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杯。

“小二。”

馬車在屋外停下,進來了兩三個後生,看穿着是外來客,估計亦是前來此地做生意的。

“這邊要三間房,普通客房就好。”說話的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臉被風雪吹得通紅,“再上一桌酒菜,酒要滾燙的。”

店夥遠遠的應了聲,掌櫃的把算盤撥了兩下,笑道:“客官,一共是三兩銀子。”

“行,被褥記得多放兩條,這兒來的都是南邊兒的人,怕冷得很。”他一面說一面往兜裏找銀子,不料半天卻沒摸到。只“咦”了一聲,又不敢說出來。

“怎麽?”一邊兒說笑的幾個同行的人見他面色不對,都湊過來問,“興哥可是身上銀子沒帶夠?”

男子頗覺尴尬:“好像是……”

此前在路上和一個毛頭小子撞了一下,保不準錢袋是那時候丢的。錢袋裏少說也有二十兩,都是盤纏,這會兒丢了着實不好意思道出口。

尚在為難之時,驀地,覺得衣兜裏一沉。他往懷中探了探,竟摸到個光滑的銀錠子,臉上驟然一喜。

“有了有了……錢在這兒的。”

眼見他把個白花花的銀子掏出來,衆人皆是松了口氣。

“這不是有錢麽,方才見你那樣,還以為錢丢了呢。”

“正是,正是,我也發愁呢……”男子撓撓頭,早已經是滿背冷汗。

“不過奇怪,我怎麽不記得有把銀子放在深衣裏……”

“興哥可是個財星啊。”其中一個随行之人上前拍着他肩膀打趣笑道,“沒錢的時候,時不時總能在懷裏摸到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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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這也不是頭一回了。”有人附和道,“沒準兒,你真是財神爺下凡呢。”

說完,一幹人等都笑了。

此時,寒風自外吹進來,刺得人肌膚生疼。店小二剛準備把門掩上,正見一個身形單薄的姑娘抱着一把紙傘靜靜站着。

如此清涼的打扮簡直讓小二哥看一眼就覺得周身更冷了。

“姑娘……你……”

“我要一間房。住店。”

念一把銀錢遞給他,視線卻一直落在對面的男子身上,瞧得他渾身不自在。

“興哥,那姑娘在看你呢。”

“別不是瞧上你了吧?”

“這麽标致的姑娘,不知是哪一家的?興哥要不要上去問問?”

……

在旁的幾個友人交頭接耳的低聲揣測,直說得那男子耳根發紅,剛想上前詢問,她忽然側過身,不着痕跡地避開,只往前面坐着吃酒的兩人走去。

這邊,展昭剛将酒杯滿上,光線卻被人擋住,他略一颔首,只見那人朝他攤開掌心。

“用我這幾塊碎銀換你手裏的這錠銀子,可以麽?”

作者有話要說: 艾瑪這章不知道怎麽編輯有話要說也,先來祝大家冬至節快樂!

少年們,吃餃子了嗎!

吃羊肉了嗎!

是不是又躲哪兒秀恩愛去了,別解釋,我都看見了!!!!

不管,你們虐我我也要虐泥萌,嘤嘤嘤。

以下片場:

展昭(端着碗):張嘴

念一:啊……

【然而這是不可能發生的,哦胡胡胡……

老傳統呀,三章解決了男女主加男二的出場。

酷愛來猜猜,押一押誰是男二!!酷愛押酷愛押!!

