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最終還是答應了去北良給葉教授做助手,開始學校和企業兩邊跑。不管怎麽說,能在北良工作都是個難得機會。夏維軍會很樂意聽到這種消息。

于是在兩頭跑了幾天後,他給夏維軍打電話說了,收獲老父親式激動鼓勵。

“過小半月就中秋了,你肯定回不來的,我去和你過中秋吧!”夏維軍高興地說,并沒有詢問的意思。

夏麒停頓了一下,回答:“嗯。”

早上,他把消息告訴費天瀾。

後者又是晚睡早起的一天,看上去不太有精神。一邊垂眸系領帶,一邊說“好,那到時候麻煩王叔去接一下。”說着打了個哈欠,“王叔也會開心的。”

夏麒默然地點點頭,沒作聲。

費天瀾系完領帶,擡頭見他靠在走廊欄杆上,一副發呆的模樣。可能是最近親近得少了,彼此的氣氛恢複到以前那樣,落差之下竟生出幾分陌生感來。

“你不太喜歡你爸過來?”費天瀾問。

啊?夏麒露出一點驚訝神色,搖搖頭,“沒有。”

費天瀾湊近他,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臉:“你看起來不太開心。一般爸爸來那麽遠的地方看自己,小孩都會很高興的。”

夏麒微微颔首,說:“就覺得有點打擾你……”

費天瀾笑了,手臂一攬一收,把他帶進懷裏,“打擾我倒不會,打擾我們是真的。”他像大型犬類動物乖順時的樣子,把頭埋在他肩窩裏,溫存地說,“阿麒,我有點想你了。”

接個吻也有那麽多前戲。

夏麒偏過頭,他們以很近的距離相視。然後,夏麒主動印上了他的唇。費天瀾是個好老師,教會他很多,他總算将老師的教授用回老師身上。平時承納的時候,他都乖巧得近乎可憐。現在主動進攻起來,居然帶有幾分暴戾的意思。

費天瀾被他吻得有些失神。清早的身體尤為敏感,身上不一會兒就隐隐發燙。有反應了。夏麒貼着他,不知是有意還是剛好,手背擦過那裏。無異于火上澆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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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麒!”費天瀾推開他,喘了一口氣。

他們目光相望。片刻,費天瀾轉身回自己房間,門關上。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夏麒下樓去了。他一身齊整,臉色泛着潮紅,心跳如雷。他們不一樣了,他想。

費三江的庭審在霸據了平港地方媒體頭條近一個月後,終于有了最終的結果。

行賄、強占土地、非正常程序及途徑獲取資源……數條罪名被确認成立,最終刑期十年,宣判即日起移交港南監獄。個人及企業沒收財産超過兩千萬,其直接插手的項目仍在凍結處理中。

宣判結束,費三江在所有文件上按下手印,然後被港南監獄的人帶走。

費天瀾只和他有片刻的目光交流。他看到父親的眼神如釋重負。審判已經結束,他們可以交談。但費三江像是無話可說,父子對視,他只給了費天瀾一個淡淡的笑容。

費天瀾一直以為,自己早就長大了。

身為三江集團老總的兒子,自他從鄉下回到城裏開始,就進入一個虛以委蛇的世界。不管他當時是九歲,還是十九歲,都必須迅速學會近乎大人的處世立身方式。所以多年來,他沒感覺自己內心有過純粹的孩子心态。

然而與父親錯肩而過的那一刻,他忽然覺得,自己這次要長大了。

真的長大成人那種長大。

因為從此以後,他就真的無依無靠了。往日的榮光可能是榮光,也可能是利劍。過去的親朋好友是否還能親好,全看他自己。讓三江再姓費,可能要用掉他半生時間,甚至一生也做不到……

榮華富貴變成假的榮華富貴,風吹雨打變成真的風吹雨打。曾經繁華熱鬧的世界,就剩下他一個人了。

“天瀾。”王叔逆着人流來到他身邊,俯首拍了拍他,“外面有很多記者,你不出去的話,邱總就做三江的發言人去受采訪了。”

邱總就是王叔現在的新老板,三江集團的新董事長。按道理,本來就應該他來替三江集團發言。

費天瀾有些不解:“怎麽?他願意把這個發言人讓給我做?”

王叔抿抿唇,欲言又為難似的。

費天瀾就明白了,即便現在面對媒體是好壞參半的事情,姓邱的也沒那麽好心把機會讓他。但他既然人在這裏,如果真要出去說幾句,姓邱的也不至于阻止。畢竟他姓費,媒體也更喜歡姓費的來說話。

好心的是王叔。他來提醒他,不要放過任何一個機會。

“我明白了,我們出去吧。”費天瀾站起來,手習慣性放在腹部略上方的衣扣上,做出整理衣服的動作。

王叔叔擺擺手:“你自己去吧,我上停車場。”

費天瀾聽了,理解地點點頭,“行,也不好讓他眼看到你來帶我。”

王叔點點頭,說“是啊”。費天瀾立了立身板,昂首出去了。

法院的小廣場裏果真圍滿了記者,邱總正站在臺階上接受采訪。他長得矮胖,遠看像個圓滾滾的球。笑起來也和和氣氣的,說好聽些,像一尊彌勒佛。這麽一副沒有攻擊性的長相讓人放松,以為他無害。

費天瀾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就這麽以為的。

他朝他走去,現場立刻有記者發現高大英俊的三江集團“前少主”,注意力和熱情都轉移了。等他走近邱總,馬上有話筒遞到他面前。

“請問小費總,您對自己父親的判決有什麽看法?”

