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乎在同他們交談些什麽。

“喂,問他什麽你還沒說呢……”等了半天沒下文,白玉堂不由着急,順着他目光看去,正見念一直起身,撐着傘慢悠悠走了。他擰起眉來:“怎麽又是她?這大白天打傘的江湖騙子……”

展昭往他肩上一拍,揚起眉:“走,過去看看。”

“啊?”

也不知他這是抽的什麽風,白玉堂不明所以地跟上去。

原地裏幾個孩童捧着一枚雞毛毽在打雞,熱熱鬧鬧的,恰好有人動力過大,毽子飛出老高,被展昭接了個正着。一群人便一窩蜂地朝他跑了過來。

為首的是個男孩,仰首看了他許久,才道:“這是我們的毽子,大哥哥能不能還給我。”

展昭低頭遞到他手上。

“謝謝!”

他轉身要走,展昭卻忽然叫住:“你等等,我問你一個事情。”

男孩莫名其妙地和其他幾個孩子對視了一眼,“什麽事啊?”

他俯下身去:“方才那個……那個姐姐,同你們說些了什麽?”

不等男孩開口,身後一個小女孩就擠出來笑嘻嘻地看他:“你喜歡她啊?”

“……”這個問題問得他頗覺尴尬,展昭搖了搖頭,“不是。”

在旁的男孩依言回答:“她問我們認不認識陳三石。”

白玉堂奇道:“陳三石?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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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有人出聲:“就是陳家的小少爺啊。”

“她還問我們平日裏有沒有和他一起玩。”男孩聳了聳肩,“陳三石天天在家關着,哪兒會得空出來。”

展昭随口問:“他為什麽被關在家,你知道麽?”

“不知道。”他如實搖頭,“我娘說是他家教嚴,不能和我們接觸。”

說到此處,一邊兒折菜的婦人突然插了一句話:“還別說這個陳三石了,陳家自打回來住之後就古怪得很,招惹上邪祟什麽的我看也不奇怪。”

展昭望過來,問道:“他們家從前沒有回來探過親?”

“探什麽親啊,老子娘都死了,就剩一個宅子,有什麽可探的。”婦人把菜放到一邊,也沒擡頭,“說來也是,陳少爺都快三十年沒回來了,這會子怎麽突然就說要長住。想必是在外頭惹了什麽麻煩。”

“三十年?”展昭沉吟片刻,“他當年離開伏雪鎮時是多大的年紀?”

“多大年紀……”婦人琢磨了一會兒,“誰知道呢,那時候我也不大,興許就十歲吧?”

正午時候,客棧內。

“你說陳太常啊?”幾個用飯的食客面面相觑,“陳家老爺過世之後,我們也都沒見着他了。他小時候跟着個本家親戚出門做生意,也就是今年回來看到才記起來有這個人。”

展昭皺皺眉:“除了他們,陳家在鎮上還有別的親戚麽?”

“好像是沒有了,他們家的鋪子一早就賣了,不過有幾塊地租給別人,但也是換了一代人在使。”

“可倒是奇怪得很。”忽然一個食客插話道,“我好像從前聽人家說,陳家少爺是有個女兒來着……怎麽回來只見得一個小少爺了。”

“女兒?”展昭略一思索,他記得,在陳家宅子裏時,有人也問過同樣的話……

——“陳老爺有幾個孩子?”

——“你沒有女兒?”

吃過午飯,白玉堂撿了楊枝剔牙,冷笑道:“看來這個陳家當家的也不是個光明磊落之人,若沒那麽多不能為人所知的事情,何必對我們避而不見?”

