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一卷英雄琅琊榜,囊盡天下奇英才
,哼了一聲,面色卻緩和起來。“你個臭小子,還知道我這麽個人啊,我還以為你游山玩水把我忘了呢。”
“那哪能忘了您,”蘇注瞪大了眼睛,十分嚴肅的看着周玄清,“每逢過年過節我讓人捎去的點心爺爺您不是吃的挺開心的麽……”
“你個臭小子……”周玄清上手就敲了蘇注兩下,見她痛的嗷嗷直叫,才收回手。“下次要在不去看我,我可就不是這麽簡單的敲你幾下了。”
認識安禹楠純屬意外,不過周玄清挺喜歡這個機靈的小夥子,時不時的會給他講一些道理知識。這次除了看見這只玉蟬外,看到安禹楠寫給自己的信,也是讓自己千裏迢迢趕到金陵來的原因。
“知道了……”蘇注哼唧了一下,躲到一邊,給二人留出口空間,好進行接下來的談話。
☆、長亭相認
? 穆王府的車隊辘辘遠去,未幾便只餘一抹煙塵,在隆冬冷硬的空氣中漸淡漸沉。
離開避風的岩壁,被前方谷地擠壓加速過的寒風立即擦地而來,将梅長蘇的滿頭烏發吹得在空中翩飛翻卷。
“诶,她還是來了。”突然,蘇注壓抑的嘆了一口氣,看向梅長蘇,語氣有些不忍:“你過去吧,我要和黎綱說一些事情,一會兒再過去。”
“嗯。”
前方是一處舒緩的坡地,草痕早已掩于積雪之下,稀疏的幾棵樹零星散栽着,也是枯枝瑟瑟,分外蕭索。
梅長蘇看着坡地那邊隐隐露出的一角衣裙,伸手撫開被風吹得貼在臉上的發絲,快步沿坡地而上,一直走到最高處,方才慢慢凝住了腳步。
寒枝殘雪之下,霓凰郡主迎風而立,一襲玉色披風獵獵作響,更顯出這位南境女帥不畏風寒的凜凜氣質。
梅長蘇并沒有想到郡主會來,但既然她已經來了,他也沒有想過要避開。
聽到梅長蘇的腳步聲,霓凰郡主側過俏麗的面龐,向他露出一個柔和的笑容。
自那日武英殿外分手,兩人便再沒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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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該說的話早已托夏冬傳了過去,以霓凰的高傲性情,要麽是兩相決絕,要麽是默然等待,當不會如一般小兒女樣,猜疑多慮,糾纏追問。
所以梅長蘇猜不透霓凰為什麽要特意趁此機會,出城來與自己見面。
“可你若是赤焰舊人,當以少帥稱之,為何會直呼林殊之名?”
蘇注只不過是去馬車出給黎綱商量了一些事情,一回來就聽見了如此膽戰心驚的這句話。吓的一哆嗦,連忙沖過去,生怕梅長蘇一個氣血不暢昏了過去。
剛到長亭,就見霓凰突然一把抓起梅長蘇的右臂,用力扯開他腕間的束袖,将厚厚的裘皮衣袖向上猛推,一直推到了肘部。
梅長蘇順從着她的擺布,沒有抗拒,也沒有遮掩,只是那雙深邃如潭的眼眸,蒙上了一層淡淡的凄涼。
“霓凰郡主……”張了張嘴,蘇注也只是吐出了這四個字。
當時也曾思考過到了今天相認時,該怎麽應對。可是當真的到了這個時候,自己腦袋裏卻一片空白。
該怎麽說,才能安慰她那受傷的心靈?
