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小樹進宮後第二天,丘簡的小院子又來了不速之客。
來人是顧北河,顧南洲的兄長,顧家如今的當家人。他來是受了顧母的命令,讓顧南洲趕緊收拾東西回顧府。顧南洲除夕當天回了趟顧府之後便又出了門,顧母以為是他有要事纏身,也就沒過多追問。誰知他這一走便又是幾天的功夫不見蹤影,顧母擔憂幼子,幾番追問顧北河,才曉得顧南洲如今正在城西暫居。
顧母一聽這話,心裏便嘟囔起來,這城西是什麽樣的地方,三教九流的人都在那一塊兒,尋歡作樂的地方可到處都是。顧南洲如今幾日不歸家,肯定是被那個犄角旮旯的狐貍精給絆住了腿,不然依他溫文孝順的性子,怎麽可能不回家?
想至此,顧母哪裏還坐得住,直接将顧北河從家裏趕出來,放言若是不把顧南洲帶回來,顧北河也不用回來了。顧北河得了顧母的命令,自然不敢耽誤片刻,馬不停蹄的到了城西。
顧北河将顧母的話原原本本的告之,顧南洲也沒多做耽誤,将沈賽花同自己的行李收拾好後,同丘簡告了別,便同沈賽花坐上了馬車。
顧河北乍一見到沈賽花,還有些意外,朝顧南洲使了無數個眼色後,顧南洲卻不理會,反倒是掀開車簾,将顧北河趕下馬車,讓他騎馬回去。
馬車走的平穩,可沈賽花心裏卻有些忐忑不安。今日顧南洲帶她回顧家,意圖再明顯不過,她原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所有的準備,可如今事到臨頭了,卻開始不安。
顧南洲望着她一臉鎮定的樣子,勾唇笑了笑,拉住她的手,低聲道:“我家中人口也不多,父親早逝,頭上有個哥哥,你是見過的,他前些年成了親,嫂嫂是個很溫柔的人。我還有個祖母,自從我祖父去了後,便單獨辟了個院子,整日禮佛,鮮少插手家中的事情。至于我母親,她為人有些固執,還耳根子軟,最聽我那表妹的話,估計等你去了,少不得會給你眼色看。”
沈賽花看向他,聽他說了這麽一堆,她心裏反而安定了許多。
“可是你不用害怕,也不用擔心。我母親那邊,交給我便好,你只需要等着嫁給我就好。”顧南洲堅定道。
沈賽花笑了出聲,點頭:“好,那我就只等着嫁給你便是。”
馬車停下,顧南洲先下了車,才伸手将沈賽花接了下來,顧北河則騎馬先回了顧家。
跟着顧南洲一路進了顧府,沈賽花心裏有些犯嘀咕:顧母大清早的讓顧北河來尋回顧南洲,可現在顧南洲回了顧府,卻又不見一個人來迎,整個顧府安靜到了一個境界。
等到了前廳,見着了顧母之後,沈賽花總算是知道這一路走來為何如此冷清了。
沈賽花跟在顧南洲身後向顧母問了好,顧母卻連眼皮都懶得擡一下,自顧自的同身邊的女子說着當下時興的頭飾,顧北河站在一旁尴尬的要命,也不知道是該幫自己弟弟說幾句話,還是順着自己母親開心,兩頭為難下,他索性坐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無比專心的看着自己腳邊的磚。
見顧母這般模樣,顧南洲笑道:“既然母親同表妹正忙着,那我也就不打擾了。賽花還沒得住處呢,兒子先去安排了。”說罷,也不給顧母反應的時間,牽着沈賽花便轉身出了前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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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時吃飯時,顧母總算是見了見識,不再對沈賽花視若空氣,只是臉色依舊算不得好看。祁岚倒是主動同沈賽花搭話起來,只是言辭間難掩蔑視,話中有話。
