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卷英雄琅琊榜,囊盡天下奇英才

們都沒敢走近,只遠遠站着看熱鬧。

蕭景睿眉頭一皺,大概已經猜出又是什麽人這樣當街擺威風,擠進內圈一看,果然就是吏部尚書何敬中之子何文新,正在罵罵咧咧:“你這小雜種,到處亂竄什麽?驚了本少爺的馬,害得本少爺差點摔下來……還有你,這有你什麽事,還擋在這個小雜種的面前。長得細皮嫩肉的,和個姑娘一樣,我看你怎麽保護這個小雜種。”說着又從身邊随從手中奪過馬鞭,正準備用力抽下去,卻被人一把抓住。

“誰他媽的敢……”何文新悶頭悶腦地罵了半截,這才看清了蕭景睿的臉,後半句話也咽了下去。

這何文新父親是科舉出身,做官後四處調任,兒子放在祖母處嬌溺,未免有些失于管教,進京沒幾年,已是惡名昭彰,虧得他還算有些眼色,惹不起的人平時根本不惹,才混到了今天還沒出事。

此刻見是蕭景睿出面,哪裏還敢多話,只讪讪地說了兩句“算了,懶得計較”,便帶着手下飛快地走了。

蕭景睿一擠進人群,就看見擋在一個男孩前面的安禹楠,一看這場面在加上何文新罵罵咧咧,片刻後也就弄清發生了什麽事情。見何文新伸手要打安禹楠,立馬擋了下來。 見人走後,雖然生氣,但卻沒有去追,反倒回身詢問安禹楠。

那男孩身形瘦小,大約還不到十歲左右的樣子,臉上有幾道紅紅的掌印,略略浮腫。

見打他的人走了,蘇注又護着他,這才微微直起蜷縮的身子,飛快地四處爬着去揀拾散落一地的書籍,重新壘成高高的一疊,用一張舊包袱皮包裹,可是書多布少,半天也打不成結。

“你叫什麽名字?”蕭景睿也幫着撿了幾本書回來,碰碰那男孩的肩頭,“你應該已經挨了好幾腳吧,受傷了沒有?”

那男孩瑟縮着躲開他的手,低頭不語。景睿又轉向蘇注,問道:“安公子,這個男孩,你認識?”

蘇注點點頭,也沒有多說什麽,只是低頭細心的替庭生把書用帶子捆好。

“景睿,”梅長蘇在馬車上叫道,“把那孩子帶過來我看看。”

“哦。”蕭景睿伸手抓住男孩的胳膊,溫言道,“這麽多書你怎麽抱得動啊?我找個人幫你拿,走,我們先過去。”

“我抱得動……”庭生小聲嘀咕着,但見蘇注和那人說話,看起來是認識的人。便不再緊張,被蕭景睿半拖半抱地帶到了馬車旁,和蘇注進了車廂裏,梅長蘇和蘇注目光對視,互相點點頭。梅長蘇便把目光放在男孩身上,溫暖柔軟的手按在男孩的肩上,依次向下,輕柔但仔細地檢查了他的全身,手掌按到肋下時,那孩子受痛般地叫了一聲,向後躲了一下。

“這裏大概傷到了。”蕭景睿從後面扶住了男孩的身體,輕輕解開他的上衣,可一看之下,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

只見瘦小的身躬上,除了肋骨處有一處青紫新傷外,竟還遍布舊傷,粗粗一看,仿佛有棒打的、鞭抽的,甚至還有烙鐵烙的,雖然痕跡都有些淡了,但仍可以想象當時這孩子受的是怎樣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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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誰家的孩子?”蕭景睿難掩震驚,大聲問道,但轉念一想,又改口問道,“你是哪個府裏的小厮嗎?是誰這樣經常打你……”

“沒有……”那孩子立即否認道,看了蘇注一眼,似乎在向她解釋“已經沒有了,這是以前留下的……”

“剛才那個人打你這麽重,你剛才還跟我說沒事。”蘇注皺眉,聲音提高,十分的不高興:“如果不是我恰巧路過發現你,如果沒有景睿後面的幫忙,你有沒有想過會怎麽樣!”

