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是塊空地,還是塊相當空的沙漠。無處可躲的死靈箭毒蛙在等候比賽開始的過程中,戰戰兢兢地用它那不怎麽好使的智力向主人求救。
在戰鬥開始的一瞬間,那什照例處于一種懶洋洋、沒睡醒的狀态,一道毒液就迎面噴了過來。
那什沒躲開。
或者說那什根本懶得去躲,作為一個惡魔,毒液什麽的大概也就跟香水一個等級。假如他願意留着,挂在身上也沒什麽問題,不願意留着,就像現在,那一道毒液在碰到他的一瞬間,就徹底灰飛煙滅。
這種無效攻擊也沒什麽分數,從結果看也就微不足道的一分而已。
那什悠哉悠哉地轉過頭,在心裏默念三遍,要手下留情,小心控制力道,不能殺死對方的忠仆,然後才正式向對方出手……
咦?!對方呢?!
那只噴完毒液、拿到了一分的死靈箭毒蛙,它去哪兒了?!
接下來一個小時,全場數以千計的觀衆目睹了從日蝕儀式被設立以來的五千二百多年裏,最無聊的一場決賽。
三個字總結這場決賽:
捉迷藏。
六個字總結這場決賽加結果:
捉迷藏,鬼輸了。
關于那什比箭毒蛙強這件事,所有人都沒有任何疑問。
可是為什麽這只箭毒蛙它躲起來了啊!為什麽!所謂的戰鬥不就是雙方面對面互相砍一砍、咬一咬、必要的時候暗器毒液神馬的也可以接受麽?!打完就躲這麽卑鄙,尤利塞斯你的戰鬥精神呢?
可是這躲起來了是要怎樣!這機智到簡直無恥的計策到底特麽是誰想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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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什在衆目睽睽之下,一開始還能保有風度地逐寸逐寸地毯式搜索,到最後二十分鐘的時候,已經完全處于被戲弄了的憤怒中、連唐納的聲音都無視了的那什直接發動了惡魔風暴,開始以肉眼幾乎無法捕捉的速度瘋狂地反複摧毀整個場地地表一米之內的任何東西。
特薩半支起身體,目不轉睛地努力地用肉眼尋找那只箭毒蛙,自言自語道:“躲哪兒去了?”
“不在地面上。”雷伊大概是以為這句話是在問自己,不慌不忙地回答,“就算它能躲在黃土之下,要想避開每一道惡魔風暴還不被任何人看見,基本不可能。”
唔,自己這位忠仆果然不是什麽簡單的角色。特薩捏着下巴花了二十秒跑題,然後把思路扯回場上,看來那什最後只證明了那只死靈箭毒蛙已經不留在地表面了。
可是這裏是一片平坦的沙漠,不在地表,不會飛的死靈箭毒蛙又能在哪兒?特薩擡起了頭,若有所思地看向高處。
一直到一個小時結束、系統判定最終得分1:0、尤利塞斯獲勝的時候,依然沒有人找到了那只箭毒蛙。
觀衆席上響起了尤利塞斯的父親中氣十足的喝彩聲,以及當初嘲諷過他父親的所有人下巴砸到地面的聲音。
雙方學生下了控制室之後,尤利塞斯帶着略微腼腆的興奮的笑容走向場地中央,想按照禮節向這一回合的對手唐納握手致敬的時候,卻目瞪口呆地看到唐納以最快的速度從控制室沖了下來,直接跑到場地中央,一把從背後抱住那什,轉頭沖着尤利塞斯高聲叫道:“尤利塞斯!別管什麽禮節了!帶着你的箭毒蛙趕緊跑!越遠越好!”
尤利塞斯第一反應仍舊是發呆:……怎麽回事?這跟理論上不一樣啊?