沈賽花心底好笑,這祁岚一看就是被顧母寵壞了的,這段位完全沒法兒跟甘棠相比啊。之前甘棠有時候還能撩得她冒火,可面前的祁岚卻翻來覆去也就那麽幾句話,她聽得都有些厭煩了。
這邊沈賽花倒還沒什麽反應呢,顧南洲倒是沉沉得将飯碗朝桌上一放,朝祁岚嘲諷道:“表妹可真是有規矩。”
嘲諷意味過于明顯,祁岚面上一紅,正欲辯解,顧南洲卻懶得理會她,對一旁不出聲的顧母道:“母親,兒子知道您心裏不喜歡她,可她是我打定了主意要娶的人,哪怕是您,也無法讓我改變這個決定的。”
顧母大怒,擡手拍了桌子,“咔擦”一聲,手腕上的玉镯都被震碎:“逆子!就為了個女人,你敢這樣對我說話。好,好,好!既然你這話都說明白了,那我今兒也就把話放這兒了,我心中認定的兒媳,就只有祁岚一個,其他的人,我一概不認。”
顧南洲皮笑肉不笑:“那好辦啊,讓大哥将表妹娶了便是。”
原本置身事外的顧北河聞言,忙低聲道:“你可別害我了。你嫂子如今有孕,脾氣大得很,你這不是把火往我身上燒嘛。”
顧母臉色更加難看,手指着顧南洲不停的顫抖,嘴裏卻始終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祁岚見狀忙起身,幫顧母順着氣,面帶怒色,道:“表哥,你怎能這般對待姨母?你詐死離家的這些日子,姨母日日夜夜擔心你,身子都消瘦了不少。如今好容易把你盼回來了,你卻因為一個不相幹的人就同姨母動氣。表哥,你是受了什麽挑撥,才變成了這個樣子?”
顧南洲并未理會祁岚意有所指的責問,站直身子,撩起衣擺,直挺挺的朝顧母跪了下去:“母親,我心意已決,還望母親成全。若母親實在不願見到我們,容兒子将此事禀報了祖母,自會離去。日後母親若是想念兒子,叫一聲便是,兒子定會回來看望母親的。”
顧母剛被順下的氣又全湧了上去,“你,你這是在威脅我?”
顧南洲跪的筆挺,神色堅定,“求母親成全。”
顧母氣到了極點,端起面前的碗便要朝顧南洲身上砸去,可手擡得高高的,望着面前紋絲不動的顧南洲,卻又舍不得砸下去。眼前這個孩子,自幼體弱多病,她當年不知道抱着他流了多少淚,為他嘗過多少苦澀至極的湯藥。這麽些年,他一直都是乖順無比的,對自己的話向來是言聽必從。可如今卻突然變了個樣子,固執的完全不像她記憶中的那個兒子,而這一切,都僅僅是因為一個女人。
還是個來歷不明的女人。
想起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顧母的手轉了個方向,盛着熱湯的碗便直直朝一旁默不作聲的沈賽花飛去。
這碗來的突然,沈賽花正糾結着要不要出聲緩和一下這僵持的氛圍呢,對顧母的動作毫無知覺,直到顧南洲飛快的撲到她面前,随即有幾滴熱湯越過顧南洲漸到她的臉上時,她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沈賽花下意識的朝顧南洲背上摸去,那殘留的湯水還有些燙手。她忙拉着顧南洲轉過身子,見那湯汁都已經滲進衣服裏面去了,連聲問道:“可是燙傷了?疼不疼?趕緊去換身衣服?”又轉過頭吩咐站在一旁伺候的丫鬟,“還不快去找燙傷膏?”