☆、【流魂】

這話說得不明不白,在場的皆不知道她打的什麽主意。

展昭和她視線對上,靜靜沉默。

白玉堂倒是擱下筷子,支着手肘一臉戲谑地開口:“想拿碎銀換足紋的銀水?哪兒來……”

“可以。”話還沒說完,展昭便放下酒杯,淡淡應聲。

“喂喂……”白玉堂別過頭對他擠眉弄眼。

“不妨事。”他自懷中摸出錢袋來,遞到她跟前。“你自己挑吧。”

“多謝。”念一把手上幾塊碎銀放下,毫不遲疑地伸手撿了一塊銀錠,随即朝他抱拳施禮,“打攪了。”

“客氣。”

她又欠了欠身,狠狠抓着那塊銀子,疾步向客棧後院走去。

“這人真是莫名其妙。”白玉堂撥了撥桌上的碎銀子,語氣不滿地望着展昭,“你怎麽就換給她了,還不拿戥子秤一秤,不怕她占你便宜啊?”

“這點錢倒是不至于。”他喝完酒,掂了掂錢袋,忽然低低道,“我的錢袋裏還少了一錠五兩的銀子。”

“當真?”白玉堂一怔,忙湊過去,“是她方才偷拿的?”

“不是。”展昭把銀子收好,思忖許久。

在自己摸出錢袋的時候就已經發覺丢了一塊銀兩,而她此前與自己的距離尚遠,不可能有如此好的身手,拿了錢卻又不被他察覺。

也就是說,東西丢失是在她換銀子以前。

那麽……

“不是她,那會是誰?”

展昭擡眼看向那邊還在說笑的商旅,淡淡道:“說不準呢。”

後院有個馬廄和倉庫,人本就少,念一腳步匆匆,尋了個僻靜之處,環顧左右,确定沒有旁人,這才把手掌攤開,皺着眉盯着那塊白銀。

銀子上正趴着個球狀的東西,身子小小的,倆眼睛巴巴兒地看她,瑟瑟發抖。

念一沉下語氣:“你做什麽偷人家的銀子?”

“……他沒有錢了。”對方弱弱的解釋道,“我要是不幫他,他今天就沒地方住了。”

“你常常幫他偷銀子?”

“他沒錢的時候我才給他拿一點兒……”說完,又急忙補充,“我都是取的有錢人家的銀兩,他們錢多,偷一點點不會被發現的。”

念一眉頭越皺越緊:“你這麽做,就不怕損陰德麽?”

“那又如何,反正我也投不了胎……何況,我喜歡和人類呆在一起。”它笑嘻嘻地朝她手上靠了靠,“人類比妖怪有趣多了。”

“這裏不是你該待的地方。”念一嘆了口氣,“你和他待久了,對他也不好。”

“這裏也不是你該待的地方,你不也來了嗎?我瞧你就好好的。”對方不以為意。

“我和你不一樣。”

“有什麽不一樣?你有多少年了?我看你也不過幾十年,和我差不多。”

“我……”她正要作答,耳邊驀地聞得一絲輕微動靜,她趕緊伸手把銀子合攏,“噓,有人來了!”

馬廄裏的馬兒打着響鼻,一個年輕的馬夫正提着水桶和刷子慢悠悠地哼歌,冷不丁看到前面老槐樹背後走出一個姑娘來,他唬了一跳。

“喲,客官,您怎麽跑這兒來了……是、是來看的馬麽?”馬夫只當她擔心自己照顧不周,忙笑道,“您盡管放一萬個心,我這兒喂的都是上等草料,一日刷洗一次,保管把您的馬養得膘肥體壯,日行千裏都沒問題!”

“有勞了。”念一垂首對他施禮。

“哪兒的話,應當的!”

她欠過身,一面将銀子收入袖中,一面若無其事地繞開他,往自己住處而行。

此時,就在不遠的地方,有人從花木下現出身,倚着欄杆而立。

站久了,身邊跟着的人就開始好奇起來,不知道前面發生了何事。

白玉堂順着他視線舉目張望,馬廄邊除了個刷馬的馬夫,別的也沒什麽稀奇。

“喂。”他擡手往展昭肩頭上一拍,“你看什麽呢?”