庭生見蘇注頭一次發脾氣,害怕的有些瑟縮,聲音小小的回答:“我沒有想那麽多,那個人把書都……”

“書你想要的話,我可以給你買。這不要緊,可是,若你要是如此不小心,我以後就……”“對不起,我知道了,你別不教我讀書認字。”庭生見蘇注真心動了氣,怕以後不會再進宮教自己了,一下子慌起來。

“你……”見庭生這樣,蘇注的氣早就消了,只不過是為了讓他記住這個教訓。于是,心疼的摸摸他的頭:“還疼不?我改天找他算賬去,把他打的鼻青臉腫給你出氣好不?”

庭生知道蘇注是在逗自己開心,安慰自己,心裏感到一股暖意。

“景睿,”梅長蘇輕聲阻止要繼續發問的景睿道,“別問了,這孩子肋骨就算沒斷也有裂痕了,先帶回府去請個大夫細看一看。說罷,看向庭生問道。

“你多大了?”

“十一歲。”

“叫什麽名字?”

男孩停頓了很久,看向蘇注,見蘇注微微點頭,才吐出兩個字:“庭生。”

“姓什麽呢?”

“……我沒有姓,就叫庭生……”

梅長蘇再次細細地端詳了一下這個孩子。

雖然臉頰紅腫,容貌稚嫩,但仍然看得出眉目相當俊氣。

從一開始他的言談舉止就十分的逆來順受,面對任何不公的對待都沒有反抗的意圖,卻奇怪的是,在他身上又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的奴才氣,仿佛骨子裏就帶有一種血性和堅韌,再怎樣欺侮,也沒辦法讓他變得卑微。

“庭生,如果我們現在放你下去,那麽你回去後,會有人給你找大夫嗎?”

庭生抿緊了嘴唇,顯然是沒有肯定的答案,又不願意撒謊。

蘇注見狀,攬着庭生,勸道。

“這兩個大哥哥要先把你帶到他們住的地方去,等大夫檢查完了,說你沒事了,再送你回去。這樣好不好?”

庭生低頭不語,眉毛擰得緊緊的,有些猶豫。

“我們的好意是不是會給你帶來麻煩?”梅長蘇問道。

庭生悸動了一下,緊緊咬住嘴唇。

“你是一個人出來的嗎?”

“不……還有一個……”

“那個人呢?”

“先跑了……”

“如果你回去晚了,會有人打你嗎?”

庭生眸中閃過一絲冷意,搖了搖頭:“現在不會了……只是沒有飯吃而已……”

蕭景睿頓時覺得熱血一湧,怒道:“不給你吃飯?你到底是哪家的?這樣對你你還回去幹什麽!你快告訴我,我可以幫你的,到我們家來也行啊,至少有飯吃!”

庭生擡起眼睛,目光中有着超越他年齡的成熟與冷靜,“你覺得我可憐,想要收留我是不是?”

蕭景睿一呆,有些尴尬地解釋道:“不……我的意思是……”

“我是沒有權利被收留的,我一定要回到那個地方去……如果可以被收留,早就有人願意收留我了……”

“你有簽賣身契是嗎?”蕭景睿猜測着,“是賣給誰家的,你告訴我,我可以去商量。”

庭生淡然地垂下眼睛,“不,這不行。”

兩人見從庭生這裏問不出什麽東西,便把目光轉向蘇注。

“安公子,你……”景睿剛想再說,馬夫在外面高聲道:“大公子,到府了。

☆、靖王景琰

?作者有話要說: 我把金陵初遇那章又改了改,因為衆人都說抄襲前人的不好,所以改了一下情節,有空的話再看看之前的那章,提提建議吧,謝謝,水調歌頭那個也改了,其實只是把歌去掉了……

希望可以有時間再回頭看看那兩章,如果仍有唐突,歡迎提意見,我努力改正!!謝謝收看

帶着孩子到了雪廬,大夫很快就過來為他診治了一番,結論是肋骨有錯位,必須靜養,要吃有營養的食物,而且絕不可以再幹體力活,否則幼嫩的身體就難免會留下什麽後遺症。

看庭生的樣子就知道他現在生活的環境一定非常不好,如果就這樣讓他回去,恐怕這兩條醫囑一條也做不到,但無論蕭景睿怎樣盤問,庭生就是一個字也不吐露他到底是住在什麽地方的。

相比之下梅長蘇沒有那麽性急,他只是派人送來精致飲食給庭生吃了,讓他睡覺休息。

後來見他實在心中不安睡不着覺,便翻了一本書一點一點考察他現在學問的程度。

“你沒有教你念書的師傅吧?”

“有。”

“是誰教你認的字?”