愣在一旁的丫鬟這才反應過來,也顧不得再去看顧母的臉色,忙不疊的跑了出去。
原本砸向沈賽花的碗卻被顧南洲擋住,顧母也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臉色煞白,心裏擔憂萬分,腳卻不知該怎麽動。祁岚見狀,起身要扶顧南洲,卻被顧南洲揮手擋住,沈賽花對着顧母道了句“先行告辭”,便扶着顧南洲出了偏廳。
直至沈賽花攙着顧南洲出了偏廳,不見人影,顧母這才緩過神來,嘆了口氣,也起了身:“你們先吃吧,我頭有些疼,先去歇着了。”
祁岚欲起身跟在顧母身後,被她擺手拒絕:“讓我一個人靜一靜,你不用跟來了。”
一路回了顧南洲的院子,先前那小丫鬟正好将藥膏送了過來,沈賽花接過藥膏,幫顧南洲将藥細細抹勻後,道:“你今日,也太沖動了。”
顧南洲趴在窗邊塌上,頭埋在手彎處,道:“我母親本就固執的很,若是我一開始便立場不定,往後指不定她會想什麽法子為難你。還不如今日就把心意表了,她多少會有些顧忌。”
“那也用不着自個兒去擋這碗,你母親手上沒個準頭,萬一把頭給打破了怎麽辦?我好歹會兩招,怎麽也能閃過去的,你這不是白白被燙。”沈賽花看了眼顧南洲被燙的通紅的背,道。
顧南洲聲音依舊悶悶的,“只那一瞬間的事情,我哪裏想得到那麽多。你雖會一些拳腳功夫,反應快,可萬一呢?萬一你一時躲閃不及,那碗湯就全潑在了你身上,我不敢賭這萬一,所幸就自己擋了。”
沈賽花聞言,笑道:“你呀,也過于擔心了些。我同小樹兩人住在下泉村那麽些年,在山林裏面打獵,什麽危險沒見過,今兒不過是一碗湯罷了,又算得什麽,還弄得你這背上全燙傷。”
顧南洲猛地擡起頭,直勾勾的盯着沈賽花:“以往我不在,你一人去面對那些危險,我無能為力。可如今,我既然已經在你身邊,你便沒有理由在自己去面對這些了。”
他撐起身子,雙手捧住沈賽花的臉,一臉嚴肅:“我不強大,我沒有辦法讓風雨一滴都無法打在你身上,可我會竭盡我所能,将你護在我身後。”
他說:“我喜歡你,我想跟你一起過一輩子,看一輩子的日升日落,倦鳥歸林。”
沈賽花被他锢着,兩人面對面,離得很近。見顧南洲一臉正經的樣子,沈賽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掙開顧南洲的手,湊近一分,在他臉上輕輕一啄:“好,那餘生就靠你啦。”
轉而又想到顧母的态度,沈賽花皺眉:“只是你母親的态度,的确難辦。她若是不肯,你夾在我與她之間也是難做。”
顧南洲得意一笑:“放心,我還有兩個大殺器還沒動呢。”
下午的時候,由于顧南洲背上燙傷,不便行動,就沒去偏廳同顧母一道用餐,廚房做好了飯菜直接送到了顧南洲的院子裏。顧母原想着趁吃飯的時候敲打敲打沈賽花,讓她自己知難而退,誰知等飯上了桌,卻不見沈賽花的身影。派了下人去問,才曉得顧南洲以要人伺候吃飯為由,将沈賽花留在了自個兒的院子,壓根兒沒打算讓她獨自一人面對顧母。
顧母又是一口氣憋在胸口:逆子!這還沒進門呢,就把人看得這麽緊。她堂堂顧府的兒子,娶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還受不得一點兒委屈了?
顧母一氣之下,又将碗筷朝卓上一放,氣沖沖的回了屋子。
晚間夜深人靜,氣性消了大半的顧母餓意襲來,又不好意思再驚動廚房做份宵夜,糾結半晌,起身将桌上的糕點吃了個精光。
越吃心裏越是委屈。想她堂堂顧家夫人,竟然被自己兒子氣的大半夜的起來吃這冰冷的糕點,何其悲哀!
☆、結局
冰冷的糕點吃了個半飽,顧母又悄悄躺回了床上。這麽一折騰,她倒是精神抖擻起來,一點睡意全無,心裏盤算着明日該怎麽敲打沈賽花,讓她早些知難而退,成全祁岚和顧南洲一對璧人。
越想越興奮,一個不留神,天光已經大亮。雖然一夜未眠,可心裏有了滿肚子計劃,顧母看起來絲毫不見頹廢,反而鬥志昂揚,連早飯都只匆匆吃了兩口,便雄赳赳氣昂昂的去了顧南洲的院子。
山不來,我便去就山!一個小院子就想把人給護住?簡直可笑!
