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一卷英雄琅琊榜,囊盡天下奇英才

就如同他們各自的性格那般迥異。

“見過蘇兄,安兄。”進來第一個開口的人當然是言豫津,“我帶了幾筐最新從嶺南運來的柑橘,聽聞蘇兄生病了,這個時候嘴裏覺得苦,吃那個最舒服了。”

“你別一進門就絮絮叨叨個不停,會吵到蘇兄休息的,”蕭景睿皺着眉推了他一把,再看看梅長蘇神色不錯,放下心來,柔和地道,“蘇兄不要起來,坐着就好,這個節氣犯病不是小事,大夫的藥效驗嗎?”

“都好的差不多了,有晏大夫開的藥,還有你們安兄的照料,我哪有不好的道理。倒是難為你們過來看我。”梅長蘇微笑道,“快來坐吧,好久沒跟你們聊過了。”

三人走近幾步,在旁邊的椅子上各自落坐。

小靈突然在飛流的懷裏亂動起來,小爪子抓來抓去的,見到此景,想起剛才童路的話,梅長蘇不禁心中一動。

“溫泉泡着真是舒服,蘇兄也該去試試,對身體很有好處的。還有,安兄也是,沒跟我們一起去,太可惜了,那裏可好玩了。”言豫津一邊說着,一邊從袖中拿了幾個柑橘放在桌上,“那幾筐他們搬到後面去了,我順便先拿幾個過來你們嘗嘗,這個皮薄,又很好剝,汁多味甜,你們一定喜歡,我準備明天春天在自己院子裏也栽幾棵……”

“橘生淮南則為橘,生于淮北則為枳,”謝弼白了他一眼,“你讀過書沒有?要真栽在你家裏,說不定結出來的是苦瓜……”

“我願意,”豫津沖謝弼吐了吐舌頭,回頭就看見飛流撅着嘴把剝開的橘子扔在桌子上,很不開心的樣子,問道:“哎,怎麽了,飛流不喜歡?”

“不是,飛流最近吃的東西太雜了,哦,不不,我也不吃……”蘇注好心的解釋着,順勢拒絕了景睿遞過來的橘子:“我最近在和晏大夫調的藥,吃東西要忌口,不能吃太甜的。”

“啊……”謝弼張了張嘴,十分的驚訝,“這什麽藥啊,還不許吃甜的。安兄吃一個也沒事的吧!”

“大夫的話是一定要聽的,不然就像我一樣,惹惱了孫太醫,足足喝了一個月奇怪味道的藥呢……”想起當年自己所經歷的事情,豫津不禁打了個寒顫。

蕭景睿與梅長蘇一起笑了出來,後者伸出手拿過一個柑橘,放在鼻間輕輕嗅了一下,清新酸甜的氣息,帶着點霜露的冷意,細察之下,竟還有幾絲淡淡的硝磺之味。

飛流和蘇注,對于口味都是及其挑剔的。所以對于兩人明裏暗裏嫌棄豫津帶來的橘子,梅長蘇就此推測到了一些緣由。

嶺南府直發的官船,走富江,中途不需要停檢,比漕運的船要快,再加上這次柑橘京裏的官貴之家訂了大半,整整十船,不到半天就已被搶購一空。

原來不止是運河和腳行,居然連官船都能偷偷混雜着搭進火藥,普遍的江湖紛争,只怕做不到這樣,再加上蘇注方才說起的年尾祭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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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梅長蘇心裏一動,看了一眼坐在旁邊喝茶的蘇注,有了一些頭緒。

“你今天怎麽會有空來蘇宅?皇後娘娘不是生病了麽,你不去宮裏探望請安?”蘇注很自然的接過話頭,問豫津。

“皇後娘娘病了?”言豫津的驚訝表情看起來确實不是裝的,“不會吧,我昨天才進過宮,見到她還好好的,怎麽今天就病了?”

