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一卷英雄琅琊榜,囊盡天下奇英才

情恍惚,向人詢問時連話都說不太清,最後暈到在街上,還是童路把她救回去,問了半天才問出是找邱媽媽的。

不過邱媽媽嫁離家鄉太久,雖然還記得有這樣一個侄女兒,卻已是相見難以相識,最後還是看了隽娘左肩兩顆挨在一起的紅痣才把她認出來,姑侄二人抱頭大哭了一場,鄰裏鄉親們勸了好久才停。

此後隽娘就在邱媽媽家住了下來。

既然住了下來,鄰裏街坊裏便有了來往,偶爾隽娘也會吐露一些自己的情況,似乎是夫死無子,地方惡霸意圖欺侮,被她連夜逃了出來。

大家見她雖然消瘦憔悴,但卻真的是個美人胚子,難怪會被人觊觎,所以都甚是同情。

尤其童路想起以前妹妹所受的屈辱,更是感同身受,有空便會前去相幫,而隽娘也因為當初被他所救,想着要報答,時常為他做些灑掃漿補的雜事。

兩人免不了有所接觸往來。

經過一個月的養息,雖然日子清苦,但姑母慈愛,鄰裏和睦,日子過得平安詳和,隽娘的心情愈來愈好,面上黃瘦漸退,整個人越來越有風姿,普通的荊釵布裙,也能襯出的她清雅嬌美。

連童路這樣經常去妙音坊見過許多美女的人,時不時也會在她含羞帶怯的眼波前發呆,如果哪天有事情耽擱沒有見到她,心裏便會悵然若失,苦澀空虛。

而隽娘對他,似乎也不是全無感覺,有時含情脈脈,有時若即若離,那種旖旎情态,萬千柔腸,不知不覺間已引得童路對她牽腸挂肚,神魂颠倒了……

這天晚上回來後,童路聽到邱媽媽說隽娘出去了,有些不放心便在街口等着,望了半天,才看見隽娘神色憂慮的慢慢往這走來。

“隽娘。”

四姐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擡頭一看,發現是童路,他三兩步趕到自己面前,但卻又支支吾吾:“你一個女子,晚上就別出門了,不安全。”

說罷,又想起什麽似的,從懷裏掏出個布包,一層層打開,露出一個做工精巧的簪子獻寶似的伸到四姐面前。

“這是我今日路過前面那家店,看見這個簪子,覺得特別适合你,你試試看。”

四姐這麽多年,價值連城的首飾早就見怪不怪了,但是,如今這個用料一般的簪子,和面前這個憨厚老實的人,卻牢牢的抓住了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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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我現在的工錢不夠,只能買這個,你別嫌棄,等我在攢攢,給你買個更好的。”童路還以為是隽娘嫌棄,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釋着:“我聽那些老媽媽說,女子都是要用珠寶來打扮自己的,我不懂那些花式樣子,只是覺得,這個适合你……”

“童路……”四姐低低喚了一聲,“你用不着對我這麽好……”

“隽娘……”

“你跟我來,我有事要告訴你。”

☆、太子變獻王

? 霜降之後,各地今年秋收的統計年表都已陸續送達朝廷。

本來是沒什麽事情的,但是恰在這時,撫州境內發生一樁劫殺镖隊的大案,沒想到最後竟然查明,這個镖隊所保的是岳州知府送給譽王的例禮,總計不下五千金。

這下子事情就大了。

岳州是今年災情最重的幾個州之一,在等朝廷赈濟的過程中早已餓死過人。

在這種關鍵時刻,災年裏還私下送禮給譽王,就算譽王多次出來聲明自己不知道岳州送禮之事,以前也沒收過州府地方上的禮。

可是誰信啊。

朝廷諸臣中有幾個會相信岳州豐年不送禮災年反送?