第二反應是,他下意識地想召回自己的忠仆。
直到這一刻,所有人才第二次從見到那只箭毒蛙。
它是從唐納呆着的控制室頂上跳下來的,仗着體型小、彈跳力驚人,它選擇了一個那什幾乎不可能注意到、大範圍攻擊也不能波及到的位置,從開頭得到致勝的一分之後,就徹底躲了起來,到這時候,它才高高興興地從控制室頂上跳下來,向着主人飛奔過去。
等等,它似乎沒有意識到,從唐納的控制室頂端,要想跑到還在他的控制室門口的自己主人身邊,似乎要先經過那什的身旁。
看着那只箭毒蛙渾身散發着“快表揚我”的氣息、一蹦一跳地路過自己身邊一米之內的時候,那什覺得自己腦子裏一根弦“砰——”地就崩斷了。
然後他輕松地從唐納的懷抱中掙脫出一只手。
他不緊不慢地揚起了那只手。
那什像打蚊子一樣輕松地拍了下去。
“啪——”
從那什脫下來的手套上,灑下來一片均勻細膩的骨頭粉末。
尤利塞斯整個人都僵硬在了原地,要不是特薩和雷伊反應快,從遙遠的觀衆席上沖過來,拿着惡魔之刃幫他一刀砍斷了契約,他大概被反噬幹淨了都反應不過來發生了什麽。
尤利塞斯的導師,召喚系副主任羅伯特·林德爾沉默地看完了整個過程,因為打擊過大,外貌幾乎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老了七八歲,在周圍數位同仁擔心的神情中默默地戴上老花眼鏡,顫顫巍巍抽出自己指導學生專用講義,在開篇加了一句話:
“不管你有多好的戰術和多大的把握,絕對不要試圖挑釁一只惡魔。”
然後他抽出一張轉系許可表,默默地簽上自己的大名,推到桌子中央,等待願意接受尤利塞斯的導師簽字接受。
于是死靈法師學院歷史上,第一位以“1:0”這個分數拿到日蝕儀式冠軍、并且依然立刻就要因為“忠仆死亡”這個原因而轉系的學生誕生了。
☆、Chapter 15
全場嘩然。
除了嘩然,大家也想不到應該幹嘛了。
今年的複圓儀式,整個兒始于一個意外,結束于另一個意外,以至于覺得自己老臉丢盡、沒有名字的那位院長大人失去風度地掐住旁邊詛咒系系主任蘭斯洛特·拉爾森的脖子:
“蘭斯洛特!你個混蛋!你胡說什麽覺得這一屆的複圓儀式一定很精彩!我不要精彩!我希望有個中規中矩的複圓儀式啊!”
蘭斯洛特:“……呃……唔……呃……”祝福精彩算什麽錯事?!你覺得我就不應該開口對吧!
所有在場的死靈法師學院教授導師當中,最鎮定如常的那一個人終于站了起來。
清亮且帶着鎮定人心的效果的女聲在數個擴音咒的幫助下傳遍了全場:
“安靜!”
帶着諸位同仁的美好願景,葛璐德院長不負衆望地站了起來,以凜冽的眼神冷靜了全場的情緒:“本屆複圓儀式最後一場比賽已經結束,勝利者是尤利塞斯·沃克!接下來是一個小時的修整時間,之後将為尤利塞斯授予死靈祭酒!”
她頓了一頓,擡眼看看尤利塞斯幾乎要哭的表情,還有人群中他的父親無比憤怒的神情,知道這件事情根本不可能輕飄飄地了結。不過葛璐德一向清楚人們的心理,她定了定神,繼續說道:“召喚系學生唐納,在非戰鬥時間其忠仆惡意攻擊他人忠仆并且導致對方忠仆死亡,違反召喚系準則第三條,但鑒于其忠仆過于強大,唐納阻止不力情有可原,所以只處以五天禁閉。”
唐納抱着特薩的胳膊,一把鼻涕一把淚:“天哪,五天禁閉,只有蔬菜沒有肉吃的五天。”
特薩嘴角抽了抽:“唐納,沒事的,我用禁術那件事也正好是五天禁閉,我在隔壁禁閉室陪你一起關……”
唐納非但沒有覺得被安慰了,反而更加悲傷:“天哪,我本來還想問你有沒有空偷偷給我送點吃的,結果完全沒有希望了!”
