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說的話,本座便一劍斬了你!反正你本來就不該再留存于世。”
方簡插了一句:“我提醒你一句,這位大姐可是說得出做得到的。”
何夕似卻并不以為然,反而還笑了起來:“如你所說,我本來就已經是個死人了……再死一次,也沒什麽。”
穆曉桐怒形于色,她的手裏仍然握着之前那把匕首,方簡沖她搖搖頭:“你忘了,之前你不是捅過他一次嗎?他這不是還活得好好的?”
穆曉桐一怔,随後下意識地瞟了一眼何夕的胸口,他的外衣上沾着一點血跡,但因為顏色深,并不明顯。
方簡的目光也在他胸前停留了一會兒,而後說戲谑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不死之身吧,不知道有多少人羨慕嫉妒恨啊。”
沒想到這句話卻讓何夕十足地變了顏色,他看着方簡動了動嘴唇,最後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你這麽覺得嗎?但我現在最大的願望卻是死去。”
“那為什麽不去死?”方簡用毫無起伏的語調問出這個殘酷的問題,何夕沉默了一下,然後低下頭:“我死不了。”
“為什麽死不了?”方簡追問道,何夕這一次沒再回答他,方簡卻笑起來:“你不說?那讓我來說吧,是因為有人不讓你死。”
何夕聞言面色晦暗,卻仍然抿着唇什麽都不說。
“其實你半年前就該死了,只是你遇上了貴人,她不知道從什麽途徑得來了一樣極珍貴的寶物,硬是讓一個已經在車禍裏喪生的人死而複生。後來重新活過來的你,也許是因為惶恐,也許是因為報恩,總之你跟那個人結了婚。我說的對不對?”
何夕低垂着頭,誰也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穆曉桐卻是面色一凜,她喃喃道:“錯不了……有這等起死回生之效的……只能是那返魂香!”
她說罷,一貫刻板的臉竟然露出了一絲激動,她随後目光灼灼地盯着何夕:“是返魂香……!是不是?”
何夕在聽見“返魂香”三個字的時候,雙肩抖了一下,随後擡起頭來,與穆曉桐對視,只是目中滿是譏嘲:“是又如何?看樣子,你也想得到它?可惜啊,那寶物換了我一條命,已經被燃盡了,你恐怕要空歡喜一場了。”
聞言,穆曉桐和方簡解釋面色一變,他們自然都是聽過那靈物的傳聞的——“返魂香,斯靈物也,香氣聞數百裏,死屍在地,聞氣乃活。”
“你說什麽?竟然被燃盡了……”穆曉桐面色煞白,但卻無法不信,因為已經死過一次的人就站在她面前,這是最有力的證明。
但方簡卻只是看着他的胸口,接着忽然說了一句:“恢複的很快。”
穆曉桐心神恍惚,沒聽清楚又問了一遍:“什麽?”
方簡沖着何夕笑了一下,那笑容讓何夕有些發寒,他下意識地移開了目光,然後聽到方簡對她說:“沒什麽,感嘆一下那寶物的靈效罷了。”
這時候劇組裏有人過來了,是來催何夕這個男主角的,順便也提醒了一下穆曉桐這個小替身,而後者愣了一下才想起來自己其實是來打工的。
她看了一眼方簡:“那我……”
“去呗,不然這個月的房租都交不起了。”方簡嘆了一聲,等到穆曉桐跟着工作人員離開之後,他又叫住何夕:“何先生,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何夕的腳步停滞了一下,随後回過頭笑了一下:“我以為,像你這樣的人,應該是一心要抹殺我這樣的怪物,沒想到你卻有求于我。”
“這不是殺不掉麽?”方簡一挑眉,随後又一笑,“各人有各人的定數,你雖然不該再停留在這個世上,但源頭卻不在你身上……所以為了徹底解決這個問題,帶我去見她吧。”
“誰?”
“那個不讓你死的人。”
☆、我是怪物
“抱歉,不可以。”何夕很幹脆地拒絕了,方簡似乎也不意外,只是問了一句:“為什麽?”
何夕沉默了一下:“我的妻子病得很重,不方便見外人。”
“哦?那還真是遺憾。她得了什麽病?”
何夕語氣冷漠:“這應該跟你沒關系吧?”