所以,這陣子譽王可是灰頭土臉的,整日也沒什麽大動靜……

就因為這樁醜事,梁帝雖未明确指責譽王,但卻讓他避嫌,不得插手一應赈災事宜,而改派了靖王。

景琰與戶部尚書沈追原本就交好,兩人配合默契,彼此間毫無制肘之感,加之都是自律甚嚴,極有原則之人,殺了撤了幾個不明風向仍按慣例行事的州府大員後,很快就控制住了局面。

“雖不敢說把差事從上到下都辦得至清如水,但比起往年十分災銀只有三分進了災民手中的情形,實在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黎綱說着,又給梅長蘇添上新茶。

“瞧瞧黎綱大哥那能說會道的嘴。”蘇注啧啧了一聲,又繼續低頭翻看着手中的古書,順便用腳踢了踢梅長蘇。

随即,心領神會的某蘇把剝好皮的橘瓣喂到蘇注嘴裏,末了還伸手接着蘇注吐出來的子兒。

順帶着拿袖角給她擦擦嘴。

黎綱:……

宗主不是有潔癖麽……

原來踢一腳有這麽多意思……

不對不對,什麽時候宗主和蘇小姐這麽默契了……

難道從來沒有考慮過單身下屬的感受麽……

細心的做完一條龍服務,梅長蘇才把注意力轉移到這件事上。

“沈追是個實幹家,京城裏坐不住,請旨親到災區巡查,景琰和他天天書信往來,也是學到了不少東西。”

可是最關鍵的是讓民生能盡快起複……

“蘇兒,你有什麽好辦法麽?”

梅長蘇十多年身處江湖,了解民情,手下也有許多在底層摸爬多年的人,除此之外,他也想聽聽蘇注對于此事的想法。

“嗯?”蘇注茫茫然的擡起頭,“什麽?”

“對于讓民生盡快起複。”梅長蘇又把剛才的事說了一遍,看着蘇注歪頭思索的樣子,心裏有了些許的疑惑。

蘇注近幾日的精神狀态不是很好……

也不是說不好,就是,恍惚。動不動就陷入沉思,有時別人要叫她好幾次,她才能反映過來。

也讓晏大夫檢查了,這一年多堅持喝祁魄草熬的藥,兩自己身上的火寒毒去除的差不多了,蘇注早就好了,只不過平日裏不注意東惹西撞的,非要說自己百毒不侵,天天嚷着要試藥效……

晏大夫對于蘇注這種狀況,也是摸不着頭緒,最後下結論說是最近事情太多心緒重。

到時候還是請荀珍大夫過來看看吧,這到最後的修養期,還是小心注意些為好。

“災年裏,災民吃不飽,穿不暖,再加上整日無所事事,所以和柴火一樣,一點就着,一些小小由頭,都能引發大亂。你看這關鍵就在吃穿和工作上,所以,我們可以以工代赈。”蘇注不知怎麽的就想起這個曾經在中學歷史書上看見的名詞,順嘴也就一起說出來了。

“以工代赈?”這個詞對于梅長蘇他們來說,可是個新鮮詞。

“嗯,我該怎麽給你解釋。”蘇注放下書,坐直身子湊過來:“這以工代赈嘛,就是以務工代替赈濟,具體就是指國家以實物折款或現金形式投入受赈濟地區實施基礎設施建設,讓受赈濟地區的困難群衆參加勞動并獲得報酬,從而取代直接赈濟的一種扶持方式。”

想了想,現在的情況又和這不太一樣,蘇注解釋道:“這和目前的情況有些許不同,不過可以舉一反三,最終的效果還是一樣的,對付經濟危機嘛,這個方法很管用的。”

“經濟危機?”梅長蘇再一次聽到一個無比陌生的詞。

“呃,沒什麽,反正以工代赈對付這個絕對有用。”

“嗯,蘇兒的這個方法很有道理。”梅長蘇思索過後覺得很別出心裁,不禁點點頭道:“黎綱,我一會兒寫封信,你去送給靖王殿下,這個以工代赈,如果真的實行起來,這絕對會很大程度上平複災情。”

