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觸碰
? 昨夜一場急雨,将沈侯爺別莊上的梨花打落滿地,遠遠看去滿地蕭白,恍若月光流淌。
但對淮南道府的農家來說,春雨貴如油,這場雨對于他們來說是預示着新一年的好收成,不少地方都有地方鄉紳官員領頭,舉行了簡單的祭天儀式感謝老天的眷顧。
沈莊的春景一如往昔繁華,楊柳繁茂,梨花沾露,連池塘中的錦鯉也因一場春雨而歡快游動。
春光倒是美好,只是莊中氣氛格外凝重,侍從們腳步匆匆的在莊中來來往往,無人有心思欣賞滿園美景。
昨日晚上,賀夜昭囑咐完林安之後就昏迷不醒,吓得她魂不附體,幸好林安拖着賀夜昭往東走了不算太遠就見到了莊園的外牆,她當時拍了門之後已經是強弩之末,也許是一輩子的好運氣都用到了這個時候,出來的門房一看到狼狽不堪的兩人,急急忙忙地去找了管家,之後就是雞飛狗跳的一夜。
明明快要到暮春,林安卻被侍女裹得像顆球一樣照顧着,原因就是經過一夜的淋雨奔波,她也不是鐵人,所以就光榮的受了風寒,半夜就發起了燒。
當時全莊的人都去照顧奄奄一息的皇帝,等到侍女們發現林安不對勁的時候,她已經燒得有點糊塗了,侍女們又花容失色的請醫者,折騰了一整夜。
畢竟在沒有抗生素和消炎藥的古代來說,風寒發燒簡直可以說是致命的。被強行灌了幾碗苦澀的中藥後,林安終于一臉滿足的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一覺醒來,林安發現似乎外面還是沒有安靜下來,她招招手,問一旁的侍女:“姐姐,這外面是怎麽了?”
侍女聽到林安的稱呼恐慌的連稱“不敢”,語音中帶着江南的一點吳侬細語:“夫人,好像是侯爺的貴客不太好,醫者們救治了一夜。”
林安無視了她口中“夫人”的稱呼,只是問:“跟我一塊來的人?什麽叫不太好?!”
“聽東閣的姐姐們說現在還沒醒……”
“什麽……”
不會吧?!勞資廢了那麽大的力氣背回來的人別再出事兒啊?!
林安像一顆球的滾向東閣賀夜昭住的房間時,迎面正好撞到神色凝重的天璇,她一把抓住女暗衛,急急的問:“卧槽!你怎麽在這兒?皇帝呢?有事沒事?”
天璇一擡眼發現是皇後,稍稍緩了臉色,但仍是疾步往前走着,“這是沈侯爺的別莊,我為什麽不能在這兒,皇帝目前還死不了,你好好待着,別亂跑!”
天璇連珠炮彈似得對林安囑咐一番,一轉身施展輕功不知道竄到哪裏去了。林安看着那一下消失的身影,傲嬌的一轉身,去看賀夜昭去了。
剛走到東閣的門口,林安就被一股熱浪打了一個跟頭,揮之不去的濃濃中藥味和數十個燃燒着的炭盆,房間內的醫者侍女滿身大汗,神色慌張的各司其職,看去有一點不知所措的慌亂。
林安不敢靠前打擾他們的救治,只是湊近一點看了眼躺在榻上的蒼白身影——不太健康的白皙膚色襯着深色的錦被有些透明,賀夜昭清俊的臉龐微微側着,英挺的眉峰間含着幾分痛苦,鴉羽似得雙鬓已然已經被汗水浸濕,他修長勁瘦的身體未着寸縷,上面布滿金針,甚是可怖。
林安暗暗的想:沒想到皇帝大大居然喜歡COS刺猬,尼瑪這病的是得多厲害啊……
她不敢再在這打擾到救治賀夜昭,輕悄悄的退了出去,抿着嘴唇往自己的住處走去。
“閣下是?”
一道清朗的聲音在一旁響起,林安停下步子,扭頭一看,在抄手游廊中一位身着雪青長袍,身後跟着位和天樞天璇氣質十分相似的普通男人,那人的手中捧着個錦盒,看起來十分貴重。
在林安暗自打量着沈思的同時,沈思也在細細打量着她,皇帝大婚的時候他的封地淮南道府中出了點門閥作怪的事,導致他并沒參加賀夜昭大婚,所以沈思從未見過那個被外界傳得身世神奇的皇後,如今看來真是……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林安先打破了沉靜氣氛,“你是……是沈侯爺?”皇帝大大的異父哥哥?!