“但凡事都得講求證據。”展昭喝着茶,擡眸提醒他,“你我無憑無據,只是猜測而已。”

“哼,他不讓我們從正門進去,咱們偷溜進去不就得了。”他倒是無所謂,把楊枝一扔,拍手道,“走,正好比比咱們倆的輕功到底誰更高一籌。”

展昭暗嘆口氣,放下茶杯,起身拿了劍随他往外走。

兩人從客棧廚房經過,後院中有一人剛收了傘,低頭進來,幾乎是在同時,店小二抱了只大白雄雞從庖廚裏出來,邊走邊罵。

“小雞崽子,可讓大爺我好找,下次再亂跑就讓王廚子把你宰了……”

話音未落,耳邊驟然聽得一聲驚叫。

展昭和白玉堂慣性反應摁上腰間佩劍,猛地擡頭。

只見門邊,念一臉色蒼白,望着那小二步步後退。

“诶?”店夥一眼的迷茫,“客官,您怎麽了?”

眼看他抱着雞,甚是好心的走進詢問,念一連忙擺手:“我沒事……你、你別過來。”

“啊?”

“……麻煩你,先離我遠一些。”

小二只得停住腳,有些手足無措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懷中白毛紅冠的雄雞歪頭注視着她,目光炯炯有神,似乎帶了點好奇。

念一慌裏慌張退到外面,不想腳踩了個空,手上沒有扶穩,拌着石階就摔了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聖誕節快樂!!

神秘莫測的男二君已經粗線啦!!!

介于我還沒有考慮好是讓老白安靜的在一邊打醬油還是安靜的成為一個存在感爆棚的男三,目前也就只能讓他安靜的打醬油了。。

啊,啊,這本的節奏真的好慢,我自己都快被自己憋瘋了。。

沒辦法,偶爾大家也來一起慢熱慢熱吧……

【說着我就頂起了鍋蓋。。

☆、【雞鳴】

小二看得一愣,本想上前去,怎料念一又擡起手直叫他別過來,他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表情無比迷茫。

此情此景,白玉堂抱着臂覺得有趣,擡眼朝展昭揚了一下眉,“想不到這姑娘還怕雞?”

“但凡是人都有害怕的東西,這也不奇怪。”

“是嗎?”他好奇起來,“那你展昭怕什麽?”

後者輕描淡寫地笑了一下,沒有答話,倒是走到念一旁邊,俯身去扶她。

“沒事吧?”

“沒事,還好。”腳踝使不上勁,大約是扭到了,回去還得再看看。

念一不動聲色拂開他的手,正在這時,院子裏的黃狗忽然站起身,咧着嘴直朝她吠叫,神色兇狠。她吓得渾身一顫,忙又把展昭的手抓住。

這是特地養來防偷兒的,甚是兇猛,若被咬上一口只怕得掉一塊肉。

小二趕緊把雞放回籠子裏,走過去拿手攆狗。

“唏唏——這狗東西,平日裏吭都不吭一聲,這會兒吃錯藥了在這兒瞎叫喚……”

然而無論他如何吆喝,那看門狗卻一動不動,還越發顯得暴躁起來,望着念一來回踱步。

瞧她不自覺往後退了幾步,大約是真的怕得厲害,展昭垂眸看了一眼,随後俯身撿了幾粒石子兒,動作也不很大,“嗤嗤”兩下,正中狗的腦袋。

黃狗吃痛地晃了晃頭,嗚嗚幾聲,望着夾起尾巴跑開了。

眼見小二趕着狗走了,念一悠悠松了口氣,回頭朝展昭颔首道:“多謝幫忙。”

看她尚能走路,展昭也不欲多問,“不客氣。”

念一向他略略施禮,仍轉身往樓上去了。

聽到客房傳來的關門聲,白玉堂這才不懷好意地拿手肘捅了捅展昭。

“你們倆的關系……幾時變得這麽好了?”

“白兄。”他淡淡轉過頭,“有沒有人說過你很像女子?”