“我娘,和那個大哥哥。”

梅長蘇看着庭生指着在院子裏和飛流說話的安禹楠,微微沉吟了一下。

看樣子這孩子雖有求學之心,但顯然學得相當膚淺雜亂,買的這一堆書看起來是安禹楠為他開的書單,由淺入深選的很好,只是不知道庭生買書的錢卻是從何而來的。

梅長蘇耐心地為他把一大堆書本整理好,又從自己的房中拿了許多出來,依次标好順序,“你先看這幾本書,這些是基礎,句讀文風都是最簡潔明快的,為人的道理也清楚。就象蓋房子,根基要正,上面才不會歪斜,如果一味地雜讀,不能領會真意,只會移了性情。還有這幾本,是好書,但你年紀小,字都未必能認全,沒有人講解是看不懂的。怕不是那位大哥哥給你選的吧,這幾本先放着,以後有機會,只管來問我。”

庭生登時眼睛一亮,但旋即又黯淡下去。

他本能地知道面前這個大哥哥一定是個很有學問的人,但要想時常到這深深侯門裏來請教他,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是怎麽認識那個大哥哥的?”梅長蘇看出庭生的異樣,轉開話題問道。

“大哥哥第一次見我也是這麽說,說讀書要從淺入深開始看。”庭生提起安禹楠,神情放松下來,語氣也帶着一些輕快,“我最開始還以為他是壞人,不過他給我的傷口上藥,對我很好,還答應給我教書識字。”

梅長蘇想了想,正要說話,雪廬外突然傳來一聲清叱,正是飛流的聲音,緊接着有人大叫起來:“小少爺,這個不能打……這個是……”

“闖進來,打!”飛流冷冷地答了一句,衣袂破空之聲更烈。

“你是什麽人?敢攔我……”另有人怒喝了一聲,但随即語音滞住,大概是被飛流的攻勢所逼,根本開不了口再說話。

“出去,就不打!”飛流大概得了梅長蘇的吩咐,并不下死手,只是語調如冰,毫無周轉的餘地。

蕭景睿雖然沒有聽出那被攔在外面的男子到底是誰,但還是立刻飛奔了出去,片刻後,他的聲音也傳來:“飛流,不要打了,這個是客人,可以進來的。”

“沒有說可以!出去!”飛流堅持道。

梅長蘇不由略略蹙了蹙眉頭。

除了飛流已經認識的幾個人以外,一般客人來訪,都是由下人進來通報,如果願意見,自己就會先吩咐飛流不用攔阻,所以從來沒有發生過什麽沖突。

這個客人顯然是依仗着某種身份,從外面一路沖進來的,家仆們不僅不敢強攔,甚至連搶先通報都來不及,因而才會招惹上飛流,被他攔截下來。

對于這樣無禮的客人,梅長蘇原本是根本不會見的。

正要揚聲謝客,視線一轉,落到庭生和安禹楠的身上。

那孩子面色慘白,仰着頭張着嘴,側耳傾聽着外面的動靜,兩只手緊緊絞在一起,都快被自己絞得變形了。安禹楠倒是沒有什麽大動作,只是低聲勸着庭生,讓他放松下來,不會有事的。

梅長蘇心頭一動,頓時改變了主意,向外道:“飛流,讓他進來!”

打鬥聲嘎然而止,蕭景睿的聲音随即響起,語調很是客氣:“您沒傷着吧?怎麽會就這樣沖進來呢?是有什麽急事嗎?我父親并不在家,要不我陪您去正廳等……”

“我不是來找謝侯爺的,”那人一面說着,一面已經沖進了雪廬,迎面撞上梅長蘇清淡中微帶冷峭的目光,不由自主便凝住了腳步,雙眸四處一撒,看到庭生好端端站在那裏,這才定了定神,問了一句:“庭兒,你還好吧?”

“是。”庭生恭謹地低聲應答。

“這孩子你也認識?”跟着進來的蕭景睿忙問道。

“景睿,”那人轉過身去,正色道,“我聽說這孩子不小心,在街上沖撞了貴人的車駕,可能驚了你重要的客人,也難怪你生氣。不過他怎麽說也只是個孩子,還請看在我的薄面上,讓他給你的客人賠個禮,放了他吧?”