“可能也是受了風寒吧,”梅長蘇淡淡一笑,“天氣這麽冷,夜裏稍稍失蓋些,就會染上寒氣。不過宮裏那麽多人侍候照顧,娘娘的病體一定無憂。”

“喔……”言豫津向外看了看天色,“現在太晚了,明天再去請安吧。如果确實病得重了,我再禀告爹爹叫他回來一趟。”

“怎麽?國舅爺不在京裏?”

“到城外道觀打醮去了。我爹現在是兩耳不聞紅塵事,只想着求仙問道煉丹,要是沒我這個兒子拖着,他一定把家裏改成道觀。”言豫津無奈地抱怨着,“不過也有好處啦,就是沒人管我,自由自在的。除了前一陣子我爹突發奇想要把我塞進龍禁尉裏當差以外,平時倒也沒怎麽操心我的前程。”

“象你這種世家少爺,本來就不用操心前程,”謝弼道,“不過你爹倒是真的越來越象方外之人了,一年到頭,連宮裏都沒見他進去過幾次,皇後娘娘怎麽也不過問?”

“不知道……”言豫津歪着頭想了想,“他們兄妹一向不親近你也清楚啊,我爹喜歡清修嘛,如果不是宗祠在京城要照管,他應該會想要住到山裏去呢。”

蕭景睿也道:“要不是你們長得象,誰會看得出你們是父子啊?言伯伯清淡無為,如閑雲野鶴一般,可你卻是個哪裏熱鬧哪裏湊的惹事精,別說沒半分野鶴的氣質,倒更象只野貓。”

“是,你蕭大公子有氣質,”言豫津聳聳肩道,“我是野貓,你是乖乖的家貓好不好?”

梅長蘇忍不住笑出聲來,“好久沒聽你們拌嘴,還真是親切呢。”

幾個人說說笑笑,仿佛又回到了初相識時那般心無隔閡。

時間不知不覺過得很快,似乎沒多久天色就暗了,梅長蘇置酒留客,三人也沒有推辭,席間大家談天說地,只絕口不提朝事,過得甚是愉快。

酒,是從北方運來的烈釀,一沾口火辣不已。

言豫津高聲叫着“這才是男人喝的酒”,一口就灌了一大杯,嗆得大呼小叫。蘇注見此,不住的在一旁笑着,還好心的給豫津順氣。豫津見蘇注一杯下去,沒什麽太大的反應,記起自己依稀聽過,說是安禹楠酒量很好。

豫津覺得今日正好借此機會,可以和安兄豪氣對飲,一醉方休,當下就笑嘻嘻的拉着蘇注一起喝酒。蘇注知道自己的酒量深淺,雖說酒量比不過千杯不醉的夏冬,但是,對豫津還是綽綽有餘的。所以當下也不客套推辭,由着豫津一杯一杯的與其同飲。

謝家兩兄弟相比之下要斯文許多,即使是非常愛酒、酒量也甚豪的謝弼也只是小杯小杯地品着,飛流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屋子裏,好奇地看着桌上的液體。

“小飛流……”言豫津有了幾分酒意,也不是那麽在意飛流身上陰寒的氣息了,端着一杯酒向他招招手,“喝過這個沒有,很好喝哦……你看,安兄都喝的這麽盡心,快來嘗嘗。”

“你別亂來,”因為喝不來烈酒的梅長蘇忙笑着阻止,“安禹楠被你挑唆的都已經不顧醫生的叮囑喝酒了,明日指不定要被晏大夫怎麽說呢,你可別在拉上我們飛流,他還小呢。”

蘇注嗜酒的毛病不知道是跟誰學的,梅長蘇知道後曾經要求蘇注戒酒,但反反複複試了好幾種方法都沒能讓蘇注把酒戒了。再加上蘇注嗜酒卻自己知道要适度,而且晏大夫也表示對她的身體沒什麽損害。最後,看着她每日都樂呵呵的倒上幾杯酒,自飲自品一副享受的樣子,梅長蘇只能由着她去了。