白玉堂微仰起頭,輕輕理了理發絲:“要論長相,自然有人贊譽過我,說是連女子見了也會羞愧難當。”

“不是。”展昭微笑,“你像女子一般,愛,管,閑,事。”

“你……”

不等他開口反駁,後者已經閃身出了門,大步流星,連頭也沒回。

白玉堂對着那大門口伸出指頭來,惱了半天才蹦出幾個字:“哼,脾氣還不小。”

說完,他卻也只得心不甘情不願地跟上去。

忙了一天收獲甚微,夜裏兩人各自回房,早早睡下。

大約是白日太過勞碌的緣故,展昭睡得很沉,直到辰時剛過,方被一陣敲門聲給吵醒。客棧走廊上腳步零碎,像是來了不少人。他取了衣衫一面披在肩上一面去開門。

“你倒是好夢,這麽大動靜還不起來。”白玉堂站在外頭,把劍往手上一帶,一副看好戲的表情,“知道麽?昨兒晚上,陳家小少爺忽然發瘋,拎了把刀把她娘殺了。”

“什麽?”展昭赫然擡起頭,“你此話當真?”

“騙你不成。”他轉身向外,“這不,陳太常天還沒亮就跑過來了,只說想見女法師,眼下正賴在樓下不走呢。”

難怪四下裏這般混亂,展昭未及多想,即刻穿戴好衣裳,提了劍随白玉堂往客棧正廳而走。

樓下圍觀的人已經把能坐的位置全部占滿,個個伸着脖子張望。人群之中,陳太常頭發淩亂,面色慘白,嘴唇尚在發抖,直對着面前立着的女子說個不停。

“姑娘,如今都出了這樣的事,你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我從來沒說不救你。”念一環顧四周,又收回視線看他,“那日我就對你說過,倘若你一早離開這個地方,如今也不會有這些無妄之災。這是你自己種下的因果,找我也沒用的。”

“我、我留在這個地方……自然是有道理的。”陳太常咬咬牙,“你只要能幫我祛除邪祟,錢不是題。”

“你給我多少錢我也沒有辦法。”她搖了搖頭,神色平靜,“解鈴還須系鈴人,況且我本來也不會驅鬼除妖,你找錯人了。”

說着便抱了傘準備回房,不承想這陳太常卻不死心,幾步上前擋住她去路。

“今日姑娘若是不答應,我就不走了!”

念一皺起眉,“陳老爺,你不要逼人太甚。”

“我家中都鬧出人命了,若不是不得已,我也不會這樣來求你的!”他現下已是病急亂投醫,也顧不得許多。“姑娘,你就當是積德……”

“積德?”她終于忍不住開口,“你滿嘴的謊話還叫我怎麽幫你?”

陳太常微微一怔,随即又有些不明。

“我幾時……”

“你說你沒有女兒。”念一擡頭直視他,“但我認識一位名中帶鏡姑娘,正是你們陳家人,不知道你可知曉?”

聞得此言,陳太常登時變了臉色,雙目瞪着她,半晌說不出話來。

“你……你……”

遠處看熱鬧的白玉堂也是一頭霧水,低聲道:“奇怪,不是說陳家只有個小少爺麽?”

“啧啧……看那陳老爺面色更難看了。說不準是家醜。”

覺察到周圍異樣的目光,陳太常只覺頭皮發麻,再也不敢呆下去,忙灰溜溜地走了。

“陳家老爺果然是有隐情啊!”

“可不,否則他心虛什麽?”

待得他走後,客棧裏的食客立馬交頭接耳,議論起來。

此刻展昭心中亦感到幾絲困惑,陳家老爺定是有許多事瞞着衆人,而且這些事她是知道的。但為何不能說出來?

剛移開視線,餘光便瞥得念一從樓梯間轉了步子,正朝自己走來。

“時姑娘。”他抱了抱拳。

念一往門外望了一眼,“他夫人的确被殺了,否則也不至于有那麽重的血腥味。”

白玉堂只當是她不相信,聳肩笑道:“聞到了,不過這種事也瞎編不出來。”

念一沒有搭理他,琢磨了一會兒,還是壓低了聲音,告訴展昭:“他們家宅子裏有一只結怨而成的攝青鬼。原本還不能附在人的身上,只怕是吸了陳家小少爺不少精氣,如今已經不同往日。”

“你是說……是它殺了陳夫人?”