“是。”

靖王在看完這個提議後,立即去與沈追商議,二人仔細商談過後,便制定了一份詳細的計劃向皇帝呈上奏折。

奏議雖然條陳甚多,但總結起來主要就是先讓災民都得以果腹,再根據各州實際情況,安排民衆操持其他副業度荒。

“臨水的渭州盛産蒲草,可編織為圍兜、茶套、草席等織品,經官運入京,極受歡迎;其他各州也有類似的産業可以發掘,以做補益。”

“乘着天氣尚有一兩月和暖,由朝廷工部召集進行修路建橋、疏浚河道、墾山開礦等工程,讓力壯無手藝的災民以勞作換工錢,有些不封凍的州甚至可以一直開工到來年春天。”

“災地春耕時的種子糧,由官府專款撥發,無種的耕農可以來領,當年的賦稅全免,次年如為豐年,再把種糧費添在賦稅中不加利償還。”

這一奏議經梁帝核準實施以來,收效甚佳。

不僅在局面上做到了大災無大亂,國庫也沒有因此受到大的虧損,同時整肅了地方官的行為,開了新例。

“以工代赈”這個詞,也火速傳播全國各地,上上下下,裏裏外外……

提出這個的靖王,也是火了,風風光光的紅遍大江南北。

靖王上馬能戰,下馬能治的形象進一步确立,沈追也官聲愈著,在朝中越發地有威望,譽王想辦法找了他幾次岔兒,最終也沒有得手。

到了年底,司天監報東南有赤光侵紫微,星象衰晦。

梁帝便以此下旨,稱太子無德,天已示警,故廢太子為獻王,令遷出京,谪居獻州。

同時再加靖王王珠兩顆,與譽王同為七珠親王。

“終于,把那個家夥給徹底搬下臺了。”平言跪坐着長嘆一口氣,“不容易啊。”

“是啊,不容易。”蘇注點頭,“但是,搬到了一個敵人,咱們還有另外一個。”

關鍵是,這個敵人,可是不好惹……比太子那個還要高一個等級……

“在嘆息什麽?”梅長蘇進屋,看蘇注蔫吧着,笑笑也過來坐下。

“我在想,什麽時候可以游戲通關,這一個個副本裏的大BOSS等級太高,我愁的都開始掉頭發了……”

“你又再說些我聽不懂的話了……”

☆、譽王

?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所以,當皇上這道旨意經朝閣明發時,已先一步得到消息的譽王正在他的書房內大發脾氣,室內能砸的東西基本上全都砸完了,連他自己最心愛的一盆蕙蘭都不能幸免,整個暴風場周邊誰也不敢接近,唯有他十幾年的近身侍衛,廊清還算有些膽氣,一直站在房間的角落裏看着譽王發飚。

等譽王把心頭的氣惱怒火都發洩得差不多了,廊清才端茶倒水,伺候這位炸毛的王爺入座。

“爺,息怒息怒,氣壞了身子豈不随了那些小人的意?”

“所謂‘得麒麟才子者,可得天下’,琅琊閣可真是半點也沒有說錯!”譽王冷哼一聲,面色鐵青。

這句話如同刀子一般深深地紮進譽王心中,他他從九月間景琰晉封親王時便開始疑心,一直猶豫不定,一直以來都選擇性的忽略甚至不去想這個問題,可是如今的情形,不是很明顯?

去年秋天那梅長蘇剛剛入京時,自己是什麽情形,靖王是什麽情形?那時候,根本就沒有人能想的起那個靖王。

結果現在一年多過去了,在當時看來根本不可能的事情,現在全都發生了……

靖王竟然成為了七珠親王,與自己并齊。

這兩相一對比,到底是誰得了麒麟才子,不是一目了然?

