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TheDead (3)
情緒壓住了,特薩眼底泛出紅光,失控地一拳揍了過去。
雷伊整個幾乎被打散了,好不容易穩住自己的骨架,擡眼就是特薩毫無表情的臉。雖然她平時也沒什麽表情,不過絕對不像現在這樣,仿佛平靜得過頭的海面,醞釀着磅礴的海嘯。
“那什,回避一下。”雷伊,或者說修拉立刻轉頭對着那什吼,還沒吼完就被特薩隔着衣服抓住了脊椎骨,拖住就向遠處走,一直走到了幾百米之外的沒人的街角,他才被一下子壓到了牆壁上。
“雷伊。”特薩覺得自己嗓子幹澀且疼痛,渾身上下要不是還有一股怒氣撐着幾乎要發抖,“你什麽都知道對麽?”
“冷靜點,你覺得我應該知道什麽?”修拉沒有魔法杖,空手沒法使用太複雜的魔法,也不能迅速讓特薩冷靜下來。
“你知道我喜歡你的,你一直都知道,可是你一直什麽都不說!”特薩松了手,退了一步,“你一直知道我父母事情,對啊,你怎麽會不知道呢?特維爾不是我哥哥,母親說,我哥哥的名字,明明叫雷伊·茨威格!”
先是父親,再是哥哥,修拉一時半會兒有點懵,簡直下意識地有點擔心特薩萬一哪天跑過來問自己是不是她的私生子。
這麽一愣神的功夫,他也就聽着特薩繼續說下去:“你明明知道這一切的真相!你為什麽從來不告訴我!現在呢?等我喜歡你了,你要告訴我你是我哥哥了麽!有意思麽?!說啊!你親口告訴我!我喜歡的人是我哥哥?!從來不告訴我他是我哥哥的這個人!”
“等一下!”修拉終于反應過來,整個下颚骨居然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你說,雷伊·茨威格?茱莉亞說,你哥哥的名字叫雷伊·茨威格?雷伊?r-e-y?雷伊你母親說,這是你哥哥的名字?”
這個反應完全在特薩的意料之外,特薩的怒火因此而僵硬住了,理智随着怒火的冷卻慢慢地回籠,她擡起頭,隐約察覺到這件事情了裏面有什麽地方不對,卻看見那具骷髅把頭靠到牆上,似乎是想要嘆出一口并不存在的氣。
“我以前總希望自己能有一個兒子,可以叫這個名字。”
原來是這個意思。
“原來不是沒有兒子叫這個名字,而是這個名字,被她的兒子抛棄了。”修拉勉強想要笑,卻并沒有面部肌肉可以讓他抽動,來掩飾情緒,“特薩,我不是你哥哥,你母親給我取了雷伊這個名字,我一直……很珍惜。”
一直到這一刻,我發現她對待我如同母親的愛,只是在她發瘋之後,希望我能夠代替她的兒子。
特薩再退了一步,修拉卻伸出手,罕見地強勢地一把将她拉到了自己懷裏,像是溺水之前抱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樣緊緊地抱着:“特薩,我發過誓,你父親的事情将永遠埋葬在亡者森林,但是你大可以相信,我喜歡你,不比你喜歡我少。”
平靜得近乎溫柔聲音慢慢消解了一切憤怒,特薩閉上眼睛,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抱住雷伊的肋骨,低聲道:“告訴我你生前是什麽人吧,我以為我能夠做到,不管你是誰都一樣喜歡你,可是我錯了,我懦弱得很,我一直會害怕你的身份讓我不得不離開你的那一天,我沒有辦法無視這個問題,說吧,現在的話,不管你說什麽,米需 迷 言倉 土雲我覺得都能夠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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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的錯,我從一開始就不應該顧慮太多,應該說明的。”修拉嘆了口氣,“特薩,我是修拉。”
令修拉頭骨發麻的沉默籠罩了下來,他聽見特薩深呼吸了好幾次,自己也跟着緊張起來,一直到他幾乎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聾了,這才聽到了特薩強壓着情緒的回答:
“說實話,我更加好奇你究竟是誰了,能讓你不惜扯‘你就是修拉’這種彌天大謊也不肯說出自己的身份?”
修拉:……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呢!說好的不管我說什麽你都能接受呢!!