“母親對自己的孩子是沒有任何防備的。”她垂下眼睑,“我還不知道它有多厲害,總而言之,你們當心點。”

白玉堂略有不解:“攝青鬼?”

“是心懷仇恨與怨氣死後而成的厲鬼,這種鬼和尋常小鬼不一樣,人眼也能看見。”念一頓了片刻,皺眉道,“倘若不能令她超生,她魂魄不滅,恐怕會傷及人的性命。”

他不以為意:“聽你說得這麽神神叨叨的,既然如此,請個高僧來不就行了。”

“高僧?”她神情閃躲,眸中明顯遲疑,“還是、還是不必了,這地方方圓百裏都不見寺廟,若尋到也不知是幾時。”

“你又不願幫他,請高僧也覺得不妥。”白玉堂冷笑道,“豈不是放任他去死麽?”

聽到這裏,念一忽然正色道:“他那樣的人,死了也沒有什麽可惜的。”

“诶,你這人……”

不欲和他說下去,她別過臉看着展昭:“你也算是幫過我了,我是特意來給你忠告的。這些天千萬不要夜裏跑去陳家,眼下那裏很危險。”

沒料到她存着這般心意,展昭愣了愣,繼而颔首道謝:“多謝,展某記下了。”

“告辭。”

“哼。”白玉堂神色鄙夷地望着她背影,語氣不屑,“什麽攝青鬼,我看是裝神弄鬼才對!她不讓我去,我還偏偏去了,怎麽着!”

展昭垂眸睇了他一眼,好心提醒:“白兄誤會了,她只是不讓我去而已,你可以自便的。”

“你!……”白玉堂一口氣哽在咽喉,險些沒嗆到,“去就去,看白五爺捉只鬼來讓你們開開眼!”

他摞下話來,當真就回房去做準備。

入夜。

依然是子時,三更天的時候。

念一睡到傍晚就醒了,一面喝茶一面等着,直到聽窗外梆子聲響過三下,她才開始收拾東西。

桌上一團巴掌大小的暗灰色幽魂低頭在吃剩菜,陸陸續續又有不少和它身形差不多的幽魂從門縫裏鑽進來挨個湊在盤子邊舔菜肉和油汁。

念一把耳墜帶上,左右兩邊便聽見有不滿的聲音。

“你又要出去啊?”

“老大知道會生氣的。”

“別去了,又不關我們的事。”

“不行。”她耐着性子解釋,“我得去看看,萬一……”

她輕輕嘆道:“萬一那個人和我一樣不能轉世呢?”

将放在妝奁裏的玉佩取下,這次她沒有披鬥篷,只穿着那身衣衫。剛走到門邊,屋裏幾只幽魂見狀,皆轉過身來對她默默施禮。

念一也忙回了禮,這才推開門。

更深人靜,走廊上懸着一個紙糊的燈籠,幽暗的燈光閃閃爍爍,周圍的視線并不好,連她也不能看得很遠。念一小心扶着欄杆準備下樓,走到樓梯口時,猛然看到對面不遠處正有兩人靠在牆邊。

“你,你們……”

展昭抱着劍,從暗裏緩緩走出來:“你果然會出門。”

她有些訝然:“你怎麽知道?”

“用鼻子想都知道。”白玉堂在旁插話,“真奇怪,你不是嘴上說不打算幫陳家老爺麽?這會兒怎麽又要去陳家宅子了?”