一路氣勢洶洶的到了顧南洲的小院門前,守門丫鬟見顧母的架勢,絲毫不敢耽誤,連忙将院門讓開。顧母一路殺到院中正廳,正欲出聲教訓時,卻發現正對着院門的八仙桌旁正坐着深居簡出的顧老太太。
猛地一見到顧老太太,顧母這兩天心裏的委屈一股腦兒的全湧了上來,先前洶洶氣勢瞬間散了個幹幹淨淨,只剩下滿肚子的委屈。
她向前兩步,朝端坐着的顧老太太福下.身子,道:“母親可吃過早飯了?母親想吃些什麽?兒媳這就吩咐下人做去。”末了,又委屈道,“母親怎麽出來了也不告知兒媳一聲。”
顧老太太頗為無奈的看着眼前低眉順目的兒媳婦兒,見她臉上聲音裏全是委屈,心裏好笑,卻又不敢笑出來,生怕兒媳婦兒小心眼兒又堵了氣,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在自己身邊坐下,才笑道:“早飯已經吃過了,你不用再操勞。我也是聽說二郎受了傷,心裏擔心才出來看看,待會兒就準備叫你來着。”
提及顧南洲的傷,顧母心裏也頗為擔心,問道:“丫鬟拿的燙傷膏你可用了?那藥膏沒別的壞處,每天多抹幾遍才好。”
顧南洲不冷不熱的嗯了一聲,便不再出聲。他這般反應,顧母臉上多少有些尴尬,正想着該說些什麽,沈賽花出聲道:“夫人放心,冬天衣裳厚,他這燙傷也不算嚴重,過兩天就好了。”
顧母見沈賽花替顧南洲回了自己的話,心裏更加不高興,轉過頭懶得理會沈賽花。沈賽花也不尴尬,自顧自的喝着自己手上的茶水。
見狀,顧老太太拍了拍顧母的手,道:“都是要當祖母的人了,怎麽還這般氣性大,也不怕晚輩們笑話。”
顧老太太滿頭銀發,由于常年禮佛的緣故,眉眼要比其他人更加慈祥得多。聽得顧老太太這般打趣,顧母心裏更加委屈,索性當着顧南洲的面兒就告起狀來:“如今兒子都為了個女人要威脅我這個做娘的了,兒媳早就成了別人的笑柄了。”
沈賽花聞言,看向顧南洲:你家中還興當着別人面告狀?
顧南洲低頭輕嘬了口茶,朝她攤攤手:我也沒辦法,你早點習慣吶!
他二人在這邊擠眉弄眼,顧母已經絮絮叨叨的說了大半天,從她生養不易說到如今顧南洲的忤逆不孝,越說越委屈,眼眶都不禁紅了起來。先前準備用自身氣勢打壓沈賽花的念頭被顧母自個兒抛得老遠,只顧着将自己滿肚子委屈悉數攤開給顧老太太看看。
好容易聽完顧母的絮叨,顧老太太依舊笑眯眯的,道:“二郎同賽花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這事兒他倆的确有錯,對你這個母親的确不夠尊重,可你非要做那打鴛鴦的棒子作甚呢?兒孫自有兒孫福,他們想怎麽過日子,你由着他們去便是,非得跟他們對着幹,惹得一肚子氣,你這又是何苦呢?”
顧母見顧老太太為顧南洲說話,心裏更加委屈:“那岚兒呢?岚兒怎麽辦?她與二郎可是青梅竹馬,同二郎成親,是再合适不過了,知根知底的,怎麽就比不過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了?”
顧老太太嘆道:“青梅竹馬,知根知底固然是不錯,可二郎對岚兒沒有男女之情,你也是清楚的,不然當年他及冠之時,咱們家就辦喜事了。他當年百般推脫,難道你忘了?”
顧母:“可是......”
“不是所有青梅竹馬都能像你同二郎他爹一樣,鹣鲽情深。岚兒是個好姑娘,可二郎不喜歡,以他的性子,你硬是将岚兒塞給他,不僅耽誤了岚兒一輩子,你們母子估計都得反目,你又何苦執着于此?”