自己的心上人,酒量比自己都好,這種感覺,梅長蘇覺得……很奇妙。

☆、中毒

? “我十四歲就開始喝酒了,怕什麽,飛流是男孩子嘛,不會喝酒永遠都變不成男人的。”言豫津滿不在乎地搖着手,“來來來,先嘗一杯。”

飛流看了蘇哥哥一眼,見他只是笑了一下,沒有繼續阻攔,再看看蘇注,見蘇注只是淺笑着慢慢喝着手中酒杯裏的酒,表情上也沒有什麽不好喝的表情,便上前接過酒杯,學着言豫津的樣子,不知輕重地一口喝下,頓時滿口細針亂鑽,整個頭上爆開了煙花。

“不好喝!”飛流頗覺受騙,酒杯一甩,一掌便向言豫津劈去,國舅公子一推桌沿,跳起來閃身躲過,兩人在屋子裏上翻下跳,追成一團。

蕭景睿開始還看得有些緊張,後來發現飛流只是追着出氣,沒有真的想傷人的意思,這才放下心來。蘇注則是把位子挪到了梅長蘇的旁邊,給你追我趕的兩人騰出折騰的空間,不時還添油加醋的給飛流加油。

“飛流,豫津接下來會往右退幾步,對,飛流你再往那邊走。”

“安兄!不帶這樣的!”一邊躲着飛流,豫津一邊嚷嚷着。

“自從安禹楠住進來之後,飛流天天都是這樣,可是被他帶瘋了,”梅長蘇含笑看着,不住的搖頭。“有時候鬧騰的我都管不住……”

“啊……”蕭景睿從沒見過安禹楠和飛流一樣上竄下跳的樣子,便想象了一下梅長蘇形容的場景,也不禁笑了出來。說道:“那過年的時候,蘇宅一定會很熱鬧了。”

“是啊,看這樣子,除夕多半就是這樣了,不過到了初三初四,我也還是要請些客人來聚聚的,你會來吧?”

“我随時都可以來啊,”蕭景睿看看飛流,再看看梅長蘇和安禹楠,有些不忍地道,“可是除夕只有你們三個,也未免太寂寞了些,到我們家來過年吧,到時候卓爹爹一家人也會進京,很熱鬧的。”

“謝謝你了,”梅長蘇溫和地笑了一下,“不過誰說我們只有三個人?你們進來時沒看見嗎,這園子裏,少說也住着二十個人呢。”

“可那都是下人……不是家人啊……”

“貴府裏的難道是我的家人?”梅長蘇微覺不悅,不由自主地就說出了一句尖銳的話,蘇注在旁邊自然的輕咳了一聲,梅長蘇随即發現自己反應過度,又放緩了語氣,“除夕是親族團圓之日,你們一家濟濟一堂,我去算什麽?再說,寧國侯府的主人是你父親,你擅自邀請外人參加自己的家宴,總歸是不妥的。”

蕭景睿沖口一言,本來就沒考慮太多,被他這樣一說,自知莽撞,低頭道:“蘇兄教訓得是。”

“你又幹什麽傻事讓蘇兄費神教訓你了?”言豫津運動了一圈後回到原位,剛好聽到了最後一句。

“景睿擔心我們過年太冷清,想邀請我們去他家過年。”蘇注給飛流整理了一下由于剛剛玩鬧弄亂的衣襟,對豫津說道。

“邀請去你家過年吧?”言豫津卻一下子就射中了靶心,用手敲着蕭景睿的額頭,“有腦子沒有啊?”

“大哥只是一時沒考慮周全而已嘛,”謝弼原本與蕭景睿的關系就好,這一陣子發現父親欺瞞自己的真相後,又全靠這個大哥從旁開解陪伴,當然更加維護他,“你腦子好,還不是只會吃喝玩樂。”

言豫津搖着腦袋道:“蘇兄不愛熱鬧,安兄就更不喜歡那種客套禮節繁瑣的場面,再說還有飛流陪着,你要同情也該同情我吧,每次祭完祖叩過頭之後,我家就跟只有我一個人似的,我爹自己回房靜修,我又不喜歡……”

“你博什麽同情啊?”謝弼卻笑罵道,“自己本來就是個風流浪子,沒你爹管你你還更高興吧,秦樓楚館,倚香偎翠,十幾個姑娘陪着你你還孤單啊?”