“我又不是幫他,只是幫別人而已。”念一兀自沉吟了片刻,心想有他跟着或許也不是壞事。

“……你既是要去,那就随我一起,兩個人路上也能有照應。”

展昭依言颔首:“好,我正有此意。”

“早就該想通了。”白玉堂頗為得意地揚了揚手裏的劍,輕笑道,“對我們,你藏着掖着也沒用。”

安靜了一陣,展昭和念一相視一眼,然後很有默契的從他身邊走過,默默地并肩往樓下走。

“喂……”白玉堂指着他背影咬牙切齒,“你們倆什麽意思啊……”

☆、【青鬼】

今晚沒有月亮,到陳家門外時,裏面一點動靜也聽不到。

因為出了昨夜的事情,好些家丁都不願留宿在府上,連陳太常自己也跑去另租了一間屋子過夜。眼下宅子裏只剩了陳家小少爺和一兩個留守的下人。

進了院子,正堂上挂着白綢,四周沒有一盞燈點着,漆黑無比。

大約事出匆忙,陳家老爺又害怕,暫時還未置辦棺木,陳夫人的屍首就停在廂房內,門沒有關,擡眼就能看到她的腳,腳上還穿着一雙精致的繡花鞋。

三人站在原地環顧周圍,身邊陰風陣陣。

“這氣氛是有點不對勁。”

白玉堂難得露出一副肅然表情,手裏的畫影劍微微顫抖。

念一往正房看了一眼,忽然皺眉道:“陳夫人下地獄了。”

“她?”白玉堂笑了一下,“為什麽?”

“生前作惡的人,死後都會下地獄的。”

“這世上作惡的人多了去了,照你這麽說,地獄之中豈不是人滿為患?”他随口說完,前面耳房的門驀地被風吹開,吱呀吱呀的響。

前些時日還是奢侈的大戶人家,到現在一副慘淡景象,白玉堂把劍一提,回頭對他二人道:“不說了,我先去陳家小少爺房裏看一看,你們自己當心。”

展昭點頭:“知道。”

他話音剛落,對方雙足一點,旋身便從影壁上翻了過去,眨眼不見人影。

深冬夜裏,風一陣緊似一陣,夾雜着雪花吹在人臉上刺骨生疼。

念一上前輕輕拉了一下他衣擺:“去後院吧,它不在陳家小少爺房裏。”

“好。”他剛應聲,手肘間那股寒涼,透過衣衫傳入肌膚。展昭不自覺皺了皺眉。

即便是在這樣的氣候中,她仍舊穿得很單薄,一身絲質的長袍似乎就沒有換過,難怪指尖會有這麽冷的氣息。

“時姑娘。”

“嗯?”念一正要回頭,肩頭突然一沉,厚實的兔毛大氅捂得胳膊莫名的發暖。她登時愣住,本能地就要推脫。

“不用,我不用這個……”

展昭垂眸看她,“天寒地凍,何況你還是個姑娘家,穿上這個會好一些。”

“我不怕冷。”念一說着就要脫下來,手背卻被他摁住。

“穿上吧,害了病就不好了。”

她捏着大氅,隐約能感覺到衣衫上殘着的體溫。念一有些局促地望着他:“那你呢?我不容易生病的,萬一你病了怎麽辦?”

“無妨,展某自幼習武。”他淡淡一笑,“這點風吹還是擋得住。”

“行了。”見她還在猶豫,展昭岔開話題,“走吧,時候不早了。”

聽他這麽一說,念一只得跟在他後面。

後院的門開着,倉庫的門卻上了鎖,念一伸手推了推,然後搖頭。

“打不開……”

倉庫沒有窗戶,只有這一扇門可以進去,展昭颦眉默了一陣,囑咐她道:“你站遠一點。”

眼見他将腰間的佩劍抽了出來,念一會意,忙小心後退。

這把劍要比尋常的劍長上幾寸,劍身厚重,出鞘的那一瞬,她分明感受到一股戾氣噴湧而出。念一心中一驚,趕緊又避開一段距離。

這樣的劍,一定沾過不少鮮血……

“砰”的一聲巨響,門扉在他一劍之下斷作數片,待得展昭收了劍,念一才跑進屋裏。

倉庫中同前日所見并無不同,東西依舊成堆,但她翻箱倒櫃,找了許久也沒有找到……

“鏡子不見了。”

念一從一堆雜物中擡起頭:“你知道我在找鏡子?”