不理會蘇注的話,霓凰握緊梅長蘇的手臂反反複複地仔細看了好幾遍,可裸露在外的整個部分都是光潔一片,沒發現任何可以稱之為标記的痕跡。
呆呆地松開手,愣了好一陣兒,霓凰還是不甘心地又伸手扯開了梅長蘇的領口,認真察看他肩胛骨的部位。
仍是肌膚光潔,無痕無印。
年輕姑娘的淚水終于奪眶而出,順着臉頰,不停地向下滴落,給人的錯覺,就好象這淚滴立即會在凜冽的寒風中,被凍結成鲛人的珍珠。
“你很怕冷嗎?”霓凰看着他收緊披風的動作,輕聲問道。
“是……我很怕冷……”
“他以前從來不怕冷的,大家都說他是小火人,”霓凰面色蒼白,眼眸中水氣盈盈,“到底是怎麽樣殘忍的事,才能抹掉一個人身上的所有痕跡,才能讓一個火人變得那麽怕冷……”
“霓凰……”梅長蘇的神情仍然是靜靜的,音調仍然是低低的,“看到的就已經足夠了,你不要再多加想象。有很多痛苦,都是因為控制不住自己的想象而産生的,你沒有必要面對它,更沒有必要承受它。林殊已經死了,你只要相信這個就行了……”
“可是女人的感覺總是不講道理的,”霓凰凝望着他的臉,淚水落得又快又急,“就算什麽痕跡都沒有,我們也能知道……也許越是什麽都沒有,我才越是知道……林殊哥哥,我知道是你……”
“傻孩子,”梅長蘇只覺得眼框一陣陣的發燙, “我知道你念着林殊哥哥,我現在也很好,很快樂,你看不是麽?”
“林殊哥哥怎麽會好,小蘇不在你身邊,你怎麽會快樂?”霓凰的語氣又急又氣,“林殊哥哥和小蘇,兩情相願,如今……”說着說着,霓凰的語氣漸漸猶豫起來,緩緩的把目光轉向這個亭子裏站着的第三個人,那個曾在自己府中暫住的安曉。
蘇注見霓凰這麽快的就能想到自己,并開始懷疑。暗暗的贊嘆了一下霓凰識人的功力,卻依然打算不認賬:“霓凰郡主突然望向我,是什麽意思?”
“你,和青兒玩的好這我知道,但是你和林殊哥哥也相識已久。”霓凰一步步的靠近蘇注,雖然淚水漣漣,卻絲毫不阻礙分析的速度。“在看到我查看林殊哥哥時,你下意識的會去阻礙。青兒還說飛流喜歡叫你姐姐,以為是因為你的長相模糊了性別才讓飛流分不清的,現在細細想來,你……”
霓凰見自己越說,眼前的人眼神越是閃躲,心裏的答案漸漸肯定下來。
“小蘇,是……是你麽?”
蘇注看着霓凰懇切的望着自己,就只是為了從自己口中聽到那讓她心安的答案。想想這些年來,她征戰沙場,鐵血豪邁,卻只能孤身一人,身邊在沒有兒時的玩伴。一時間,鼻子一酸,兩行淚落了下來。
“霓凰。”
單單的這兩個字,霓凰就像是洪水決堤了一樣,一切都不管不顧的抱着蘇注嚎啕大哭起來。
“既然活着,為什麽不告訴我,你知不知道這十三年我有多難熬,你為什麽不告訴我,蘇注,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多想林殊哥哥,多想念我們四個一起的時光……”
“霓凰,你聽我說,”梅長蘇見霓凰的情緒穩定了一些後。輕柔的說道: “你先不要問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有一天我會讓聶铎原原本本告訴你的,可是現在……你能不能聽我的話,乖乖回穆王府去,我們今天會面的事,不要跟任何人說,即使是夏冬和靖王也不可以。以後如果再相見,我還是蘇哲,蘇兒還是安曉,你還是郡主,不要讓其他人看出異樣來,你做的到嗎?”
霓凰用衣袖印去臉上的水跡,振作了一下精神,點點頭,“我知道,你現在要做的事很難,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有小蘇在你身邊陪着你,我也放心。”
梅長蘇微微笑着,伸手理順了她耳邊的亂發,輕聲道:“清明之後,你就回雲南去吧,我會讓聶铎也過去,你們在那裏安靜地等我的消息,好不好?”