顧老太太苦口婆心勸慰,眼見顧母臉色越發的猶豫,顧南洲不顧背上疼痛,牽着沈賽花跪在顧母面前,言辭懇切:“母親,昨日是兒子出言不遜,傷了母親的心,請母親責怪。”
“只是我與賽花這一路,相互扶持走來,早已情根深種。賽花為了兒子的安危,不惜背井離鄉,跟着兒子進了京都,兒子此生,是絕不會負她的,還望母親成全。”
語畢,顧南洲對着顧母重重的磕了頭,幾下下來,額頭便是一片紅腫。顧母見狀,更加心疼,只得連忙起身将顧南洲同沈賽花一齊扶了起來,面色猶疑道:“你們先歇着,這事,容我再好好想想。”
顧老太太見自己的說道起了效,笑得更加慈祥,道:“那既然如此,便扶我去你的院子裏坐坐。咱們婆媳也是許久沒說過話了。”
顧母如今心裏亂的很,如今顧老太太主動提出去自個兒院子,她多少有了主心骨,忙不疊的扶着顧老太太出了門。顧南洲二人送至院門處,被顧老太太趕了回來。
熱鬧了一早上的小院總算是安靜了下來。攙着顧南洲回了屋子,沈賽花打趣道:“你母親同老太太的關系倒是很親密。”
顧南洲笑道:“母親是祖母義兄的女兒,她幼年時我外祖父夫妻二人雙亡,就住在了我家中,同我父親的确是青梅竹馬。我母親及笄之後便嫁給了我父親。他們夫婦二人,到真算得上鹣鲽情深四個字。只是我父親早逝,留我母親一人。”
他提及亡父,心裏多少有些沉重。沈賽花不知該如何勸慰,索性轉移話題道:“老太太便是你昨日說的大殺器之一?那剩下的那個殺器呢?”
顧南洲又趴回床邊小榻上,道:“我母親不願接受你,多半是為了祁岚和自己心裏的願望罷了。父親早逝,她心裏多少有些遺憾,便想着讓祁岚同我日日相處,往後我對祁岚能像父親對她那般,她也算是了了心願。如今我将祖母搬了出來去勸解她,她雖然為人固執,可祖母的話卻還是很能聽進去的。祖母若是勸通了母親,便萬事大吉了。至于剩下的那個,便看中午我母親的态度了。”
沈賽花突然間明白了過來,道:“诶,老太太勸不成的話,你不是打算去找皇城那位吧。”
顧南洲頗為贊賞的看了她一眼:“母親若始終不願意,我也就只能請一道聖旨了。”
沈賽花之前壓根沒有想到他還有這個打算,想一想,回絕道:“罷了罷了,求的是夫人心甘情願,若真頒了旨,夫人雖然表面上會應了,心裏不痛快,照舊沒什麽用處。”
一直到晚間吃飯的時候,顧母才攙着顧老太太出現在偏廳。中午祁岚被叫去了顧母的院內,隔了許久的時間才出來,一臉的淚水,哭哭啼啼的回了自己的房間,晚飯時候也不見出來。顧母見身邊的位置空着,不由得嘆了口氣。
晚間,顧老太太回了自己的院子,顧母則進了顧南洲的小院,道:“我今日同你祖母看了黃歷,下月初九是個好日子,便把你們的親事辦了吧。早點辦了,也好早點死了岚兒的心思。”
雖然心裏多少猜到顧母會妥協,但如今聽了她的話,顧南洲臉上還是笑了開來,也顧不得背上的傷,拉着顧母的手左右搖晃,如同個孩子般,“多謝母親成全。”
見顧南洲總算不對她冷言冷語了,顧母心裏的郁結多少消了些,然而想到一下午沒出房門的祁岚,又嘆了口氣:“只是對不起岚兒。給了她這麽多年的念想,可到頭來,卻什麽都沒有。”