特薩似乎是稍微有點惱火:“修拉曾經是學院的學生,也在死靈法師公會登記過,要是他死了,他的登記記錄會消失,學校和公會不可能不知道。”
見對方不回答,特薩從他懷裏抽出身來,強壓着怒氣:“是的,我忘了告訴你了,前天崔西告訴過我,亡者森林傳來消息,修拉同意見我了,雖然葛璐德院長拒絕了我前往的請求,但是*師修拉無疑還在亡者森林!”
修拉在這一瞬間覺得自己頸椎骨關節都卡住了:等等,他現在就在這裏,那麽亡者森林的那個修拉又是誰?
“亡者森林出事了。”修拉的聲音在一瞬間沉了下來,與之同時,他剛才還有些脆弱的氣場瞬間冷卻了下來,“阿爾弗雷德不可能容忍別人冒充我回複消息,亡者森林一定出了什麽事情……等等,你說葛璐德·艾謝特拒絕了?女皇的殿前騎士葛璐德·艾謝特,拒絕了你前往亡者森林的請求?”
女皇在傑夫傳話失誤、誤以為特薩是他女兒的情況下,特意要求葛璐德拒絕了特薩前往亡者森林的請求?
卡特琳娜!修拉覺得有點呼吸不順,她難道是在用這種手段,逼自己離開亡者森林麽?
這是特薩第一次看到這個骷髅如此嚴肅的樣子,他周身的氣息幾乎在瞬間就變得如此陌生,強大、沉着,帶着無與倫比的壓迫感,讓特薩幾乎難以呼吸。
“修拉……”她想起那一次在禁閉室的時候,睡眠中模模糊糊感覺到的、似乎是比全力的傑夫還要強大的壓迫感,那原來不是睡迷糊的了錯覺。
他……恐怕真的是修拉。一直到這一刻,這才從一個荒唐無比的笑話,變成了一個切實的可能性。
……在那個溫柔到幾乎有點呆蠢的表面之下,原來是一個這樣強大到幾乎令人難以接近的男人麽?
修拉理順了自己的思路,這才意識到自己壓迫到了特薩,慢慢地收斂起自己的氣息。他并不想在特薩面前深究女皇心裏的打算,因而故意扯開話題:“說起來,特薩,茱莉亞到底說了些什麽,讓你覺得我是你哥哥。”
在對方收斂了氣息之後,那種人畜無害的感覺又再次回到了他的身上,區區幾秒之後,就很難想象這個骷髅剛才居然發出過那麽強大的氣勢。
這個人是修拉,這是一個需要很長時間消化的事實。特薩舔了舔幹燥的嘴唇,凝了凝神,有點尴尬地拿起了那一頁羊皮紙:“母親說哥哥比我大五十四歲,是個死靈法師,還是個大貴族……”
等等?大貴族?
那股面對蝮蛇大公時候的詭異熟悉感一下子彌漫了上來,特薩呆了片刻,大腦中再度開始重組那些片段。一直到修拉喊了她兩聲,她才突然回神,臉上一陣發青,匆忙丢下一句:“你等我一會兒。”轉頭就沿着來時的路往回跑。
“……你可以叫我席恩。”
“……我是說,只有你。”
“……特薩,抱歉。”
他案前放着的魔法杖。
蝮蛇家族的兒子。
還有他抗拒提到自己母親的那一瞬間。
“請幫我通報,我想再見一次蝮蛇大公!”特薩氣喘籲籲地站到了剛剛被關上的門之前,無視周圍剛剛被送出門的同伴驚訝的眼神,對着站在門口送大家出來的老管家威廉大聲說道,“請讓我見席恩大公一面!”