方簡粲然一笑,露出招牌式的神棍表情:“說不定我能治呢。”
“想不到你除了算命之外還會治病。”他的笑容有些嘲諷,“不過她已經在靜養了,不勞你費心。”
“真的不能見見尊夫人嗎?”方簡收起笑意,然後看着對方的眼睛,“我在想,能夠弄到返魂香這等寶物的,想必是個高人,也許還是我的前輩呢。”
何夕扯了扯嘴角:“你想多了,我的妻子只是個平常人。”他說完低下頭看了看時間:“我該走了。”
“平常人?”方簡面無表情地看着他,“你的妻子,她還是人嗎?”
何夕霍然擡頭:“她當然是人!”
“你那滿身妖氣是怎麽來的?”
“妖氣,那是什麽虛無缥缈的東西?”何夕一聲冷笑,“我居然會花時間陪你在這裏說這種廢話。”
“費這點時間對你來說應該不算什麽。”方簡也笑了一下,眼睛裏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反正,對于現在的你來說,最不缺的就是時間吧。”
何夕面容陰郁地看了他一眼,然後轉身就走,方簡在他身後說道:“你最近看新聞了吧?你知道已經有三個女孩死掉了吧?”
何夕的腳步停滞了一下,但緊接着又加快腳步迅速離開。
方簡沒有追上去,他站在原地思考着整件事的來龍去脈,有些事情他可以确定,但有些地方他還是想不通。
“你今日倒是大方了。”出租車上,穆曉桐斜睨着正呆呆地看着空癟的錢包的方簡,方簡痛心疾首地搖頭:“別提了,如果不是為了跟蹤那家夥,我哪裏至于把我錢包裏最後一張一百都給花了。”
他說着又抖了抖錢包,不死心地想再從翻出一枚硬幣。
穆曉桐看不上他那副樣子,嘴一撇:“哼,瞧你這幅形容,簡直不堪入目。”
“花的不是你的錢你當然不心痛了。”方簡白了她一樣,“說起來,我身上是一點錢都沒有了,剩下幾天的開銷,你負責。”
“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你看着辦吧。”穆曉桐不耐煩地偏過頭去,往車窗外一掃,卻無意間看到了一個人,不由得脫口而出:“咦,她怎麽也在往這個方向去?”
方簡原本正在囑咐司機千萬不要跟丢了前方那輛車,聽到穆曉桐的自言自語便轉過頭來:“什麽?”
“那個女人。”穆曉桐指着車窗外,方簡看過去,一輛轎車與出租車在同一車道,在他們的右前方,而開車的人是晴晴。
“是她?”方簡立刻想起晴晴跟何夕之間的感情糾葛,而且今天早上她還被何夕很粗暴地拒絕了。
也是跟蹤何夕去的?
“我靠,早知道她也跟的話,就跟她搭個順風車好了,還能省筆車費呢。”方簡一個人嘀咕起來,穆曉桐卻看着晴晴的車皺起了眉頭:“莫非她也在……”
還有出租車司機在場,她沒有把話說明白,方簡自然是知道她話中所指之意,他點點頭:“應該是。”
“為什麽?”穆曉桐并不了解何夕跟晴晴之間的情感糾葛,方簡也不打算解釋給她聽,估計她也不會感興趣,他搖搖頭:“看樣子她之前也發現了一點異樣。”
“什麽?”
“關于何夕的。”方簡回憶着,“她之前無意中碰到了那個人的手,大概察覺到了一點什麽。”
穆曉桐面色一凜,晴晴是個普通人,老實說,他們并不希望這種事情裏牽扯進普通人,吳雙也就罷了,他畢竟是個警察,但晴晴……
“既然發現了不對,她就應該躲得遠遠的。”穆曉桐不悅道,“這種事,是她能摻和的嗎?”
“如果是旁人的話,她大概會躲得遠遠的。”方簡漫不經心地應了一句,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前方十幾米開外何夕所在的汽車上。
而穆曉桐聽了他這話略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似乎不太明白他話裏的意思。
何夕的車停在一處別墅區,位置有些偏,但風景很好,看起來是有錢人的聚集地。
“又是這種高檔的地方,很刺激人啊!”他們在一座假山後停下來,方簡在下車的時候有些感慨,穆曉桐卻一言不發地四處看着,方簡見狀便問道:“你東張西望地看什麽呢?”