“不行,”霓凰郡主柳眉輕揚,“你在京城勢單力薄,起碼我要留下來幫你和小蘇……”
“在雲南也有事情可以做的。”梅長蘇溫和地勸道,“需要你幫忙的時候,我一定會叫你,因為你不是局外人,我們要共同努力才行。”
霓凰眼波輕動,沉吟了片刻,慢慢點了點頭,“那好……我回雲南可以牽制一些局面,也許确實比留在京城更有用。等我走後,穆王府在京城的所有力量,你都可以随意調派。”
梅長蘇眸中露出笑意,贊道:“這些年你實在是歷練了,果斷慧敏,思路清晰,朝局脈絡把握得也很準。有你穩定南方,我在京城也省心不少。”
霓凰看着他素白清減的容顏和閑淡安寧的微笑,心中突然甚覺酸楚,又不想再惹他難過,自己勉強忍了下去,語調微顫地道:“林殊哥哥,你要小心……”
梅長蘇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蘇注這時打量了一下霓凰,從懷中摸出一方素巾,撥開旁邊地上積雪表面的一層,抓了幾把下面幹淨的雪握成冰塊,用素巾包了敷在霓凰的眼睛上,開起玩笑來,“你是威震三軍的女将軍,不能腫着眼睛回去哦,快敷敷你紅紅的眼睛吧……”
霓凰破頤一笑,接過冰包輕壓着輪流冷敷兩只眼睛,方才的郁郁悲凄略略疏散了一些,見梅長蘇嘴唇有些凍的發紫,蘇注在旁邊給他細心的擋着風。擔心的說道:“這天這麽冷,你們還是先坐馬車回城去吧。我在這裏等一會兒,等小青送完周老先生回來,我的眼睛也差不多好了。你放心,不會讓那小子發現的。”
“要是連穆青都能發現,那還了得。”梅長蘇刻意輕松地玩笑了一句,也确實有些抵禦不住身上越來越重的寒意,便又随便叮囑了霓凰幾句,拉着蘇注轉身走下坡地。
一直遠遠站在坡地窪處的黎綱立即迎上前,看見蘇注的手勢,心領神會地跑去叫車夫把停靠在較遠路邊的馬車趕了過來,放下腳凳,扶梅長蘇上車。
梅長蘇靠住車轅,回頭又向坡地的方向看了一眼,見霓凰舉起手中的冰包向他揮動,忙也擡手回應。
馬車随即輕輕搖晃,開始啓動向前,厚重的車簾放下,擋住了外面的山谷的朔風,也隔開了郡主的視線。
梅長蘇只覺得胸口湧起冰針般的刺痛感,再難強力抑制,擡袖捂住嘴一陣咳嗽,好容易平息下來時,雪白的銀裘袖口已暈染了一抹深紅。
“宗主!”黎綱驚呼了一聲,過來扶住他的身體。
“沒事,”梅長蘇淡淡地一笑,“天氣太冷,回去給我燒點熱水,暖一暖就好了……”
“沒事才見鬼了,”蘇注拿出一只暖着的水壺,讓梅長蘇喝了一口,又細心的給他掖好毯子,開始給他運氣調理。
“回去之後,你給我乖乖的在床上待着,讓晏大夫給你施診調理,再不聽話,當心我關你禁閉。”
話聽上去是惡狠狠的,但是梅長蘇知道,蘇注現在是心疼的不行。
“好,一切都聽你的,我們回去。”
☆、飛流搗蛋日
? “飛流!!!你給我站住!!!”
今天,是一個大日子。
具體來說,是江左盟裏梅長蘇貼身侍衛,飛流的生日。
往年的生日,飛流都是在廊州過的。那時盟裏的人(包括藺晨……)都在,老老少少一堆人把飛流折騰的到處亂跑。
雖然自己被捉弄,但是,飛流還是很喜歡人多熱鬧的感覺,也就任由着他們折騰。
只不過,今年生日到了金陵,沒有那麽多人給自己過生日了。
想到這裏,喜歡熱鬧的飛流有些失落。但是轉念一想,又高興起來。
別人不在,可是蘇姐姐在呀!
