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8)

金不好撿。”

句句說到點子上,一下子打碎了夏渺渺的美夢,見她不說話,方珏适時地又補上致命性的一刀,“要真是這麽好賺,這份美差早就被人搶走了,還輪得到我們?”

徹底幻滅了。

夏渺渺張了張嘴,挖空心思地想半天,都找不出一句反駁的話,只好悻悻地挂了電話,老老實實地繼續她打工妹的苦逼生涯。

陽光透過玻璃櫥窗照進來,正好灑在她的腳邊,多麽美好的一天,可她的心情卻失落得無以加複。看着外面人來人往的大馬路,而她卻被局限在這方狹小的空間裏,就像一只被關在籠子裏的鳥,撲騰着翅膀,卻沒有去外面看海闊天高的機會。

沮喪,一半是因為公司的自費培訓,另一半是對現實的失望。以為山窮水盡的困境總會過去,然後,迎來的就是柳暗花明的又一村。可人生總是這樣殘酷,哪怕是在你苦得累得快撐不過去的時候,也不會因此可憐你,開辟出一條捷徑給你走。

夏渺渺覺得自己就像那去西天取經的唐僧,必須經過九九八十一次的磨難,少一次都不會成佛。

一清早,沒有旅行團光顧,店裏有些冷清,夏渺渺一邊打掃貨架,一邊想心事,主要還是在想自己那可憐又可悲的将來。

這時,門口的風鈴響了,她下意識地回頭說了一句,歡迎光臨。

來的人是呂亦。

他進來後,四下張望了下,道,“俞老板還沒來?”

夏渺渺嗯了聲,收拾了心情,打起精神,道,“我昨天給他打過電話了,他說10點前過來。”

呂亦見時間還早,便一屁股在小板凳上坐下,“那我就等他一會兒。”

夏渺渺打起精神有的沒的扯了句,“你幾點的火車?”

“下午的。”

一陣沉默後,夏渺渺還是不死心,主要是這份工作的收入太客觀,放棄可惜了,于是又繞着圈子把話題帶到了這方面,“導游入職前,是不是先要參加一個培訓?”

呂亦有些驚訝,“是啊。你怎麽知道?”

“昨天翻華商報的時候,正好瞧見了培訓廣告。上面寫着要800歐元,沒想到,居然這麽貴!”

呂亦輕描淡寫地回了一句,“想賺大錢,總得先付出。”

夏渺渺接上去,“你也花了這麽多錢?”

呂亦搖頭,說起來有些僥幸,“我沒有。我入行早,那時候他們急需導游,什麽都不規範,沒有精力來整這些。”

夏渺渺繼續試探,“現在是不是不缺人了?”

“其實也缺,就是缺能直接上手的。以前帶團的時候,只要把客人看住了就行,現在要會講故事、談歷史、聊文化,還時不時會碰到一兩個對歐洲一知半解的半吊子,拿着不知從哪裏聽來的傳聞,故意和你唱反調。如果肚子沒點貨色,這行是沒法幹下去的。”

夏渺渺道,“那你覺得這培訓班值得去嗎?如果光背歐洲人文歷史的話,我自己在家也行啊。”

“值得。”他停頓了下,“也不是光教你人文歷史。他們會請些老資歷的導游,來教你些實用的。”

“比如?”

“比如在帶團途中,遇到客人病發、走散、偷渡、違法等突發狀況,身為導游該怎樣處理。”

“會遇到過這種事嗎?”

“當然會。一個團的素質水平參差不齊,什麽樣的奇葩都會遇上,不過,歐洲團已經算是好的了。畢竟太窮的,也來不起。”

“被你說的,我都心動了。可是800歐元太貴了,差不多能讓我回兩次國了。”她話鋒一轉,一臉為難,“關鍵是,我不知道付了這錢後,他們是不是一定有團給我帶。要是沒團,那我豈不是虧大發了。”

呂亦道,“團肯定有。現在已經算是旺季了,我幾乎每個星期都要帶團,一直忙到10月底。”

夏渺渺哇了聲,“那你豈不是賺頭很好?”

呂亦,“是不差。一個月三四千歐元,是鐵板釘釘的。”

夏渺渺一臉羨慕,“大哥,你真牛。”

呂亦被她稱贊的有些不好意思,忙謙虛了幾句,“我算是混得差的,混好點的哥們,都自己承包巴士開公司了。”

夏渺渺不信,“吹的吧。”

呂亦掏出手機,翻了幾張照片出來給她看,“這個哥們去年開了家旅行社,叫萊茵國際。現在生意可火了。”

夏渺渺正好接上,“那他們招人嗎?”