“我在找那個女人。”穆曉桐正說着,忽然面色一變,“糟糕……”
方簡皺起眉:“又怎麽了?”
“被發現了。”穆曉桐看到從車子裏走出來的何夕忽然轉過頭往他們這邊看,她一怔,但随後又覺得沒必要,被發現又如何,逼急了她就直接踹開他家門,看那妖物還往哪裏躲……
她正想到發狠處,方簡卻碰了碰她的肩膀:“被發現的不是我們。”
“嗯?”穆曉桐呆了一下,然後看到何夕抱着手臂站在那裏,一臉陰沉地看着朝他走來的一個人。
是晴晴。
雖然多了帽子和墨鏡,但方簡和穆曉桐還是認了出來,方簡松了口氣:“那位小姐的STK技術有待提高啊。”
穆曉桐皺着眉問了一句:“‘STK’是什麽?”
“……就是跟蹤的意思咳咳。”方簡解釋了一句之後,又去瞧另外一邊的何夕與晴晴,這情形倒有點像上午那般,只是何夕的面色比之前還差,而晴晴卻更加激動。
不過隔得太遠,他們什麽都聽不到。
方簡想了想,忽然從自己的背包裏拿出了一面藍底紅字的木牌,經歷了昨晚被埋伏的事情之後,今天兩個人都帶上了各自的法器。
他口中念念有詞,很快一團灰蒙蒙的霧氣就從木牌裏鑽出,漂浮在他面前。
“主人!”妖鬼見到方簡先是激動,但很快又發現了他旁邊的穆曉桐,又立即畏縮起來,“主人……”
方簡瞅了穆曉桐一眼:“你別輕舉妄動哈,我召喚我家小弟出來是有正事的。”
穆曉桐一聲冷哼:“什麽正事?”
“去聽聽那兩個人在說什麽,然後報告給我。”方簡指了何夕他們那邊的方向,那妖鬼原本就畏懼穆曉桐和她的“勝邪”,便立即敬了一個禮:“得令!”接着一溜煙地飄過去了。
“你放心,尋常人是看不見我那妖鬼的。”方簡怕穆曉桐又不分青紅皂白拿着勝邪去砍人,于是又加了一句,“你可別沖動啊!”
穆曉桐沒理他,只是望着那邊,見方簡的妖鬼漂浮在何夕跟晴晴身側,而他二人确實無知無覺。
不過她背上負着的勝邪卻極不安分,在劍鞘裏嗡鳴不絕,顯然也是感應到了妖氣。
穆曉桐無聲地嘆口氣,然後伸手覆在劍鞘上,那頗有靈性的古劍才漸漸地安靜下來。
方簡把穆曉桐和劍的情形都看在眼裏,心裏有了計較:這古劍還真是野性難馴,穆曉桐看來還沒能完全控制它。不過以勝邪之邪,能夠控制到這個地步也算是難得了,還有,這穆曉桐年紀輕輕就能佩着這柄劍行走人間,看來也是當做未來接班人培養的。
想到這裏,方簡彎了彎唇角,心說看不出她也是個有身份的人,比他這個閑雲野鶴強多了。
穆曉桐自然猜不到他在想什麽,她的心思全都在何夕那邊,他看了一會兒,她忍不住問方簡:“他們說了什麽?”
方簡心不在焉地說道:“目前還沒有什麽有價值的……一些兒女情長的話,你想聽嗎?”
穆曉桐臉一黑:“那就算了。”
方簡暗笑,不過他倒也沒诓她,目前為止,晴晴跟何夕說的也不過是早上的升級版,追憶了一下他們當年相戀的往事,又追問何夕為什麽突然和別的女人結了婚。
方簡聽着也有些想睡覺。
“是不是因為你受傷的時候我沒能趕到你身邊?對不起,我那時候……我很後悔!早知道的話,就算不拍那部戲的話我也……”
何夕看着這個泣不成聲的女人,眼中平靜無波,他搖頭:“不,那部戲對你很重要,我不怪你。”
晴晴擡起頭含淚望着他:“那你為什麽……”
“和別的事情無關。”何夕笑了一下,“只是我……愛上了別人而已,你不用責怪自己,應該怪我才是。”
“你真的……”晴晴難以置信地看着他,“你和她才認識多久?怎麽抵得過我們幾年的感情?!”