他不答,只行至那舊妝奁邊,指頭在上面輕輕一劃,積了很厚的灰塵。之前見到前面擺了一張小凳,他就猜想或許陳家小少爺當夜是坐在凳上,一直看着鏡子。

“時姑娘從當日到陳宅來,言語間便令人尋味,眼下人命關天,你還不願吐露實情麽?”

念一扶着櫃子悠悠起身,剛剛想開口,兩邊的耳墜卻晃得非常厲害。

時音本不喜她結交外人,今天若非被他們撞見,也不至于帶他到這裏來。倘若被他知曉自己又對旁人這樣多話,回去之後肯定會被責備……

将她眸中的猶豫盡收眼底,展昭略一思索:“陳家老爺……并非是陳家老爺,是不是?”

念一微微一愣,随即緊張地盯着他:“你偷聽過我說話?”

聞言,他無奈地笑着搖頭:“你在陳家宅子裏問他是不是姓陳的時候,我就有所懷疑。到鎮上打聽過後才得知,原來陳家太老爺幾十年前就過世了,當年的陳家少爺十歲離鄉,到如今該是三四十的年紀,之間相差這般久的時間,幾乎沒人記得他當時的模樣。這樣一來,若有人假扮也說得通了。”

沒料到他能想到這一層來,念一為難地偏頭琢磨,她慣來不會說謊,此時要尋別的話糊弄過去着實太難,左右衡量之下,她只得如實點頭。

“對,你說的不錯。現在這個陳老爺的确是假的。”

他緊接着問:“那真的呢?”

“真的陳老爺在返鄉途中就被人殺了。”念一一面拍掉手上的灰,一面又拉開妝奁繼續尋找,“他這些年在外做生意,賺了不少錢,人到中年就想回鄉養老,把手裏的鋪子房子都賣掉後便舉家回伏雪鎮。不承想跟着他的随從眼紅,于是和山賊勾結,一家子都死在百裏外的雙山崗上。”

盡管和自己所猜想的大致相同,展昭還是吃了一驚:“這麽說,眼下這個陳老爺就是那個随從?”

“應該是,他對陳家老爺的事情了如指掌,只能是他的親信。”

陳家在伏雪鎮還有不少田地,加上若是能以陳老爺的身份過一輩子,也能脫離奴籍,雖然會冒很大的風險,但不得不說其中的好處的确誘人。

展昭垂眸想了想,又問她:“那報複之人是陳老爺的……”

“是他的女兒。”念一從妝奁中取出一把木梳子翻看,“陳家老爺只有一個女兒,根本就沒有兒子。”

早就提醒過他,要想活命最好是逃得遠遠的,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怎想這個“陳老爺”為了鎮上的幾畝地寧願被鬼吓死也不願松口,世上貪財之人果真是可怕,可惡,不可理喻。

想來他媳婦死了,心裏多半沒有什麽傷感愧疚,只是怕自己喪命罷了。

念一把梳子放了回去,暗嘆了口氣,他們兩人是死不足惜,但孩子還太小,總不能讓他白白送命。

倉庫中似乎已經沒有什麽有用的東西留下了,展昭環顧四周,“這裏看來是沒有,去別處找找。”

“好。”她正點頭,忽然覺得這話奇怪,帶了幾分好奇地問他,“你……相信這世上是有鬼的了?”