蘇注一大早的就爬起來,把被窩裏賴床的飛流拉起來,翻出來一大堆衣服一個個往飛流身上比劃。
“來,轉個圈。”
“哦。”飛流左邊套着淡青色的外衫,右邊套着米黃色的外衫,聽話的伸平手原地轉了個圈。
“左邊那件。”梅長蘇此時從裏屋出來,看着蘇注正在為打扮飛流猶豫着,微微一笑,指指左邊那件,“反正一天下來衣服也會髒的穿不了,右邊那件等髒了再換。”
“嗯,有道理。”贊同的點點頭,蘇注讓飛流換上淡青色的外衫,又細心的給他紮了滿頭的小辮子。
還是用的紅頭繩……
“不,不要。”摸着自己頭上一個一個小辮子,飛流撅着嘴哼哼叽叽的,可是自己半天又取不下來。
“取掉做什麽,這樣多好看!”按住飛流的手,蘇注笑的很是真誠。“不信你問你蘇哥哥。”
“嗯……好看。”看飛流睜着大眼睛望向自己,再加上滿頭紅頭繩紮的小辮子,一時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騙人!”少年雖然腦力不夠,但是一看梅長蘇和蘇注的表情,也知道是在騙自己,更加委屈。
“宗主,蘇小姐,十三先生送來的東西我已經放到西房了……飛流,你的頭發……怎……怎麽成這樣了?”黎綱進來彙報完後,才注意到縮在牆角,滿臉黑氣的飛流,和他那引人注意的發型。
“哼。”飛流聽提到自己的發型,瞪了一眼黎綱,随手抓起身旁的書嗖的一聲就扔了過去。
“诶,我說你這個小家夥,現在脾氣還見長了……”一側身躲過飛來的書,黎綱數落着,“無緣無故的,我就提了這麽一句,你還打我!!宗主!你看飛流……”
梅長蘇像是沒有聽到看到那邊發生的事情一樣,注意力依舊在自己手中的書上,蘇注則是斜靠在一旁,一邊往嘴裏送着橘子,一邊觀戰。
見兩位絲毫沒有勸阻飛流的意思,黎綱心塞的接着飛流越來越毒辣的招數。
“诶,我說這大早上的,怎麽還比劃起來了?”蒙摯不知道什麽時候過來,正在走廊上興致勃勃的看着黎綱和飛流的對打。
“飛流,黎綱不是你的對手。你去和蒙大叔交交手吧。”看見蒙摯白白送上門來,梅長蘇豈有不用之理,所以當即為飛流獻上耐打厚實的蒙大統領。
“嗯,大叔。”果然經梅長蘇的一提醒,飛流的注意力就全集中到了蒙摯的身上。立馬轉換攻擊對象,進攻蒙摯。
“哎,這還說打就打起來了?”蒙摯大聲說着,卻絲毫不敢怠慢,“怎麽每次我一來蘇宅,就要和飛流對招……”
“這說明飛流喜歡你呀,蒙大哥。”蘇注在旁邊笑的賊賊的,還被茶水嗆了一口,梅長蘇無奈的在旁邊給她順氣,示意她喝水慢一點。
“是是是,飛流喜歡我……”蒙摯嘴上應着,笑着順手在壓制住飛流時,飛快的捏捏飛流的小臉,開着玩笑“看在你個小家夥這麽喜歡我的份上,我就不和你一般計較了。”
“不許!”被捏了一下臉的飛流勃然大怒,猛的一掌劈下來,力道大的讓蒙摯都後退了幾步。
“不就捏了一下臉麽?這麽生氣?”蒙摯雖然驚奇飛流的武功水平大漲,但是心裏知道飛流打敗自己還是差一些火候的,所以也不慌。
“就是不許!!”
