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豔紅夕陽西墜,瞬間天際如同墨色暈染般罩上一層無止境地黑,荒野林中小徑東宮神玺徐徐而行欲前往半步海找尋西門寒照商讨下一步該如何針對紅樓劍閣。

途中──

涼風撫面而來,還夾雜一股,殺氣!

樹林之內步出一條身影,「護庇倭奴之無義之徒,今日東海劍宗一領叛國者的能耐。」

東宮神玺收斂情緒,納悶嘆氣,「為何蠢輩總是殺之不盡。」低喝一聲,四周氣溫驟降,令人不寒而栗。

初對東海首席劍者,嘯天揚出招保留幾分,探查東宮神玺之底細。「海無邊、天地無際,東海揚波。」劍式一出,五道劍氣連攻東宮神玺,只見東宮神玺腳步迷幻閃過五道劍氣。嘯天揚口出贊嘆,「不差,第二招,海無邊、天地無際,浪卷九州。」第二式一出、劍氣三連發。

東宮神玺運動真氣将三連劍氣擋在空中,随後以腿勁将三道劍氣同時踢開,交手兩招已明白對方實力難以估計,嘯天揚準備施展東海絕藝最上層,以除去這麻煩人物。

「海無邊、天地無際,濤翻蒼穹。」濤翻蒼穹、浪湧大地,一擊威力萬鈞。

「紫霓貫空。」東宮神玺舉手出招,發出氣勁擋下劍氣同時,亦被劍氣劃破衣袖,聽聞啧啧二聲,「能削破吾之袖袍,合當給你一招的機會。」語落之瞬,玉印火嘯一出,威力無比随即襲向嘯天揚,出手一擋卻遭震飛,順勢而退。

「啧,沒想到競天宗找來的幫手一個比一個麻煩。」看着鮮血灑出的虎口,東宮神玺暗想麻煩,卻又憂心如果自己面對的對手是這般實力,那麽……「糟了!」東宮神玺神情一轉随即化光而走。

半步海──

浪千翻、命千翻,幾銷星夜有誰甘。

月無常、人無常,縱使相逢、怕非舊容。

輕喚着徒兒名,卻不見任何回應,一絲惶恐湧上心頭,舉步皆成困難萬分,牌樓上滴下的鮮血宣告着不願發生的事情已然發生,捧着徒兒首級于胸,不敢置性的一幕即便如何不願也得承受事實。

來自地獄的閻王第一道格殺之令殺向半步海,無情波浪暗送着人世間的無常。

「西門寒照,吾只是夜叉,而你才是真正的死神,因為是你該死的堅持,帶來了你身邊的劫厄。」自稱夜叉之女身着一襲黑衣蒙面,持劍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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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弟子何刻舟與莫匣吟屍首,心不由地替東宮神玺擔憂,眼前此人是否已向他伸向魔爪。「你終于沉不住氣,找上吾了,哈哈哈──何必喬裝蒙面呢,一名蒙蔽了內心的劊子手,實不用再僞裝外表,因為心才是你最醜陋的所在。」

西門寒照冷靜之言令蒙面女子低吟一聲,掌一翻,随身兵刃已緊握在手,「你說的沒錯,吾才是真正的死神。」劍出鞘,嶄露出冷冷寒光,「地獄之門打開了!今夜,合該有人歸陰。」是告訴自己也是告訴對手,此戰,唯有一人存活。

一語落定,象征心頭把定;一劍舉起,代表仇恨高舉。

生死,早被輕抛劍外,忽聲,只見光影閃動,劍影紛紛,人影交錯,數招已過。

「你的心配不上你手中的劍,你的劍有王者恢弘的氣度,但你的心卻只剩下殺戮的瘋狂。」

「多言。」蒙面女子起手出招應對,招招狠絕逼命。

西門寒照揮劍,點氣平落、交擊回蕩,卻見女子越殺越狂,銀白雪片紛飛,是否為亡者的哀悼悲歌。

月光、波光,由遜凜凜寒光。

劍心、敵心,不及幽幽人心。

「春去無回。」蒙面女子低喝一聲,縱身躍起,四周溫度再度驟降。

「銀河落九天。」西門寒照極招應對,一方面還要護住自身心脈已防寒氣入侵,已漸疲态。

持平的戰局,卻因西門寒照的分神漸弱下風,纏戰數刻自知如今的他并不敵眼前之人,但,若他豁命一戰也許将有轉機也說不定。

心念急轉,西門寒照全神貫注。

「再來這劍要斷了仇。」

「再來這劍要盡了恨。」

「哈,很好,千秋浪擲.劍封無悔。」此招若敗,那麽就真的是──劍封無悔!

