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母子倆說了會兒話後,許致便請母親休息,他則起身離開上房。路過徐嫣房間的時候,許致駐足看了會兒。剛剛娘對他說的話,他一直記在心裏,他不可能不動心。
因為之前甜珠的事情,他算是得罪了沈浥。若是再不積極找個靠山的話,往後仕途很難走下去。
他知道這鎮國公府徐家的情況,徐家那是百年名門,是京都城一等勳貴之家。打從前朝開始,這徐家就已經是名門望族了。大周朝太.祖皇帝馬背上打江山,徐家祖爺爺則是開國元勳,沈家的江山傳承下來也有百餘年了,很多當年追随太.祖皇帝一起打江山的勳貴都日漸式微,唯有這鎮國公府,聖寵不衰。
而鎮國公府雖然是勳貴之家,但是徐家老太爺跟徐家大老爺二老爺,都是走的科舉。徐老太爺如今在朝廷舉足輕重,徐大老爺也是朝中要害部門的二品大員,這徐二老爺,也就是徐四小姐的父親,如今則是四品省官。徐家的官途,往長遠了說,至少還得有幾十年的輝煌。
若是他能夠做徐家的女婿,有徐家人做靠山,那麽将來考科舉走仕途,會輕松很多。
許致越想越覺得激動,恨不得立即就将這件事情辦妥了才好。
但是他也不是性情浮躁的人,做事萬不會沖動。他自己心裏也明白,此事得從長計議,畢竟,這徐四小姐身上還有一樁姻緣在。
許致想,他如今唯一需要做的,就是這段日子對徐四小姐給與無微不至的關懷。若是徐四小姐看上了他,非要嫁給他的話,那麽依着徐家人對她的偏愛,應該會想辦法推掉那門親事。
正想着心思,徐嫣的房門開了,徐迦從屋裏走了出來。
見狀,許致忙過去問:“怎麽樣?四小姐可還好。”
徐迦一臉愁容,聞聲輕輕搖頭:“怎麽會好?發生了這種事情,她心靈上受到的傷害遠比身體上的更多。”說到這個,徐迦一顆心真是揪着疼,臉上表情也是更加痛苦,“都怪我不好,我怎麽就沒有好好看着她。娘臨走前千叮咛萬囑咐的,我竟然都給忘了。現在害得妹妹成這樣,我真是怕,真是怕她會想不開鬧自殺。”
許致認真地說:“事已至此,你也別想太多。其實不管怎麽樣,人都得往前看。四小姐生性純良,又聰慧敏銳,她定能夠熬過這一關去。”頓了頓,又說,“家裏只春花一個丫鬟,雖然手腳笨一些,但是好在聽話。我看四小姐身邊這回只帶了一個丫鬟,就想讓春花暫時去照顧四小姐。也是像三爺說的,這種時候,得看着她點。”
“這件事情,真是虧了你。”徐迦對許致感激不盡,不免又想起沈浥的無情來,“你一個外人,都能夠這樣照拂嫣姐兒,沈浥還是她姐夫呢,卻不顧她死活。”
話說出口,也知道自己戾氣重了些。
那沈浥是什麽人?哪裏是他敢自責诟病的。只是心中這口氣,他難以咽下去。
“罷了,不說這個。”徐迦說,“那這兩天就麻煩你派了春花幫忙照顧下,我已經派人回省城給父親母親遞了信。嫣姐兒暫時不方便離開,可能需要在你家多住幾日。還有……”徐迦肅容叮囑說,“這件事情,我不希望再多一個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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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致說:“你放心吧,這種事情,我也不會讓人胡亂說出去。”
這裏是後院,多呆不便,所以徐迦與許致說了幾句,便一道往前院去。第二天一早,許致過來給母親請了安後,就去看徐嫣。
春花果然聽話得很,守在徐嫣身邊,寸步不離。
看到自家爺來了,春花忙請安說:“奴婢一直謹遵爺的吩咐,一直盯着徐小姐,徐小姐夜裏喝了兩次水,又……”被許致瞪了眼,春花不再說話。
徐迦已經在了,這種時候,也顧不得什麽男女大防。
“這個叫春花的丫頭不錯,将嫣姐兒照顧得很好。”徐迦誇贊,又看向許致道,“今年秋天你就要下場鄉試了吧?嫣姐兒有我陪着就好,你忙你的去吧。”
許致卻沒有走,只說:“再大的事情,在這種時候,又怎麽能比得上四小姐的事情大。四小姐可想吃什麽?弊舍雖寒酸,但是只要是四小姐想吃的想要的,我一定滿足。”
徐嫣目光朝許致那邊溜了眼,眼珠子又滾了回去,木呆呆地說:“我想吃龍肉,你有嗎?”
