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探望
日子安安穩穩的又過了三日。
這三日裏,趙蔓箐沒有再見到鄭繼陽的面兒,可也依稀聽到了些關于磊光院的動靜,珊瑚升任了磊光院的通房大丫頭,林夫人特意賞了她一副赤金頭面,也算是正面認可了她伺候的功勞,另一個貼身伺候的丫頭琥珀,并沒有在珊瑚最風光的時候往前湊,而是采用了迂回的策略,請了林夫人的示下,去了鄭繼陽的外書房伺候去了。
只是,這些都不是趙蔓箐所關心的。
她更為關心的是,鄭丞相這幾日非常的忙,以至于自己到了丞相府這麽多日,都沒有機會見到他的面。
趙蔓箐耐着性子等,可到底還是心裏沒底兒,不論怎麽仔細觀察,從林夫人身上壓根看不出有什麽不對來,仿佛鄭丞相不回府是理所當然的事兒。
唉,明兒個就要去寺裏行八關齋戒了,也不知道何時才能見到鄭丞相。
鄭繼陽一連忙了好幾天,他倒也并非是故意躲着誰,而是随安先生給他安排的功課真的紛繁複雜,春闱粗粗的算也就只有幾個月的時間了,他也不敢馬虎了事。
直到戍時三刻,才匆匆從外面趕回府,到瑞紫堂請了安領了訓誡,就帶着湖山和湖石,直奔蕉晴院去了,他剛剛從母親口中得知,明兒個趙蔓箐就要入寺行八關齋戒了。
趙蔓箐在西廂,剛臨摹完大字放下筆,就聽到金蘭禀告鄭繼陽來了,微微愣了愣,他來幹什麽?忙吩咐金蘭給自己披了件衣服,快步走出西廂房迎接。
鄭繼陽帶着一身寒氣進了屋兒,站定看着趙蔓箐走過來,笑着道:“幾天不見,箐箐妹妹似乎長高了。”
趙蔓箐一滞,失笑了起來,“表哥今兒個喝酒了?怎地說話這麽不靠譜?”
鄭繼陽并着趙蔓箐一起往正屋走,搖着頭笑道:“哪兒啊,先生吩咐過了,自文會那日飲過酒後,直至春闱,都不許我再沾半滴的酒了。”
“嗯嗯,先生這是實心兒為了你好,喝酒最傷人神智了。”趙蔓箐邊點着頭,邊請着鄭繼陽坐到了正屋東邊兒窗前的榻上。
金蘭和金橙已經帶着人點好了燈燭,金黃色的燭光照的屋裏燈火通明。
接過金橙奉過來的茶,喝了幾口,回身把茶杯放在榻幾上,看着趙蔓箐,關切的道:“聽母親說,明兒個就送你去報恩寺行八關齋戒禮,雖說這是咱們為人子女應盡的孝道,可報恩寺在西山,已經是出了城的,這天兒又一日涼過一日,你可得多帶幾身兒厚衣服,母親雖然每年都供奉寺裏炭火,但熏爐、湯婆子什麽的也帶着才穩妥。”
趙蔓箐笑盈盈的點着頭,“多謝表哥費心了,這些嬸娘都交代過了,紫墨細心,交給她也都放心,表哥不用擔心我。”
鄭繼陽笑了笑,伸手拍拍趙蔓箐的發頂,“母親可交代過你去寺裏住幾日?”
“嬸娘說,八關齋戒是日行之齋戒,問了我的意思,我想着怎麽也得為父母多盡點兒心,就和嬸娘商定了七日。”
鄭繼陽點了點頭,目光溫柔的看着趙蔓箐,語氣溫和的道:“那等過了七日,我去接你回府。”
趙蔓箐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起來,微微動了動身子,笑着搖頭道:“表哥學業繁重,還是先把心思都用在春闱上好,我也就是去寺裏住上七天,嬸娘說了,她親自去接我回來,表哥放心就是,我這兒真沒什麽事兒。”
鄭繼陽晃過神來,垂了垂眼簾兒,金橙眼明手快的過來幫他換了杯熱茶,又退回去垂手侍立着。
趙蔓箐沖着她感激的一笑,轉回視線,看着鄭繼陽問道:“表哥這麽晚回來,可見到鄭伯伯了?”
鄭繼陽又喝了口茶,想了想,才嘆氣道:“父親最近正忙于幫皇上重新拟定兵權管轄之策,你也知道,南平王府跟咱們府上,是表親關系,南平王世子宿遜雖說這是布政使的職務,可到底也是統轄了一定的兵權,可大殿下也不知是被誰挑唆,居然想要領兵從金門港入揚溪地,唉,這事兒說到底,也是皇上教子無……咳咳,南平王世子托了父親,畢竟那金門港是他的管轄範圍,若是無上命,他怎麽辦都是個大不敬。”
趙蔓箐微微皺着眉,仔細聽着鄭繼陽淩亂的話,抽絲剝繭的理出了頭緒。
鄭丞相這是因為自己不得不領了南平王世子的人情,南平王世子送了人情給鄭丞相也順便要了些回報,借了鄭丞相的口,道了大皇子的不是。
大皇子聽誰挑唆?哼,大皇子能聽誰挑唆!宮裏的娘娘除了大皇子的母親皇後娘娘之外,其餘娘娘皆是出身世家大族,背後的勢力絞盤勾結,可世家再如何顯赫,她們生的兒子也只是個庶出,她們自己也只是個妾,再貴也是妾!