特薩:“……”
葛璐德當然不打算得罪一個惡魔,所以這個判決絕對算輕的,既然對唐納和那什從輕處罰了,當然也就容易落人話柄。葛璐德扭過頭,和善且謹慎地問尤利塞斯:“你的忠仆已經死亡了,所以恐怕沒法留在召喚系,轉系的話你的意向是哪個系?”
面對葛璐德的微笑,尤利塞斯依然沒有回過神,神情呆滞地回答了之前跟父親商量過的答案:“黑騎士系……”
很好!葛璐德精神一振,心情頓時輕松了不少:“尤利塞斯,通過剛才的戰鬥,我覺得你的戰鬥意識、還有策略制定都非常出色,我唯一的學生歐文今年就要畢業前往皇家騎士團了,你願不願意當我下一個學生?”
葛璐德帶來的學院騎士隊伍最前方的高個子青年、葛璐德唯一的學生歐文摘下帽子向尤利塞斯致意。葛璐德·艾謝特指導出來的騎士,無論從那個角度來說都比當一個中上水平的召喚師要出色一百倍。
于是尤利塞斯暈暈乎乎地接住了這塊天上掉下來砸中了自己的餡兒餅。雖然他心裏還在為自己的箭毒蛙滴血,雖然他知道安撫的成分比他的資質吸引人的部分多很多,但是這個時候,他實在是想不出什麽理由拒絕。他的父親雖然神情尚且憤怒,不過自己的兒子表示了接受,他也沒什麽好說的。
葛璐德完美解決了這場糾紛之後,趁着坐下的當口,給自己的共事人、沒有名字的院長飛了一記眼刀。
不遠處的特質系副主任,吸血鬼戴頓·厄爾:“敬愛的艾謝特閣下每一次出場,從外貌儀容,到解決問題的手段,都賞心悅目。”
特質系主任,黑精靈蓋倫·弗裏斯科則直接得多:“從懲罰的輕重,到安撫受害人,每一個環節都恰到好處,這才是理想中的院長的能力,我所好奇的是,另一位院長為什麽還沒有羞愧致死以及引咎辭職。”
沒有名字的院長tmt:“你們還記不記得我也是你們上司了!這麽當着上司的面诋毀上司真的好麽!我這麽盡心盡責地策劃、籌備,天天忙到深夜,還這麽倒黴地遇上這種破事!你們居然不幫助我!還诋毀我!”
終于從他手中被解放的詛咒系主任蘭斯洛特趕緊喘了兩口氣,然後抱怨道:“你要不是這麽孩子氣,至于總這麽倒黴麽?”
沒有名字的院長一下子驚悚起來:“你說誰倒黴?!”
“噼——”
“轟!”
“天哪!沒名字的院長他被閃電劈中暈過去了!”
“崔西,過來幫忙加治療咒語!”
“學生先離場去休息!一個小時之後再過來參加死靈祭酒的授予儀式!”
“黑魔法系的教授都過來幫忙加持治療魔法!”
“詛咒系的都閉嘴!”
“你這是院系歧視……”
“蘭斯洛特,讓你閉上你的烏鴉嘴聽見沒有!!”