顧南洲也不知該如何勸慰顧母,索性倒了杯茶水遞到顧母面前,閉口不言。顧母見他沒什麽反應,滿肚子的話又生生憋了回去。閑話了幾句,便回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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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二月便至。由于時間定下的倉促,顧母又不願敷衍了事,這月餘就忙得如同陀螺般,整日不得空閑。好在顧府人多力量大,雖然準備的時間有些短,可架不住顧府能人多,緊趕慢趕的,一切事宜總算在初九前兩天給準備得妥妥當當。
沈賽花早已搬去了顧府的別院裏住着,顧南洲害怕她一人住着不安全,磨了許久的殷其雷,才讓他将白華放出了将軍府,暫居在別院裏陪着沈賽花。
白華難得脫離了殷其雷的控制,整日同沈賽花兩人瘋瘋打打,偶爾綠衣丢下粉樓的生意過來,三人能将整個別院給鬧翻天。有的時候靜了下來,白華便拉着沈賽花絮絮叨叨的講着自個兒是如何機智的從将軍府裏逃脫出來,歷經千辛萬苦出了城門,用殷其雷的兵符調動了駐紮在城外的兵将,将京都守門的将領吓得屁滾尿流,舉手投降。
頭一兩遍的時候,沈賽花還聽得新奇。可等白華興致勃勃的開始講第十遍,第二十遍的時候,沈賽花便無比的期待二月初九的到來。
初八晚上,顧母便又派了幾個年長的婆子到了別院,将沈賽花一頓折騰,直至第二天天亮才罷休。別院裏只住着沈賽花,她又無父無母的,自然就沒什麽親戚來吃酒送禮,多少有些冷清。丫鬟婆子雖然走動間會時不時的說一些吉利話,可聽着院子裏面冷冷清清的,沈賽花心裏還是莫名的有些忐忑。
直等到黃昏時刻,院門口熱鬧了起來,喇叭唢吶齊響,鞭炮聲不斷,鬧哄哄的。喜婆進了屋子,将沈賽花背着出了房門。喜婆身子健壯,力氣又不小,背着沈賽花穩穩當當的。可越接近院門口,沈賽花心裏越是搖搖晃晃的。
眼前的紅蓋頭一晃一晃的,晃得她只覺得這一切都像是夢一場。夢醒過後,她還是在下泉村裏當着村長,小樹依舊是寡言少語的樣子,兩人依舊相依為命。
也不知走了多久,喜婆總算是将她穩穩當當的放了下來。還不等她反應過來,一雙手便伸到她面前,穩穩當當的牽起她的手,将她小心翼翼的送進了花轎。
随即上路。為了圖喜慶,再平穩的路轎子也被擡得搖搖晃晃的,耳邊唢吶喇叭震天響,鞭炮聲也未曾斷過。
沈賽花好容易穩住身子,終究忍不住心裏的怕,掀起蓋頭,又偷偷将轎簾掀起一條縫,望着前方一身紅袍,騎着高頭大馬的顧南洲的背影。
原本朝着路邊作揖的顧南洲猛地回了頭,眼睛直直的對上了正在偷看的沈賽花。
他朝她眨眨眼,又咧嘴一笑,才回過頭去。
沈賽花放下簾子,輕輕吐了口氣出來,自顧自的笑了出來。
他剛剛笑得好傻,可是,卻瞬間讓沈賽花心裏一片寧靜。
真好,往後的日子可以天天在他枕邊醒來,在他懷中入睡,與他一起吃飯,一起看太陽升起來又落下去,一起長皺紋,一起生白發,一起成枯骨。
沈賽花在轎子裏搖搖晃晃,想,這樣的未來,真好。
真好,那年笑得那樣開心的姑娘,如今成了我的姑娘。往後的日子裏,可以抱着她睡覺,可以逗她笑,有了孩子後還可以一家人打打鬧鬧。
顧南洲騎着高頭大馬,嘴角忍不住上翹。這樣的未來,真好。
作者有話要說: 好啦,村長到此結束啦!爛尾求輕拍。
謝謝一直陪這本書到終點的所有人,挨個麽麽噠(づ ̄ 3 ̄)づ尤其阿九姑娘,謝謝你啦!【渣文筆的王叔叔表示感謝乃萌的不嫌棄】
然後,新文正在存稿中,存夠啦就發啦。
嗯,最後,求個專欄收藏咩,發新文了跪求捧場麽麽噠
再見啦叔叔的小蘿莉們(づ ̄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