半晌,展昭才揚眉收回視線。

“沒什麽,在看馬。”

“看馬?”他實在是不解,這裏的馬有什麽可看的……

自打那個女子回了房,整天都沒出來過,直到入夜才下樓喚小二準備些飯菜和熱水送上去。客棧中人來人往,展昭在鎮上逛了一日,此時亦随人群往裏走,一瞬間他覺得背後起了一股涼風,但是很快就消失不在。

他站住腳回頭看了一眼,身後什麽也沒有。

不知為何,這一道風,總讓他想起昨日在驿站時候平白無故起的陰風,都是涼飕飕的,冷得徹骨。

“今天氣候不好,外頭人不多。”吃飯的時候,白玉堂開口提議,“明日再出去轉轉吧,指不定能問到什麽……或者,咱們夜裏去陳家宅子裏看看?”

“你自己去吧,我就不去了。”展昭說完,放下碗筷,“慢用,我先回房了。”

他訝然:“這還不到戌時呢,你睡這麽早?”

“我頭疼。”展昭答得簡單,提上劍就朝客房走。

樓下只身得白玉堂一人咬着筷子,盯着他後背冷哼嘀咕:“幾時變得這麽弱不禁風了?”

深冬裏,空氣寒涼。

街上,梆子敲過三下,連打更的聲音也被風吹得發抖。

已經過了子時,萬籁俱靜。鎮上的人大多歇得早,眼下除了更夫,道路上也沒再見到一個人影,頭頂一輪冷月,照着街頭巷口,清寂得有些可怖。

念一伏在窗邊看了許久,等打更的人走遠之後,才轉身把擱在靠背椅中的玄色鬥篷披上。兜帽很大,帶上便可遮住頭臉,這樣的顏色即便是走在外面也不容易被人發覺,更何況還是這麽安靜的夜裏。

她垂頭上下打量着自己,頗為滿意地颔了颔首,于是俯身吹滅燈燭,輕推開門,盡量小心地走向客棧後院。

因為只有那裏,有一扇小門。

午夜總是陰氣旺盛的時候,斑駁的樹影,搖曳在地上。

走不多遠就看到院中老槐樹下坐着兩個上了年紀的老夫妻,視線不偏不倚望了過來,很是友好地朝她微笑,念一只得點頭打招呼,然後又拉過鬥篷來掩住半張臉。

忽然間,腳邊一沉,像是被什麽拖住,半天挪不動腿。她低頭尋了許久,才發現自己裙擺被一團巴掌大小東西揪住,死死的不撒手。

左右無法,她只好輕聲問:“你拉着我作甚麽?”

聽到聲音,那團東西望着她睜開眼,怯生生地說道:“我餓……”

“廚房裏有吃的。”

“都被廚子收走了,我想吃、想吃肉……”它爪子一收,念一就感到腳踝有些緊,她微微皺眉。

“我房裏還有,剩了一些沒有吃完,你去瞧瞧吧。”

“好。”它松了手,退了幾步對她鞠躬,随即嗖的一瞬便不見了。

每個地方總會遇到難纏的,相比之下,這窮鄉僻壤本就榨不出什麽油水,所以住在此地的居民都還算和氣。

她将裙擺随意拉了幾下,仍舊朝前走,後院的小門上垂着幾串枯死的楓藤,門是關着的。旁邊兩只玩泥巴的磷火見狀,忙歡歡喜喜的跑來給她開門。念一微微一笑,正要開口道謝,右耳驟然聽到聲音:

“念一,背後有人跟着你!”

有人?

她腳步立時一頓,拽緊腰間的玉佩猛地回身環顧四周。

院中仍舊靜悄悄的,沒看見異樣。

她撫摸耳墜輕聲問:“在哪裏?”