捧殺?誰有這個本事可以捧殺皇後娘娘唯一的兒子,皇上唯一的嫡子?還能捧的如此神不知鬼不覺……
大皇子想領兵揚溪地,目的到底是要劫了威遠将軍的軍功,還是要制約宿遜手裏的兵權?
背後之人怕是想要一石二鳥,一箭雙雕的吧。
趙蔓箐轉頭示意了金橙,金橙眼珠半轉就明白了趙蔓箐的意思,悄悄潛退了金蘭等人,只自己站在屋內百寶閣旁邊垂手伺候着。
趙蔓箐看着人都退了下去,轉頭看着鄭繼陽,低低的問道:“鄭伯伯可有何具體的打算?”
鄭繼陽眼裏閃過絲驚訝,皺着眉頭搖了搖頭,“父親說,臣忠于君才是正道,制度上的事兒,只要制約得當,都可以為君所用。”
皇上這是想挑起鹬蚌相争,自己得那漁翁之利了。
鄭丞相既然明白忠君之道,而且現如今從皇上的态度來看,也應該是信任器重于他,那這鹬蚌相争的火,就不會燒到丞相府來。
趙蔓箐微微放了心,這鹬畢竟是自己給鄭丞相招惹來的麻煩,如果真的引火進了丞相府……趙蔓箐心裏疼的一縮,她能怎麽辦?她該怎麽辦?她是真的無能為力。這種無力感讓她幾乎感受不到一丁點兒的安全感。
鄭繼陽看着燈下趙蔓箐那張稚嫩的小臉上泛出的濃濃愁緒,心疼的勸慰道:“你別多想,不提父親只忠于皇上,就是母親那裏,靖北王府也不會坐視不理的,南平王也不是那愚笨之人,皇上自然明白這些,如今怕是想引那有心思的人出來罷了。”
趙蔓箐點了點頭,是啊,鄭丞相一介平民出身,短短數年,就能坐到丞相的位置,并且還能讓皇上摒棄了之前的左右丞相而只立他一人,這等心思和本事,自非凡夫俗子,自己也是擔心太過了。
“表哥說的是,鄭伯伯是帶得無邊春下,等待江山都老,教看鬓方鴉之人,咱們自是無需擔心太過。”
鄭繼陽哭笑不得起來,“你這,唉,算了算了,你就繼續崇拜我父親吧,剛剛你的話若是讓父親知道,該高興壞了。”
趙蔓箐被鄭繼陽笑的有些不好意思,也是,拿辛棄疾巴結趙介庵的詞來形容鄭丞相,确實有些過了。
“表哥快別笑話我了,往後我多看點兒書,再不讓你笑話了。”趙蔓箐頓了頓,“表哥還是快回院子吧,我明兒個還得早起,今兒個不陪你聊天了。”
鄭繼陽笑眯眯的站起身來,又伸手拍了拍趙蔓箐的頭頂,佯裝傷心道:“唉,我這個表哥真失敗啊,來看看妹妹,竟然要到被趕出去的境地。”
趙蔓箐也跟着起身,聽他說完,正經的一噎,“咳咳,哪兒啊,哪能啊,我高興表哥來看我還來不及呢,只是珊瑚姐姐也該等急了,表哥還是快點兒回去吧,冷落了珊瑚姐姐倒正經不合适了。”
鄭繼陽披衣服的動作一頓,轉頭看着趙蔓箐,目光如炙的看着她,一個字一個字的認真道:“箐箐,珊瑚也好,琥珀也罷,只是通房丫頭,就算是以後,她們也只是丫頭而已,你可記住了!”
趙蔓箐眨了眨眼,點着頭道:“記住了,珊瑚姐姐和琥珀姐姐都是丫頭,是表哥的丫頭而已,我記住了。”
鄭繼陽微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我走了,你別送了,早點歇着吧。”
趙蔓箐笑盈盈的點頭應了,站在屋門口看着鄭繼陽帶着湖山湖石出了蕉晴院,這才轉回來,由着金橙金蘭等人伺候着沐浴歇着了。
只是丫頭……
她記這個做什麽?往後不管如何,她的身份就這樣了,嫁給鄭繼陽那是絕無可能的,丞相府唯一的嫡子,娶個身份不明的寄居丞相府的孤女,說出去,自己就是禍水,是那狐媚子吃了窩邊草,攀龍附鳳之輩,實屬家教匮缺之人,她可不想給去世了的父母丢這個人。
第二天一早,趙蔓箐洗漱打扮停當,帶着紫墨和金橙,在二門裏彙合了林夫人,兩人坐着兩輛馬車,在丫頭婆子,長随小厮的擁簇護衛下,出了城,往西山方向的報恩寺行去。
巳時末,一行人到了西山腳下報恩寺的山門。
丁大早就候在了山門外,接了林夫人和趙蔓箐一行人的馬車,進了山門裏報恩寺東南邊兒早就收拾妥當的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