「藍關雪擁千層起.便看冰魂白上紗。」雙極之招對擊瞬間、地裂劍痕,蒙面罩落下,女子急忙再度蒙上面罩,「半步海留下的傳奇,吾會代你傳頌。」随即訊發一道劍氣襲向回氣不足的西門寒照。

殊不知這逼命劍氣讓趕來的東宮神玺擋下,「看來你與那群鼠輩是同路人。」語氣是肯定且不悅。

「記住吾說的話,勿讓瘋狂吞沒了你。」西門寒照虛弱的說出這句話,以劍拄地跪下。

「哼~」蒙面女子轉身離開。

「西門──」剩下的話語,在東宮神玺快步來到西門寒照的身旁時啞然無聲。

「好友,有你相伴,黃泉路上應不孤單,哈、哈、哈。」語落,手便松開劍柄,緩緩倒地。

「吾并無準許你死。」東宮神玺接住那倒地的人影,用命令的語調令人不敢不遵從。

「你來接我了嗎?風……」沉重的眼皮垂下,頓時雷閃雨落,縱然報仇未盡,但到此時,恩熟已如海上綿雨,霰散得無影無蹤,潮來依舊潮往、英雄幾曾言笑。

「誰準你死了,給吾起來。」任性的搖晃西門寒照的身影,為什麽才從這人身上感受到一絲絲父親的疼愛,卻要他承受失去的痛苦。

*****

滂沱大雨不之下了多久,春天的雨總是來得快、去得快。

很快的東宮神玺收拾好悲傷的心情,如今的他沒有多餘的氣力去傷心,既然紅樓劍閣要這麽做,那麽就要讓他們明白何謂自不量力。

紅樓劍閣之外,突來一掌雄厚掌氣擊中劍閣大門,惹來劍婢的質問,「何人掌襲劍閣,大膽!」

只見東宮神玺抱着西門寒照的屍體步來,「這一掌只是戰帖,吾今日的目的……」出其不意的發出另一掌擊退四名劍婢,「是拆下紅樓劍閣。」再發一掌遇震碎紅樓牌樓。

風雲将湧,東宮神玺一挑紅樓群英,「無理之徒,該死!飛天仙流劍陣。」

「退下!」劍陣未起,東宮神玺一掌翻動破敵機先。

輕輕的将西門寒照的屍體置于身後,随着樓無痕與随從步出,只聞一聲冷言,「這是第幾次失敗了!」四名劍婢轉身再啓新陣,突然一道劍氣從劍閣內射出,東宮神玺為掩屍體挺身接下宏大劍氣。

「讓我來。」任劍誰化光飛出。「任劍誰劍下不殺無名之輩。」

「東宮神玺,今日為亡者一讨公道。」

「此人之死與劍閣何幹?」

「能殺他的劍者,天下有得幾人。」東宮神玺說的果斷,樓無痕心中閃過一抹人影。

「殺他的劍者不在此列。」瞬間的眼神交會,意念彼此了然,不留情的交手之中、暗尋着絕佳時機。

任劍誰手持虎魄揚起漫天飛沙,兩人極招相對讓戰鬥更顯得劇烈,在沙塵之中對掌随即退開,極招再對東宮神玺不慎被劍氣所傷,随即帶着西門寒照的屍體消失現場。

「為何不殺他?」樓無痕低聲詢問。

「他沒你想的這麽容易就死。」語落,邁開大步回轉紅樓劍閣內。

兇手,莫非真是──她!

*****

夜風凄涼,但深坐林中的他,心更涼!

那日伊達我流的一句話,深植于他的心中,「這輩子你有因為一個人豁出生命嗎?如果沒有那你還真是這世界上最最可悲的人,不對,是最最可悲的劍。」

是啊,不曾!因為世界上沒有一個人可以讓他動心、動情,又怎能為那人犧牲生命。可,怎麽心緒如此紊亂不堪,當初的柳生劍影又在何方?

理不清的思緒,當初還要伊達靜心,當初自我的堅持又是為何?

一個個的問題在腦海中翻轉,如今的自己該先去救出樓無痕還是先去找東宮神玺,不知曌雲裳會想出怎般惡毒的手段對付他們,而他又該如何抉擇下一步──?