蕭景睿看着他,很是反應了一會兒,蘇注此時站起身不慌不忙:“殿下大概是誤會了,庭生沒有沖撞我們的車駕,我們是路過遇到了,順便把他帶回來診斷一下傷勢的。您要不信,大可以問問庭生。”

“實在不知是靖王殿下駕到,”梅長蘇緩緩起身施禮,“剛才飛流冒犯了,還請見諒。”

蕭景睿忙上前介紹道:“靖王殿下,這位是蘇哲蘇先生,這位是安曉安先生。”

皇七子靖王蕭景琰今年三十一歲,是個長身玉立的青年,容貌與他的兄弟們不相大差,只是因為常年在外帶兵,皇族的貴氣外又多了幾分剛毅之氣,臉上手上的皮膚也不象其他皇子們保養得那樣嬌嫩。

聽了蘇哲和安曉之名,他并未露出什麽特別的表情,大概只是看在蕭景睿如此鄭重介紹的份上,客套地還了個禮。

“庭生是靖王殿下府上的人嗎?”蕭景睿請客人入座後,立即問道。

“……呃……不是……”靖王的神情有些為難,似乎是不知該如何措辭,“庭生現在……是住在掖幽庭內……”

“掖幽庭?”蕭景睿怎麽想也沒想到這個地方,脫口便道,“那不是谪罰宮奴所居之地嗎?他這麽小,犯了什麽罪要關在那裏?”

庭生的嘴唇抿成如鐵一般堅硬的線條,面上沒有一點血色。

“他是随母羁押,在那裏出生的。”靖王知道就算自己不說,蕭景睿也很容易查的出來,幹脆快速地道,“如果沒什麽事,就快讓他回去吧。掖幽庭裏的人按宮規是不能在外面過夜的,他母親現在一定非常着急……”

對于庭生的存在,靖王也是幾年前才無意發現的,當時那孩子實在被折磨的不成人形,這些年雖然運用了一下自己的權力讓他不再挨打,但總歸不能完完整整地庇護住他。

因此每次離京巡邊,心裏都難免要牽挂。

這次回京沒有幾天,先忙着在兵部交革一些事務,好容易空閑下來去看他,卻聽說他同庭的一個小伴說他在街上惹了禍,忙忙地打聽了過來救他,幸好并沒有出什麽事。

“擅闖侯府,是本王魯莽了。改日定來致歉。”靖王不再多說,起身向庭生使了個眼色,“時辰不早,先告辭……”

“啊呀,”衆人只聽一聲小小的驚呼,就看見安禹楠的衣服濕了大片,面前是一個打翻了的茶杯。

“景睿,你去給我取件衣服來可好,這濕乎乎的回去可真有些難受。”

“哦……好的,安兄稍等片刻。”景睿愣了一下,便快步走出去給蘇注取衣服了。

梅長蘇看着安禹楠看似不經意的望了自己一眼,心裏一動,緩緩轉動着眼珠,視線找到了睜大眼睛呆愣愣看着的庭生,向他微微一笑,招了招手:“庭生,你過來一下。”

庭生看了靖王一眼,雖然不太明白,但還是慢慢走到長椅旁邊。

“庭生,你願意讓我教你念書嗎?”

庭生吓了一跳,一時不知道該怎麽麽回答。

靖王皺了皺眉,道:“蘇先生,庭生是掖幽庭的人……”

“我知道,”梅長蘇大概因為剛才咳得太厲害,眸中仍浮有一層潤潤的水氣,但視線卻由此而顯得更為灼熱,“我只問你,你願不願意?”

庭生看看梅長蘇,又看看安禹楠對自己微微點頭示意,胸口急劇起伏了兩下,不知怎麽的,他突然覺得這一定是一個機會,于是一咬牙,挺起胸脯,大聲道:“我願意!”

“好,”梅長蘇蒼白的臉上笑意更深,伸手将那孩子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你先回去。

我一定會有辦法,可以把你接到我的身邊來。”

對于梅長蘇突然做出的這個承諾,最吃驚的人反而是靖王蕭景琰,因為他要比蕭景睿更加清楚那個孩子的身份,也更清楚想要把庭生帶離掖幽庭的難度。

畢竟這些年來,自己這個皇子多方努力,也沒能達到收留庭生進府的目的,而這個青年不過只是寧國侯府大公子的一個好朋友而已,就算蕭景睿傾力幫他,只怕也都是徒勞無功,白白讓庭生再多失望一次。

“蘇先生一定是心地柔善之人,見不得這個孩子受苦,”靖王淡淡道,“不過掖幽庭的人必須要經聖旨特赦才能離開,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蘇先生以為這只是寧國侯爺一句話的事麽?”