何夕別過臉去,不讓她看到自己目中複雜的眼神:“明雨為我付出了很多……我永遠都沒辦法報答她。”
“我知道那時候是她在照顧你!但你怎麽能因為這個原因就……”晴晴滿面淚痕,“我可以和你一起報答她的!”
何夕苦笑了一下:“來不及了……”他說罷又側過臉看着她:“晴晴,以後離我遠一點……我是說真的。”
晴晴聽着他這句話,又想起早上的事情,忽然問道:“何夕,你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這話讓何夕下意識地後退一步:“什麽?”
“你……”晴晴看了他的手一眼,又望望他沒有血色的臉上,“你是不是生病了?”
“為什麽……這麽說?”
“我……”她的目光又不自覺地落在早上他的手上,遲疑了一下,“沒什麽……我只是,看你臉色不太好,所以,随便問問。”
“是嗎?”何夕沉默了一會兒,居然笑了起來,“真的只是随便問問嗎?”
晴晴看着他的笑容忽然說不出話了,她胡亂吧地點了點頭,卻不防被他抓住了手。
她一驚,擡頭望着他。
“感覺到了嗎?”何夕抓着她的手腕,面上的神色有些凄涼,“我的身體沒有溫度。”他說着把把她的手按在了他的心口上,“也沒有心跳……”
晴晴一開始沒有反應過來,但等她意識到什麽之後,吓的往後退了好幾步。
何夕看着一臉驚駭的她,淡淡地笑道:“現在你知道為什麽了吧?那場車禍裏,其實我已經死了,但是後來……明雨又讓我活過來了,也許你沒有辦法相信,但是……我永遠都不能離開她了。”
晴晴只覺得骨寒毛豎,她看着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一直通過妖鬼聽着現場直播的方簡也有些意外,他沒想到何夕會選擇跟晴晴坦白自己的情況,莫非何夕這麽相信她,都不擔心她會說出去嗎?
“所以,”他又聽到何夕開口了,“我們已經不可能在一起了。”
一片沉默。
這陣沉默維持了相當一陣子,不過也已經出乎方簡的意料了他原本以為晴晴在聽到死而複生這種事的時候會吓得落荒而逃的。
何夕看着她嘆了口氣:“晴……”
他剛發出一個音節,晴晴忽然沖過來抱住了他:“我不會離開你的!”
“我是怪物!”
“我不管!”
何夕渾身一僵:“你……說什麽?”
“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晴晴的臉埋在他的肩上,“我什麽都不知道……”
“說了也沒有用。”何夕感覺着她身體的溫度,更感到心底的荒涼,他們之間仿佛隔着一道永遠跨不過去的深淵。
他們回不去的,從他重新活過來那一刻,從他變成不死不活的怪物開始,就回不去了。
他狠下心推開她:“你走吧!”
“是因為她嗎?”晴晴面若死灰,“她救了你……我比不過她……”
何夕的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說話。
☆、奇葩妖怪
“我知道了,我不會再……祝你們幸福。”
艱難地說完這句話之後晴晴失魂落魄地離開了,方簡想了想,還是沒有收回自己的妖鬼,而是吩咐它跟着晴晴回去。
至于為什麽要這麽做,他自己也說不上來。
之後何夕呆呆地在原地站了許久,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方簡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忽然出聲:“你覺不覺得很奇怪?”
穆曉桐原本看何夕跟晴晴又抱又哭的覺得無聊,正盤腿坐在草地上閉目靜坐,聽到方簡這麽問,也不睜眼:“什麽?”
“我們現在是懷疑畫皮化身成何夕的妻子,那你覺得,何夕他自己知不知道這件事?”
“這不重要。”穆曉桐淡淡地說道,“若他妻子是妖,我只管拔劍斬妖。其他事情與我無關。”
方簡笑了:“話是這麽說,不過,等到除了那妖物之後,何夕要怎麽處理?他現在與其說是個死人,不如說是一具活屍……還真是有些麻煩呢。”
穆曉桐睜開眼,目若寒星:“他不能留在這世上。”
方簡龇了龇牙:看來她已經有了打算。
“不過這些都是其次,事情發展到現在,還有幾個疑點我仍舊想不通。”
穆曉桐看着他:“什麽疑點?”