“殿下不要再存幻想了,靖王已得了梅長蘇,這件事我已确認,殿下希望我拿證據出來嗎?”秦般若不知什麽時候進了屋,見這滿屋的狼藉,眼波一轉,就知道這是為了什麽。

“說起來這位宗主大人真是了不得,有決斷,敢選人,也會□□,若無他的匡助,靖王幾時才掙得到如今的地位?現在連宮中局勢也變了,越貴妃失勢,靜妃上位。她悶聲不響這些年,皇後哪只眼睛瞧得上她,不料想一朝得勢,竟是這般的難對付。這些情形,想必王妃進宮回來後,都跟殿下說過了吧?”

譽王狠狠地咬了咬牙,看着眼前這個嬌弱的女子,心裏哪還有什麽憐惜與欣賞,早就翻出一肚子火。

“你還有臉站在我這裏說話!”手中的茶杯再一次重重落地摔個粉碎。

“你引以為傲的情報網呢?你的手段與計策呢?你的聰明才智呢?我需要你的時候你在哪?”

秦般弱被譽王的手卡住脖子,按在柱子上動彈不得,随着手上的力道越來越大,秦般弱的呼吸都微弱到近乎消失,才覺的脖子一松,身子一軟,癱坐到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氣。

“說那梅長蘇選擇了靖王,那你,站在哪一邊?三番兩次的出錯,竟然還讓我招惹上了懸鏡司夏江那老東西,你的私人恩怨,倒讓我替你解決,秦般弱,你真是膽子大了!”

說罷,還想上手,卻被一旁的廊清攔住。

“爺,別氣壞了身子,我這就把她轟走,省得在這惹爺不開心。”

看譽王收回了手,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氣緩解心情,廊清扶起秦般若快步走出屋子,一直送到了府的後門。

“小姐別與爺計較,爺此時正在氣頭上,小姐和爺這麽多年的合作的交情,爺不會不記得的。”

秦般弱看着恭敬的廊清,又看看這譽王府,突然感到很委屈,眼淚也一時沒忍住,滑落下來。

廊清從懷裏掏出一方幹淨的手帕,遞到秦般弱跟前,“小姐莫傷心,爺就是氣一氣就好了,小姐先回去吧。”

“你叫廊清?”結果帕子,秦般弱眨巴眨巴眼,止住淚問他。

之前一直沒怎麽注意這個近身侍衛,今天這般一瞧,也是一個眉清目秀的男子,便多問了兩句。

“是,小姐,小的廊清,爺的近身侍衛。”

秦般弱看着這個老實的男人,緩步上前拉近了兩人的距離,湊到廊清面前放輕了聲音,一副嬌弱的樣子:“今天,多謝小爺出手相救,改日妹妹一定重謝。”

自己好歹也是琅琊美人榜的美人,雖不是前幾名,但是對于自己的音容相貌,對付一個普通人,還是有十足的自信的。

要是能把這個侍衛收為己用……

廊清後退兩步,拱手行禮:“男女授受不親,小姐別忘了規矩。”

送完秦般弱後,廊清差人把屋子收拾幹淨,又去書房看譽王。

“靖王和靜妃二人,都不是太子那般容易對付的。爺打算怎麽辦?”

“是我小瞧了這對母子,”譽王長長吐出一口怨氣,“本以為是羊,結果是兩只狼。但要讓本王認輸還早着呢,本王連太子都能扳倒,還愁撕不碎一個靖王?”

“殿下有此雄心,小的深感佩服。可是梅長蘇此人實在過于陰險,不先收拾了他和他的江左盟,只怕是撕不碎靖王的……”

剛剛發洩了一通之後,譽王已冷靜了不少,雖然氣得發堵發悶,不停喘息,但他最終還是咬牙忍耐了下來。

“你想要我把精力積中在梅長蘇身上,這個我明白。但現在的情勢,不是一年多前,況且,還有那個安禹楠!”

“錦谷谷主?”廊清有些壓抑,“他?”