“我也不知道。”

前方坐在槐樹下的老妪面上帶笑,伸出手來,指了指自己的頭頂。

左耳的耳墜忙提醒道:“在樹上。”

盡管是冬季,這兩棵老槐的葉子卻還茂密着,只是泛着青黃,其中能藏人也不奇怪,不過光這麽看倒不知藏在何處。

念一警惕地往前緩緩而走,手卻往袖中探去。

“什麽人?”試探性的問了一句,然而并無人回答。

“你若再不現身,可別怪我不客氣。”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對方還不肯露面,想必來者不善,如此只能先發制人。她飛快摸出袖劍往黑暗中擲去,兩支暗器刀刃如雪,呼呼生風,流星一般竄入枝葉間。

“咔”得一聲,随着一小節樹枝從枝幹上簌簌墜落,樹下的兩位老人也驟然消失。

很快便歸于平靜,四周再無動靜。

奇怪,難道沒人麽?

她明明聽得很清楚才是……

耳畔吹過一小陣涼風,右耳的聲音又急又慌:“背後,你小心背後!”

聽到提醒的一瞬,念一便覺腕上一緊,骨頭錯位的輕響在黑夜中格外清晰,指尖夾着地兩枚梅花針應聲而落。

這麽快的動作,她還是頭一回遇到!

念一別過臉時,餘光裏看到一抹藍灰色,乍然覺得熟悉。她猛地擡起頭,正對上對方一雙星目,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

又是他!

右手的手腕動彈不得,念一只得出左手撩向敵臂,但他的速度卻快上自己幾分,指尖還沒觸及,就回攻避開。如此交手不過兩三招,兩只手全都使不上勁來。

耳墜随着她身形動作在空中劇烈晃動,眼看對手如此厲害,忙勸道:

“你不是他的對手。”

“再打身子會受傷的!”

她聽得心煩意亂,咬牙低聲道:“可我也走不掉,他還拽着我。”

“你等等。”兩邊耳墜左搖右晃,“我們去找老大過來!”

“不着急,你們先別走……”

眼前兩道暗光閃過,知道這話是說遲了,念一站定身形,望着天空看了一陣,然後又将視線移向對面。

夜風裏,這個藍衣如蔚的人正平靜地注視着她,眸中波瀾不驚。

作者有話要說: 艾瑪我去,這章寫得我尴尬症都要犯了。。。

這是一個神秘莫測無限裝逼的女主。。

她擁有着,

蜜汁眼睛,

看似很高端實際并沒有什麽卵用的話語

兩只來自二次元世界的黑科技耳環

以及……一個嘴上說說的老大。。。

【放學後別走,小心我們老大揍你喲

揍扁你喲

揍扁你喲!】

男主說:很好,你已經成功的吸引了我的主意。

【對,其實這是一篇總裁文……】

早已看穿了一切的白五爺表示我就在一邊默默地看你們裝逼。

本文又名:中二病也要談戀愛。。

☆、【銅鏡】

眼下展昭不得不承認,對面這個姑娘的确有些不同尋常。

雖然她看似武功平平,身手也不怎麽樣,但方才自己已點了她胳膊上兩處麻穴,她竟半點反應也沒有,不得已只能折了手骨才勉強奪下暗器。

“我勸你最好別亂動。”見她試圖掙紮脫身,展昭好意提醒,“你的手已經脫臼,若是不接回去,再想拿刀劍也難。”

聽得這話,念一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胳膊,手肘晃蕩着,果然是脫臼了,難怪使不上勁。她不禁皺眉。

“閣下什麽意思?我不記得有得罪過你。”

“我還沒開口,姑娘倒是先質問起我來了。”展昭不冷不淡地輕笑,“三更半夜,這麽晚,你是要去哪裏?”

“你我素不相識,我去何處與你何幹?”

見她不願說實話,展昭也不再好言,手指驟然收緊,冷聲道:“在陳家扮鬼的人,可是你?”

念一搖頭否認:“不是我。”

“既然不是你。”展昭拉着她往自己跟前湊了湊,仔細打量她身上的裝扮,“那你現下這副模樣,又怎麽解釋?”