言豫津卻沒有反駁謝弼的話,唇邊依然挂着他永遠不滅的那抹微笑,仿佛什麽也不放在心上似的,“蘇兄,要不要今年跟我到螺市街的青樓上去逛逛?你看飛流差不多也該成年了,安兄上次都和我們去過了……”

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梅長蘇挑了挑眉竟然道:“好啊,我還要養病就不去了,你帶飛流去吧。”

“我一個人帶他出去?”言豫津吓了一大跳,“這也太要命了,他要是被青樓的姑娘們摸一下就發飚,誰攔得住他啊。安兄,你和我們一起吧,我一個人帶着飛流,這可管不住……”

“不會的,我們飛流脾氣很乖,”梅長蘇微微笑道,“你祭完祖就過來我這邊吧,大家一起喝點酒,然後你帶飛流出去玩。今年不在廊州,我又剛好病了,飛流一定會覺得不習慣的。”

“有我帶着飛流,一定能把他哄的高高興興的……唔……”蘇注接上話,還沒說上幾句,突然覺得有些頭疼,不禁低呼了一聲。

“恩?怎麽了?”率先發現蘇注的不對勁,梅長蘇擔心的湊過去,問道。

“沒事沒事,”蘇注強打起精神,對豫津他們三人擺擺手示意無大礙:“只是喝的太猛了,沒事,我緩緩就好,沒事沒事。”

“好啦!”言豫津見蘇注看起來的确沒什麽大事,放下心來,伸了個懶腰跳起來,長吐一口氣道,“好酒要足興,卻不能盡興,太盡興了未免散後無趣,我看蘇兄也乏了,安兄也不舒服,都該告辭回家了吧?”

“也對,”蕭景睿跟着站了起來,“蘇兄是外感的病症,我們叨擾了這麽久,也該走了。”

梅長蘇見天色已晚,再加上蘇注剛才不舒服的神色,有些心不在焉,所以也沒有多留,只低聲客套地請他們日後常來,便準備起身送客。

“外面風大,好象又在飄雪,蘇兄就不要出來。”蕭景睿忙将他按回椅中,又攔下同樣起身的蘇注:“安兄蘇兄跟我們三個還客套什麽,大家都是朋友。改日我們再來,今日,兩位兄長就好好休息吧。”

梅長蘇一笑,也不勉強,叫飛流送他們出去。

豫津景睿他們在這裏的時候,蘇注只是覺得有些輕微的頭疼,但是,随即沒多久,程度加深,還伴随着頭暈眼花的症狀。神思恍惚,全身一時似火燒般灼熱,一時又如浸在冰水般刺骨沁寒,耳邊還嗡嗡作響。

“宗主,言公子和謝家兩位公子已經安全送回府了……哎,蘇小姐!!!”黎綱一個時辰之後恭敬的叩門進來彙報,剛說完,就看見蘇注站起身,還未走出幾步,原地晃了晃便向後倒去。

梅長蘇猛的幾步走到蘇注跟前,接住暈過去的蘇注,神情十分的驚慌,“快,去叫晏大夫!”

“是。”

昏昏沉沉,在夢裏輾轉掙紮了不知有多久,蘇注突覺心髒猛然一絞一沉,身體微彈一下驚醒了過來,一睜眼,天以大亮,梅長蘇的聲音此時傳了過來。

“醒了?感覺怎麽樣?還難受麽?”

“你們在這兒做什麽?”蘇注起身左右看看,發現自己躺在卧室的床上,已換了睡衣,被柔軟的被子包裹着。晏大夫梅長蘇飛流,還有黎綱都在房裏看着自己。

“你暈了一夜,自己不知道麽?”晏大夫噴着白胡子怒沖沖道,“看看窗戶,天都亮了,想吓死我們啊?”