許致一愣,繼而說:“你若是喜歡,我可以去尋。”
徐嫣卻嘴巴一撇,竟是哭了起來。
芬兒忙過去安撫道:“小姐,您快別哭了,您一哭,奴婢也想哭。您放心,夫人很快就要來了,等老爺夫人過來了,肯定會替你報仇的。”
芬兒也是未出閣的姑娘,不懂男女之事。她只以為是有人擄走了小姐想賣掉,結果被爺追了回來,而小姐身上的那些傷,也是被人打出來的。
徐嫣越想越絕望,可她真的就要這樣去死嗎?死了,可是什麽都沒有了。
“哥哥,我該怎麽辦?”徐嫣滿臉都是淚珠,可憐兮兮拉着徐迦衣角說,“我不想離開家裏,我也不想再嫁給陳六郎了。三哥,我害怕,我再也不想嫁人了。”
許致眉梢一跳,心想,事情比自己想象中簡單些。
其實發生這種事情後,徐迦就知道,妹妹跟陳六郎的親事,多半是要不告而終了。這件事情他不能讓更多的人知道,而如果妹妹嫁給陳六郎,一來是對陳家不仁,二來,到時候事情肯定也會被鬧得人盡皆知。再說,忠毅伯府如今早已落魄得不似當年了,家裏人多複雜,卻沒有一個有出息的。
而那個陳六郎,性子軟得很,沒什麽主見,雖然算是陳家同輩一衆子弟中好的了,但是徐迦仍舊覺得他配不上妹妹。
“既然你不想嫁陳六郎,放心吧,這事情三哥給你做主了。娘那邊,我來說。”徐迦皺着眉,不由得擡眸朝許致看了眼。
許致餘光瞥到了,卻是裝作什麽都沒看到的樣子。
徐迦想的是,若是妹妹跟許致都願意的話,倒是可以結為夫妻。畢竟這樣的話,能保住這個秘密。而且許家人口簡單,許致上頭只有一個老母在,又有徐家作為強大的後盾,許致不敢不對妹妹好。
只是……
只是這種時候這種話,徐迦實在說不出口來。
徐夫人來得很快,得到兒子帶回去的消息後,立馬就趕了過來。徐仲山因為公務的原因,暫時走不開,所以只徐夫人一個人趕了來。徐嫣看到母親,哭着撲進了她懷裏。
徐夫人也是氣得渾身發抖,甚至幾度都昏厥過去,此番見女兒這般可憐,只緊緊抱着說:“嫣姐兒,我的好好。”說着就流了淚來,徐迦将徐夫人身邊的人都支開,徐夫人哭得嗓子都啞了。
徐迦立在一旁,低着腦袋:“您責罰孩兒吧,是孩兒的錯。兒子沒有照顧好妹妹,這才……”
徐迦話才說了一半,徐夫人擡手一巴掌扇了過去。
“我是怎麽跟你說的?”徐夫人雖然性情端柔,但是絕對不是軟糯好欺的性子,不然她跟徐仲山成親二十年來,怎麽徐仲山身邊竟是一個姨娘通房都沒有。
徐夫人鮮少會對兒子動手,徐迦長到十七八歲,可以說徐夫人從來沒有動過他一根手指頭。但是今天,她卻打了兒子。
徐迦說:“娘,您多打我幾巴掌,兒子實在是該死。”
徐夫人紅着眼睛問:“你讓小厮帶話,說是出了事情,我當時就想揭了你的皮。你看看你妹妹現在,都成了什麽樣了。她本來就身子不好,你是怎麽做哥哥的?”