“我……我不過是出門見一個人。”

“若是見人何需走後門?”展昭一語便拆穿她,“即便是要見人,你又何必穿這身鬥篷?”

“我……”

不願同他糾纏下去,但思量着對方武功高強,自己又打不過,再這麽僵持下去,倘若到時候時音來了他說不準會沒命。

念一斟酌許久,只好如實道:“沒錯,我今晚是要去陳家,不過他家的鬼并不是我。”

她言語裏很明顯對陳家鬧鬼的事知曉一二,展昭略一思索,緊接着問:“這麽說來,你知道此事的緣由?”

“不能算知道,不過我便是說了,你也不信。”

“為什麽?”

念一颔首看他:“閣下不是不信鬼神麽?”

展昭眉峰微蹙:“你是說,他家屋宅裏,當真有鬼?”

“空口無憑,想必你還是會懷疑我。有些事,親眼見了就明白了。”她緩緩道,“敢不敢随我一道去?”

這倒也沒什麽不敢的,原本他就打算今夜要去陳宅一趟,只是事到如今盤問到這個地步,她卻仍推說是鬼怪,實在令他覺得荒謬。展昭兀自猶豫了少頃,方才半信半疑地點頭。

念一松了口氣,随即才淡淡問:“現在能放手了嗎?”

掌心一陣冰涼的氣息傳來,發覺自己尚扣着她手腕,之前情急之舉委實有些不妥,展昭不太自然地松開手。原想開口致歉,見她後退了兩步,眉頭緊皺,滿臉猶疑,似乎是在琢磨該怎麽接回去。

他便問:“會接骨麽?”

念一拿着手,老老實實地搖頭。

“把手給我。”

展昭走上前,拖住她胳膊,然後朝她看了一眼,輕聲道:“可能有些疼,忍着點。”

又是冰涼的觸感,盡管隔着衣衫,指尖還是很感受到那股涼意。

她的身上很冷,不知道是不是穿得太單薄的緣故。

只聽見骨頭咔噠兩聲,展昭手法雖然快,念一臉上卻半點變化也沒有,大約是覺得已經接好了,才收手甩了兩下。

胳膊又同剛才一樣能活動使得上勁了。她張開五指活動幾下,下意識就想道謝。

“多……”尚沒說出口,突然意識到自己這手是他給弄折的,念一忙心情複雜地把話咽了回去。

見她表情古怪,展昭不由問道:“很疼?”

“不疼。”

“若沒事的話,就走吧。”

“嗯。”

她把手縮到袖子裏,再擡眼看了看空中,靜悄悄的,什麽也沒有。

後院的門是關着的,角落裏能看到兩團微弱的磷火瑟縮在石頭後面。想來也是,她身邊這個人的陽氣太重了,一般的鬼魂都不太敢靠近。

不過門關着,怎麽出去才行?

念一站在牆下思索,她其實不會爬樹,若是能找到一架梯子就好了。

“怎麽?”

見她遲遲不動,展昭便覺得奇怪。

念一目光注視着着院門,如實說道:“我在想……要怎麽翻牆。”

他愣了一愣,才訝然:“你不會輕功?”

念一猶豫了一瞬,只是搖頭:“我不會。”

習武之人,都是提氣而行,步伐輕快,瞧她步子沉重,不像是說謊,這樣毫無準備的出門,大約也不是去裝神弄鬼了。展昭半是無奈半是苦笑地搖搖頭,伸手隔着衣衫扶住她臂彎。

“抓緊了。”

話音還未落,他足尖一點,拎着她縱身越出高牆。

疾風過後,幾片枯葉飄飄而落,躲在角落裏的幾團磷火張望了片刻,又都竄了出來,滿院的溜達。

夜已漸沉,頭頂的月亮被雲團遮住,四下裏昏暗一片。

陳家宅子裏只回廊上點了幾盞燈,幽幽的照着,也不是十分清晰,守夜的仆人早已經睡下,如今什麽人也沒有。

展昭聽她所說,在庭院東廂房的屋檐上落腳,兩人伏在房頂,低頭就能将宅子所有的地方盡收眼底。

瓦片上的雪水結成了冰,很容易滑倒。念一只得先拉住他,舉目探頭搜尋。

“好像還沒出來。”

展昭不解道:“什麽還沒出來?”