“我猜那畫皮之所以會接近何夕,九成九是為了那返魂香,所以第一個疑點就是,何夕的妻子明雨,她是何處得來的返魂香。”方簡摩挲着下巴,“說實話我很好奇明雨的身份,直覺告訴我她肯定不會是個尋常人……甚至有可能是你我的同道中人。”
“若是我等同道中人,就應當知道生死有命,強行令死人複活之事,乃是逆天而行!”穆曉桐面上滿是不屑,“連這等淺顯之事都堪不破,如何能稱得上有道之人?”
方簡搖頭失笑:“是人就會有私心,何況得到了返魂香這等寶物……就算是修行之人,也無法完全堪破紅塵情緣啊。”如果真的堪破了,那就成仙不用做人了。
“只要心無旁骛,又怎麽會受到迷惑。”穆曉桐完全的不以為然,方簡覺得有些好笑,心說原來宗支就是這樣培養接班人的……也不過如此嘛!
“罷了,我今日可不是來跟你論道的。”方簡搖搖頭,然後把話題帶回原處,“我想不通的第二處疑點是,何夕的妻子究竟是不是畫皮?何夕是複生之人,這一點我們已經證實,而明雨願意拿出返魂香來救回他的性命,必定是愛他至深。若假設何夕之妻明雨皮下确實為妖邪,那麽基本可以确定,它的出現,一定是在明雨救回何夕之後的事情,否則以妖性之霸道貪婪,怎麽可能舍出珍貴的返魂香去救人類的性命呢?”
“不錯。”穆曉桐點點頭,顯然是贊同他的說法。
“如果這個假設成真的話,那麽結合那三起剝皮慘案的時間,大概可以判斷出畫皮現身的時間。”
穆曉桐蹙眉道:“我看不用假設,他的妻子肯定就是那妖物,不然他身上的妖氣從何而來?哼,我看那何夕不過也是個為虎作伥的貨色罷了。”
“沒那麽簡單。”方簡嘆了一口氣,“如果那假設是真的,那麽又有第三個我不明白的地方了。”
穆曉桐疑惑地看着他。
“關于這系列兇案裏的三個死者,先前吳雙跟我說過一些她們的情況,她們之間唯一的共同點就是她們都是何夕的粉絲。”方簡的手指在假山石上敲個不停,“身為三個陌生死者之間的唯一紐帶,很容易會給人何夕跟這件事有關甚至就是他幹的這種感覺。但你也知道,那三個女孩死後連魂魄都不在了,那不可能是何夕這樣的凡人能做到的。而且還有五通神中的那頭犬妖,他的作用很可能就是引誘那些女孩,昨晚你也見到他的化形之術了,變成何夕的樣子,要誘惑他的粉絲,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只可惜他死的太快,不然應該可以問出來更多的事情。”
他說着瞥了穆曉桐一眼,後者輕哼一聲,別過臉去。
方簡暗自搖頭,又繼續說道:“還有你看到的宋霏霏人皮上的刺青,我也讓吳雙幫忙找了她的近照,照片顯示一直到她死亡那天,她的手臂上都沒有任何刺青或紋身,所以有相當大的可能性那是她死後,被認為地加上去的。而刺青的圖案,恰好就是何夕的臉,你不覺得太巧了嗎?總不會是何夕自己弄上去的吧?”
穆曉桐聽得腦子有些糊:“所以呢,你想說什麽?”
“你不覺得,有人在有意識地在引導、制造各種跟何夕有關的線索,想要給別人一種這一切都是何夕所為的錯覺嗎?”方簡不慌不忙地說道,穆曉桐愣了一下:“似乎……确實是這樣。”
“但設計這一切的家夥大概沒有考慮到何夕職業的特殊性,畢竟身為一個明星,他的曝光率可以幫他制造出大量的不在場證據,要誣陷他沒那麽容易。”方簡嘲諷地笑笑,但笑完之後又苦起臉來,“但這也是最矛盾的地方。”
“又怎麽?”
“如果何夕的妻子真是畫皮所化,那麽它想要害何夕也不奇怪,只是,它為什麽不直接下手殺了何夕,而要用這麽迂回的方法?我可不相信一個妖怪會追求犯罪的藝術。”方簡的眉頭緊鎖,“何夕身上沾染的妖氣,足以證明他們有過接觸,那期間,如果要妖物想要動手殺了他的話,那何夕早就已經挂了。想要害他,但真正有機會的時候又不下手殺他……這個妖怪,很矛盾不是嗎?”
