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顧南洲去白華院子把顧丘接回來的時候,沈賽花和小樹已經收拾好了行李,正坐在屋裏面等着。顧丘對今早發生的一切毫不知情,他只隐隐覺得似乎有山雨欲來的壓抑感,卻不知這感覺從何而來。

沒人說話的時候,時間過得及其的慢。期間沈賽花去竈房做了頓飯,又準備了些幹幹糧,自此之外,幾人就只是靜靜坐着,等待着天黑。顧丘被這莫名其妙的氣氛弄得大氣都不敢喘,最終還是鼓起勇氣,小聲問顧南洲:“爹,咱們這是準備去哪兒?跟賽花姐姐她們一起嗎?”

顧南洲摸摸他的頭發,知曉他心裏忐忑,盡量放柔了聲音,“咱們換個地方住着,嗯,跟小樹一起。”

天色終于暗了下去。日頭一落,黑暗便很快侵襲整個世界。沈賽花吹滅了桌上的油燈,将行李遞給顧南洲,道:“走吧。”

踏出院門。月光微弱,照得前路明明滅滅,看不清楚。夜裏有風吹過,涼意滿身。

沈賽花突然道:“先去邱奶奶家一下吧,跟她說一聲,老人家愛瞎想,不說我怕她擔心。”顧南洲點點頭,背着顧丘,沉默的跟在她身後。

邱奶奶家已經是黑沉沉的一片了,沈賽花輕輕敲了敲院門,就聽見屋內聲音:“誰呀?”

沈賽花:“我,奶奶你開下門兒。”

屋內立馬燃起了燈光。片刻後,邱奶奶便披着衣裳打開了院門:“快進來快進來,這大晚上的,有啥事兒啊?”

沈賽花拉住邱奶奶的手,搖搖頭,道:“奶奶,我不進去了。我來,是帶着小樹跟你告個別。我和小樹馬上就走了,以後可能就不回來了。你一個人,一定要好好兒的,千萬別舍不得錢,啥都省着。”

邱奶奶一臉焦急:“這咋說走就走呢?你去哪兒啊?”

“決定的急,還沒定下去哪兒呢。你別擔心,我們一大夥兒人一起走呢,沒啥事兒的。白華要是回來了,您就給她說一聲兒,她家鑰匙我也就先放你這兒啦,奶奶你幫我看一下吧。”

沈賽花也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麽,轉身要走。邱奶奶拉住她的手,“閨女啊,我知道你主意大,奶奶也留不住你。只是你在外頭,可一定得當心啊。要是累了或者想回來了,就趕緊回來。我保準兒給你把家看得好好兒的。”

沈賽花點頭:“知道了奶奶。對了,今晚我走得事兒,你可誰都別說啊。別人問起了,你就說你也不知道我什麽時候走的,行不?”

邱奶奶放開手,緊了緊衣服:“走吧走吧,天黑,路上小心些。”說罷,轉身又顫顫巍巍的朝屋裏走去。

沈賽花站在院門處,直到屋內燈火又滅了下去,嘆了口氣,從懷裏掏出一個鼓囊囊的荷包,放在院門邊,将院門輕輕掩住,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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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山路難行,點點星光毫無用處。可憐顧丘向來能躺着絕不坐着的性子,走起這漆黑山路來更是深一腳淺一腳的,要不是顧南洲牽着,不知道要摔多少跤。後來實在走不動了,趴在顧南洲背上沉沉睡了過去。

顧丘背上的衣服卷了起來,露出了半截肉呼呼的腰。沈賽花怕他着涼,伸手将顧丘的衣服扯展,又問顧南洲:“你累不累,要不我幫你背一會兒。”

顧南洲搖頭:“沒事兒,他就是看起來肉呼呼的罷了,實際上沒幾兩重。背了這麽多年,我都已經習慣了。”

沈賽花:“對了,顧丘的身世,你給他說了沒?”

“......”顧南洲沉默半晌,“我,我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沈賽花也知道這話問得實在有點不是時候,索性轉了話題:“對了,咱們先去京都,找我一個朋友,他要是在的話,肯定願意幫咱們的。”

“嗯。”

沈賽花笑:“你答應的這麽幹脆,就不怕我前腳跟着你進京都,後腳就去江府去告密了?”

顧南洲看向她:“你不會。”

沈賽花撇撇嘴:“我不會,不代表我那朋友也不會啊。”

“我信你,這就夠了。”

一旁的小樹在黑暗中翻了個白眼,小聲嘟囔:“廢話真多!肉麻死了!”

沈賽花聽得清楚,一邊繼續和顧南洲扯着閑話,一邊悄悄将手伸到小樹耳邊,迅速一掐,又飛快的縮回了手。小樹猝不及防,叫了一聲。

“怎麽了?是不是踢到石頭了?”沈賽花問道,聲音裏全是得逞的笑意。

小樹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又是一個白眼飛了過去。

幼稚!