“……呃?……我沒覺得有什麽啊,可能是喝酒喝的太多了吧……”蘇注試圖從枕上坐起來,被飛流一把抱住,只好又跌了回去,拍着少年的背安撫道,“飛流不怕,我只是睡一覺而已,你扶我起來好不好?”

“你還想起來?”晏大夫惡狠狠道,“三天之內我要是讓你下了床,我就不姓晏!你這是中毒知不知道!!”

“中毒!”蘇注被這個詞驚了一下,又覺得有些不對:“晏大夫,我也中過火寒毒,應該是百毒不侵了,這怎麽可能中毒呢……”

“你的火寒毒早就好了,喝了那麽久祁魄草熬成的藥,再不好我豈不是在砸自己招牌!”晏大夫氣的胡子都翹了起來,嗓門史無前例的大:“跟你講過多少遍,入嘴的東西要注意,你病症要比宗主的複雜,要多加注意,,你可倒好,還給我喝那麽多的酒……”

晏大夫說教的功力那可是一流的,蘇注自知理虧也不吭聲,只是乖乖的低頭聽着晏大夫的說道,也不反駁也出聲,十分乖巧聽話。

梅長蘇見蘇注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心也一下子軟了,不忍她再被晏大夫說教,便在旁邊開口:“晏伯,蘇兒現在已經醒了,她也知道自己錯了……”

“你別給她幫忙,我還沒說你呢!”晏大夫瞪了梅長蘇一眼,火氣卻慢慢降下來:“你自己也要好好休息,知道不?”說罷,便起身往外走,還威脅似的沖蘇注揚了樣自己的拳頭:“在不聽話,當心我收拾你!”

晏大夫那小拳頭,打人跟捶背一樣。蘇注被晏大夫有些幼稚的舉動給逗的笑出來聲,又被瞪了一眼,乖乖的躺回床上了。

☆、蹊跷

? “黎綱已經去查了,結果很快就能出來。”梅長蘇掖了掖蘇注的被角,語氣溫柔的問着:“這次是沖着你來,你是不是在外豎敵了?”

“我的仇家多的去了,你要問哪一個?”蘇注的回答倒是爽快:“晏大夫說這酒裏有軟蕙草和離涵霜,原本一起服用是沒什麽事的,但是偏偏我最近的幾味藥中有與之相克的。能知曉我的藥方還能在酒裏下手腳,小殊,我安禹楠住在你府裏的事情怕是被那些不法之徒知道了。”

“酒是童路那邊運過來的,我讓十三先生在去調查一下。”聽到這裏,梅長蘇神情嚴肅,眉宇之間帶着淡淡的憂慮。

“沒事啦,我又不是手無寸雞之力的小姑娘。”蘇注用手撫平他緊皺着的額頭,有些撒嬌似的半倚在梅長蘇的懷裏:“我好歹也有一個暗煞盟,金陵的情況沒有人比我更熟悉了。找出兇手,挖掘真相是早晚的事。我只是沒想到,縱使我千般萬般的不願意攪入這趟渾水,卻還是不得不被牽扯進來……”

“蘇兒,對不起,我沒能……”

“說什麽對不起,既然我決定了要與你并肩同行,共同面對這些風雲,我就有保護自己甚至是幫助江左盟的能力。”察覺到了梅長蘇的心情變化,蘇注坐直身子,板着梅長蘇的肩,讓他直視自己。

“我不是那種柔弱的小女孩,我是你的同伴,你強有力的後盾,所以不要想着把我送回琅琊山,送回廊州江左地界。既然他們非要把我扯進來,那我就讓他們知道,江湖上有江左盟做主,金陵,有我暗煞盟做主。”

此時的蘇注,哪裏有中毒病怏怏的樣子。只見她雙眸中精光大作,淩厲至極,氣勢之盛,仿若烈火雄炎直卷而來,普通一點的人只怕會立即被震住。

梅長蘇見此,心中一陣暖流劃過,十分的受感動。

之前一直認為蘇注待在自己的身邊不好,擔心她會因此受到傷害,常常忘記她在江湖上的地位實力并不比自己差。如今見她一動怒生氣,這才心中反應過來,她不是那種需要保護的小女孩,她是足夠能與自己并肩共戰的蘇注。

自己不也正是因為她不同于普通女子的豪爽聰穎,才喜歡上她的麽?怎麽現在又把她當普通女子了?