……
在這一片混亂中,學生們都開始退場,去把厚重的魔法袍換成儀式用的禮服。
在這個準備死靈祭酒贈予儀式的空檔,崔西派人給特薩送來了一個細長的禮盒,禮盒裏面一根被放得很仔細的魔法杖。
特薩之前的魔法杖是适合召喚用的,現在也确實需要一根新的魔法杖,而崔西送來的這一根魔法杖上,別的不說,單是中間鑲嵌一道秘銀,就絕對非常罕見。
這無疑是一根給新手而言簡直浪費的珍品級別的魔法杖,即使這個新手是特薩,也絕對沒到能夠不暴殄天物的水平。不過現在讓特薩覺得不對勁的事情是,崔西居然是讓別人送來的。
以崔西這兩天的熱情,要贈送自己禮物,肯定會跑過來高高興興地送,順便讓自己增加對黑魔法系的歸屬感。明明是這麽貴重的禮物,卻讓別人送過來,感覺上……有點別扭。
特薩閉上眼睛,緩緩地觸摸魔法杖的邊緣,被她的氣息所幹擾,魔法杖自身的魔法力沸騰了起來,似乎是想要迎接新的主人。看樣子,已經有人為她淨化過了這根魔法杖上面之前的使用者人留下的刻印。
特薩讓氣息繼續深入,魔法杖上殘留的一切,在她那甚至遠勝于雷伊的魔法感知面前無所遁形,最後在某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她抓住了一點沒來得及消散的、屬于這跟魔法杖真正的贈送者和淨化者的氣息——
蘭斯洛特·拉爾森。
特薩瞬間睜開眼,常年面癱的習慣很好地掩飾了她的震驚和疑惑。
詛咒系主任蘭斯洛特,這個人她算是見過一面,在她心裏,這位年輕的系主任的印象一直停留在“腦子缺根筋”的位置上。她記得當初入學的時候,蘭斯洛特來找過她,不過與其他系主任不同,蘭斯洛特的重點一直不對。
“第一次來學生宿舍,好新鮮。不過學生宿舍怎麽這麽擠?我要跟院長提交擴建申請。”
“恩?聽說你以前在孤兒院?一個人?哪個孤兒院?”
“啊?有個哥哥啊?他去哪兒了?”
“哦,我觀察結束了,你果然不适合詛咒系,哎,好可惜。”
……
從那一次前言不搭後語的談話之後,她基本就沒見過蘭斯洛特,究竟是為什麽,他要特地送自己一根如此高級的魔法杖,甚至還要托崔西轉贈?特薩想不出理由,不過既然對方并不希望自己知道是他送的,特薩也就幹脆地裝聾作啞好了。以蘭斯洛特那個貴族的繼承人身份,加上多位試圖追求蘭斯洛特的貴族小姐,怎麽想對方也不太可能對自己這麽一個要什麽沒什麽的魔法學徒有什麽特殊好感才對。
不過其實就算她去找蘭斯洛特打聽也做不到,特薩自我安慰地想着,因為在複圓儀式結束之後,蘭斯洛特立刻騎上他那只非常拉風的獅鹫,火速前往蒙爾特山谷,繼續參加蒙爾特山谷的貴族會談了。
等等,特薩不做痕跡地皺了皺眉毛,蘭斯洛特為什麽會在這個時間點,出現在都城奧斯庫特山脈的學院裏?
有這個疑惑的,顯然不止特薩一個人。
特質系的學生們正在一股腦湧進了學院大樓,副主任戴頓矮矮胖胖的身體從健碩無比的半獸人們的縫隙裏相當費力地擠進了蓋倫的辦公室,努力地關上了門,終于松了一口氣,拿出手絹,擦了擦前額的汗。
特質系主任蓋倫從厚厚的文件堆中擡起頭來,不緊不慢地放下手裏的鋼筆,再摘下眼鏡放到旁邊,筆直的背脊緩緩貼到沉木的椅背上,他終于開了口:“查到結果了?”
戴頓有點緊張,每次面對自己這位上司,他總是忍不住覺得喉嚨幹燥,:“是的。”
黑精靈那張不分性別的美麗面孔上露出一絲稍縱即逝的笑意:“那麽來告訴我答案吧,本來應該在蒙爾特山谷參加會談的蘭斯洛特,是什麽時候回到奧斯庫特山脈的?而這位詛咒系系主任,又是如同從遠在學院另一端的詛咒系辦公室,比任何人都更加迅速地抵達了日蝕儀式的廣場?”