“我不知道,”見姑娘臉上閃過失望,他忍不住又加了一句,“不過可以幫你問問。”

她一喜,“那就麻煩你了。你下次什麽時候來法蘭克福,我請你吃飯。”

呂亦揮揮手,半真半假地道,“請客就算了,還不如給我200歐的介紹費。”

夏渺渺怔了怔,一時不知他是在說笑,還真就這意思。但轉念一想,覺得這法子也不錯,給了介紹費的,誰也不欠誰人情。而且,200總比800便宜,至于那些帶團細節,她可以從前輩那偷師,再不然就靠自己摸索。

于是,她拍着胸脯爽快地答應,“好的,沒問題。如果這事能成,我就給你200歐。”

***

星期五,費恩早早地下了課,開着車子歸心似箭,趕了五百公裏的路,終于回了家,當然是渺渺的家。

兩星期才見一次,牛郎織女也不過如此了,真正是小別勝新婚。

兩人一邊親着,一邊退進屋子,正準備脫光光了在床上大戰個三百回合,誰知,好巧不巧的,渺渺的手機就響了。

見渺渺要去拿手機,費恩一個猛虎撲食,氣勢洶洶地将她壓倒在床上,河東一聲獅吼,“不準接!”

被他霸氣側漏的嗓音震得耳膜發痛,夏渺渺手一縮,真就不去接了。

費恩喘着粗氣去扒她衣服,還沒來得及解開bra的扣子,手機又響了,而且一聲接着一聲,毫無間斷的,就像是連環奪命call似的。

夏渺渺被鈴聲吵得心煩意亂,頓時沒心思了,一巴掌扇開費恩的臉,坐直身體去拿手機,“一定是誰有急事找我。”

确實有急事,還是十萬火急的,打電話來的人是老頑童海德爾。電話一接通,話筒裏就傳來他帶着哭腔的聲音,在那嚷嚷,“渺渺,我的高斯不見了!”

夏渺渺想半天才記起來高斯是誰。

是他新養的那只狗!

見不是工作的事,夏渺渺便放松了神經,懶洋洋地問,“怎麽不見的?”

老頑童說得時候,眼淚都快下來了,“我剛去遛狗,高斯見了居裏夫人就去追,結果居裏夫人一下蹿樹上去了,高斯鑽進樹叢後也跟着消失了。哪裏也找不到。”

夏渺渺聽得雲裏霧裏的,問,“等等,居裏夫人是誰啊?”

老頑童頓了下,突然用一種鄙視文盲的語氣道,“你連居裏夫人是誰也不知道?就是那個發現鐳的女科學家!”

夏渺渺被他沖了句,随即沒好氣地回道,“女科學家已經死了快大半個世紀了,總不會從棺材裏爬出去惹你的狗!”

老頑童一怔,這才反應過來,糾正,“居裏夫人是隔壁鄰居家的貓。”

夏渺渺頓時蛋疼,這些科學家要泉下有知,一個個非詐屍不可。

老頑童見她不說話,就腆着老臉央求道,“渺渺,來幫我找找狗,求你啦!”

夏渺渺向臉色不怎麽好看的費恩瞥去一眼,推脫道,“不好意思,我男朋友來了,現在……”

沒空兩個字還沒出口,就被海德爾順了過去,“讓那小夥子一起過來吧。你們幫我一起找狗,我支付你們工資。一個人一百。”

夏渺渺道,“唉,養老院裏這麽多人,你找誰幫忙不行,我今天下班……”

海德爾氣急敗壞地打斷她,“一百五。”

夏渺渺有些心動,但還是沒松口。

于是,海德爾一咬牙,豁出去了,“二百五。你們兩個人,就是五百。”

靠!二百五!

在金錢赤條條的誘惑下,夏渺渺折腰了,不加思考地一口答應了,“成交。”

挂斷電話後,她翻了個身,推着費恩道,“快起來,有外快賺。”

費恩悶哼了聲,光聽這語調就知道他現在的心情不怎麽美麗。夏渺渺正打算對他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目光向下一轉,就瞧見他褲衩間腫起的一個蒙古包……呃。

他黑着一張臉,死瞪着夏渺渺,臉上的怨念能吓死貞子。

被他看得背脊發毛,她趕緊湊過去捧住他的臉,讨好般地親了親他的嘴,用甜得發膩的聲音。哄道,“乖,晚上回來補償你。”

費恩賭氣似的坐在那裏耍大牌,“不去。”

夏渺渺不解地問,“為什麽?”

