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悄悄摸摸的回了家,沈賽花簡單的洗了個臉,就進了廚房燒火,擀了一堆面條,又把昨天邱奶奶給裝好的雞肉熱了一遍,香味兒瞬間飄滿了整個小院子。臨吃飯時,沈賽花将面條直接擺在院子中的小石墩兒上,跟小樹兩個人吃的稀裏嘩啦的。

“姐啊,這雞不是留着下雞蛋的嘛,你咋給殺了?”小樹夾了塊兒雞肉嚼的咯吱咯吱響,嘴裏還含糊不清的問道。

沈賽花粗着嗓子,聲音不大不小:“怕啥,那顧大哥前幾天不是還給了我菜錢嘛,在加上他上個月給我的菜錢我還沒用完,到時候再去買兩只雞不就好了。”

“這樣不大好吧,你看人家給我們菜錢,可咱們每次吃肉也不叫他啊,這多餘的菜錢要不要退給他啊?”

沈賽花惱了:“退啥退,你個缺心眼子。那我天天給他做三頓飯,那不要工錢啊!我做的飯這麽好吃,擱城裏面兒那不得是個大廚啊,他一個月就給我那麽點兒銀子,付我工錢都不夠呢,我還退給他,做他娘的春秋大夢吧。”

“噓噓噓,小點兒聲兒,人家聽見了就不好了。”

沈賽花滿不在乎:“聽到了就聽到了,怕啥。剛好,聽到了就識趣點兒多給我些錢,我也好再給你攢點兒嫁妝。”

唏哩呼嚕的吃完面條,沈賽花朝小樹一笑,道:“我去給隔壁送飯,你先下地去,我一會兒就過來。”

小樹也脆生生的應了一句:“知道啦。”

“嘭嘭嘭”,沈賽花使勁兒拍了拍顧家的院門,隐約聽到裏面有細微的響動,掩嘴偷笑,又粗着嗓子朝裏面喊道:“顧大哥,那個啥,今兒早上的早飯我給你放院門口兒了啊,我馬上下地去了,你吃完了就擱門外邊兒就行了,等我回來再收拾。”

說罷,也不耽誤,放下裝着饅頭和鹹菜的菜盤子,轉身回了家,叮叮哐哐的裝作收拾農具的樣子,出了院門,走了一小段路,才又偷偷摸摸的繞回了家。

翻牆回家的時候,沈賽花順帶一瞥顧家院門口,那一盤饅頭和鹹菜果然不見了蹤影。沈賽花心裏頗為得意:小樣兒,大爺我行走江湖多少年,這點兒演技,簡直不在話下!

确定魚兒上了鈎,沈賽花同小樹靜悄悄的待在屋子裏面,互相瞪着眼睛看着對方,一句話也不敢說。房子裏寂靜無比,時間似乎在此刻被放慢了無數倍,緩慢的似乎能夠看到它的步子。

隐約間聽得“噗通”一聲悶響,沈賽花立馬直起身子,又慢慢放松。壓低嗓子,道:“等會兒我自己去就好了,你先找個地方藏起來,別讓任何人發現,萬一有個什麽不對勁兒,你再見機行事,知道嗎?”

随即沈賽花将匕首藏在腰間,小心翼翼的出了院門,又輕手輕腳的将顧家院門打開。院子裏一片寂靜,沈賽花全身繃得緊緊的,一步一步的朝屋內走去。空曠的院子裏什麽聲音都聽不到,只有沈賽花的腳步聲,在她耳裏越來越清晰。她手負在背後,狠命的握着匕首,手心汗濕一片。額頭也逐漸有汗沁出。

漸漸的接近門口,沈賽花的腳步也越來越輕。猛地将房門撞開,沈賽花總算是松了口氣。滿滿一盤的饅頭和鹹菜已經吃得差不多了,三個身着黑衣的漢子已經被藥得不省人事,亂七八糟的滾在桌子底下。沈賽花心中得意,不敢多做耽誤,拿起準備好的手指粗的麻繩,将三人捆了個嚴嚴實實,這才招呼着小樹去白華家喊顧南洲回來。

Advertisement

那藥性确實猛地狠,三人一直等到顧南洲回來,又慢悠悠的吃了頓飯後,才睜開了眼。一睜眼卻發現自個兒被捆成了個人肉麻花,一時間有人就破口大罵了起來,污言穢語,難以入耳。

沈賽花倒是無所謂,只是顧南洲聽得滿臉尴尬,也不知如何應對,索性幹坐着等着那人罵個夠。

那漢子分明是昨晚被稱為“老大”的漢子,狂罵了一頓後,見面前坐着的四個人沒有絲毫反應,也就罵不下去了,聲音漸漸弱了下去,最後悻悻的呸了一聲:“媽的,敢情是個鋸嘴葫蘆,真他媽沒勁兒。”

沈賽花笑眯眯的蹲在他面前:“您不罵了?不罵了,那咱們來說點兒正事兒吧。”

那漢子轉過頭不理會沈賽花,一副“老子最忠誠老子什麽都不會說你們這群小人還是趁早死心吧”的樣子。

“其實也用不着問什麽,”顧南洲漫不經心的整了整衣服上的褶皺,“你們不就是江府豢養的武士嘛,吃着江家的飯,做着為江府賣命的勾當罷了。你們的來歷我一清二楚,也用不着再問什麽了,你也用不着擺出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

漢子依舊不搭理顧南洲,專注的看着自己的腳面兒。

顧南洲又喝了一口茶,矮下身子,盯着那漢子的眼睛:“這樣吧,咱們做個交易。你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放過你一根手指。”那漢子開口便要拒絕,顧南洲又道,“你放心,我不會問你們江府的事情,我就是想問問京都最近發生了些什麽?這個小村子信息閉塞的很,我在這兒待了這麽久,對京都最近發生的熱鬧事兒簡直一無所知。”

那漢子有些遲疑:“真的?什麽熱鬧事兒都可以?京都人人都知道的也算?”