“我還就捏你臉了。”說罷,蒙摯還真趁空隙又捏了幾下飛流的臉。
“壞人!!!!”飛流氣的嗷嗷直叫,滿院子追着蒙摯打。
“蒙大哥真是童心未泯啊……”注視着園中對打的人良久,蘇注才吐出一句話來,“有一瞬間我怎麽感覺他和藺晨一樣愛調戲飛流……”
梅長蘇片刻之後,也緩緩回答着“我也是這麽覺得。”
“難不成是藺晨假扮的蒙摯?”想象了一下在會見景琰時披着蒙摯外貌的藺晨拿着扇子挑着景琰的下巴,谄媚的說着“美人”,蘇注打了個寒顫,停止在繼續想象下去。
“飛流啊,蒙大哥有一個缺點,”見飛流半天都打不過黑着臉,蘇注笑着提醒他,“蒙大哥看起來天不怕地不怕,其實他腳心怕癢。”
“哎,小蘇!你……”聽到自己的破綻之處被說出,在看到面前的飛流眼睛一亮,蒙摯頓時感覺大事不好,順着雙方分開的時候後退了幾步,“怎麽能把這個說出來呢,我不打了。”
頭一次見到耍賴的蒙摯,梅長蘇和蘇注兩人都感到很新奇。
知道蒙摯這個缺點,是一次偶然。
以前在獵場玩的時候,蘇注無意中發現了蒙摯的鞋底特別的厚,好奇詢問蒙摯,蒙摯卻支支吾吾的說不清楚。
後來,還是愛搗蛋的林殊揭開了真相。
原來,大名鼎鼎的蒙摯,怕癢……
好不容易抓到一個可以打敗蒙摯的機會,飛流怎麽會善罷甘休。自然是接着沖上去攻擊蒙摯,可是蒙摯身形高大,飛流半天都搬不動,只好把求助的目光射向了蘇注梅長蘇這邊。
梅長蘇淺淺一笑,并不打算幫忙。倒是蘇注,起身拍拍衣袖,“我幫你,飛流。”
“好!”
“不是……我說,小蘇,你不能這樣……喂,飛流你別拔我鞋子……不不不,別,哈哈哈哈哈哈……我認輸哈哈哈哈哈哈認輸……”
折騰了大半天,把狼狽不堪的蒙摯送走後,蘇宅恢複了平靜。
至少表面上看起來平靜……
梅長蘇有些困乏,就回屋小憩。飛流和蘇注正在精神頭上,再加上蘇注的鬼點子多,兩個人在不大的蘇宅上蹿下跳,倒還玩的蠻開心。
有人歡喜有人憂。這句話今天很好的在蘇宅體現出來。
相對于往日的自來醒,梅長蘇今日是被屋外嘈雜的聲音給吵醒的。
蘇宅向來安靜,下人來來往往都是十分輕巧,不會出什麽大動靜的。今日怎麽會如此的吵鬧?
坐起身緩了一會兒迷糊的大腦,梅長蘇這才慢慢走出來,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
蘇注和飛流從眼前一閃而過,不知道又飛哪裏去了。片刻之後一大幫人從北園長廊沖了過來。
“宗主,”看見梅長蘇在屋外,甄平先行了禮,然後又急急忙忙的問“宗主可看見了……飛流和蘇……安公子……”
“……你們幾個這樣子……”梅長蘇用手指了指他們,憋着笑問道“是飛流和蘇兒的傑作?”
“你還笑!”荀珍氣的胡子一翹一翹。“你看看那兩個把我們折騰成什麽樣子了!!!”