費恩一字一頓地道,“我要在家打飛機!”

“……”

夏渺渺道,“雙倍補償也不行嗎?”

費恩傲嬌地哼了聲。

夏渺渺沒轍了,“那你想怎樣?”

費恩嘴角一勾,突然露出個邪魅狂狷的笑容,用牙齒頂了左側臉頰,調皮地眨了眨眼。

夏渺渺瞬間秒懂,一張臉紅得跟番茄似的,嬌嗔了聲,轉身不去理他了。

費恩就皮厚地把她的沉默自動歸為默認了,心情頓時明朗起來,嘴裏叽叽咕咕地哼着小曲兒。

canyoublowmywhistlebaby,whistlebaby

whistlebaby,whistlebaby,

whistlebaby,whistlebaby

whi-whistlebaby,whistlebaby

一瞬間,whistle這個字,如同魔音穿耳。

節操,費恩,你的節操呢???

☆、48|3.20|

找了足足四個小時,天都黑了,還是沒找到那條叫做高斯的狗,高斯一定和居裏夫人一起私奔搞科研去了。

于是,夏渺渺只能無功而返。

六月的天說變就變,外面刮起了大風,頭頂烏雲密布,看這樣子随時都會倒下一場傾盆大雨。

費恩去停車場開車,準備載兩人回去。

夏渺渺還算有責任心,不管找不找得到,都得給老頑童一個交代。于是,她又回到養老院,打算把這不太樂觀的結果告訴他。

老頑童就在大堂裏候着。

她前腳剛跨進去,還沒來得及張嘴,老頑童後腳就竄了起來,一改之前耷拉着腦袋的頹廢樣,眼睛一亮,如同看到了耶稣降世。他三步并作兩步地迎了上來,探着腦袋四下張望,嘴裏不停地問,“狗呢?找到了嗎?”

夏渺渺真不忍心把這個讓人失望的消息帶給他,卻又無可奈何,她一時半會兒去哪裏變只狗出來?只得硬着頭皮搖了搖頭,道,“我們把這附近的街道都找了一遍,別說狗,連只過街老鼠都沒有。”

老頑童眼中的希望之光一下子被滅了個幹淨,再次頹喪起來,似乎有一團陰雲罩在他頭上,噼裏啪啦地一陣電閃雷鳴。

這副生無可戀的樣子,讓人都不忍直視,夏渺渺只有安慰道,“你放心,我明天休息,等天一亮就過來,繼續幫你找。”

誰知,老頑童不領她的情,抓着她的手臂道,“不行,不能等到明天,高斯不認識家,會越走越遠。我們今天一定要找到高斯!”

夏渺渺為難地道,“可是天都黑了呀。”

老頭從口袋裏掏出手電筒,塞到她的手裏,“我有這個,而且街邊有路燈。”

“外面刮着大風,要下雨了。”

“還沒下,等下了再說!”

夏渺渺搖頭,“我要回家了。”光顧着幫他找狗,晚飯也沒顧上吃。

見自己說服不了她,老頑童急了,骨子裏的王子病犯了,高貴冷豔地道,“我是雇你們來做事的,既然有錢拿,就要給我幹活。”

夏渺渺一聽這話,頓時腦門生疼。到目前為止,四個小時過去了,她都是免費白幹的好麽。說好的五百呢?連個邊兒都沒摸到。

夏渺渺拿出哄小孩的口吻,道,“明天再找吧。也許明天有人撿到狗,送去貓狗收容所了呢?”