“那時只要折了梅長蘇,靖王便再無出頭之路,可如今,除了有梅長蘇那個謀士幫着七弟,就連那個安禹楠,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了七弟那邊,秦般弱的眼線斷了,查不到那些消息并不代表我不知道。”

“爺是說……”

“那安禹楠,暗地裏挑撥夏江和秦般弱的關系,引得兩頭起紛争,哼,若不是我在他那安插眼線,能及時收住打壓懸鏡司的想法,我可能早就被一起拽下臺了。與其先攻梅長蘇和安禹楠,不如釜底抽薪對付靖王,沒了主子,任他什麽麒麟才子,還不跟一條無人收養的野狗一樣嗎?””

譽王說最後一句話時,惡毒之氣已溢于言表,連秦般若也不由暗暗心驚,定定神問道:“那殿下打算從何處下手?”

“何處?”譽王在滿是狼籍的書房內踱了幾圈,冷笑道,

“當年祁王和赤焰軍的那樁逆案,絕對是我對付他的最大武器。”

“這是個很好的切入點。”廊清甚是贊同,“不過殿下要重新揭開這道舊傷疤,不能随意,要一下子全都扯開,越是血淋淋越好。”

“正是因為不能随意,所以我還沒有想好具體怎麽做。如果現在能出現一個什麽契機就好了……”

“契機,爺,你覺得和懸鏡司合作,怎麽樣?”

“夏江?”譽王眉尖一跳,“恐怕不行吧……懸鏡司歷來的傳統,都是不涉黨争的。以前我與太子鬥得那般如火如荼,他也沒有……”

“爺你想想,您現在的對手是靖王。夏江不是糊塗人,他很清楚靖王與當年赤焰舊人的關系,當然也記得赤焰軍的案子是誰主查的。說輕了,這是心結,可往重了說,那就是仇怨。殿下以為夏江可以視若無睹地看着靖王一步步地接近儲位嗎?他就是再忠,也要考慮考慮自己将來的下場吧?”

這番話正中譽王下懷,令他不自禁地連搓了幾下手,目光有些興奮。

夏江對梁帝的影響力,懸鏡司在各地暗黑的力量,對于目前實力大損的譽王來說,這些就是雪中燃燒的火炭。

可是想着想着,譽王突然又冷靜下來:“可是秦般弱才是和夏江有合作關系的人,我前幾日……”

“哎呀,這好辦,”廊清笑呵呵的,“我去傳個話,爺和秦姑娘這麽多年的合作關系,她一定會答應幫忙的,這可是都有好處的差事啊。”

“……嗯。”譽王思考良久,點點頭,“那你去吧。”

“是。”

秦般若聽到廊清此番來意後,盈盈一笑,“殿下如想要暗中試探夏江是否有聯手之意,般若倒可以效力。我有一個師姐,正是夏江的舊識……”

其實,在去找秦般若之前,廊清先去了一趟蘇宅……

“廊清,譽王的近身侍衛,剛才看他翻進來,我還以為我眼花了……”甄平心有餘悸的喝口茶,“差點就把菜刀扔過去砍他了。”

“他是蘇小姐的下屬,不是給你講過了麽?”黎綱挨着他坐下:“你幸好當時是幫吉嬸剁餡子,要是教飛流射箭,你還不得一箭射過去……”

“知道他是自己人,可是總是不習慣,之前老看着他跟在譽王後面……”

“我也是……”

☆、上下其手

? 年前的幾天,天氣特別地寒冷,連續數天的大雪,将全京城罩得白茫茫一片。

天氣一冷,人都懶得動彈,都願意窩着靠着火爐取暖。所以街上的人很少,大多店鋪也關門謝客。大家都在做着年前的準備。

暗煞盟裏倒是一團火熱,裏裏外外能換成新的東西通通都換了,不知道的還以為這要娶媳婦。

“宗主,這……也太誇張了吧……”平言瞅瞅全新的大堂,又扯扯自己裏外全新的華服,突然心裏一緊:“宗主,你不會是把我給賣了吧……”