此時梅長蘇在也憋不住,扶着門框哈哈大笑起來。
荀珍和晏大夫的長胡子被用花花綠綠的布條綁上一個又一個的蝴蝶結;黎綱的雙腳被綁在了一起,甄平臉上用墨水畫的亂七八糟的;就連吉嬸都揮舞着飯鏟氣勢洶洶……
此時此刻,靖王府。
“蘇宅的動靜怎麽這麽大?”合上書,景琰有些好奇的望向密室的方向。“就連坐在房裏的我,都能聽見。”
“殿下功力深厚,能聽見這些動靜,是正常的。”列戰英畢恭畢敬的站在一邊,“再加上他們可能在後院吧,離我們靖王府離得很近,所以聲音可以傳過來。”
“哦。”淡淡的應了一聲,景琰揮揮手讓列戰英退下。
接着翻開書,景琰卻沒了再接着看的心思。
“他們到底在幹什麽?”景琰喃喃自語道。“還真好奇……”
☆、碼頭弟兄
? “啧啧啧,就這種東西,還好意思往蘇宅送。”蘇注倚着門邊,一副嫌棄的看着黎綱搬着譽王不知第幾次送來的東西,不住的搖頭。“秦般若看來眼光也不怎麽樣麽……”
前幾次送來的珠寶擺件,梅長蘇連瞧都沒瞧,就直接讓人怎麽送來的又怎麽送回去了。沒想到接連幾次,不僅沒有打壓住譽王的示好心,反而更加的獻殷勤。
“是,這些機巧玩具是比不上你錦谷所做的,而且,我看……有一些好像還是仿照的……”梅長蘇随意的看了看,有些意外的挑眉。
“這叫不要臉的抄襲!”蘇注哼了一聲,又揚揚下巴,示意梅長蘇看飛流,“你看,連飛流都不喜歡。”
“不喜歡!”聽到叫自己,飛流噘着嘴,嫌棄的看了一眼那些笨拙的玩具,收回眼神繼續玩着蘇注給他的玩具。
“飛流都不喜歡,那就拿去當柴火燒了吧。”梅長蘇淺淺笑着,随意的擺擺手讓黎綱把這些都拿去添火。
“……”黎綱愣了一下,有些不解的問道:“不喜歡的話,夫人為什麽還要收下呢?”
聽到黎綱的話,梅長蘇回房的身形一頓,轉回身看向黎綱,眯了眯眼睛,語氣生硬的說道:“我喜歡,要你管!”
說罷,冷哼一聲,頭都不回的回房間。留下不知所措的黎綱在原地傻愣着,還有偷笑的蘇注。
“我說錯什麽了麽?”
“沒事,他沒睡醒,腦袋還是漿糊呢,別理他。”止住笑,知道梅長蘇為何不高興的蘇注拍拍黎綱的肩,語氣溫和的安慰他後,叫着飛流兩人跑去找吉嬸偷吃點心去了。
“诶,說你笨你還真不負衆望。”路過的晏大夫嘆口氣,抱着幾本醫書。見黎綱還是一臉茫然,好心的停下來給他解釋。
“宗主叫蘇小姐夫人,是他喜歡這樣叫。你也這樣叫,雖然表示尊敬,但是宗主不喜歡。這樣,懂了吧。”
“哦……”黎綱拍了一下額頭,又有些遲疑的問道:“宗主這是,吃醋了?”
這黎綱懂了是懂了,可是就是詢問晏大夫的聲音有些大……
“黎綱,你今天不許吃飯,給我去後院劈柴去!”梅長蘇的聲音,透過半開的窗戶清晰的穿了出來,語氣裏還帶着點點的惱羞成怒。
“嘿嘿,是,宗主。”黎綱嘿嘿的笑着,聽到自己被罰也不難過,笑嘻嘻的應了一聲。還嫌鬧的不夠大似的又喊了一聲。
“宗主,夫人去吉嬸那了,說是過一會兒在過來。”
“飛流!!給我把黎綱丢出去!”梅長蘇手上的書還沒來得及放就怒氣沖沖的走出來。見喊了一聲飛流卻沒動靜,有些奇怪。
“宗主,飛流和夫人一起去吉嬸那了……诶,宗主這麽喜歡這本翔地記,怎麽随意拿來扔呢。”黎綱身子一移,輕松躲開梅長蘇扔過來的書,順手接住。但是,看着自家宗主有些愠怒的臉色,又不太敢把書遞過去,只好放在旁邊的石凳上,笑的十分憨厚老實。
“宗主,你好生休息着,我去後院劈柴了。”
梅長蘇見黎綱擡着那些譽王送來的玩具一溜煙就跑了,又瞟向偷笑的晏大夫,不滿的聲音清亮咳了一聲。
晏大夫回過神來,收回略顯失态的樣子,拿着醫書扭頭就走,邊走還邊說着:“我得把這些書放好,不然又找不到了……”
梅長蘇覺得,自從蘇注搬入蘇宅之後,自己這個江左盟宗主的地位,直線下降。
看看,看看,現在連黎綱都不怕自己,還開自己的玩笑……
按理說譽王應該是送完禮後當日就來蘇宅拜訪的,但是那日譽王并沒有來,反倒是過了幾日後,才坐着華麗的小轎來訪。
蘇注那日見譽王沒來,心裏有些奇怪,問了平言才知道。那日譽王妃不知怎麽的,采完新茶後,一下子卧床不起,譽王心系王妃,便耐心的在府中照料。
不應該是皇後突然大病麽,怎麽一下子變成譽王妃了?