“也許是因為殺不掉,”穆曉桐揚了揚秀眉,“何夕因返魂香之靈效而返生,幾近于不死之身……”
“返魂香的靈效?”方簡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說起來,你真的覺得,返魂香發揮出它的靈效了麽?”
穆曉桐又懵了:“你想說什麽?”
“古籍上說,‘燃此香,病者聞之即起,死未三日者,薰之即活。’你想沒想過,這個‘活’字,到底是什麽概念?按照從古至今斷斷續續的記載,如果發揮了完整的一塊返魂香的效用,那死人必定複活,而這個複活的意思,是指恢複跟生前一模一樣的狀态,能呼吸,有心跳,有體溫。”方簡面色凝重,“你覺得何夕那個狀态,能叫做複活嗎?他充其量是一具行屍走肉罷了。”
“可……如果不是返魂香的話,我實在想不出還有別的東西能讓死人再活過來!”
“我沒說不是返魂香,我的意思是,也許返魂香在何夕身上并沒有完全地發揮出效用。”方簡微微一笑,“所以我的猜測是,之前何夕說返魂香已經燃盡,很可能是欺騙我們的。”
穆曉桐吃驚:“他在說謊?”
“很有可能,”方簡點點頭,“你剛剛說他近乎不死之身……看來你也注意到了,他的身體恢複能力很強,這也從側面說明,返魂香确實在他的身上發揮着靈效。”
穆曉桐嘆了一口氣:“這也是一個矛盾之處麽?我已經弄不明白了。”
“這倒不怎麽矛盾,很容易就可以解釋。”方簡站起來看了一眼何夕,他仍然背對着他們,“雖然一般來說是把返魂香點燃,用它的香氣來救人,但如果不點燃,而是直接吞服或者放進身體裏呢?”
穆曉桐一驚:“你是說……”
“這只是我的一個揣測而已。”方簡的手指又無意識地敲着假山石,“但我覺得,那樣應該也能起作用,只是沒有辦法完全發揮作用。”
穆曉桐默然,方簡苦笑了一下:“所以現在又是一個假設,倘若這個假設成真的話,那之前我說的那個最大的矛盾就更撲朔迷離了——假如返魂香還存在的話,那只能是在何夕的身體裏,既然如此,畫皮若要取他的性命就更容易了,只要取出返魂香即可……但它并沒有那麽做。”
“所以說,為什麽它既想害他,卻又不下手殺他,”方簡攤手,“你不覺得這個奇葩妖怪,簡直是個精神分裂患者麽?”
穆曉桐自然也回答不出這個問題,被方簡這麽一說,她也覺得奇怪得很,到底那畫皮打的什麽主意?
方簡正欲再說些什麽,卻驀然發現何夕不知何時回過頭來,正直勾勾地盯着他們看。
方簡先是皺眉,很快又舒展開,他碰了一下穆曉桐的胳膊:“出去吧,早就被人發現了。”
穆曉桐自然也毫無被跟蹤發現之後的心理負擔,她和方簡一前一後走到了何夕面前,何夕見了他們亦是滿臉苦笑:“真是陰魂不散啊。”
方簡聳聳肩:“我只是想拜訪一下尊夫人……”他話才說到一半,忽然瞥見了何夕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心裏咯噔一下:“她不在這裏……你故意引我們來的?”
何夕只是微笑,只是笑容裏帶着滿滿的嘲弄,穆曉桐面色一沉:“什麽意思?我們被耍了?”
方簡嘆道:“他早就知道我們跟着他了。”一邊嘆氣一邊心痛打車費,這混蛋太不厚道了,故意引着他們來了個這麽偏遠的地方!
“你為什麽要幫着那妖物?!”穆曉桐厲聲問道,“你可知你在助纣為虐?你的妻子早就已經死了,她的皮下是……”
“她沒有死!”何夕突兀地打斷她,他斬釘截鐵地說道,“明雨還在。”
方簡聞言不禁與穆曉桐對視一眼,何夕這般肯定的語氣,讓他不由得有些懷疑起自己先前的推斷。
他正要再問些什麽的時候,腦海裏忽然多了一個氣急的聲音:“主人!你剛剛讓我一路跟着的那小妞出事了!她家裏潛伏着個厲害角色,她一進門就被開膛破肚了……”
“什麽?那你呢?”
