紅糖水吞了下去後,立馬将碗放在桌上,轉身跑去竈房,舀了一大瓢冷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沈賽花忙着做飯,也就沒空理他。可過了一會兒,才發現顧丘依舊站在竈房裏沒有出去,盯着沈賽花,欲言又止。

“你想說什麽?盯了這麽半天了。”沈賽花低頭燒着火,問道。

顧丘糾結半晌,還是問出了口:“賽花姐姐,你這麽大了,都還沒有流過血,要不要我讓我爹找個郎中幫你看看呀。”

沈賽花愣了一會兒才明白顧丘在說什麽,不由得有些尴尬:“你怎麽會認為我沒有流過血呢?”

顧丘一臉憐憫:“姐姐你都這麽大了,可還是這麽厲害,我爹肯定打不過你的。”

沈賽花:......

算了他不過是小孩子,就不要跟他計較了!這吹火筒扔過去,應該會把他給打傷的吧......

~~~~~~

晚間。月明星稀,清風陣陣。

沈賽花偷偷望了眼走在身側的顧南洲,嘴巴張了又張,卻始終在糾結。她有些話想問顧南洲,卻又有些開不了口。

她向來不是個扭捏的人,可面對顧南洲,卻總是多少有些不同。她記得那晚陷阱中輕如鴻毛的吻,輕得讓她的心顫動了許久。可她也能明顯的感覺到自那夜顧南洲生病後,他突如其來的沉默,和若有若無的疏離。

她知道自己喜歡顧南洲。雖然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這份喜歡又到底從何而來,可她卻很明白,她的确是喜歡上這個跟她朝夕相處的男人,是跟面對韓奕時截然不同的喜歡。她不想,也不喜歡把這種心思埋在心裏,她原本想說出來,問顧南洲要個回答。可這些天顧南洲莫名的沉默,讓她有些退意。

今晚邱奶奶生辰,老太太做了一桌子飯菜,将他倆帶着孩子都叫了過去,一齊熱鬧的吃了個飯。邱奶奶還将埋在院子裏的酒給拿了出來,也沒拘着沈賽花,任由她一個興起,将一壺酒喝了個大半。

要不,來個酒後吐真言?沈賽花琢磨半天,也只能想到這個法子,清了清嗓子,道:“顧南洲,你走慢些,我那個,額,那個有些事兒問你。”

顧南洲聞言,看了她一眼,雖未做聲,但腳步确實是慢了許多。

小樹十分識趣,拉着顧丘快步走在前面不遠處。

又磨磨蹭蹭的走了一小段路,沈賽花心一橫,問道:“那個啥,顧南洲啊,你來這兒這麽久了,不想顧丘他娘啊!”

顧南洲頗為奇怪的看着她:“顧丘他娘在生他的時候就死了,我記得我告訴過你啊。”

沈賽花尴尬:“啊,哦哦,那個啥,我忘記了。啊對了,這兩天的飯你吃的還合你胃口不?我看你這兩天吃飯老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是不是做的飯不合你胃口啊。”

“沒有的事情,是我自己的原因,不是你做的飯菜的問題。”顧南洲回道,“你怎麽了?”

沈賽花再也扯不下去了,索性直說:“我就是想問你,你那天晚上在那個陷阱裏幹嘛要親我?你是不是喜歡我?你要是喜歡我的話,咱倆就好了,你答不答應一句話,要像個爺們兒一樣幹脆!”

話音落下,顧南洲身子明顯僵住了,半晌,才開口:“你,你你知道我親了你?”

沈賽花一時間有種深深的無力感:重點是你答不答應咱倆好啊喂!親一口什麽根本不是問題啊!

“親都親了,也不是什麽大事情。我主要是問問你,看你願不願意跟我過日子。我這個人吧,沒啥優點,也沒啥大毛病。你在我隔壁住了這麽久,也應該了解我了。成不成呢,也就一句話的事兒。”

開頭的話一說出來,沈賽花也就沒什麽不好意思的了,索性問個徹底。“你這段時間心裏有事兒,我看得出來,我也知道這個時候突然說這事兒會讓你更心煩,可我這個人就是這樣,做不來遮遮掩掩的事情,我知道我喜歡你,要是不說出來,總覺得虧得慌。我今兒喝了不少酒,酒壯慫人膽嘛,就趁着酒性還沒下去,把該說的都說了。你要是不願意,哪怕是一絲一毫的不願意,我以後就再也不提這事兒,你就當我喝醉了酒,發了個酒瘋罷了。”

夜色深沉,點點星光根本無法照亮顧南洲的臉。沈賽花瞧不見他的神色,又見他不說話,心裏頭難免有些惴惴不安,末了只得輕輕一笑:“算了算了,你也不用琢磨措辭了,我明白了。”

心裏還是有些難受的,像是喉嚨被人狠狠掐住,只有一絲絲的空氣能勉強擠進去。還好眼中無淚,不然更丢人了。沈賽花腦袋裏一團亂麻,只拔腿便要上前追住小樹。

顧南洲卻将她緊緊拉住:“我,我沒有在琢磨措辭,我願意的,我只有願意這一種心思。我只是,我只是覺得,這應該由我來說的。我,我是想等到一些事情結束了,我在親口告訴你的。”

顧南洲也不管前面的小樹和顧丘會不會看到,将沈賽花拉進懷裏使勁锢住:“只是我如今還有舊事未了,我不知道你會不會願意因為我而卷進來。我會告訴你一切,若是你不怕,我自然也不會放手。”

熱淚突然就湧了出來,先是無聲的流淚,到後來小聲的抽泣,沈賽花心裏不住的鄙視自己莫名其妙的流淚,嗓子裏的哭聲卻絲毫控制不住。

今天就不該貪嘴喝酒!控制不住自己的感覺真特麽難為情。

不過就這樣埋在他懷裏流淚的感覺,真特麽爽!

作者有話要說: 剛聽講座回來,最讨厭被抓壯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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