“噓——”她忽然伸出食指對他噤聲,“有人來了。”

西邊梧桐樹後的房舍,屋門正被人小心翼翼拉開一個縫隙,視線太暗,展昭看不清是什麽人,餘光卻見得一旁的念一全神貫注,目光專注,他便開口問:“是誰?”

“噓。”念一仍舊沒有回答,直等着那人蹑手蹑腳走出了屋子,才低低道:“是陳家的小少爺。”

陳家的小少爺?

是他?

聽得此話,展昭又一次探頭瞧去,只是天色昏暗,可見之處的确不遠。倒是佩服她能看得這麽清楚。

一陣清風吹來,頭頂遮住月光的雲團稍稍散開,這才能見到耳房外那個瘦瘦小小的身子。

果然是白日所見的陳家少爺。

看他的年紀不過四五歲,大半夜行蹤這般奇怪,到底會去作甚麽?

展昭心中不明,亦不明白她如何知曉這孩子夜間會出門。

思忖之際,陳家小少爺已悄悄走到後院偏門之處,回頭警惕地張望了一番,方小心打開門,擠身進去。

“他去後院了。”念一直起身子來,吃力的瞧了一回,院門緊閉,什麽也看不見,只得又轉頭對着展昭,“你能不能帶我過去?”

“可以。”他點過頭,一如之前一般隔着衣衫将她拎起來,腳步輕點,片刻後在廊上一處暗角落下。

此時陳家少爺已經把對面倉庫的門推開,一面說着話,一面跨了進去。

“我來了!家裏的嬷嬷看得好緊,這會兒才睡!”

“你在哪兒?等我先找找燈……”

……

說話間,他關上了門。

雖然離得遠聽不清他到底講了些什麽,但屋內似乎也有人在對答。

展昭不禁奇怪:“倉庫裏藏了人?”

念一皺緊眉頭,半晌只是搖頭:“我也不知道。”

倉庫唯一的一扇窗是封死的,無法知曉裏面的情況,自然也不敢輕舉妄動。兩人于是伏在原處靜觀其變。時間過了很久,大約快一個時辰,門又吱呀一聲打開,陳家少爺面上帶笑,高高興興地往外走,依然是順着原道,輕手輕腳回了自己的住處。

但他走後,房中卻無人再出來。展昭與念一對視了一眼,不等她開口就伸手一帶,一躍上了倉庫的房頂。

掀開幾片屋瓦,室內一片漆黑,展昭定睛看了許久,卻并沒看到半個人影。按理說他們一直守在外面,若有人出來不可能看不到才對。

他百思不解,擡頭去看念一,後者卻是一副了然的模樣,對他道:

“沒有人的,下去看看吧。”

展昭心中雖是懷疑,也不好多說什麽,拉着她從屋頂上跳下來。

房門并未關,倉庫裏又陰又暗堆滿了雜物,幾乎無處下腳。

四周安安靜靜的,只是正對門的舊妝奁上擺着一面銅鏡,鏡面照着明月,發出幽藍的光芒。

既然無人,那屋裏說話的,會是誰?

他尋了一圈,沒有找到可疑之處,等回頭時卻見念一捧着那面銅鏡若有所思。

“鏡子怎麽了?”

她眉頭皺得愈發緊,良久才把鏡子放回原處,搖了搖頭,反問他:“你找到人了?”