“不可能的。我的高斯一定還在這附近徘徊。”

見他這麽固執,夏渺渺也是蛋疼,深吸幾口氣,伸手壓了壓腦門上跳動的青筋,強耐着的性子和他打商量,“你看,現在已經十點了,你總要讓我回家睡覺啊。休息好了,才有精神繼續幹活。

可是,好說歹說,老頑童就是絲毫不肯妥協,這老頭子執拗得簡直到了一個不可理喻的境界。又不是自己的親爺爺,夏渺渺也沒拿他一毛錢,而且從大白天一直折騰到現在,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她也仁至義盡了。

所以,繞到最後夏渺渺沒耐心了,幹脆道,“那你慢慢找,我先回去了。”

聞言,老頑童心中的失望是無法言語。

都說返老還童,一點也沒錯。他大步越過她,故意用肩膀撞了她一下,大聲哼哼道,“你不肯幫我找,我就自己去找。”

夏渺渺被他撞到了一邊,心裏好氣又好笑,但也沒接嘴。

走到外面,費恩的車已經等着了,天空開始飄雨,估計不一會兒就會有一場大雨。

見她臉色不怎麽燦爛,費恩問,“怎麽了?沒拿到錢?”

夏渺渺道,“是啊,老頭說話不算數。非要讓我給他找一晚,我說明早繼續,他死活不答應。”

費恩安慰道,“算啦。”

夏渺渺道,“你不生氣嗎?本來說好有錢拿,才過來的。”

費恩聳聳肩,“本來我就沒指望能拿到錢,就當純屬是友情幫忙。”

夏渺渺嘆了口氣,“有五百歐呢。”

費恩一手搭在方向盤上,一手随意地揮了揮,“別想了。”

說着,一踩油門,車子就竄了出去。

夏渺渺望向窗外,老頑童走在旁邊的人行道上,車子緩緩地超過了他。

街上黑燈瞎火的,汽車過去後,一下子就暗了下來。他跟在身後,手電筒發出微弱的光芒,照在大街上。那一束光芒越來越淡,直至消失。

車子已經開出很遠了,夏渺渺像是被人詛咒了似的,終究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手電微弱的光仍在背後晃動。

在黑暗的夜裏、在晃動的光束後面,是老頑童微駝的身影。

不知為何,此情此景看起來,有一種說不出的蒼涼和蕭瑟。

大概等人老了,配偶去世,兒孫都長大了,有自己的生活時候,面臨的就是這樣的生活光景。不缺錢,不缺時間,只是孤獨。

夏渺渺突然沉默了,內心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是愧疚和不安,還有同情的混合體。

車子開出去不多時,雨就下大了,雨點子砸在車窗玻璃上發出好大的響動靜。

老頭還在雨中……

夏渺渺覺得自己所受的傳統教育,讓她無法做到坐視不理,于是她拍了拍車門,道,“停車。”

費恩被她吓了一跳,問,“你要幹什麽?”

夏渺渺回頭,“我們讓一個老頭子在雨夜裏亂晃,這樣不好吧。”

費恩立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一邊剎住車子,一邊道,“你可以試試去勸他,不過我覺得他不會聽,還是直接打電話給養老院的護工吧。”

有道理!一言驚醒夢中人,夏渺渺趕緊摸出手機,撥通了養老院的電話,和前臺說了下狀況。等挂斷電話後,她拉開車門,飛快地跑了出去。

費恩探出頭,聲音從後面追來,“我掉個頭,你們在原地等我。”

夏夜的雨,說來就來,夏渺渺沒打傘,很快就被淋個半濕。不過,她現在也顧不上濕不濕的,趕緊原路跑回去,找到老頑童再說。

老頑童倒是沒走遠,坐在露天的車站上發呆,手裏的手電筒一亮一暗,看見夏渺渺跑過來,便将手電筒對着她的臉照了照。

“你怎麽又回來了。”

夏渺渺用手擋住光芒,搶過他的電筒關掉,沒好氣地道,“還不是因為你。”

老頑童一喜,“你打算幫我找狗?”

夏渺渺想說,找你妹。但看到他帶着欣喜的眼神,話到喉嚨口打了兩個圈,還是從哪來回哪去了。

“現在都下大雨了,要找也要等雨停。”

老頑童別扭地道,“我不回去,我只要想到高斯在淋雨,心就堵得慌。”

夏渺渺翻了個白眼,腹诽道,陪你在這淋雨,我心更堵。

雨越下越大,老頑童打了個響亮的噴嚏,夏渺渺沒有傘,只能拎起包遮在他頭上,苦口婆心地道,“先回去吧。一會兒要感冒了,要是感冒就糟糕了,高斯回來後,誰照顧它?”