“是,是我太過于憂慮,”想到這裏,梅長蘇恢複了往日的神情,還有些嬉皮笑臉的意味:“竟小看了我的蘇兒。”

“哼。”蘇注一噘嘴,又重新躺下,把被子拉高,“我困了,想再睡一會兒,你去接待水牛吧,他來看你了。”

景琰來了?

梅長蘇知道飛流和蘇注的功力深厚,可以察覺到屋外的一舉一動。當即也不多停留,只是把飛流留下來陪着蘇注,自己回去了。

蘇注對于景琰和梅長蘇的談話一點都不感興趣,無非就是皇後的病,梅長蘇的用人之道什麽的。

因為現在自己最需要考慮的,是自己中毒的事情。

中毒什麽的,自己修養幾天就好了,這個自己倒不怎麽在意。但是,這背後的事情,就很值得推敲了。

知道自己在蘇宅,知道自己最近的藥方,知道自己定抵擋不住此次烈酒的誘惑,明知不能飲酒也會喝。細細想來,蘇注越發覺得很蹊跷,蹊跷到有些令人後怕。

幸好只是在酒裏下藥,也只有自己中招。要是在童路送進的新茶裏放幾味相克的藥材,在讓長蘇喝了……就長蘇那個虛弱尚未恢複的病體,所造成的後果,可就不是自己這樣休息幾天了。

飛流原本是坐在離床邊不遠處的小桌子旁疊紙人,疊着疊着,就覺得陣陣怒意從床的方向散發出來。飛流的後背一涼,有些害怕,這是自己第一次見蘇注如此的生氣,有些唯唯諾諾的蹭過去。

“蘇姐姐。”

“沒事,”蘇注見飛流有些害怕的小臉,目光一下子柔和下來:“有人要欺負蘇哥哥和蘇姐姐,蘇姐姐只是有些生氣而已。”

“不許!”飛流一聽,怒目圓睜,十分的不高興。

“恩,有我們飛流在,不許。”蘇注淺笑着,把憤怒的小家夥拉進懷裏安慰着:“我教飛流疊紙人好不好?”

“好。”

晏大夫趕過來的時候,梅長蘇已經服過了寒醫荀珍特制的丸藥,穿戴得整整齊齊站在屋子中間,等着飛流給小手爐換炭。蘇注也是穿的十分厚實,正有一搭沒一搭的和梅長蘇聊天。

見到老大夫吹胡子瞪眼的臉,梅長蘇抱歉地笑道:“晏大夫,我必須親自出去一趟,你放心,我穿得很暖,飛流和黎綱都會跟着我,外面的風雪也已經停了,應該已無大礙……”

“有沒有大礙我說了才算!”晏大夫守在門邊,大有一夫當關之勢,“你怎麽想的我都知道,別以為荀小子的護心丸是靈丹仙藥,那東西救急不救命的,你雖然只是風寒之症,但身體底子跟普通人就不一樣,不好好養着,東跑西跑幹什麽?要是橫着回來,不明擺着拆我招牌嗎?”說罷,又把目光移向蘇注,憤憤的冷哼:“還有你!不好好在房子裏待着,也給我到處亂跑,還嫌中毒不夠深麽,嗯!你們兩個,存心是想氣死我,我我我……”

“晏大夫,我又不去幹壞事,怎麽會再次中毒呢?再說,我這次,可是去抓兇手的,倒時候抓回來,給你做實驗好不好?”蘇注懷裏的小靈鑽了出來,看着吹胡子瞪眼的晏大夫,有些怕怕的又鑽了回去。