顧南洲點點頭:“嗯,只要是京都內的,就都可以。這個交易劃算吧。”

那漢子想了想,道:“殷将軍前不久打了個大勝仗,征服了一個部落,說是準備今年年底回京都,跟那個部落的首領一起,來京都朝拜,咱們老百姓可高興了。”

顧南洲嗤笑:“你算個什麽老百姓?”

那漢子嚷嚷:“咋了嘛,我雖然為江府賣命,但是心裏還是記挂着這天下呢。你別扯別的,就說這算不算吧。”

顧南洲點點頭:“算,當然算。殷将軍打了勝仗,是個好消息。”

那漢子又皺眉開始想:“那個顧北河你知道吧,前段時間不知怎麽的,又把今上惹毛了,訓斥了一頓,被停職在家了。”

“嗯。還有呢?”

“哦對了,皇後有喜了,皇後懷了龍裔,今上大喜,派人給京都每家每戶都賞了東西,我也沾了光,嘿嘿。”

顧南洲繼續點頭。其餘兩人見這些爛大街的消息都有用,也紛紛圍了上來,七嘴八舌的說着自己知道的消息。

一旁的沈賽花望着這邊熱火朝天的場景,心裏着實覺得好笑。眼神随意往桌上一瞥,隐約間覺得有些不對勁兒,卻又說不上來個具體。她心裏逐漸不安,随即悄悄湊到小樹身邊一番耳語,小樹點頭示意,出了房間。

顧南洲身邊依舊熱鬧。那幾個漢子咋咋呼呼的說着自己知道的八卦,連自己隔壁傻子娶了個傻子媳婦兒,鄰居一臉老實的漢子沒隔段時間就偷偷跑去煙花巷這回事兒都說出來了。顧南洲見他們越說越沒譜,站起身子,問道:“好了不用說了,你們的手指保上了。現在想想,怎麽死吧?死了之後要不要把骨灰給送到哪個特殊地方去?”

為首的漢子大嚷:“咋還要我們的命呢?這不說好了說了消息就放了我們嘛,你這人咋說話不算話?癞皮狗啊你!”

顧南洲也不惱:“你們都來要我的命了,我怎麽可能還留着你們?剛才說你們手指頭保住了,的确是保住了呀,不然來個死無全屍,多難看啊。”又轉頭看向沈賽花,“你刀呢?借我使使。”

沈賽花聞言便開始解腰上的刀,那為首的漢子着了急:“別介別介啊大俠,那個啥,我這兒還有些江府裏面的消息,要不我給了你,你放了我們走吧。”

顧南洲拎着刀站在那漢子面前,一臉笑容:“你即使把這消息給我,我也不敢信啊。還是你當我是傻的,看不出來你在拖延時間?”

漢子讪讪一笑:“大俠說啥呢,我咋聽球不懂啊。啥拖延時間的?我這......”

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噗通”一聲,又是一大坨東西被扔了進來,正好倒在漢子腳邊。漢子低頭一瞧,立刻破口大罵:“你個傻慫,媽的,這他媽都能被逮住?你他媽不是說功夫好嗎?好個球啊!”

小樹跟在後面,拍了拍手,一臉嫌棄:“這人賊惡心呢,拿手指直扣嗓子眼兒,我看他幹嘔了半天。”

那後來被幫進來的哭喪着臉:“大哥,她使陰招兒啊大哥,我這腿還軟着呢,她上來就一悶棍兒,我也受不住啊大哥。”

為首的漢子朝他臉上啐了一口:“滾你奶奶的,老子就不該信你這麽個蠢貨,這下好了,他媽的全折這兒了。”

顧南洲看向沈賽花:“你和小樹在院門口等我,我一會兒就好。”

沈賽花點頭,拉着小樹出了院子。

太陽已經全升了起來,整個村子明晃晃的,亮堂的很。沈賽花搭着眼睛擡頭盯着太陽望,眼前一片花白,刺痛。她心裏有點亂,這樣迅速的跟在他身後,踏上了一條未知生死的路。這一切來的太過突然,她來不及細想。

顧南洲将刀遞給沈賽花,擦了擦手上沾染的星星點點血跡。

他瘦弱,并不強壯。連殺人都不懂得怎麽避免把血跡弄到手上。

可沈賽花莫名的,心就安了。

她想,老子憋屈了這麽多年,終于可以再任性一回了。死就死吧,不過一條命罷了。

她一直都是那個可以因為一個故事而搶了人家上山寨的沈賽花,傻不拉幾的,膽大妄為的沈賽花。

才不是憋憋屈屈的,一天到晚當個老好人的勞什子村長呢。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