之前那個交易蘭斯洛特并沒有答應,不過這并不代表蓋倫不會追查他特地關照特薩這件事。
“根據城門記錄,蘭斯洛特主任是在複圓儀式開始之前六個小時左右抵達奧斯特酷山脈的。”戴頓翻了翻手裏的資料,這樣回答。
在特薩出事之後的九個小時左右,假如是一收到通訊消息就立刻一刻不停地往回趕,時間上應該差不多。蓋倫這麽想着,如同雕塑一般的冷清俊美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戴頓不知道自己的答案究竟有沒有讓蓋倫滿意,忍不住又擦了擦汗:“根據廣場小咖啡館老板的話,從複圓儀式開始之前,蘭斯洛特主任就一直在那裏吃甜點,所以在出事之後,他到得最快。”
既想要保持距離不被對方發現,又想近距離地保護着對方。在蓋倫的記憶裏,那個男人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狀态,更何況,這個對象還……
“很好。可以的話再去幫我查一件事。”蓋倫臉上仍舊沒有露出任何神色來,屈指敲了敲桌面,“查一查拉爾森家族慘案的兇手的身份。”
話題轉得太快,戴頓一愣:“啊?可是當年都沒能查出兇手是誰,現在想要找出來的話……”
“我知道兇手的名字。”蓋倫語氣淡淡的,像是一件沒什麽所謂的事情,“但是我沒能找到關于這個兇手的任何資料,所以我想也許血族內部的資料會有一些什麽。”
戴頓對于這位無所不知的上司愈發崇拜了起來,不過這位上司本人顯然并不打算透露,這個消息來源于很長時間之前,當時的殺手蘭斯還經常到黑精靈地界上蹭酒喝的時候,他某次誤闖了他暫居的房間,聽到醉酒的蘭斯說出來的。
“願意為您效勞。”戴頓俯身行禮。
蓋倫笑了笑:“那個兇手的名字,叫茱莉亞·茨威格。”
☆、Chapter 16
與平時相反的是,死靈祭酒的贈予到場的人數比複圓儀式的時候還要少。
詛咒系正副主任蘭斯洛特與拉娜,特質系正副主任蓋倫與戴頓,居然都沒有回到這裏參加複圓儀式,而葛璐德院長帶着騎士隊也已經前往議會,參加剛剛召開的、關于“死亡大公安德魯·雅維裏的被刺殺與死亡大公夫婦惡魔交易一事”的會議。
自從大約七十年前那場由卡佩皇室發動的、最終統治了大陸的戰争,最後導致了包括當時年僅十一歲的小皇子嘉文·卡佩在內的大量無謂犧牲之後,議會的十三大公很快趁着皇室元氣大傷的時候發動政.變,暗.殺了當時重傷未愈的威廉四世和第一順位繼承人查理皇子,擁護第一皇女卡特琳娜·卡佩登基,成為女皇卡特琳娜二世。至此,皇室的權力被完全架空,這個世界徹底開始了君主立憲的歲月。
也正因為如此,雖然說大公爵的死亡當然需要女皇陛下來親自審理,不過誰都知道那不過是走個過場,真正重要的,還是這場議會內部的讨論,因而也就沒有人對葛璐德為了前往議會的缺席贈予儀式多加置喙。
贈予儀式前不到半個小時的時候,崔西匆匆忙忙跑過來,問候休息了兩天的特薩身體狀況有沒有恢複得差不多。
特薩心裏對此相當狐疑,隐約覺得有什麽麻煩事在等着她,因而努力試圖推拒:“雖然看起來好了,但是還是乏力……”
崔西立刻丢過來兩個治愈的魔法。
特薩:……看樣子靠裝病是逃不過去了。
在崔西期待的眼神中,特薩拿出慷慨就義的精神來:“老師有什麽需要幫忙的麽?”