說話的當口,兩人都淋濕了,好在這時,費恩掉了個頭,把車子開過來了。

他向渺渺招招手,道,“來吧,快上車。”

“不上,沒找到狗,我不上車。”

夏渺渺見老頑童仍然我行我素,真有點生氣了,用力扯了他一把,跺腳道,“現在雨下成這樣,狗都找個洞躲起來了,你怎麽找得到!別再添亂了,行麽!我叫你祖宗了。”

老頑童瞥了她一眼,“我可生不出你這種膚色的孫女。”

這嫌棄的目光是怎麽回事?

夏渺渺快被他氣死,正想反唇相譏,突然靈機一動,想出了哄他回去的好主意。

她假裝手機響了,掏出來,裝模作樣地擺出一個驚喜的表情,道,“啊,高斯回來了?真的嗎?”

老頑童臉色一變,立即望向她,但随機道,“高斯不認識路,你別忽悠我。”

夏渺渺嘴角一抽一抽的,覺得自己的智商怎麽還沒有一個快得癡呆症的老人高,可這個謊扯都扯了,只能再加一把勁,把它扯圓了。

“是有人把它送回來的。”

“誰。”

“警察。”

老頑童狐疑地望向她顯然不相信。

夏渺渺全淋濕了,耐心徹底走到頭,見他還在叽歪,火一下就大了,扯着嗓子吼道,“你不回去算了,我一會兒看見你家高斯,把它帶回家。你知道,我們中國人吃狗肉,我把它扔進火鍋裏,煮了吃掉。你這輩子也別想再看不到它了!”

吼完後,她不打算再管了,轉身走回轎車。擰了一把身上的濕透了的衣服,拉開車門坐進去,道,“我不管了!這個死……”

話還沒說,費恩就朝着她擠了擠眼,她回頭一看,老頑童虎着一張老臉,跟在後頭也一屁股坐了進來。

等他坐進來,夏渺渺立馬按下了車內的k,把四面車門鎖了個死。

費恩轉頭看了她一眼,一臉啼笑皆非的神色。這車裏他年齡最小,搞半天,卻是最沉穩的。

一路上沒人說話,只有雨不停地在下,氣氛有些詭谲。本來就離得不遠,沒幾分鐘就到了,車子一停穩,老頑童就去掰車門要下車。

怕他把自己的車糟蹋了,費恩趕忙解了鎖,老頑童下車後,直奔養老院大廳。

狗當然是沒有回來,等着他的是一大票護工,看不到高斯,老頑童免不了又要一通大吵大鬧。不過,再吵再鬧,都和夏渺渺沒關系了。她的任務到此結束。

送走一瘟神,夏渺渺松了口氣,伸出三根手指,指天指地地發誓,“以後飛來的橫財,我再也不貪圖了。”

費恩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然後落井下石地道,“不過,你欠我的賬,還是得還。”

夏渺渺莫名其妙,“我欠你什麽了?”

只見他一臉詭異的笑,笑得她心肝肺都顫了,忍不住追問,“你笑什麽?”

費恩吹了聲口哨,然後哼起小曲兒。

一聽到那歡快的調調,和whistle這個字,夏渺渺整個頭皮都麻掉了,覺得自己做了一整天的死,而且還沒作完。

☆、49|3.20|

出人意外的,第二天,老頑童竟然沒打電話來。反正沒錢拿,正好省省力氣,夏渺渺也就沒去養老院。

星期一去上班,覺得氣氛不對,可又說不出來哪裏不對。四處轉了一圈,都看不到老頑童的影子,以為他又鬧別扭了。這裏的老人就像小孩,經常亂發脾氣,也經常離家出走。不過,有護工擔待着,也輪不到她夏渺渺操心,所以就沒多想。

忙了一上午,直到吃午飯的時候,看到一個關系和自己還算不錯的護工過來,便随口問了句,“高斯找到了麽?”

護工道,“沒有。”

“那老頑童沒鬧啊。”

“鬧什麽鬧,人都沒了。”

夏渺渺大吃一驚,懷疑自己聽錯了,追問,“什麽沒了。”

“人沒了。”

夏渺渺覺得匪夷所思,不确定地看着她,“你是說他去世了?”

護工嘆了口氣,“是啊。高燒引起肺栓塞,突然走的。”

夏渺渺不敢置信,“可是上個星期看到他還活蹦亂跳的呀!”