蘇注忙着指揮往樓上挂紅綢子,早就喊的口幹舌燥,正想潤潤嗓子,一聽這話,得,剛喝的水如數都噴出來了。

“咳咳……咳,賣你?”蘇注哭笑不得的看着身邊這個俊美中年大叔:“這把老骨頭了,你還想去禍害誰?老老實實的在盟裏待着吧。”

自從跟黎綱在一起辦事後,平言這個腦回路就一發不可收拾……

你說說跟誰混不好,非要和黎綱一起……

“那,這裏裏外外的,全換成新的,就算是過年,也太……”平言琢磨了半天也沒弄明白到底要幹什麽,往年過年也沒這麽破費。

“又不是我掏錢,再加上要過年了,不好好犒勞犒勞大家夥兒,這多不好啊。”蘇注笑眯眯的和來來往往給自己打招呼的部下點頭,看見有親屬帶着小孩,還主動掏腰包拿壓歲錢給孩子。

“宗主,貪小便宜是不好的。”

“平大哥,”蘇注忍住想要拍他的沖動,轉而拍拍他的肩:“以後,少和黎綱玩,他會把你帶傻的。”

“……”

明白人就是明白人,就瞟了一眼那個用來當擦桌子布的式樣,梅長蘇就知道是誰了。

這麽大排場,這麽闊綽的手筆,除了那個人,還能有誰?

懷王。

又是他……

眼瞅着自家宗主的臉又拉下來,氣壓還有降低的前兆,甄平吸取上次的經驗,不由分說攙着(拽着)梅長蘇就往裏走。

“宗主,冬天路滑,我扶您進去。”

“宗主宗主,你看飛流跑的多快啊。”

“宗主,小心,小心頭。”

被半哄半拽的來到裏屋,梅長蘇黑着臉回頭,想訓斥幾句。

“平言,上次我問你的那個什麽來着,你在給我講一下吧。”甄平直直略過梅長蘇,拉着平言就邊說邊往外走。

“不招人待見了?”蘇注瞟了一眼他,噗嗤一笑又繼續擺弄着手裏的物件,“這大過年的,還一天到晚黑着個臉……”

梅長蘇沒說話,只是靜靜的站着,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蘇注見他不吭聲,也沒多理他,徑直起身去屋門口清點運來的器具。梅長蘇這才一把把蘇注摟入懷中,埋在肩窩裏,連傳出來的聲音都是悶悶的。“我想過來看看你。”

“嗯,”任由他抱着,蘇注繼續對照手中的單子清點,點着點着,就覺得腰間有些異樣,想都不想的把化身為樹袋熊的某爪子給拍掉,繼續清點。

安靜幾秒後,不安分的爪子又摸上來了……

“梅長蘇,你要今天在這裏非禮我,趕明天我就把楊柳心的姑娘們帶回蘇宅給你過年。”

腰間的異樣照舊。

再一次的拍掉梅長蘇的爪子,蘇注有些郁悶的把東西一放,扭頭捧着他的臉(毫無誠心)(純粹打發應付)的重重的一吻。

“聽話,我要掙錢養你呢,一邊去玩。”

親完嘴,蘇注又安慰性的在左右臉頰上親了一下,然後哄小孩一樣的輕推着梅長蘇進屋。

“我今天比較忙,你先在屋子裏自己待會兒,有什麽需要的就去找平言大哥……喂喂喂?你幹什麽?!”話還沒有說完,蘇注就被摟着腰一下子抵在合住的房門上,梅長蘇不說話,只是直直看着自己,眼神裏有說不清道不明的……