靖王臉色有些冰冷地審視着坐在樹下長椅上的人,表現的相當警覺。與他相比,梅長蘇的态度反而要輕松很多,他一面低聲吩咐飛流到院外去,一面看了看安禹楠。

蘇注知道梅長蘇這一眼的深意,當下也不多說,拿了本書帶着庭生去院子裏了。走之前還不忘把房門關上,給兩位一個安靜的空間。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二位的談話早已結束,蘇注也找了個房間換上的景睿拿來的新衣服。

蕭景琰只看了梅長蘇一眼,什麽話也不說,起身叫了庭生過來,幫他把那包書拎在手中,起身告辭。

庭生依依不舍的看了蘇注一眼,欲言又止。

“沒事。”蘇注沖他笑笑,“我會去的。”

景琰皺着眉頭看了看和庭生看似相處親密的蘇注,以為她也是屋子裏那個蘇哲的人,想着方才的談話,冷哼一聲,帶着庭生很幹脆地就離開了雪廬。

☆、身份暴露

? “景琰,今日怎麽有些心神不寧啊。”靜嫔讓宮女端來點心,見景琰神情嚴肅,眉頭緊皺,細聲細語的問道。

“哦,母妃,沒事,”景琰回過神來,淡淡一笑,剛毅的臉上添了幾分柔和,讓在旁邊守着的宮女都紛紛臉紅。“可能是最近沒有睡好,回去好好休息就是了。”

“娘娘最近新做了許多點心,就盼着殿下過來一起品嘗呢,”清葉在旁邊忍不住說道,被靜嫔假意呵斥了一下,抿着嘴笑着不說話了。

景琰看母親神色略顯疲憊,還要強打着精神,心裏有些愧疚。“母妃看起來氣色不好,兒臣還要在這裏叨擾,那……”“沒事的,你們都退下吧。”看出有旁人在這裏,景琰有些話不好說,靜嫔就遣退了周遭的人。

不一會兒,房中就只剩下母子二人。

“母親可還記得庭生。”景琰也不再兜兜繞繞,直接開口。

“記得,在掖幽庭裏那人的血脈,我怎會不認得。”靜嫔沒想到自己的孩子開口竟會是這個,有些不解:“那孩子怎麽了?又受欺負了?”

“庭生倒沒有受欺負。”景琰急忙安穩住母親,這才說出下面的話:“而是有人過于關心他了,我有些不安。”

“過于關心?”

“母親可知,穆王府家住進了一個客人,說是穆青的朋友。”

“是聽說過,那個叫……安曉的青年?”

“就是他。”

“他和庭兒,這有什麽關聯?”

“那日我見庭兒和他過于親密,離別時還依依不舍,心裏有所懷疑,便在回去後,細細的詢問庭生。庭生生性純真,不善撒謊。可是在說起那個安曉的時候,竟支支吾吾半天說不清楚。母親不覺得很蹊跷麽?”景琰吐出一口氣,卻依然緊皺眉頭,表情極度的不安:“母親,庭兒日日在皇宮之中,平日很難與外界接觸,但卻對安曉極為喜歡,而且好像……安曉還給庭兒教書識字了,這次回來,我看庭兒已經可以認識很多字,明顯就是有人在教他一樣。”

回想起那日在屋內聽到的動靜,清葉近日來明顯愉悅的神情,在聯想景琰說的事情。靜嫔神色一變,把目光落在了桌子上的各色點心上,若有所思。

“也有可能是我多想了,母親不必為此事費心神了”景琰不想在勞煩母親,便匆匆轉移了話題,順手拿起桌上的點心咬了下去,想也沒想的就開了口:“母親這次做的點心很淡啊,幾乎嘗不出甜味,這種點心也只有……”說着說着,景琰意識到了什麽,自己的聲音也漸漸淡了下去,眼眶有些濕潤。

“母親……”

“景琰,你先回去吧,我……還有事情要做。”

“……是。”

當晚,芷蘿宮。

“清葉,你确定你的主子今夜會來麽?”坐在梳妝鏡前,靜嫔看着原本在給自己卸去飾物的清葉手一頓,繼續慢悠悠的開口:“如果要是來不了,你豈不是會在這冷風中待一晚上?”