“皇……夫人好目力”沈思行了禮,道:“在下正是靖安侯沈思,不知夫人如何看出來的?”
這還看不出來?!說實在的賀夜昭和沈思有四成相似,但是細細看來,皇帝更為清俊但氣質威嚴,而沈思更為英挺,氣質很是随和,再說了他一副“我是大爺”的模樣站在這裏,在聯系到侍女姐姐所說的“侯爺”,答案自然就出來了。
林安慢吞吞的回答:“哦,我猜的……”
沈思:“……”
女孩看着他眼底的血絲,想恐怕皇帝的情況真的不太好。萬一皇帝出事了,自己要怎麽辦?
“你這是?”林安指指沈思手中的錦盒,問道。
“給陛下送一味藥。”
沈思只見面前的皇後沉默一會兒,就聽見她因發燒而嘶啞的嗓音低聲問:“他還好吧?”
沈思想到賀夜昭中寒毒多年還未根治的身子,眼中一片擔憂,“這麽些年都是這樣,他一定會熬過去的。”
這樣的說辭只一個給衆人的心中安慰,皇帝這次日夜趕路兼之淋雨受寒,只能是盡人事,聽天命了。
林安和沈思對視一眼,低啞着嗓子道:“他會熬過去的,你先去送藥吧,我也要去喝藥了。”
說完,林安轉身走向了自己的住所。
身後沈思意味深長的看着林安那臃腫的背影,也轉身走向東閣,他低聲問道身邊的玉衡:“你看皇後如何?”
玉衡跟在沈思後道:“很難說。”
“呵。”沈思搖搖頭,并未多說,“我看來倒是一位很有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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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安安撫完滿臉慌張的侍女之後,将身上的厚重風裘脫在一邊,動了動滿是虛汗的裏衣,她疲憊的躺在榻上,窩在被子裏,打算着自己的未來。
沒想到皇帝身上居然有這麽嚴重的寒毒,萬一他要是真的熬不過去的話,自己恐怕也不得善終,好後悔問天璇辣麽多宮廷秘聞了,嘤嘤嘤,老話說的不錯,知道的越多死的越早,看來自己要早作打算。
若是皇帝大大不幸領便當的話,首先是自己要逃跑,目标是星辰大海,估計賀夜昭要真是……莊中肯定亂成一團,侍候的侍女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先問好莊裏的地形,趁亂逃出去應該很容易。
其次生計,想到這兒,林安真是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想來自己真的是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戰五渣,當教書先生?不會寫字。做生意?沒錢。當歌伎?呵呵,不會唱歌。尼瑪,想想都好絕望 ̄△ ̄……
林安煩躁的在床上滾了一圈,撇嘴忽略掉心中那一點不可忽視為某人的隐痛,長嘆一聲,“唉——難道勞資的春天也到了?”
這邊林安在糾結這自己敏感的小心靈時,東閣那邊倒是所有人微微松了口氣——賀夜昭醒了。
經過一天一夜的救治,皇帝終于恢複的意識,他臉上的汗水被人仔細的擦掉,賀夜昭眯着仍有些模糊的視線,低弱道:“什麽時候沈侯爺也幹這侍候人的活計……”
沈思放下手中的布巾,毫不留情的嗤笑道:“陛下,命都快沒了還這麽講究?”
雖是嘴上諷刺,他還是拿過一個掐絲銀色湯婆子塞到賀夜昭的腳邊,有仔仔細細的掖好被腳,沈思看着賀夜昭慘白到毫無血色的臉頰,嘆道:“阿昭,你這又是何必?”
賀夜昭恍惚了一下,多少年沒聽到沈思道一聲“阿昭”了,好似回到了他們當年在昭明宮中讀書的日子,那樣的快樂無憂。
“沒什麽……”賀夜昭側側頭,疲弱的說:“門閥之事快到收尾的時候了,孤這麽做也算是誘敵之計。”
“胡來!”看似溫和的沈思卻突然發火,“你知不知道自己身體是什麽狀況,萬一……我該怎麽向母親交代?!”
“沒有萬一。”賀夜昭打斷他的話,雖然聲音低弱但氣勢不容置喙,“孤要守好東唐,完成父皇母後的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