蘇注也就是個紙老虎,別看梅長蘇平日裏溫柔(賢惠)的照顧蘇注,但是梅長蘇若是認真或者發起火來,跳騰的蘇紙老虎,也就蔫吧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別亂來啊。”被梅長蘇如此侵略性的眼神看的直發毛,蘇注後怕的縮縮,用手扯扯衣服,然後護住胸,仿佛面前對的是一個地痞流氓……

“有些事情找平言大哥是解決不來的。”梅長蘇低頭湊近,在湊近,直到兩個人鼻尖碰鼻尖,蘇注的紅暈開始蔓延,才滿意的停下來。

“蘇兒一天在外的交際太多了,我怕一個不留神蘇兒就被別人騙走了,不放心。”親親鼻尖,親親臉頰,再親親耳垂,明顯感覺到懷裏人氣息的變化,梅長蘇悶笑着把她的碎發挽到耳後,“所以決定要來看看你。”

順便宣示一下我的主權。

這個人,從頭發絲兒到腳,都是我梅長蘇的。

當然,這話沒敢和蘇注講……

“上下其手。”

“嗯?”蘇注看着飛流過來,一臉單純看着自己和梅長蘇,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

“蘇哥哥,上下其手。”飛流指指梅長蘇,再次重複。

“……噗,哈哈哈。”

摟住笑的花枝亂顫的蘇注,梅長蘇在她被氣嗆着的時候還細心的給順順氣。

“飛流,這是誰給你教的?”

“黎綱。”

“我的小飛流,你太可愛了!”蘇注笑夠了,伸手掐掐飛流的臉:“這個詞不是這麽用的。”

“啊!”飛流愣了愣,又憤懑的一跺腳:“騙人!”

“對,黎綱騙人。”蘇注跟着一跺腳,學着飛流的表情哼了一聲。

“你別太慣着飛流,他現在都不聽我的話了。”梅長蘇無奈的過去把少年因玩耍弄的淩亂的衣袖整理平整,又敲敲蘇注的額頭,“一天沒大沒小的。”

“我喜歡,”蘇注攬着飛流的肩,歪頭思考的片刻:“飛流,這不叫上下其手,這叫……霸王硬上弓!”

“你這用詞也不對……”

“你剛才難道沒有這種意思?!”蘇注一副“別裝了,我早把你看穿了”的表情盯着梅長蘇。

“……有。”自己剛才還真有這種想法。

“這不就完了。”

☆、寒毒複發

? “宗主,童路來了。”黎綱今天受命外出,所以前來回報的人是甄平。

“讓他進來吧。”

童路急匆匆的大踏步進來,帶入一股雪氣。

甄平是個最細心不過的人,所以立即一把拉住他,讓他在火爐邊先烤烤再過去。

“外面天寒地凍的,”梅長蘇笑着指了指桌上,“喝杯茶吧。”

童路搓搓發熱的手,趨前一步,兩大口就把一杯茶喝得幹幹淨淨。

“宗主,紅-袖招的秦般弱,已經盯上宗主了,而且還要進行下一步行動。”

“什麽?”甄平大吃一驚,“你是怎麽知道的?”

童路知道正事要緊,把嘴邊的茶漬擦擦立即道,“前幾日,我住的街坊來了一位名叫隽娘的女子,說是來找親人的,十三先生還去探查過,說隽娘沒有問題。可是前幾日,隽娘一日晚歸,痛哭着找到我,說她其實是秦般弱派來刺探的眼線。”

“隽娘?”梅長蘇面色冰寒,“你喜歡上她了?”

“是……”童路說起這,眼裏閃過一絲柔和:“我起初不相信,可是她說出了很多秦般弱的計劃和打算,我沒有什麽主意,就想過來禀報宗主。”

梅長蘇閉上眼睛,微微沉吟。

這半道殺出的隽娘,說是秦般弱的人,但是為何又突然把自己的用意告訴了童路?

是別有用心?還是,那名叫隽娘的女子,也愛上了童路?