“……娘娘在說什麽啊,清葉的主子就是娘娘啊。”

“你老實說,你的主子,是不是……那日自刎在武英殿的她……”話出口的時候,靜嫔覺得自己的聲音都有些顫抖,卻依舊一字一句的說着:“她托你進宮,是不是為了保我平安。”

清葉見靜嫔竟全都說中,心知無法再隐瞞下去,連忙叩首行禮:“清葉一心只想保護娘娘的周全,并未有它意,但是自身力量薄弱,多次讓娘娘受委屈。娘娘若要怪罪,就罰清葉一人吧。”

此話并沒有雖然直接回答娘娘的話,但是彼此都是聰明人,又何嘗聽不出此話背後的深意,靜嫔潸然淚下,一時之間竟完全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十三年,我心知她沒有死,我知道她如此那般的聰慧,那日絕不會是她的終點。可是,為什麽她還要回來,為什麽還要踏進這深水之中。”

靜嫔的聲聲哭訴,讓清葉也忍不住紅了眼圈,上前勸慰。

“娘娘,家主這樣做,自然有她的深意。不過,娘娘是如何看出是家主委托清葉的呢?”

“那日她自刎于大殿之上,我覺察有些蹊跷,便趁混亂之中曾去切脈,發現她只是處于假死,還有微弱的脈搏。我自幼學醫,自然知道有如此功效的奇藥,可以讓人暫停呼吸心跳一炷香的時間。”穩定了一下情緒,靜嫔繼續說道:“我原以為,她不會再回來,可是前幾日我看你神情有細微的愉悅之情,再加上我賜予的點心,你除了那口味清淡的茶花酥,剩下的都分與她人。這茶花酥,味道極淡,也只有那個人,喜歡這種旁人無法接受的淡味點心。”

“這也只有一種可能,她回來了。”靜嫔拭去殘留在臉頰的淚水,聲音漸漸堅定起來,眼神裏閃過複雜的情緒:“她是要為當年的冤情,報仇雪恨。我知道,我也懂。只是,這又何嘗容易?”

“七萬男兒,天地為墓,赤焰铮魂,情義千秋。”

至今,每當念出當年蘇注在大殿之上用清亮的聲音說出這句話時,靜嫔依舊可以感受到那種赤血豪情所帶來的震撼,那種剛毅而又堅定的感情是無法消磨的。

也罷,自己當時看到那一幕的時候,不就想到未來總會有那麽一天麽?

☆、稚子游戲

? 平言如往常一樣,交代好近幾日的安排,和各個部門該做的事情以後,便讓衆人散去。待一切都歸與平靜後,才靜下心來細想最近發生的種種。

聽江左盟的人說,他們的宗主在月初時來到了金陵,好像還打算在此長住。自己那日在贊禮樓上也的确看見了江左盟的宗主梅長蘇。

不過讓自己覺的奇怪的,不是這個多次合作的盟主,而是,坐在另一頭穆府棚子裏那個容貌俊美,舉止風度翩翩的少年。

自己為了不引人注目,特地站在人多的地方,觀察着四周的情況。可是片刻之後,就覺得突然有一道目光如利劍般直直射向自己,平言穩住心神向來者望去。發現那個少年看到自己警惕的樣子,若有所思的一會兒,突然噗嗤一下笑開,然後扭頭沖身邊的随從說了什麽,又指指自己這邊。

仔細回想後,平言确定自己并不認識那個少年,無論是從敵人角度還是朋友角度,都對他沒有印象。

片刻之後,那個随從已經走到自己身邊,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後才開口。

“主子讓我把這個玉佩給公子,說公子一看便知。”

平言被這一番話有些摸不着頭腦,待看到随從手裏那透白的麒麟玉佩後,心裏一震。緊盯着來者問道。

“你主子還說什麽了麽?”

