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濃郁血腥在空氣之中蔓延擴散,獨自穿梭在林間小徑上頭,夜色如墨銀月高挂,晚風刺骨如冰雪降至,心底散出的寒冷,遠遠超過曌雲裳在手臂上的留招。
回到楊柳冬苑經過一番的宣洩,架上書本散落一地,口中細語輕說,「是否,早在送你進入劍閣那秒起,我倆之間的關系早已改變?」
總感覺耳邊持續回蕩,『我的心,只因你而有所取舍。』明明是如此動心的話語,現今想來怎感分外的刺耳。
「東宮神玺所要的唯一,你終究給不起……」輕笑一聲,嘲諷自己太過天真。
整個人無力的癱軟在椅上也不知何時手中多了酒壇,空氣中除了陣陣花香更彌漫着濃郁酒香。
幾分迷醉、幾分清醒!
如今只想好好醉一場,将這一切的不愉快通通抛至腦後。
愛一回、傷一回。
或許,正因為從曾真正的了解,不知心痛的滋味。
如今才會明白外表的冰冷不是真正的冷,而是從心底擴散的冷,才是真正的寒!
防衛了劍,措手不及的卻是傷人語言,繞了一圈又一圈,已找不到那片藍天。
斷了思念、斷了線,眼淚的鹹愛過的甜,我們之間已經遙遠!
飲着酒掩飾着眼角滴落的晶瑩。
徹底的醉過一回,醒來之後,東宮神玺依舊是東宮神玺……
「好友……」耳邊傳來收悉的叫喚聲,東宮神玺擡起頭注視着眼前之人,「獨自飲酒多無趣,讓吾陪你喝!」語落,迳自坐下拿起一旁美酒飲起,似乎不在意是否有鞭子飛馳而來。
「白忘機……」柳眉擰起,語氣之中略帶不悅,卻未将随身教鞭抽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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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我好心來陪你喝酒,就別這番小氣了!」
「哈~」提起酒壇啜飲着。
看東宮神玺用着不擅長的左手提起酒壇十分異常,眼角又憋見那染血衣袍,雖是用披風覆蓋着,滴滴鮮紅在雪白之間還是惹眼萬分,心下自有底。
「我說你呀!外出這麽不小心,傷口就這樣擱着也不好好包紮一番,要是發炎引起發燒我還得照顧你,難道就不能多替我着想嗎?」
口中雖是叨念了幾句,卻也從袖中取出随身藥粉幫東宮神玺處理傷口并包紮着,面對這番細心東宮神玺閉眼沉思着,這是否如同靈蠱山那夜他給予的溫柔……
擡起眼眸注視着那皎白銀月就如同那一夜般奪目,東宮神玺優柔的開口,「唯一,難嗎?」
「至少你曾擁有過專屬于你的唯一溫柔不是嗎?」白忘機語帶保留的說着。
唯一的溫柔……
再度憶起那一夜,心抽痛了起來。
瞧了一眼東宮神玺若有所思的表情,心底答案多了幾分證實,又繼續言道,「如果四季沒有了變換,人沒有了情緒,是否為你口中的唯一?」
「的确,至少曾經擁有過……」喃喃言,卻感眼皮沉重,睡意漸濃。
白忘機心中明白那枝頭孤傲的雪梅,此回……傷的很重、心很痛……
看着那雪白的臉蛋,多了幾分滄桑,手輕輕拂面而過,索性将人橫抱回房,「不管未來你與他如何,這都是過程,一場必經的過程。」
*****
劍閣中,偏房內,柳生劍影一人獨坐。
人早已離去,為何心緊緊抽痛。
他明白了什麽,那笑聲為什麽如此的陌生。
越是想要明白,頭卻疼痛不已,誰能告知這是怎樣的情緒……
叩門聲響,魚紋老铗的聲音至門外傳入,舒緩了這頭痛欲裂的感觸,「柳生先生。」
「老铗,你有話想說。」
「老铗想請先生勿再打擾二宮主。」
「為什麽?」
「我便直說,四位宮主皆是老铗看大,尊卑雖然有別,但老铗與其它劍婢相比猶多一份親情,先生近期的行為确實逾矩。」
「這是二宮主的意思?」
「這是老铗的意思。」
「你是劍閣當中一個很特別的存在。」老铗低吟一聲,柳生劍影繼續說到,「你是唯一對二宮主無絲毫怨憎之心的人。」
「老铗不明白先生所說的是什麽?」
「她無傷人之心,卻有傷人之舉,她的僞裝引來了全劍閣的怨恨,連自己的小妹也不能諒解,而你卻能一如往常。」
「也許你是這世上第二個能了解她的人,但你的了解并無意義。」此話卻讓柳生劍影有着些許迷惑,「只要留在這座劍閣內,她就不會停止哭泣。」語落,老铗迳自走出房內留下劍聖一人思索着。
那麽帶她離開是否就能停止悲鳴……
離開這座劍閣,那溫暖的劍心就無須再度僞裝?