不停歇的趕了一夜的路,終于趕到了京都城門處。天還是暗沉沉的,連曙光都不見多少。城門處零零散散的幾人正百無聊賴的等着開城門,一個個都面帶倦色,時不時張嘴來一個大哈欠。

索性并沒有等多久,城門便打開了。四人也不多做耽誤,馬不停蹄的朝城西方向趕去。

哪怕是同住在京都內,住的地方也是分個三六九等的。城東離皇城更近,住的多是皇親貴族,達官顯貴;城南城北的住戶就多為農工商;至于城西,則更為魚龍混雜,賭坊青樓清館大多聚集在城西一塊兒,每晚燈火通明,處處笙歌。

沈賽花他們到城西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京都其他地方已經開始逐漸熱鬧了起來,可城西這一塊兒卻依舊沉寂,偶爾有野貓跑過,腳步輕不可聞。清晨的空氣裏還帶着明顯的酒味,脂粉味,以及過了夜之後的菜肴的味道。

沈賽花走在前面,帶着其餘幾人穿過幾條寂靜的小巷,最終在一戶人家門前停住了腳步,看了眼顧南洲,道:“就是這兒啦!”

擡手拍了拍門,卻沒人搭理。沈賽花也不氣餒,繼續拍,一聲響過一聲,如同催命般。

門終于從裏面打了開。還不等裏面的人發話,沈賽花已經“嘭”得一聲撞開門,進了院子,對着面前一臉懵逼的人笑道:“丘簡,你大爺我來投奔你來啦。”

丘簡面色不虞:“你奶奶的,來就來,還他娘的非得吵醒我,來的真他媽是時候。”

沈賽花伸手就是一錘:“這大白天的,你也睡得着!”又将頭伸出院門,對着門外的顧南洲喊道,“進來啊。”

丘簡臉色更難看了:“你他娘的,還帶着拖油瓶?”

沈賽花做作一笑:“沒辦法,誰讓你大爺我如今是拖家帶口的人呢,不像你,孤家寡人慣了,自然是沒辦法體諒我這種情況的。”

丘簡狠狠呸了一聲:“孤家寡人有孤家寡人的好處,你一個女人,自然是沒辦法體會我這逍遙自在的。”

沈賽花斜眼看他:“得得得,你嘴皮子利索,我不跟你瞎扯,你趕緊幫我騰兩個屋子出來,我們連着趕了一晚上的路,腳都快累掉了。”

顧南洲此時已經背着顧丘進了院子,小樹乖順的站在他身邊。沈賽花看了一眼顧南洲,對丘簡道:“顧南洲,我男人。”

丘簡打量了兩眼顧南洲,輕嗤一聲:“眼光沒怎麽變啊。”說罷,轉身朝堂屋走去,“先進來坐着。空房子有是有,就是沒人收拾,髒得很,你待會兒自個兒掃幹淨住下就行。”

沈賽花跑到顧南洲身邊将顧丘接下來,嘴裏嚷道:“遠來是客,是客你懂不懂!你好意思讓我這個當客人的去收拾屋子?”

進了堂屋,丘簡倒了茶水放在桌上:“不然你住我那屋?”說着,擡手朝左側門簾子指了指。

沈賽花也是渴極,端起茶杯一口氣就灌了下去,還沒等到第二杯呢,左邊那間屋子的門簾卻突然被掀了起來。粗布摩擦的聲音細微,屋內出了丘簡的所有人,卻一齊看向了左邊。

是個女人。身着桃紅色紗衣,面容豔麗,頭發淩亂,眉目間盡是說不出的風情。

乍一見到堂屋裏突然多出了幾人,面上一驚,随即身姿妖嬈出了門,也不多理會沈賽花幾人,對着丘簡道:“晚上你過去,還是我過來?我過來的話,要不要再帶些酒來?我到昨兒才發現,你喝了酒,倒是比平常可愛得多。”

丘簡板起臉來:“哪兒那麽多廢話,我這兒有事兒,你先回去吧。”

那女人也不惱,轉身對着沈賽花道:“我就先回去了,這會兒衣衫不整的,也不好跟你們打招呼。”

沈賽花已經被這突如其來的奸*情震的不知道說什麽好,只順着那女人的話點頭:“好好好,你收拾好了再過來,我們估計得在這兒住一段時間呢。”

那女人笑笑,攏了攏衣服,又妖妖嬈嬈的出了門。臨走到小樹身邊時,還擡手輕輕捏了捏小樹的圓臉。

一直看着那女人出了院門,沈賽花猛地蹦到丘簡身邊,嘴裏啧啧有聲,眼睛直盯着丘簡,還圍着丘簡左右的轉。

丘簡被她看的急了,一拍桌子:“看個鬼啊!”

沈賽花一笑:“你別說,我還真就在看鬼呢。啧啧啧,丘簡啊丘簡,你這耳根子都紅透了。看樣子,這鬼道行不淺啊!”又道,“剛剛你說的逍遙自在,就是這啊!果然逍遙啊!”

丘簡懶得理她,指了指院子中其他幾件空屋子,道:“那些屋子都空着,你自個兒找個喜歡的,收拾着住下就行了。”說着便轉身要進屋子。

沈賽花連忙叫住他:“诶诶诶,我們收拾,你幹嘛去啊?”

丘簡打了個哈欠:“你一大早的把我吵醒,還不準我補個覺了?”

沈賽花做恍然大悟狀:“哦哦哦,你去吧去吧,這年紀大了,身子虛,是不太能折騰的。”

丘簡腳下一個踉跄,轉身怒道:“沈賽花你閉上你的鳥嘴!信不信我立馬把你趕出去!”

沈賽花毫不在意,朝顧南洲道:“走吧,咱們收拾屋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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