“晏大夫,你今天放我們兩個出去,我保證好好的回來,以後什麽都聽你的……”梅長蘇一面溫言賠笑,一面向飛流做了個手勢,“飛流,開門。”

“喂……”晏大夫氣急敗壞,滿口白須直噴,但畢竟不是什麽武林高手,很快就被飛流象扛人偶一樣扛到了一邊,蘇注梅長蘇趁機從屋內逃了出來,快速鑽進黎綱早已備好停在階前的暖轎中,低聲吩咐了轎夫一句話,便匆匆起轎,将老大夫的咆哮聲甩在了後面。

“你去妙音坊要多注意,那邊最近不是很太平。”梅長蘇看着蘇注穿的厚厚的,有些礙于行動,不禁笑道。

“沒事,平言大叔也在。倒是你,去勸說言候,要費一番心思了。”終于還是受不了,蘇注在暖轎裏脫去兩層暖和厚實的外罩,只身穿夏季幹練的着裝,再披上披風,小聲嘀咕着:“這下子好多了,要不是為了讓晏大夫看看我很保暖,我才不穿這麽多呢……”

梅長蘇細心的給她整理好衣襟,淡淡開口問道:“你早就知道言候的計劃?”

“大概猜到些,不然你以為我前幾日穿成那樣幹嘛去了。”蘇注撇撇嘴,又嘆息了一聲:“他這樣做,也有他的苦衷和決心,你去勸說他的時候,還是多多費心,好好說吧。”

“總覺得,我是撿了個寶貝回家。”梅長蘇玩心大起,一把把蘇注摟過來:“怎麽你什麽都知道呢?”

自己是穿越過來的,要是什麽都不知道能活到今天?

當然這話蘇注沒敢說,只是窩在梅長蘇的懷裏哼哼了幾聲:“我要什麽都不知道,哪裏敢這麽在金陵放肆?還有,什麽叫你撿的……明明是我讓藺晨把你撿回琅琊山的好麽?不然就你當時那個野人的樣子,他和義父哪裏認得出你是林家的小公子。白毛怪……”

“是是,蘇兒撿的我。”梅長蘇被提起舊事,心裏一陣酸楚劃過,很快又恢複了正常。

幸好,自己不是孤身一人,有蘇注一直陪在左右,不然,恐怕自己到今天都沒辦法面對回憶往日那身心俱損的絕望,恐怕到今天依然沒辦法克服那橫在心間的障礙。雖然現在想起,心中還是殘有陰郁,但是最起碼自己勇敢了,不是麽?

“白毛怪變成了梅長蘇,怎麽,蘇兒不喜歡?”

“不管是白毛怪,還是梅長蘇,林殊,只要是你,我都喜歡。”

“說起來,你不是也中了火寒之毒麽,肯定也成白毛怪了。”

“…………”

“沒事,就算你也是白毛怪,我也喜歡。”

正好此時暖轎到了街角僻靜處,平言此時正候着,就看見自家宗主下了轎,看見自己後有些委屈的說着。

“平大哥,長蘇欺負我!”

“……”平言愣了一下,有些摸不着頭腦。

“平大哥,麻煩照顧好蘇兒,”梅長蘇從轎中探出頭,先給平言叮囑了幾句,又沖蘇注微微一笑,“忙完了就快些回去吧,外面風大,回去晚了晏大夫又不高興了。”

平言看着有些哼哼唧唧的蘇注,又看看笑的異常燦爛的梅長蘇,問站在一旁的黎綱。

“哎,我們宗主和你們宗主,怎麽了?”