*****
徹徹底底的醉過一回,也好好休息一宿的東宮神玺心情已然平複,悠悠的起身環看四周,自己不是該在外頭椅上嗎?房間內雜亂的書本也回到原位,似乎不曾弄亂般,心想該是那位好友的舉手之勞吧!
「啧,看來酒是喝多了。」感覺有些許頭疼,坐在床上愣了好一會這才更了衣前往天劍峰,與西門寒照、任劍誰會合。
「你來了,他還是決定留在劍閣中。」西門寒照見東宮神玺一人來到,已猜想柳生劍影定是留在劍閣內不願離去。
「嗯……」心情雖已平複,眼神依舊閃過一絲異樣。
「既然人都已來到,霏嬰你乖乖留在這,你們跟我來吧!」
來到推放嬰孩屍骨的骷髅坑中,腐屍臭味彌漫,讓東宮神玺不經擰起雙眉,又見屍骨背上擁有着與自己相同的印記,心情低迷。
「這裏空氣令人難受,我先出去了!」拂袖獨自離開,對幼兒都能下此毒手,那麽柳生劍影……是否……
神情恍惚的走往河邊,拾起一旁小石往河中扔,直到西門寒照出聲叫喚才回過神來,「很難接受!」
「嗯,若非親眼所見,吾還不敢置信,這是上竟有人能如此滅絕人寰。」
「那班嬰兒屍體上的标記,你同樣也有!這表示……」
「表示當年吾若沒被送出劍閣,現在同樣就是他們其中的一員。」話一落,拾起另一枚石子扔至河中。
濺起的水花片片,如同他現在的心起漣漪般,無法平複!
「看到那幕,吾心中剎那間了然一事,原來,紅樓劍閣的宮牆是用這樣無辜稚兒們的鮮血所染紅的,合期慘忍!」
「現在只差最後的直接證據,便可公諸紅樓的罪行,這也是任劍誰繼續留在劍閣的原因,也許那到密門就是掩藏了劍閣所有殺戮污穢的地獄之門。」語氣勢如此憤慨萬分,不只為了自己,更是為了那些所犧牲的衆人。
東宮神玺心生一計,願以自身引出背後陰謀者卻遭西門寒照阻擋,莫忘當初的幼兒能生存,先人可能是豁死搏命方能保全幼兒之命,如今輕言冒險若是為此喪命,那當年的萬般心血付出豈不是徒赴流水。
還不如保住有用之軀,也不枉費先人的犧牲付出。
的确,此話令東宮神玺無法反駁,雖然那名牧野淩風極為可能是自己的生父,但對于他毫印象。
「你與他是如何認識的?」
西門寒照輕笑一聲拉着東宮神玺坐在河堤旁,互看了一眼便說起往事,在那眼神之中是如此溫柔,也讓他對這名不曾謀面、不曾知悉的父親二字,有了絲微的了解,也多了點熟悉。
「多謝你。」
「別輕舉妄動,吾先回半步海,有任何計劃吾恭候你的到來。」
*****
大殿上頭,柳生劍影翩然來到。
「柳生先生難得來到大殿,何事呢?」曌雲裳音調平緩聽不出現下情緒如何。
「我要離開劍閣。」
面對這突來之語,曌雲裳帶有疑惑,心想:『莫非是因為前日之事?!』
「何事讓先生匆匆成行?」與其心中瞎猜不如坦言直截了當的問。
而柳生劍影不答反言說,「因為我要帶一個人走。」
「先生要帶走誰?」
「二宮主。」
「二妹,柳生先生想要帶走你,你怎麽想?」
「吾……」走,那麽劍閣之中的姐妹們該怎麽辦?