展昭将散在門邊的門板踢開,聽她這話不由淡笑道:“說不好,我一向是覺得眼見為實。”

話音正落,猛地襲來一陣狂風,卷得一旁的舊簾幕滾滾而起,翻飛抖動。

眼裏進了沙子,念一揉了許久才勉強能睜開,面前一大塊帷幕遮住視線,身邊的展昭拔出劍來一劍劈開。

入目是漆黑無比的夜空,月亮早已掩在雲層裏,明明不是墳地卻能看到閃爍不定的磷火。念一平靜地打量完對面的人,随後回頭對展昭誠懇地說道:

“看來展大俠的願望實現了。”

後院倉庫外,幾團磷火包圍着的一個暗青色游魂,長發散在後背,身子懸在半空之中,脖頸上還纏了一根繩索,蒼白的面容裏半點看不出表情來,目光卻是格外的兇狠。

這還是展昭生平第一次見到鬼,若非是親眼所見,他的确是難以相信,甚至可以說到現在他仍覺得或許會是什麽人在作祟。

“還以為這個奸賊請了個多厲害的人過來,原來連和尚都不是。”對面的游魂冷冷哼了一聲,擡手一揮便将一旁的桌椅斜擲而來。

展昭眼疾手快,立時揮劍斬斷,順手把念一往身側推了一把。

“自己當心!”

念一踉跄了兩步,“等等,你別——”話還沒說完,倉庫裏的妝奁又被拎了來,展昭顧不得聽她後半句,舉劍而上。

櫃子、花瓶、長凳,東西挨個朝展昭砸來,盡管傷不到他分毫,一時半會卻也進不了那女鬼的身。

果然,尋常的鬼都是不會功夫的,既然她也一樣,說明她還并未變成厲鬼,不過是會隔空取物罷了。難怪,倘若她有那個能力,也不至于靠蠱惑小孩子附身這種法子來殺人了。

對面的鬼只是一個魂魄,殺不了人,人也殺了不她。

想到此處,念一稍稍松了口氣,盤算着該如何勸他倆收手為好。

正在此時,牆外不知從何處跳進來一個白玉堂,剛在她身邊站住腳,一見這般情景驚得是目瞪口呆。

“老天我不會是眼花吧,難道這世間當真有鬼……該不是我睡糊塗了……”

他絮絮叨叨嘀咕了半晌,拉着念一無比認真道:“快快快,你快打我一下,我可是在做夢?”

“呃?”

“別磨蹭快打快打!”

念一猶豫了好一會兒,但見他再三央求也是無法,遂揚起手來,毫不遲疑地扇在他左臉上。

“啪”的一聲脆響。

白玉堂瞪着眼睛,捂着臉,不可思議地看她。

“你!你怎麽能打我……不對,你怎麽能打我臉呢!”

她不明所以:“你不是說讓我打你嗎?”

白玉堂氣不打一處來,拿手對着被她打紅的地方指指指:“那也不能打臉啊!你知道五爺我的臉有多金貴麽?!”

念一搖了搖頭,老實道:“不知道。”

“你!……”

“白兄。”

不遠處,展昭實在是聽不下去,回頭來對他皺眉,“大敵當前,不可掉以輕心。”

“我懂我懂,不用你說教。”白玉堂勉強放過念一,活動活動筋骨,自腰間抽出長劍,“就知道你打不過,關鍵時候還是得求我。”

他自我感覺良好地挽了個劍花,旋身而上。

敵人的數量增多,青鬼明顯應付得吃力起來,不多時倉庫裏能用的東西盡數被她搬空,又無利刃在手完全沒法反擊。

就在她抽身擋住展昭之時,白玉堂趁機一劍刺入她心口,怎料不僅劍從她身體穿過,連他人也穿了過去。

魂魄本就是沒有身體的,傷不到也不奇怪。

就在念一放松警惕之時,展昭那一劍卻生生将她一只手臂給斬了下來,刺耳的慘叫聲幾乎沖破雲霄。

白玉堂轉過身,憤憤不平:“怎麽你能砍到她?”