譽王府裏的随從急急忙忙的趕來蘇宅,說是皇後病了,譽王連停下來鄭重告別的心情也沒有了,随便的說了一聲,就往宮裏走。
“皇後病了?這個時候……”梅長蘇微微蹙起雙眉,表情也有些意外,沉思了一會兒,揚聲叫道,“黎大哥在外面嗎?”
“宗主,”黎綱出現在門口,“您有吩咐?”
“十三先生那裏的童路到了嗎?”
“他跟送菜的車一起來的,到了有一陣了,因為譽王進來,所以他留在外院等候。呃,還有……”
“麻煩你帶他進來,嗯?怎麽了?”見黎綱支支吾吾的站在那裏,半天沒有說清楚。梅長蘇問道。
“宗主自己看了就知道了。我去叫童路。”黎綱撓撓頭,哎呀了一聲,急急忙忙的去門口叫童路了。
沒過多久,黎綱便帶着一個二十多歲的漢子進來,那年輕人一身粗布麻衣,莊稼漢的打扮,生得眉目開闊,很是健壯,來到梅長蘇面前便抱拳行禮,道:“童路拜見宗主。”
童路這邊恭恭敬敬的行禮,而他身後站着的人,則讓一向淡定的梅長蘇瞪大了眼睛。
一個粗布麻衣,臉上東一塊兒西一塊兒蹭的灰,頭發也随意的紮着。整個人就像活脫脫的從土堆裏撈出來的一樣。
“見過宗主!”蘇注就像一個沒有見過世面的人,把髒兮兮的手在身上擦了擦,然後傻笑着拱手行了禮。
“呃,禀告宗主,這個是我們的舵手兄弟,這次是一起來彙報事情的。”童路見梅長蘇表情有些奇怪,以為是蘇注不修邊幅的樣子讓宗主不喜歡,就把蘇注往後拉了拉。
“…………”黎綱站在一側,醞釀了半天,也沒想出還說什麽話。
總不能說,蘇小姐這幾天不知所蹤,其實是在碼頭探尋消息吧……
“從運河青舵和腳行幫那邊得來的消息,近幾個月來,有不同的貨主通過不同的途徑陸陸續續從雜貨中夾帶火藥運送入京,雖然每次的量都不大,但積起來怕也有兩百斤了。”童路定下神來,開始仔細彙報所打探到的消息。
“ 腳行的兄弟們暫時都裝作沒發現一樣,只暗暗通報了十三先生,現在先生尚在追查這些貨主之間是否有聯系,等有了進一步的消息,再向宗主禀報。 ”
“好的,我知道了。”梅長蘇又問了一下詳細的內容後,接着說道: “京城這麽大,哪裏有這麽倒黴的?你們留心查看好了,但也不必過于擔心。”
“是。”童路應了一聲,從懷裏摸了半天,摸出一只手掌般大小的靈貂來,那小東西擺着尾巴,歪着頭看了看梅長蘇,又扭頭看了看髒兮兮的蘇注,然後咻地鑽進了……蘇注的懷裏。
“哎?不是不是,小靈你怎麽跑到他懷裏了?”童路見此慌了手腳,急忙上前想把小靈從蘇注懷裏捉出來。
“你把小靈帶來做什麽?”梅長蘇一看童路靠近蘇注,還打算“上下其手”,心中警鈴大作,連忙輕咳了一聲,連忙移開話題,問道。
“這個……宮羽姑娘說,小靈這幾天要跟着宗主。”童路低着頭道,老實的回答:“它對火藥最敏感,有一點點味道就會不停地亂動,宗主帶着它,不管去什麽地方,宮姑娘也放心些。”
梅長蘇搖頭失笑,但也知他們都是一片好心,看童路的神情,便點頭道:“也好,小靈很乖,就留幾天好了。”
童路的臉上立即展開笑容,一抱拳道:“謝宗主!”