徐迦派的是心腹小厮,跟徐家簽的是生死契,所以徐迦對他是放心的。
“娘,您別怪哥哥了,不是他的錯。”徐嫣低低哭着,滿臉水光,“都是齊家母女的錯,如果不是齊家辦喜事,我也不會來這裏。姐夫倒是第一時間趕去救人,但是他眼裏只有甜珠,根本不管我的死活。三哥說要殺了那土匪窩裏的所有人,姐夫還不讓。我出了這樣的事情,他寧可幫着那群土匪也不幫我。”
“是這樣的?”徐夫人氣得渾身發抖,身子軟了下去,險些摔倒在地。
徐迦扶住了母親:“娘,的确如此。只是看那意思,二王子是想招安那群土匪。那群匪徒曾經是镖局裏的镖頭跟镖師,後來被逼無奈這才當了土匪。”
他心裏怨恨沈浥,但是在母親面前,他倒是存着理智,也不希望兩家真的水火不容。
徐夫人捂着臉越發痛苦起來:“這事情怪我。為了他們,我一再遷就,最後竟然害了自己親生女兒。這件事情,我跟齊家、跟沈浥,沒完!而甜珠那個義女,我也是不會再認了。甜珠她……她休想從咱們徐府嫁出去。”
之前因為沈浥于徐家有恩,很多事情,徐夫人不好拒絕。但是現在,沈浥跟甜珠,他們害了自己女兒,他們還想要自己全心全意幫着嗎?不可能!
甜珠跟沈浥的親事,徐迦倒是不擔心,他只擔心妹妹的親事。
“娘,好好跟陳六郎的親事,怕是也得黃。如果真嫁過去,忠毅伯府如今就算再式微,那也是太.祖皇帝親封的伯爵。而且陳家人多口雜的,那陳六郎也不是個能頂事的,不如尋個理由退了這門親事的好。”徐迦說着稍稍停頓了下,見母親不言語,就明白,想必她老人家也是如此想的,“前兩天我心中就一直有個想法,但是因為顧及妹妹,沒好說。現在娘也在,我有個建議。”
“你說。”徐夫人命令。
徐迦道:“許致雖然已經成過親,但是學問卻是一頂一的好。人才品貌,娘剛剛也是瞧見過的。門第的确低了些,但是只要他能夠榜上題名,将來好歹也是個官,比陳六郎那樣吃老本的要好很多。妹妹的事情,他知道,這些日子來咱們住在許家,他也是無微不至地照顧着。再說,有徐家作為後盾,将來他肯定會待妹妹很好。”
“我不願意。”徐嫣哭,“他是齊甜珠不要的人,我為什麽要嫁給他。”
她不願意,她不願意承認自己比齊甜珠差。為什麽她和離了都能再嫁姐夫那樣的人,而她卻只能嫁給她前夫?
她不要嫁陳六郎,但是也不願嫁許致。
“這件事情,娘知道了,暫時不提。”徐夫人嘴上說不提,其實心中卻是記下了。
兒子說的不無道理,女兒這樣,再難嫁勳貴之家。而若是選個寒門子弟,那許公子才學的确沒得說,連老爺都誇過他一回。
“娘!”徐嫣哭,“我為什麽會變成這樣,我為什麽!”
徐夫人心疼地拍了拍她肩膀說:“好了好了,嫣姐兒乖,有娘在呢,你別怕。”輕輕拍着她肩膀,像小時候她不肯喝藥的時候一樣哄着她說,“不管發生什麽事情,爹娘都會在你身邊給你撐腰,還有你三哥……你三哥雖然這次做錯了事情,但是他也知道錯了,你千萬原諒他。”
“我知道的,三哥對我很好。”徐嫣這種時候,只能一個勁說徐家人的好,一個勁耍可憐,她想着,讓徐家人覺得欠自己的,就算哪天事情敗露了,她也好利用他們對自己的歉疚。
她就不信,十多年的感情,難道抵不上血緣之親嗎?
安撫好女兒,徐夫人帶着王嬷嬷氣勢洶洶去了隔壁齊家,卻在齊家門口遇到正騎高頭大馬而來的沈浥。
此番再見,徐夫人眼裏再沒了往日的遷就跟恭敬。她眼裏,是倔強跟冷漠。
沈浥只看了眼,便翻身下馬來。
“徐夫人。”沈浥主動打招呼。
徐夫人因為太氣,說話倒是有些陰陽怪氣起來。
“二王子身份尊貴,我可擔不起這聲夫人。”徐夫人肅着一張臉。
沈浥知道她為的什麽事情生氣,倒是也沒有放在心上,只淡淡點了點頭。
“徐夫人生氣,我是理解的,畢竟你自己也被蒙在了鼓裏。”沈浥說得雲淡風輕,“四小姐縱然可憐,但是未必不可恨。徐夫人可聽說過一句話,叫做‘搬起石頭來,卻砸了自己的腳’。”
“你是什麽意思?”徐夫人冷厲的目光投去,滿滿的敵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