“利茲剛才沒剎住,被蘭斯洛特那個混蛋的詛咒弄破了嗓子,詛咒效力還在,一時半會兒治不好,我們現在缺一個人去釋放禮花……”
禮花是指授予儀式開頭的魔法禮花。特薩下意識地想問,難道整個黑魔法系湊不出另一個人去釋放禮花麽?轉念一想也就明白了,自己一到黑魔法系,第一件事就是被關禁閉,說出去自然會留人話柄,崔西是打算用參與禮花釋放這個榮耀來多少抵消一點負面影響。
在崔西殷切外加盲目信任的目光中,特薩相當勉強地接下了釋放禮花咒語冊子。
因為休息間還有其他女生在,雷伊正在相當遠的距離之外的門口努力在扮演一只呆呆的骷髅,隔着無色的門百無聊賴地看着特薩嘗試用那根對她而言過于強大的魔法杖,在崔西匆匆忙忙留下的保護屏障裏面開始練習施展一個初級黑魔法。
居然還失敗了好幾次。
第一次失敗的時候,雷伊想着這是她第一次用黑魔法,召喚吟唱和魔法吟唱又有一點微妙的不同,再加上雖然是初級黑魔法,但是初級這個詞是對魔法力操縱而言的,就吟唱來說,這一條真的是又長又難讀,難以讀順,所以第一次失敗也是正常。
第二次失敗的時候,雷伊看向了她的魔法杖,懷疑是不是這根魔法杖的波動太強,難以操控。
等到第五次,特薩才好不容易晃晃蕩蕩地放出了小小的禮花,正當她打算再接再勵練習兩次的時候,很不幸,時間到了。
被直接帶到單獨的吟誦間的特薩面無表情地與被順手塞進來的雷伊茫然地對視着,心裏覺得時運不濟,前途暗淡。
因為衆多系主任在場的緣故,這一次沒名字的院長的開場講話時間不算很長——雖然就最後那個倉促的尾音來聽,應該是被幾位系主任聯合拉了下來——所以很快就到了開始吟唱禮花的時候。
第一場禮花是所有禮花釋放者吟唱相同的內容,雖然聽不見彼此的聲音,但是能相互感知和配合魔法波動,一起釋放一個巨大的禮花。這一部分對特薩而言的好處是,雖然她不一定能順利放出禮花,但是單純支持其他人的魔法波動對她這個層次的魔法力而言倒是非常容易。
第一場的禮花非常不讓人失望,巨大的禮花幾乎覆蓋了整個學院上空,引來了一片驚嘆聲。
特薩稍微松了口氣,沒看到旁邊的雷伊在聽完她的吟唱之後若有所思地捏了捏下颚骨,然後晃晃悠悠地走了過來。
第二場是按照順序吟唱,特薩正巧是第一個。她的精神一下子繃緊了,努力在心裏回憶着唯一面前成功的那次經歷,深吸一口氣,低下頭,打算開始讀,然而就在這個空檔,一只白骨手斜插了過來,覆蓋到了她面前的咒語冊上,一下子蓋住了除了前三個音節以後的所有內容。
這份咒語她只讀過五遍,又是如此又長又難記的咒語,根本不可能背下來。特薩一下子呆住了,不知所措地還沒來得及回神的時候,另一只白骨手落到她肩膀上,雷伊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讀吧。”
這聲音裏不算很明顯的溫柔沒來由地給了她巨大的安全感,特薩定了定神,迅速地讀出了前三個音節,覆蓋着咒語冊子白骨手慢慢移動,又露出了三個音節。
坐在觀衆位置上的崔西突然一個激靈,臉色瞬間白了,等等,她好像忙中忘了告訴特薩,雖然通常來說召喚系是四個音節一斷、黑魔法系是六個音節一斷,但是禮花是特殊魔法,三個音節一斷的……
比之前第一輪還要更大一圈的禮花在空中炸開的時候,沒名字的院長摘下眼鏡,感動地擦了擦從還有眼珠的那只眼睛裏流出來的眼淚:“自從修拉提前畢業之後就沒見過這麽大的禮花了。”