“謝我什麽?”梅長蘇好笑地擺了擺手,“好了,你也早些回去,跟十三先生那邊說我的病已經好的七七八八,他們可以停止跟廊州那邊告狀了……”
“呃……”童路臉上陣青陣白,“我們沒有……”
“行了,你早些回吧,呃,這位小弟我還有事對他說,就先留下吧。”
聽宗主這麽說,童路也不敢多說,輕巧地退了出去,偷偷吐了一下舌頭。
“人也走了,還裝……”梅長蘇快速丢過去一個地瓜,被髒兮兮的蘇注一把接住,随意擦了擦便張口就要咬。
“髒!”瓜還沒送入口,便被飛流一把搶去。
“這瓜洗過了,不髒。”蘇注指指瓜,還打算在拿過來吃。
“不,姐姐。”
“飛流的意思是,你髒!”梅長蘇語氣一硬,眉毛一挑:“你不覺得你應該好好和我解釋一下麽?”?
☆、蘇宅小聚
? “我記得某人對我講的是去妙音坊了?”梅長蘇冷哼一聲,大有一副“今天你不把事情解釋清楚我絕不罷休”的神情。
“呃……妙音坊我去了呀,不然小靈怎麽會和我關系這麽好。”小靈眨着黑豆似的小眼睛,爬啊爬的爬到蘇注肩上,用小爪子撓了撓她的耳垂,蘇注也順勢摸摸它的小腦袋,舒服的讓小靈眯起了眼睛。
這個小巧的家夥一出現就吸引了飛流全部的注意力。
就見兩只手指突然伸了過來,一下子捏住了小靈的耳朵,将它拎在空中,小東西猝不及防,吓得身子拼命扭動,兩只小肥腿交替蹬着,發出“吱吱”的碎碎叫聲。
“穿成這樣去的妙音坊?”梅長蘇看着飛流把小靈抓在手裏好奇的把玩着,知道飛流不會把它怎麽樣,也就沒有管,繼續着與蘇注的談話。
“……順路去碼頭私服訪問了一下,看看情況呗……”自知理虧,蘇注的聲音越來越小,一雙大眼睛滴溜溜的轉着,似乎是在思考接下來的應對方法。
“所以,看出了什麽情況?”
“我……嗯?”沒想到梅長蘇會這麽輕易的就跳過這件事,蘇注剛想好的滿肚子話頓時沒了發洩之處,吭哧了一下只好接着梅長蘇的問話回答。
“這次大量火藥悄入金陵,卻又不是官制火藥,如你所想,肯定會出大亂子。”說到這,蘇注早已從飛流那搶回了地瓜,大口大口的吃着,接下來的話有些口齒不清的說着:“寧味吉利要到了(年尾祭禮要到了)……”
話沒有說完,但是後面的意思梅長蘇都理解,只見梅長蘇的眉毛輕輕的皺起,看神情就知道早已陷入自己的思考中了。蘇注也沒有去打擾他,而是啃完地瓜,先回房洗去了一身的髒臭,換上專屬安禹楠特色的繡着暗色花紋的月白色的白袍,扇着扇子慢慢晃回來。
“有人要來?”梅長蘇回神,見蘇注拿着小桌子過來,放到自己不遠處,還拖了三把便椅,一愣便很快反應過來,問道:“那三個?”
還沒等到蘇注回答,就聽見階前響起腳步聲,輕重不一,節奏也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