“哦,小兩口兒的事。”黎綱一直騎馬跟在轎子外,所以兩人的對話聽的一清二楚,此時見平言問,就忍着笑一五一十的都講了出來。

“啊……噗,哈哈哈哈。”平言聽後微微愣了片刻,噗嗤一下笑了出來。

“再笑今天不許吃晚飯!”和梅長蘇說完話,蘇注瞪了一眼平言:“走吧。”

☆、回往舊事

? “有童路跑腿就行了,還勞煩蘇小姐親自過來。”十三先生恭敬行禮後,帶着蘇注和平言進了裏屋。

“都怪十三看管不力,竟一時疏忽讓小姐中了毒。老夫實在是辦事不力……”說着,十三先生還有要跪下謝罪的意思,蘇注連忙向前攙扶起十三先生,說道。

“這不怪先生,我中毒沒什麽大礙,休息幾日就好了。這次過來,我主要還是想問一些事情。”蘇注讓十三先生上了座,自己也坐下:“妙音坊最近幾日可有什麽奇怪的人來往?”

“奇怪的人?”十三先生細細回想了一下,搖頭道:“沒有,妙音坊最近一直很正常。小姐莫非是在懷疑這妙音坊裏……”

“恩,這裏除了□□招秦般若的人外,我懷疑還有其他滑族細作。”蘇注皺着眉頭,從袖中掏出一個冊子。遞給十三先生細看。

“上次秦般若的人,先生已經盯好了,這我不擔心。但是這次下手的人,不管是從動機上還是手法上,都與秦般若扯不上一絲的關系,所以,我懷疑另有他人。”

十三先生聽後,望着窗外深思了片刻,突然像想起什麽似的轉頭看向蘇注。

“這樣說,我倒是想起來一個事情。上個月,妙音坊的莘三姨哭哭啼啼的,說是自己房中遭賊,丢了很多東西,其中就包括妙音坊後院倉庫的鑰匙。後面經過查實,是一個侍女做的,被琪姑娘扇了好幾個耳光丢出妙音坊了……”

“琪姑娘?”蘇注皺眉,沒等十三先生把話說完,就問道:“就是那個為江左盟效力同樣待在妙音坊的琪姑娘?”

“是的,琪姑娘也是我們的人。”

“她不是早就派回廊州了麽?”蘇注覺得有些不對勁,看向平言:“還是平大哥親自送她回去的。”

“是,受宗主之命,我親自送琪姑娘回到廊州。”平言也是十分的吃驚。

“她因為對金陵比較熟悉,再加上又通曉音律,會做文章,盟裏的人又派她回來了。”十三先生簡潔的解釋了一下,淡淡一笑,對這個并不十分在意。

“……哦,十三先生都這樣說了,看來是我太過于敏感了。”蘇注心裏暗暗思忖着,表面上卻恢複了平靜。

兩人又就一些事探讨了一個時辰,蘇注便起身打算告辭回蘇宅。

“因為瞞着身份有諸多的不便,我才向先生說了真實身份,但是請先生不要告訴他人,特別是宮羽。”蘇注臨出門前,又低聲細細叮囑着十三先生:“作為蘇氏最後存活的一人,我還活着的消息,越少人知道越好。畢竟,我當年在金陵鬧的那次風頭,可是滿城皆知……”

“十三知道,定不會亂說的。有蘇小姐在小主人身邊,十三放心。”十三先生在得知林殊的心上人蘇家的蘇小姐還活着,而且還一直在伴其左右時,心裏十分的欣慰。自己看着從小到大的小主人最起碼不是孤身一人,這是一件好事。

只是,宮羽……

“宮姑娘的心意,旁人看的一清二楚,我的身份特別,也不好過多勸解她。她是個好姑娘,只是可惜了……”蘇注往窗外望去,正好望見宮羽抱着一厚沓琴譜走過長廊,往西邊走去,只覺得十分惋惜,愛情裏人人都是自私的,自己當然也不例外,雖然對宮羽的一片癡情而感動,但是那個癡情的對象,是自己的心上人啊……

嘆了口氣,蘇注幽幽的開口:“十三先生,有空還是多多勸導一下宮姑娘吧。”

“是,十三知道了。”

坐在回蘇宅的轎子裏,蘇注回想了一下與十三先生談話的內容,最後還是出聲,把坐在轎夫旁邊的平言叫進暖轎中。

“平大哥,那個琪姑娘,還是派人去查一查。我覺得她很不對勁。”搖頭拒絕了平言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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