“沒有。”

大約是意料之中的答複,她表情上看不出一點變化:“陳家這孩子瞧上去像是經常夜裏跑出來……”腳邊有張小凳子擺着,地上還放了不少吃食。

“現在是不是可以相信,我不是陳家宅子裏的女鬼了?”念一低頭看了看地上的食物,然後又直起身朝他道,“其實我同你一樣,這幾日才到鎮上的。”

其實從一開始就知道她并非裝鬼之人,但不尋個理由,也沒法逼她開口。展昭微微颔首,對着她抱拳賠禮:“之前多有得罪,還望姑娘能夠見諒。”

“沒事。”念一繞過妝奁,回頭向外看,“既然如此,那就回去吧。”

展昭頗有些遲疑地颦起眉:“這樣就走了?”

念一說得簡單:“你留在這裏也找不到人,況且……”她忽然有些憂慮地望了望遠方,輕輕呢喃:

“天快亮了。”

只道是她擔心被陳家的人發現,仔細斟酌後,展昭還是依言點了頭。

一路上,兩人皆各懷心事,走了許久都沉默不語,直到行至客棧樓下時他才突然開口:

“恕我冒昧,你怎麽知道陳家小少爺夜裏會出門?”

念一倒沒有瞞他:“這也不難。他之所以身體不适,其實并非得病,是沾染了過多的陰氣,導致體虛無力。”

“陰氣?”

“第一次去陳家時我就猜出來了。這孩子面色發青,雙目無神,而且還很怕生。我想多半是和鬼魅待得太久的緣故,而鬼怪又是夜間出來,因此才準備今晚來看看。”

果然又會是這樣的回答。展昭垂眸忍不住暗嘆,終于道:“姑娘,古語有雲,子不語怪力亂神。就算你認為世間有鬼神,也莫要太過執着為好。”

她颦眉:“你覺得我是在騙你?”

“在下只是以為……”

“你适才問我,我不過是如實回答而已。”念一打斷他,“你若不信,我也沒辦法。”

看來再說下去也不會有什麽結果,展昭略感無奈地笑笑:“是在下失禮了。”

擡眼看他的神情裏帶着敷衍,大約嘴上如是說,心中亦在譏諷她無知。念一暗自搖頭,難怪都說世人有千般臉孔,一日換一個。

進了後院,前面即是客房,将上樓前,展昭遲疑了一瞬,忽然望向她:

“還未請教姑娘芳名。”

念一腳步微滞,默了一會兒:“我姓……姓時,雙名念一。”

“時姑娘。”他微微一笑,“在下展昭。”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好,平安夜酷愛樂!!≡ω≡

我這麽可勁兒的賣萌你們都不給我留言。。

一個人唱雙簧很尴尬的。。。。

☆、【時音】

冬日裏天亮的晚,即便快到卯時,四周也還是黑壓壓的。

念一把兜帽摘下來,伸手便推開客房的門,尚未進去擡眼就看到坐在桌邊圈椅裏的人,寬長的衣袍在扶手上拖着,撐着頭,指頭有一搭沒一搭在桌面輕敲,一副要興師問罪的模樣。

沒去打量他表情,但心裏料到不會很好看,念一取了鬥篷放着,走到桌邊格外殷勤的替他倒了碗茶。

“你怎麽來了,開封隔這兒可有千裏遠呢。”

“還問我怎麽來了?!”他把杯子重重一放,茶水就濺在衣袍上,“上回才叮囑你,怎麽就這麽不長記性?凡是等我回來再作打算不就好了……都說不要和那個人走太近,你居然還和他打起來了?”

念一有些局促地低下頭,将桌上兩枚耳墜默默地戴回耳邊,“我們就是随便過了兩招,沒有傷到。”

“那也不行!”他拍桌,“你這身子本來就弱,若是壞了怎麽辦?更何況你那點三腳貓功夫,對付得了誰?一早不去管這閑事不就行了。”

“說到底,都是那個人太難纏。傷了你還不算,竟還對你這樣沒禮貌,又是拎又是拽的……”似乎越說越氣,他把袖子挽起來作勢就要出門,“不行,我要去幹掉他!”