“恩,修拉那一次還因為規模太過于巨大,導致炸破了議會一間會議室,賠償了相當一筆錢。”傑夫跟着沒名字的院長,非常感動地回憶着曾經的歲月。
崔西盯着看了一會兒,既然特薩能放出這麽大的禮花,應該是正确吟唱了,所以難道自己其實已經告訴過特薩要三個音節一斷了?只是自己後來太忙不記得自己已經告訴過她了?一定是這樣的沒錯。
雷伊低頭,看着臉上毫無表情,然而在吟唱完成丢掉咒語冊之後就直接反手抱住自己的腰……盆骨的特薩,忍不住低聲安慰道:“沒事的,之前你吟唱錯誤的時候居然也能放出禮花,說明你真的很擅長黑魔法,剛才就算我不教你,你未必就……”
“雷伊。”
這一次真的如他上一次說過的,特薩喊過他的名字之後,就安靜地等他先回答這一聲,雷伊停住了原來的話:“恩?”
“謝謝你。”
雷伊猶豫了一下,笨拙地伸手摸摸她的頭發。原來這個看起來什麽都不在乎、什麽都不放在心上的丫頭,其實心裏也會害怕,在無可奈何卻不得不一臉滿不在乎的時候,心裏也會希望,有人能幫助她。
有那麽一個瞬間,雷伊分明覺得,那顆遠在千裏之外的心髒在這一刻揪了一下。
“沒事,我一直在這裏。”雷伊用白骨的胳膊抱住特薩,低聲這麽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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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距離學院不算很遠的議會大樓地下,整個議會最秘密的會議室裏,繞着會議的圓桌,坐着十二位大公爵,還有一位騎士。
盡管其中九位大公爵只是魔法影像,不過能讓十二位大公爵都不缺席的會議已經久違了快七十年了。沒錯,上一次大公爵們到齊的會議,還是在商讨政.變和架空皇室的事情。
纏着毒蛇的利劍的家族徽章之前,病怏怏的加洛林大公爵帶着一貫的傲慢開了口:“安德魯果然愚不可及,正如老師所說,上一任死亡大公果然應該選擇奧爾德斯作為繼承人。”
“蝮蛇大公,你沒有認真聽麽?根據愛絲忒拉·雅維裏在錄像中的發言、以及死亡大公本人的回應,可以确定死亡大公安德魯謀害了弟弟奧爾德斯。”來自巨鹿墨洛溫家族的大公爵安娜相當認真刻板地駁斥了蝮蛇大公的話,“按照死亡大公本人的罪行,廢除雅維裏家族的封地、爵位以及一切特權,死亡徽章所有者、雅維裏家族所有成員永久流放,不得再踏入王都奧斯庫特山脈及其以北的北部的諾登大陸,想必大家都沒有異議?”
奧斯庫特山脈位于一座巨大的島嶼之上,正好位于呈現兩個環形的大公爵、以及半獸人和吸血鬼各自的統治區北陸——諾登大陸,和黑精靈、部分小貴族以及平民生活的南陸——薩登大陸之間。
被禁止踏入北陸,就是被徹底禁止進入貴族區。
“這是當然的。”脾氣暴躁的金獅大公把手裏的一枚紋着骷髅的死亡徽章扔到圓桌中央,急急忙忙地開口,“問題是雅維裏家族的財産、領地還有附庸如何歸屬?”
“當然是均分成十三份,分別歸屬另外十二家族及皇室。”紅鷹大公漫不經心地把玩着象征性地擺在面前的、代表皇室的黑玫瑰徽章,“難道有什麽疑問麽?”