護工有些感慨,“可不就是。人是一下子沒有的。他好好的走着路,突然倒下去,就沒再站起來過。救護車來的時候,已經沒救了,醫生說,肺栓塞導致的心髒衰竭。唉,也是沒辦法的事,人老了就這樣,全身功能衰退,随時都會歸西。”

話是這麽說,可夏渺渺還是沉浸在驚愕中,一時回不過神。她暗忖,生命怎會如此脆弱,好好的一個人說沒就沒了。

她忍不住又問,“是因為沒找到那只狗嗎?”

護工道,“沒找到狗,心裏郁悶,再加上淋了雨,新病舊疾就一起誘發了。不過,好在去的時候沒有什麽痛苦,一下子就走的。”

夏渺渺渾渾噩噩地想,如果那天,自己沒有不耐煩、沒有急着想回家,而是咬着牙幫他去找狗,把狗找回來了,是不是老頑童就不會死了?

當然,這只是一句沒意義的假設,時間回不去。退一萬步,就算能倒帶回去,她淋雨找一夜,也未必能找到。

唉,一直以為那不過是一條狗,現在想想,并不只是一條狗,而是孤老們在人世上一份挂念、一份溫情、一份寄托。這些支撐老人在人生旅途上走下去的東西沒有了,那活着還有什麽意思呢?所以,當病痛出來作祟,一下子就把他打倒了。

夏渺渺知道這事本質上和自己沒有多大關系,可是心裏總有這麽一點自責,還有一些難過。畢竟,在養老院裏呆了一段時間,大家朝夕相處,多少總會有感情,況且老頑童對她不壞,甚至是所有老人中最想到她的。

夏渺渺沉默了一會兒,問,“他下葬了嗎?”

護工道,“明天。”

“葬在哪裏?我想去看看他。”

護工将墓地告訴了她,同時嘆了口氣,“他沒有孩子,就孤老一個,有人去看看他也好。等我哪天有空,也去看他。”

說到生離死別的話題,氣氛總是很凝重,夏渺渺沒什麽胃口,就把吃剩的三明治扔了。

午休結束,夏渺渺繼續回到崗位幹活兒,打掃到老頑童的屋子時,不由觸景生情。以前幹活時,這個小老頭兒總會在旁邊跳大仙兒似的,唧唧歪歪地說些沒營養的屁話來煩她。現在空蕩蕩的,就站着她一個人。以後,估計就沒人再會纏着她了。

想到這裏,夏渺渺心情有些微妙,不僅只是對老人去世的感傷,更是對死亡随時來襲的恐懼。如果将來,她也這樣一個人生活,孤零零地活着,又孤零零地死去……那該是如何的凄涼。

其實,不怪她杞人憂天,每個在外打拼的人,都會有這樣的恐慌。身邊沒有親人,朋友也都靠不住,不管是生病了,還是攤事了,全得自己扛。父母總有一天也會離開,到了那時,身為獨生子女的她,無論是回中國,還是留在德國,都孑然一身。

都說沒心沒肺的人才活得開心,可夏渺渺卻正好相反,是屬于既敏感又情緒化的那類人。容易沖動,容易被感染,又時常想太多,典型的處女座。

心裏有事憋不住,所以乘着上廁所的空檔,夏渺渺打了個電話給費恩。打電話的時候,她安慰自己,我不是一個人,至少還有一個疼愛我的男朋友。

電話很快接通,她迫不及待地把這個消息告訴他。

聽聞此事,費恩也很驚訝,但到底是神經大條的男孩,再加上和養老院的接觸也不多,所以沒夏渺渺這麽多愁善感。不痛不癢地說了幾句,然後就沒然後了。

夏渺渺從老頑童去世一事,聯想到了自己缥缈的未來,然而,費恩看到的僅僅只是一個半生不熟人的自然死亡。所以,兩人的反應截然相反。

期待的探讨人生、期待的安慰承諾、期待的排解迷茫,統統沒有實現,夏渺渺心中那個失望,簡直沒法言語。

說起來,這都得怪她自己,談戀愛的時候,光顧着看臉,找了一個比自己小三歲半的德國男孩。既不成熟,也不體貼,唯一的優點,就是器大活好顏值高。男女有別、年齡有別,光這兩點已經夠嗆,現在還要加上一個中西有別。

該!