“時音——”幸虧拉得快,念一好容易才把他摁回椅子上,“他人挺好的,也沒有為難我,算了吧。”

“這怎麽能算?”盡管不欲掙開她,他語氣上卻仍舊不滿,“我的妹子,不能平白讓別人欺負。”

“他又沒欺負我。”她笑得無奈,搖搖頭,“只是萍水相逢而已,得饒人處且饒人,而且你在這裏動靜鬧大也不好。”

“管他什麽不好,誰敢拿我怎麽樣?”他倒是不介意得很,不過也沒再起身,反而是想起來什麽,滿心歡喜地擡手往念一臉邊拍了兩下,喜滋滋地明知故問:“對了,你方才怎麽不跟他說你姓顧?”

念一并沒多想:“出門在外還是小心一點好,而且你是我哥,我跟你姓也是應該的。”

“虧你有良心。”時音托着腮,心情大好地喝了口茶水,忽然覺得隔壁住着的幾人也沒那麽礙眼了,他笑吟吟地自言自語:“放他一馬也行。”

翌日,天剛放亮,用早飯的時候,展昭才坐下,白玉堂就端着碗神色鄙夷地盯着他看。

“……你幹什麽?”

後者咬咬牙,壓低聲音問他:“你老實說,昨晚上是不是去過陳家宅子?”

展昭兀自喝着白粥,淡淡應道:“去過。”

“你果然去了!”他這一句嗓音頗大,引得旁的吃客頻頻後看。

“你不是說不去的嗎?”白玉堂深覺自己受到了欺騙。

“那你也去了?”展昭不答反問。

“我當然去過了。”他是上半夜去的,由于沒找到什麽有用的線索,大約子時就回了客棧,不偏不倚正巧和展昭錯過。

“你查到什麽了沒有?”

“沒什麽要緊的。”白玉堂搖搖頭,邊吃邊道,“他們倆夫妻怕鬼怕得要命,夜裏睡得很早,睡之前還門外貼了道符,不過我守了兩個時辰也沒見到什麽古怪東西出來……你呢?”

“差不多。”他說得模棱兩可,“不過有些猜測罷了,一會兒得再上陳家宅子裏問問才會知曉。”

日上三竿,陳家大門前。

“不見不見。”還是昨天掃地的老婆子,今日的态度卻截然相反,一手握着掃帚,只是搖頭,“我們老爺說了,這幾日不見客人。”

“怎麽,你們老爺已經抓到鬼了?”白玉堂笑問。

老婆子背過身掃地,“老爺的事,我們這些做下人的怎麽會知道。”

“诶,我說你……”

還沒等上前,展昭就攔住他,神色示意:“她不願說便罷了,我們走吧。”

白玉堂那眼睛瞪了他幾下,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哼了一聲。

往回走時,他一路怨聲不斷:“那算什麽語氣?昨兒還求爺爺告奶奶當孫子,今天就翻臉不認人了,品行差成這樣,怪不得家裏不幹淨。”

聽到這話,展昭忽然莫名地問了一句:“你也相信宅子裏有鬼?”

“我才不信。”白玉堂想也沒想,抱着胳膊不耐煩地踢走腳邊的石子,“等我把那個作祟的人逮出來非叫他們家另眼相看不可。”

“對了……”他轉頭去看展昭,“你上陳家是打算作甚麽?”

“原本是想問問陳家老爺一些事情,現在看來只得去別處找線索了。”

“問事情?”白玉堂懷疑地盯着他,總覺得他對鬧鬼一事查得比自己清楚。為了不落下風,只得刨根究底地繼續盤問:“你要問他什麽?”

展昭張口正要回答,擡頭時驀地看見前面有人撐着一把紙傘,日頭之下格外顯眼。

不遠處的榕樹下站着五六個年紀相仿的孩童,那人将傘擱在肩頭,俯身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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