“好,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梅長蘇将放在腿上的暖爐向上挪了挪,指頭慢慢摩挲着爐套,“告訴十三先生,秦般若不是會輕易放棄的人,對她……依然不可大意。對于這個隽娘,你改日帶她過來,我要見見她。”

“是。”童路躬身行禮,慢慢退了出去。

他剛走,甄平就端了一碗藥進來,遞到梅長蘇手中,看他苦着臉喝了,又捧茶給他漱口。

“晏大夫的藥越來越苦了,我這幾天有得罪過他嗎?”

“宗主生病,就是得罪晏大夫了。”

飛流在一旁,看梅長蘇苦的皺眉,便飛快的把糖衣剝掉,塞到梅長蘇嘴裏。

“甜,不苦。”

“嗯,不苦。”梅長蘇笑笑,又問道:“蘇兒呢?還沒有回來”

“外面。”飛流想了想,肯定的點點頭:“外外面。”

“蘇小姐趕去暗煞盟了,好像是發生了什麽很重要的事情,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回來。”甄平将空碗放回托盤上,道,“宗主,你覺不覺得童路好象……有點變化……”

“嗯?”梅長蘇将含在嘴裏的糖咬碎在嘴裏咯吱咯吱響,回過頭來,“我沒注意。怎麽了?”

甄平抓了抓頭,“我也說不上具體的……反正就是比以前匆忙,好象趕時間似的。剛才他出去跟我打招呼時,腳步都不帶停的,跟以前的習慣不一樣,整個人也好象精神了許多……”

梅長蘇想了想,“在我的印象中,童路好象一直很精神呢。你說的精神多了,怕是和那位隽娘,有很大的關系。”

甄平點點頭:“這倒是。喲,我得去給吉嬸幫忙去了,”

“幫忙?你又怎麽惹吉嬸了?”

“記得剛進金陵見到吉嬸,我就說她胖了,氣得她拿鍋鏟追打我……”

“吉嬸胖了嗎?”

“當然胖了,腰圍起碼又粗了兩分!”

“吉嬸快三尺的腰,粗兩分你就看出來了?”梅長蘇忍不住也笑,“難怪她打你,你明知吉嬸最怕胖的。”

“所以這幾個月我都在讨好她。”甄平眨眨眼睛站起來,收拾好藥碗茶杯,“宗主休息吧,我先出去了。”

梅長蘇點點頭,看着他轉身走到門外,突然又叫住了他:“甄平,還是讓十三先生多留意一下吧。那個隽娘的真實來路……”

“是。”甄平躬身領命

梅長蘇知道甄平是自己身邊最聰明的人之一,有些話不說他也明白,所以只是微笑颔首,讓他退下了。

室內恢複平寂,只有爐火烈烈燃燒的噼啪之聲,和飛流正在咬一塊脆餅的咀嚼聲。

梅長蘇閉目養了一會神,最終還是忍不住睜眼笑道:“飛流,你再這樣吃法,會吃成一只小豬的。”

坐在他榻旁小凳上的飛流叼着一塊餅擡起頭,含含糊糊地道:“好吃!”

“當然好吃了,”梅長蘇眸中露出一絲懷念,但很快就轉回平靜:“她做的點心,我們全都很喜歡吃……你在吃,吃胖了,蘇兒可就不要你了……”

飛流歪着頭想了想蘇注嫌棄自己胖不要自己了,小臉一驚,手中的脆餅沒抓穩掉在地上。

猶豫了良久,飛流還是毅然決然的放棄這個零食,奔過去将整只食盒都抱了過來,遞到梅長蘇面前:“吃!”

“給我吃?”

“嗯!”

“讓我吃胖了,蘇兒就不要我了,就成你一個人的了?”

“嗯。”飛流點頭,突然反應過來,把頭搖的和撥浪鼓一樣:“不是。”

梅長蘇笑着揀了塊棗泥軟糕放進嘴裏,一抿,還是熟悉的清甜味道。

“梅花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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