見樓無痕的猶豫,柳生劍影言明自己的決定,「就算她拒絕,也不會影響我的決定。」
「這不符合劍閣的規矩。」
「劍閣的規矩與我無關,留在劍閣我只為證道。」
「你要背棄峰海盛會的約定?!」曌雲裳試探的問。
「從來我就不曾答應過任何約定,我也不可能為你留在劍閣。」柳生劍影語氣堅決。
「而今道未證,先生便要為二妹離開?!」語氣之中帶有些許挪揶嘲諷。
「因為我不想再聽見她的哭聲。」語氣帶有着許多的溫柔,讓樓無痕濕紅了眼。
「你與本宮上欠一戰。」想帶走她……但憑本事吧!曌雲裳心中泛着另一股迷樣的情緒,連她自己也不懂得這是怎麽一回事。
「求之不得。」語畢,左手微擡右手緊握劍柄,邁開步伐此乃請招之式。
*****
戰因情起、戰因劍起。
曌雲裳手持鳳帝急攻而來,恚怒的心出手無遲疑、無猶豫。
層層冰波漣漪,寒氣四起直将劍閣化雪原,大殿上頭染上銀霜片片,身型交錯劍招已過數回。
冷月如冰之劍,招式再轉,「漫天飄雪血飄紅!」
雪飄滿天如寒冰冷獄,劍聖突覺凍氣襲體,無暇之劍竟露破綻,看出此點的曌雲裳提劍急攻而去,緊握手中無瑕擋下招招索命之劍。
疑問、納悶,諸般情緒同時湧上,擾亂着劍聖之心。
為何自己不再集中、不再專注,難道自己的劍不再完美?!
心續再度紊亂,随之而來的是,「藍關雪擁千層起!」
「萬神劫!」
低喝一聲縱身躍起,巨大劍翼張開,無數劍刃飛洩而下,本該萬變不變無端之劍,卻露了形蹤、現了破綻!
曌雲裳反握鳳帝直攻柳生劍影空門之處,風雪落地,四周無聲。
柳生劍影嘴角溢出鮮血,宣告着此戰已敗!
「我……敗了!」不敢置信心緒紊亂竟使自己落敗。
封住柳生劍影周身大穴,并且命人将其囚禁地牢之中。
*****
夜深露重,柳生劍影一人獨坐于空曠荒野之上,紊亂的劍氣劃風而過。
冰冷汗水至額間滑落,記憶逐漸回到不久之前──
幽暗的地牢之中,一抹黑色人影迅速竄入并打昏守衛劍婢,開啓牢門。
「是你,我知道是你!你的劍心瞞不住。」
「跟我走。」
随着樓無痕的腳步來到一處通道,「此條通路可由偏門離開劍閣,走了就別再回來。」
「你呢?」
「我……」
「你不離開?!」
「為什麽我要離開?」樓無痕不答反問。
「為什麽你要留下?為什麽寧願悲泣?也不願走……」他不明白此地讓她受了諸多委屈,為何執意留下。
「紅樓是我的故鄉,我付出了這麽多年,就是為了守護劍閣中的每一個人!」
「她們都怨恨你。」
「我甘願!」
只要能護劍閣之人周全,即使被埋怨,吾也無悔……
「你不恨?!恨這不公平。」
「我沒那麽多情感去恨一個人。」聽見樓無痕欲離去的步伐聲,下意識的握住她的手。
「我一定要帶你離開。」
「為什麽?」樓無痕語氣平淡的問着,企圖掩飾那份飄蕩的心。
「為什麽?」柳生劍影喃喃道,是呀!為什麽……為什麽會執着要帶她離開。
「如果你連一句愛我也說不出,你要帶我去哪裏?」
「愛……」
「為什麽你會敗!因為你心已雜,你的劍不再純淨。」手不自覺的顫抖,輕輕的松開,樓無痕繼續說着,「你該明白帶走我的後果……」此話略帶雙關,但柳生劍影并無聽出。
至此,周身劍氣更加張狂紊亂,而人再度陷入回憶。
「只要你存有多餘的感情,你就無法戰勝大宮主!但若你已無感情,那麽……我又何必跟你走!」
柳生劍影一征,退後數步,面對樓無痕所說的尚未厘清,又來一語令她陷入迷網,「還是你要與我聯手殺了大宮主,你做不到!因為一旦這麽做,你就背棄你的道,你永遠無法回頭,永遠無法追求你畢生的心願。」
語一落,見柳生劍影茫然之貌,樓無痕淡淡了說一句,「永別了!」就已離開。
而柳生劍影正要對樓無痕解釋時,人早已離去……
「不,不對!此份情感決非是愛……」在荒野上接近嘶吼的喊出,巨大劍氣将參天樹木一分為二,頓時,腦海之中卻閃過一抹白影是如此無瑕,自問,為何在心緒紊亂之時會出現東宮神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