秋末微風清涼,東宮神玺憔悴的面容不變,望着那座孤墳,不語。

「好友,即将入冬,你在此吹風,會傷着身子。」白忘機将披風覆上,明知他心思卻不知該如何明說。

「近日武林當中可有發生何等趣事?」東宮神玺沒有回頭,只是望着孤墳後頭那遼闊天際。

「柳──」

「除他的事情都可以說。」揚起手,擋下他的話。

因為他拒絕再聽見有關那人的一切,即便他真的很想他,他也不願……因為他怕!打從西門寒照死後,傳出他再入劍閣帶走樓無痕之後,他就再也不願聽有關他的任何消息。

「這是何必,你不是一直很在意嗎?」

「在意,早就沒有了!」東宮神玺淡淡的笑了,可這笑容很苦、很苦……心很澀!因為他是在意的。

「好友你要欺瞞自己的心到何時?還是你要将這份遺憾葬在心裏一同死去?」他氣他不照顧自己,氣他将自己折磨成這副死樣子。

「我一直很坦蕩面對自己的心,所以我嘗到心碎的滋味。」他不避言,也許該說在他面前他無所遁形。

「可你從不聽他解釋不是嗎?」

「解釋……難道你要說我雙眼所見并非事實,這一切只是個幻影?」自嘲的再度揚起一抹笑靥。

「感情這檔事我無法預料,跟無法幹涉你什麽,若你真認為這樣對雙方皆是美好,那麽我也不能說些什麽。」

「可你還是說了這麽多。」東宮神玺緩緩的轉身,原本雪白紅嫩的雙頰消瘦略顯蒼白。

「那是因為我希望你能再好好想想,這麽多個月以來你一直在逃避,瞧瞧你将自己折騰成什麽模樣。」

「是呀!這麽多個日子過去,我始終無法對他忘懷,這是我應受的罪。」

「何不給你與他各一個機會。」

他搖搖頭。

「機會若不去争取,又怎麽會屬于你。」

「可早在那個時候……」他頓了頓,「他就已經放棄了我對他信任的機會。」

「其實他一直在尋你──」他還是說了,不願讓兩個相愛的人因誤會而分離。

「那,你應該沒跟他說我在哪吧!」他怯怯的問了,因為他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他。

「若有,他早已過來,又怎會是我在此地勸說。」也許該讓他兩見面好好談談。

「哈,還好你沒說,要不,我可得另覓居所。」

「你又何必忽略他對你的真心。」

「真心,反正他本是無心之人,何來的真心,反倒是我──」口氣平淡,眼底卻洩漏的心,「交付了自己,換來只有碎心的傷痛。」

「唉……」他默默的離開,因為他知道他要的不是他。

愛要不就封鎖在外,既然要,就要全部!自私也好、霸道也可,這就是自己所屬意的唯一,給不起、辦不到,那麽就再度封鎖自己的心,将這一切的不該藏回自己的心底深處,至少如同白忘機所言,「至少曾經擁有過那短暫的唯一。」

選擇封鎖,就別在想了──別在想了!

「可經過這麽久,我還是想着你,又該怎麽說忘就忘。」苦澀的笑聲,比心碎的哭聲還難聽,可他哭不出聲。

只因為至恸無淚……

*****

竹林小屋外頭兩抹身影交談的,一褐一白。

「是我傷他太重。」

「要與他好好說一說嗎?」

他保持着沉默,細細想着真該與他見面嗎?但自己傷他成這般,他願意見嗎?

「愛本是兩面刃,能夠保護對方,可一個不小心也會傷人傷己。」

「我從沒想過……」他略哽咽,「傷害他!」這世界最不願傷害的只有他。

「這話,別對我說!要說你自己去說。」他拍拍那沉重的臂膀,藉着這個動作傳達一些勇氣給他。

「他願見我嗎?」

「願與不願,都要看你的誠意。」白忘機的唇角微勾,因為他相信眼前這男人!

「只要能讓他別傷害自己,要我怎麽做都可以。」

「那麽就這麽做──」白忘機在他的耳邊細語,卻見柳生劍影的俊眉緩緩擰起,「這是唯一的辦法。」

「我願意!」

「真願意,不悔?」

「不悔。」他淡然的笑了。

「那麽祝你好運。」

*****

月下獨飲,盼望着遠方思念的人可來到面前,枕在躺椅上頭,靜靜的閉上雙眼,即将入冬,花兒也凋謝如雪般優美。

「醉生夢死有幾回,唯有夢中愛能回。」高舉着透光的琉璃玉杯,視線蒙胧。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他已舍去了自我的堅持,為何還得不到自己所有的唯一。

「東宮神玺,你還要自欺欺人到什麽時候!」是呀!要自欺欺人到何時?

等等,這聲音……會是他嗎,又或者是他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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