夏渺渺認了,只好把這一萬點的不滿吞進了肚子裏,打起精神轉了話題,道,“今天我5點收工,一會兒,你來接我嗎?我們一起去吃頓飯,我知道xx大街上新開了一家中餐館。”

這麽說,是因為她害怕孤獨,想找些事情做,轉移開思緒,免得鑽進牛角尖裏出不來。

可偏偏費恩悟不到要害,連句修飾的話都沒說,就直截了當地拒絕,“恐怕不行。”

夏渺渺不由一怔,問,“為什麽?”

“我和朋友約好了去喝酒,6點見面,最早要11點才回來。”

聽了這話,夏渺渺心中好不容易壓下去的不爽又冒了尖,雖然心情不怎麽燦爛,但還是讓了步,“好吧。那就不吃飯了。我5點下班,你先來接我回家,再去喝酒吧。”

夏渺渺心想,他後天就回福爾達,今天一天自己又在外做工,分多聚少。既然他晚上沒空,那就見縫插針地抽一點時間出來見上一面,哪怕就是說幾句話也是好的。

但人家費恩根本不這麽想,徑直在那頭道,“親愛的,你就不能自己回家嗎?過來接你要繞圈,費時又費錢,消耗了汽油,還污染空氣,多不劃算。”

夏渺渺被他堵得一時語塞,這混蛋,讓他來接個女朋友有這麽多不情願。

使勁壓制的那股邪火終于一竄半丈高,她忍無可忍地怒了,沖口喊道,“你千裏迢迢趕回來,其實不是來陪我的,是為了見你朋友吧!你一點都不在乎我,也不愛我,我只是你可有可無的解悶工具!”

見她情緒激動地嚷了起來,費恩終于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哪裏踩了地雷,于是趕緊補救,

“渺渺,我……”

我你妹!

夏渺渺不給他解釋的機會,就氣沖沖地甩了他的電話,回想剛才的對話,真是越細想越生氣。

自從費恩去了外地上大學,見面機會就越來越少,盼了兩星期,好不容易在一起,時間短得都不夠用。可這家夥倒好,把這本就短命的時間,還要再慷慨地施舍給別人!施舍就施舍了,偏對她這麽扣苛,夏渺渺要不爆就奇了怪了。

正火冒三丈地噴着火,這時,手機響了,低頭一看,是費恩打過來。

夏渺渺撅着嘴巴,不接。

響了n次後,自動轉留言信箱,于是,費恩挂斷後,又打了一個。

夏渺渺還是不接。

就這樣,反反複複,費恩一連打了三個電話過來。但,夏渺渺心中的怒氣還是沒散,當他再一次打來的時候,氣勢洶洶地接了起來,沖口吼道,“我要上班了,別再打過來!”

吼完這句,她就把電話給挂了。

于是,費恩就真的不打來了,聽話得簡直讓人心寒。

然後,她發現自己的心就更塞了。

捏着電話,等了十來分鐘,那一頭還是沒動靜。夏渺渺的眉頭越皺越緊,想打回去卻又拉不下這個面子,最後一咬牙,把手機往口袋裏一扔,幹活去了。

想讓自己忙起來不亂想,誰知,忙了半天,心情不但沒變好,反而更糟了。她時不時地拿出手機瞧上一眼,可,電話始終沉寂着,費恩沒再繼續打電話來,也沒發一條短信。

夏渺渺快被他郁悶死了,用力錘了心口兩下,大叫一聲,“哎呦,氣死我了。”

這個二百五,蠢貨,讓他別打,他就真的不打了。那讓他去□□,怎麽不見他去吃啊!

夏渺渺懷着一種極其糾結複雜的心情,終于熬到了下班時間,手機上還是訊息全無。她耷拉着腦袋,被一股巨大的失望給淹沒了。

她和費恩吵架了,吵架原因可能是自己的公主病,正想拿出手機找方珏哭訴一番,這時,一輛寶馬停在了她的面前。

她擡頭一看,發現是費恩的寶馬,一瞬間,身體裏的血槽又滿格複活了。

費恩拉下車窗玻璃,指了指副駕駛,道,“上車,我有話要和你說。”

在見到他一臉嚴肅的表情後,夏渺渺心中咯噔一下,剛注滿的血槽,頓時空了一半。

她暗道,哎呦,他該不會是要和我分手吧!

☆、50|3.20|家

等她坐進車裏後,費恩問,“你說哪裏開了一家新的中餐館?”

夏渺渺偷瞄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問,“幹什麽?”

費恩理所應當地道,“去吃飯啊!”

見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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