費天瀾面色沉靜,神情肅穆,眼神就像他回來上任三江新主那天一樣堅毅。他從容地微微低首,湊近那個話筒,語氣淡然。

“我們三江集團是三江全體員工的三江,也是平港人民的三江。二十多年來,一直努力為平港的建設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平港不是流傳一個小段子嗎?每個人都有至少一個親戚在三江集團工作。作為這樣一家企業,我們不會包庇任何一個個人、一小部分人的錯誤。過去幾個月裏,三江集團也積極配合相關部門的調查,不拖延不矯飾,最終,案件幾個月就出了結果。我相信你們懂行的,都明白,這麽大的案件能這麽短的時間塵埃落定,意味着什麽。”

同樣的問題,剛才已經有記者問過邱總。

想必邱總的回答沒有這麽暢快果決,臺階上的記者們都停頓了片刻,神情各有各的精彩。費天瀾瞥眼掃過,沒去在意他們都在想什麽。

他适可而止,發完言,就轉身對邱總做了個告別的鞠躬:“邱叔,我先走了。辛苦你代表三江發言。”

邱總笑眯眯的,看不出他的真實情緒,只聽他憐愛地說:“去吧去吧,回去休息休息,三江還很需要你。”

費天瀾聽罷這句屁話,臉上适當流露一絲傷感,無言地點頭,便往下走去。

剛才采訪過他的話筒又轉了過來,那記者契而不舍地再次發問:“您剛才所站立場是三江集團,那麽作為一個兒子,您對自己父親的判決結果,有什麽想說的嗎?”

費天瀾頓了頓,望一眼這個執着的記者,給了個意味深長的回答:“我很遺憾。”

說完,大步走了。

這次沒誰再能跟上他的腳步要采訪。

這天離開法院,他并沒有能去休息休息。案子判了,他要去“感謝”的人還有很多。首先一個,就是顧書記。

正如他的發言所說,這麽大的案子能這麽快出結果,是有其背後原因的。就費三江這一案來說,一方面,它是顧書記到任後重點抓的典型,工作推進得緊。另一方面,費天瀾最初接手三江時,确立了積極配合調查的态度,因而調查組早期兩個月的工作進行尤為順利。

費天瀾自己也因為這份積極配合,得到顧書記的青睐。現在案子的判法,已經是重中從輕的處理了,他自然要去對顧書記表達謝意。

一場宴請必不可少。算是私人宴席,簡單淡雅但不便宜。

顧書記這一局結束,又馬不停蹄趕往專門答謝律師團、辯護人的飯局。

這邊就熱烈秾麗得多,先是一般飯局,然後是千百悅。一部分人玩夠了回家。沒有走的,他照例給人開了房間叫了姑娘。

一切安排好以後,已經深夜一點多。

他一個人躺在唱歌的包房裏,不知道是誰點了沒唱的歌正播着伴奏。

酒精、深夜、音樂,沒有一樣将他推向睡眠。他很清醒,但是沒辦法想事情。他就那麽清醒地盯着天花板放空了腦子。

“瀾哥。”有個柔弱甜膩的聲音穿過音樂傳來,接着伴奏被關了。

費天瀾轉頭一看,見一個披着睡袍的女孩兒赤腳站在桌前,手上拿着遙控器。

她不知道什麽時候進來的。人進來,還體貼地把門關上了。正直勾勾地看着他。過了一會兒,看他沒什麽趕人的意思,就扭着腰肢靠了過來。

“瀾哥,小婉等了你一晚上,你怎麽不點小婉來陪呢?要不是擔心你過來看一看,小婉今晚就連你的面都沒見上啊!”

說話間,人已經爬上沙發,手腳跟水蛇似的纏上費天瀾。費天瀾幾乎沒有動,也沒有說話。小婉也并不激進,慢慢觀察他的态度。确定他不會把自己推開趕走,才松了松睡袍的帶子,把半遮半掩的身丨子貼送過去。柔柔的手去碰他。

費天瀾被她揉得有些迷糊,喟嘆一聲,像是有些意思了。小婉一喜,湊上雙唇想吻他。毫無緣由的,費天瀾本已沉迷的腦海突然一醒,腦皮層倏然劃過上次夏麒主動親他的感覺。

準确地說,是比發生的當時還要強烈的感覺。

那時候他只覺得小家夥怎麽突然主動起來了,挺享受被反攻。現在卻有點欲丨望被點燃的感覺。人不在,摸不到,見不着,但光是想想就來勁兒。

他避開小婉的索吻,同時按住下面的手。

“小婉,對不起,我要回家了。”

“啊?”小婉水盈盈的眼睛泛着困惑。

以往,費天瀾很喜歡她這雙總像是含着水的眼睛,覺得是真正的我見猶憐。今天看着忽然沒味道了。

他推開她,拍拍她的頭:“乖,回去睡吧。我真的要回家了。”

“瀾哥!”小婉叫住他,猶疑地問,“聽說你要正經談戀愛追老婆了,是真的嗎?”

她的眼神充滿眷戀,比平時看着更可憐了。風月場的女孩兒,都會這一招。費天瀾知道自己以後都不會和她有關系了,但總是有過交情的,願意陪她演一場別離。

他耐着心回應這個眼神。挺了挺脊背,擺出一副浪子回頭的派頭,說:“是啊。長大了,要做個人了。”

小婉戚戚然地凝望了他一會兒,笑了。最後擺擺手,沒說再見,說的是“祝你和自己真正喜歡的人在一起”。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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