“我勢單力薄的打不過呀!那又是個狠角色,只能先逃了……”妖鬼有點心虛,但方簡已經沒有時間跟它廢話,他直直地看着何夕的眼睛:“晴晴出事了。”
何夕腦子裏轟的一聲,只餘下一片空白。
☆、她的恩情
他們趕到晴晴住處的時候,吳雙正好和一個警察從公寓裏走出來。
方簡在趕來的路上給吳雙打了電話,但此刻吳雙見到他神情卻有些複雜。
“怎麽了?”方簡一接觸到他的眼神就知道有情況,果然,吳雙還沒說話,他旁邊那個中年警察就面帶不滿地瞪着他:“你就是那個報假警的?!說什麽出了人命案,害的我們飯都沒吃就跑過來,結果屁都沒一個!你知不知道報假警是要追究責任的?!”
方簡先是一愣,随後心中一嘆,面上卻做出一副悔恨的樣子:“對不起,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咳咳,王隊,你看他年紀也不大,估計也是無聊了……”吳雙看了方簡一眼,也沒為他辯解,而是對着另一個警察陪笑道,“您看您這晚飯也沒吃,要不……就這麽算了?”
那王隊餘怒未消,又把方簡罵了一頓:“現在的小年輕不好好念書,整天游手好閑到處生事,你小子吃撐了是吧?你以為這110是可以随便打的麽?浪費警力資源多大罪過你知道嗎……”
方簡一邊唯唯諾諾地點頭一邊試着召喚他的妖鬼,最後王隊罵夠了,又在吳雙的勸說下,才大手一揮:“念你是初犯,這次就算了!要是有下次的話,看我不把你關個十天半個月的!”
之後王隊總算上了警車,吳雙卻找了個理由留下來:“我再去教訓那小子幾句!”
等到其他警察都離開之後,吳雙走過來,面色有些沉重:“我之前接了方簡的電話,就急忙和王隊他們一起出警了,但是我們到達梁初晴住處的時候,卻沒有發現任何屍體。而據她鄰居的證言,在我們到達不久前,他們還看見了梁初晴。”
他說着停頓了一下,然後深吸一口氣:“活着的梁初晴。”
何夕的臉上浮現出了驚喜的神色,他看着方簡:“難道晴晴她沒有……”
“它逃走了。”方簡淡淡地說道,“殺了梁初晴之後,把她的皮披在身上,然後變成她的樣子,堂而皇之地離開的。”
何夕面色一白,又聽那個警察吳雙長嘆一聲:“不錯,這個脫身術,我之前也在某個案發現場無意中撞見過。不過……”
他疑惑地望着方簡:“我不明白的是,為什麽死者家裏一點痕跡都沒留下,別說屍體了,連個血跡都沒有……”
“屍體大概是被吃掉了。至于一點痕跡都沒有……”穆曉桐忽然開口,“你可是忘了上一回中的幻術?”
吳雙一驚,接着便是面如紙色,那一次恐怖的幻覺着實讓他心驚膽戰,他低聲說道:“原來是這樣……”
“在你們來之前,那妖邪就已經布下幻術了,你們自然什麽都看不到。不過幻術是有時間限制的,等時間一過,一切都會恢複原狀。”方簡說着攤了攤手,“其實如果你們多個心眼,用相機之類的拍一下的話,就會真相大白啦。”
吳雙有些窘迫:“是我們疏忽了……”
“罷了,它本就是要迷惑你們這些凡人。你們這些巡捕不介入也好,反正也不是你們能處理得了的。”穆曉桐說完之後又轉頭斜睨着何夕,她的聲音透出寒意,“你呢,你還是要繼續包庇那妖物嗎?!”
何夕一直都是心神恍惚的狀态,乍然聽到穆曉桐的聲音,他目中有迷蒙之色,片刻之後才喃喃道:“晴晴她……不在了?”
“不錯。”方簡也在看他,平時空泛無神的一雙眼睛此刻卻精光矍铄,“她死了,而且死的很慘,連皮都被剝了下來……”
“我帶你們去。”何夕忽地轉身,方簡看不見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