對此,展昭也是莫名:“我也不知。”

念一咬了咬下唇,暗道不好。他那把劍,從剛才看戾氣就很重,說不定是專對付鬼怪的。

怪不得時音說要離他遠一些……

沒了手臂的青鬼疼得面目扭曲,滾滾黑氣不住從外擴散。展昭和白玉堂只是驚異,唯有念一仿佛感同身受,一時連頭皮都發麻了。

鬼殺不了人,人卻能傷到鬼,許是被逼得無路可走,青鬼猛地颔首,直朝展昭飛過去。

她要附身!

念一看得分明,千鈞一發之際,發足而跑,站定腳直直擋在展昭面前。

作者有話要說: 失誤,我的上一章居然忘了編輯萌萌的有話要說。。

看到這裏,相信大家已經可以明白本文老白的人設。

那就是——全程保持裝逼失敗和秒打臉的姿勢。。。

白五爺:QAQ我只是想安靜的泡個妹子,難道這樣也不行嗎

其實白五爺這個人設我沒有好好的做,所以性格有點爛大街了。

不過嘛,作為推動劇情發展和男女主劇情更進一步的關鍵人物,五爺幾乎承擔着所有老媽子的該有的戲份。

就這一點。。。也必須給這個人設點個贊哇!

【求贊求贊。

☆、【靈媒】

這出乎意料的動作誰也沒想到,展昭甚至沒來得及拉她,青鬼便一頭撞了上來,狠狠地在她身上磕了一下,反而倒退了兩步。

“時姑娘!”不知對方此舉是何意,展昭先一把拽着念一掩到身後,又驚又怒,“你做什麽?太危險了!”

“我沒事。”念一将他的手松開,搖頭道,“她上不了我的身。”

白玉堂這時才明白過來,收了劍後退幾步。

“原來如此,是想同上那陳家小少爺那般,也附在他身上?你這女鬼可真夠陰險的。”

“我陰險?我看你們才陰險!”青鬼捂着斷臂,咬牙切齒,“三個打一個,算什麽英雄好漢?……還有你!”她目光落在念一臉上,遲疑了好一陣。

“你、你不是……”

趁着她打量念一這陣,展昭分明看見不遠處地上躺着的那面銅鏡,他急忙向白玉堂使眼色。

“白兄,鏡子!”

好在對方反應很快,閃身便到銅鏡前,盡管不知展昭要他作甚麽,出于本能,擡起長劍就要刺下去。

念一怔了一下,趕緊又跑上前來攔住他。

“等等,鏡子不能毀,你毀了她就沒命了!”

白玉堂幾度擡劍都礙于她在跟前無法下手,終于忍無可忍:“你這丫頭,到底是幫哪一邊的?”

念一回答得毫無遲疑:“幫她。”

“你!”他咬着牙,半晌才擠出幾個字,“你這個叛徒。”

身後,青鬼斷臂之處濃郁的黑煙朝四周散開,漸漸的,磷火一團接着一團的增多,再這麽下去只怕會惹來什麽大家夥。

念一轉過身,望着她平靜道,“你打不過他們的,不要硬碰硬了,讨不到好處。”

“不用你多管閑事,就是打不過我也要打。”青鬼低頭看着自己的掌心,緊緊抿住下唇,“不把那個奸賊殺掉,我如何能甘心?”

“你已經殺了一個人了。”念一皺眉,“還不夠麽?”

“不夠,當然不夠了!”青鬼看了看她,又望向展昭,冷哼道,“他殺了我爹娘,我一定要他一家來償命。憑什麽他能過這麽舒适的生活,我卻只能在荒郊野嶺裏躺着?這世道沒有公正可言,那我就自己讨回公道!”

“世上沒有公正,地下總歸有的。”念一輕聲打斷,“待他們死後,都會遭到報應,你又何必……”

“讓他們快快活活的活一輩子再遭報應?豈有這麽便宜的事!”青鬼微微提了聲音,“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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