“還說會在今日前去拜訪公子,讓公子耐心等候。”

“好的,我知道了。多謝。”

那玉佩,在別人看來沒什麽特別的,但是平言卻知道這意味着什麽。

宗主玉佩從不離身,人在玉在,人亡玉毀。如今那少年讓随從把玉佩送來給自己過目,也是以一種隐秘的方式告訴自己她回來了。

十三年了,終于回來了。

得知宗主回來的消息後,一時也沒心在看比賽了,匆匆離開回到盟裏,吩咐如果有人要找自己直接帶進來就好,還細心布置了一桌宗主愛吃的酒菜點心,想想不妥,怕手下的人不認識蘇注,态度有些懈怠,又親自守在門看耐心等着蘇注的到來。

盟裏的人頭一次見平言親自在門口迎接,十分詫異,以為是什麽尊貴的客人來訪,但又不好詢問平言,也眼巴巴的看着門口,企圖第一眼看到來者是何方神聖。

看完比賽,蘇注借口說要去一個老先生家裏做客,慕青一聽又是書本又是探讨,頭一個有兩個大,自然不願意跟着一起去,只得和蘇注告了別,先行回府。

蘇注大老遠就看見平言守在大門口等着自己,輕輕一笑,加快了步伐。

剛才在贊禮樓,人又多又雜,即便是認出了平言,蘇注也不好過去打招呼。畢竟自己坐在穆府的棚子裏,周圍的人都對自己好奇着呢,想來想去只好讓随從傳個口信,等比賽完了自己來找他。

進了門,打量了一下衆人,又細細詢問了衆多事情,平言跟在身旁,耐心又簡潔的一一回答後,蘇注滿意的點點頭,在停下來正視着平言。

“平大哥,這十三年來,辛苦你了。”

平言看着眼前這個陌生的面孔,用陌生的嗓音說着那些熟悉的話語。

又想到這十三年來蘇注一個小小的弱女子不知道經歷了怎麽樣的苦難,一時之間,堅毅豪爽的男兒竟當衆紅了眼圈。

“宗主,歡迎回家。”吸吸鼻子,平言也覺得自己這樣過于女子嬌氣,不太好意思的又笑開。

“恩,我回來了。”

熱熱鬧鬧的慶祝一晚後,蘇注又重新正式回到暗煞盟,并給平言和錦谷的總管嘯林一起開了個會,打算私下不引人注目的合并暗煞盟和錦谷,分為兩個分支進行運作。

接連幾天三個人都就此事展開密談,商量着具體事宜,并重新分批整合人員,分散到兩處。

不管是暗煞盟還是錦谷,整體實力有了大大增強,互相聯系也更加緊密。

“但是,為什麽還要我來管?”平言一副委屈的表情,“宗主,我這都管了十三年了,你回來了,我怎麽還能在管?負責下去安排事務做事就好。”

“太累,我管不了,”蘇注見平言盯着自己,又一本正經的解釋道:“我适合經商,但是像盟裏這種打交道安排工作,就很适合你,所以依舊是你處理事務,我負責在幕後出謀劃策。”斜靠在鋪上,蘇注輕搖扇子,一副飄飄欲仙的樣子,接下來的話讓平言一口氣,差點憋過去。“再說現在盟裏有幾個認識我?大家都認識你這個赫赫有名的暗煞主事人,我這就算是挂個閑職,四處騙吃騙喝罷了。”見平言還想再說。連忙舉手打住對方:“有什麽事情我可以出出主意,但是不許反駁,就這麽訂下了。”

平言可算是見識了自己宗主胡攪蠻纏的高深功力了。

夜裏,庭生突然醒過來,估摸了一下時間,便悄悄摸摸索索的穿好衣服,來到院子裏。

不知道那個安哥哥是否已經知道了自己現在在雪廬而不是在掖幽庭裏,庭生心裏有些沒底。

前幾日安哥哥去掖幽庭看望自己的時候,都是匆匆的來匆匆的走,好像有很多事情要做。上次離開時像是看出了自己有些失望,便語諾自己,今日一定會過來看望自己。可是今日短短幾個時辰只見,發生了這麽多事情,現在又莫名其妙的來到了雪廬裏,發生的一切根本來不及告訴安哥哥。

他會來麽?

懷着小小的疑問,庭生坐在一處臺階上,耐心的等待着。突然一個聲音從背後響起,吓的庭生一下子蹦出好幾步。

“你,睡覺。”

“我要等人,飛流哥哥,現在不能睡。”見來者是飛流哥哥,庭生的心微微定了一下,小聲的解釋着。

“等人?”

“安哥哥。”

“安哥哥?”飛流木讷了一會兒,像是在反應這個安哥哥是什麽人,庭生見此就提醒了一下:“就是那個每次來都給飛流哥哥帶點心的那個安哥哥。”

飛流突然眼睛一亮,整個人都愉悅起來,問道。

“要來?”

“嗯,安哥哥說今天要來看我。”庭生不知道為什麽飛流哥哥一聽安禹楠要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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