所有人詭異地安靜了一瞬間。
涉及到利益問題,能這麽輕描淡寫的人實在不多。
不過長期獨占水上事業所有利潤的白鯊大公對瓜分大陸表示興致缺缺:“在讨論這個之前,我們是不是應該先讨論下關于兇手的事情?”
“兇手難道已經确定是愛絲忒拉的亡靈了?”來自毒蜂羅貝坦家族年僅十五歲的少年卡爾帶着一臉茫然地問道。
上一任毒蜂大公暴病去世沒有留下任何遺囑,卡爾的數位兄長和姐姐為了繼承人的身份開始了長達兩年的相互厮殺,最後只留下被毒瞎了雙眼、徹底廢了兩腿的查理和一直流落在外的情.婦的兒子卡爾兩個人,比來比去,羅貝坦家族的長老們還是選擇了年輕好控制的卡爾,并且給查理送去了一杯劇毒的酒。
“我想白鯊大公的意思是,關于愛斯蒂·雅維裏、亞倫·雅維裏,以及特薩·茨威格三位嫌疑人的處理?”最後是素來沉默寡言的冰狼大公接了話,“我以為死刑最為恰當,諸位以為呢?”
☆、Chapter 17
冰狼大公的話跳過了所有前因後果,直接給出了一個結論。因為他相信,大家對他想說什麽,都心知肚明。
“我以為并沒有任何有效的證據證明特薩和愛斯蒂與此有關,而關于亞倫,即便忽略他身為雅維裏家族繼承人的除惡權,他們也還有免罪杯在手。”一直沉默的騎士葛璐德·艾謝特擡起了頭,“你們沒有理由判處他們三人死刑。”
在場幾乎所有人都知道,證據這種東西,從一開始就不是問題。沒有證據,造出來就行了,免罪杯在手,宣布那是假的就行了。
唯一的問題只在于在場這些人的态度而已。
雅維裏家族的附庸只忠于雅維裏家族,要想平安地瓜分雅維裏家族留下的財産,除非将雅維裏家族的附庸的騎士、低階貴族全部殺死,否則一定會有糾紛。假如議會現在給出的結論是兇手是一個無法抓到的人,到糾紛時一定有人接機直指議會的無能。
所以最好的方法當然是立刻推出一個替罪羊來,尤其當兇手是雅維裏家族的成員與外人勾結的時候,雅維裏家族的附庸更加無法對議會發難。
金獅大公冷冷地笑了一聲,因為不滿而提高了聲音:“艾謝特,既然你把話說到這個份上,我們也就索性直說了。不過是兩個失去了稱號的貴族,還有連父母都沒有的平民,用來平息雅維裏家族附庸們的怒火,有什麽不适當的麽?!”
瘦削的騎士的背脊如同刀刃一樣筆直,她的聲音如同利斧一樣落地有聲:“他們是我的學生!”
“你!”金獅大公一怒而起,還沒來得及咆哮,就聽到他臨近的蝮蛇大公皺着眉毛,有氣無力地嘲諷道:“坐下,波旁,你還記不記得這裏是議會?你以為這是你那個波旁家族?全是任你欺負的軟蛋。”
金獅大公立刻回頭,卻在蝮蛇大公如同他的家族紋章一樣傲慢的陰狠的目光中消退了兩分勇氣。
年少的毒蜂大公在氣氛僵持的時候,總算又逮到一個機會插話:“那個……我有一個提案……”
在瞬間轉過來的二十四道目光中,毒蜂大公卡爾緊張得有點磕磕碰碰:“我們……呃,我們……我們為什麽不向女皇陛下進言……呃,請女皇陛下再封一位大公爵呢……畢竟……呃……算了,大家請繼續……”
年輕的大公爵在各種涼飕飕的視線中閉了嘴,默默地縮了縮脖子。不過出乎他預料的是,在有人來得及嘲笑和反駁之前,蝮蛇大公搶先一步開口道:“好主意,毒蜂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