威廉稍微欠了欠身:“茨威格小姐,我想現在主人不方便見客,不過他覺得自己與茨威格小姐很投緣,特意為您準備了禮物。”
“我……”
老管家威廉把手裏的盒子推給了特薩:“茨威格小姐,請盡快離開吧,蝮蛇的城堡就要關閉了,因為就在剛剛,安德烈大人過世了。”
特薩瞬間僵硬在了原地,很長一段時間沒能動彈。
☆、Chapter 7
帕米爾山,是南大陸的一座不算很高的山峰,大概是旱季剛過的緣故,枯黃已久的地面滿是翠綠,覆蓋了大半的山峰。
唐納召喚出來的兩匹還算健壯的骷髅馬晃晃蕩蕩地拉着破舊的車,不緊不慢地爬着不算陡峭的山坡。
“我覺得我們現在簡直像是雇傭兵,只是雇主是學校而已。”唐納忍不住抱怨道。
誰都沒想到學院居然這麽急,甚至沒等他們回到學院修整一下,直接打包了一大堆物質,就把他們打發出來做實踐課。按照傳統,這一大堆物質絕對是非常吝啬,或者用學院自己的話來說,“因為很多學生以後會成為雇傭兵等職業,所以需要培養學生自己求生的能力”。
“去白銀之城調查領主得克子爵拘禁少女的案子,并且通知他們,女皇廢除其爵位的命令。”
特薩皺着眉毛看着通訊,然後看到雷伊從旁邊的一塊通訊石裏向外調出最近發布的通緝令,指了指其中一條,“懸賞五千金幣,白銀之城領主得克子爵。懸賞原因:拘禁并虐殺多名少女。”
德伯特吹了聲口哨:“嘿,通緝令都發出來了,還調查個什麽勁兒啊?看來比起雇傭兵,我們更像賞金獵人嘛。”
“別做夢了。”尤利塞斯無有氣力地插話,“雇傭兵和賞金獵人都是有收入的,才不會潦倒到我們這個程度……”
其餘三人:……雖然是實話,但是完全不想承認。
“雖然可能不應該這麽問。”德伯特抿着嘴唇,小心地向尤利塞斯發問,“要是今天這個額外任務完成得出色,紅鷹大公會付你錢麽?”
他說的額外任務的目的地已經快要到了,帕米爾山在南大陸北線,距離他們被學院的船丢下來的地點不過大半天的車程。任務內容也不複雜,只是一大波烏合之衆的強盜正好流竄到了這附近的帕米爾山。
解決強盜一直是紅鷹家族負責解決的責任,紅鷹大公在努力沒話找話維持與尤利塞斯的談話的過程中,提到了帕米爾山強盜,于是尤利塞斯熱血充頭,立刻主動表示願意與同伴們一起去帕米爾山解決這夥兒強盜。盡管紅鷹大公覺得讓一群學生去做這個非常不妥,然而尤利塞斯實在是太熱情了,奈德只好勉為其難地答應。
“我對紅鷹大公說……我們自願為了人民的幸福解決難題,那是我們的榮幸。”尤利塞斯很沒有底氣地回答。
德伯特扶額,表示果然如此,以及最近的賭.場究竟在什麽地方?
馬車一直闖進了強盜們聚居的地方才停了下來,等他們下車的時候,四周已經徹底被兇神惡煞的強盜們包圍了。不過根據紅鷹大公說的,這夥兒強盜只是普通惡賊,并不會什麽魔法,所以也不難解決。
尤利塞斯對于把大家拖下水這件事一直覺得深深地愧疚,所以在看到看群強盜之後,他立刻開始以最快的速度分析戰鬥力……
等等!剛才好像有什麽東西從身邊跑過去了?
從蝮蛇的城堡出來,特薩的心情一直都非常不好,那種積壓在心頭的抑郁感讓她幾乎想要仰天長嘯。
比起抑郁更加嚴重的,這件事情,即使是唐納她也不能說,甚至不能表現出來。所以看到那夥強盜圍過來的一瞬間,她根本沒顧得上思考一個魔法師在團隊中應該的位置,只來得及稍微估計了一下,覺得自己一個人就能全部解決,就幹脆地直接沖了上去,基本純粹發洩地開始高速清場。
雖然攻擊類黑魔法大多是遠距離的,不過也并不是沒有近戰魔法,比如特薩左手握着的冰刀,比如特薩身體周圍的螺旋狀攪動的風,再比如在風表面燃燒的熊熊火焰。
從尤利塞斯這邊看過去,就是本該以身體孱弱著稱的黑魔法師特薩,突然變成了一個自帶絞肉機功能火球,一下子沖進了強盜們中間。
“啊?”尤利塞斯目瞪口呆,并沒有跟着他們下車的德伯特從馬車裏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她導師是崔西,那個雇傭兵出生的崔西。”
雇傭兵是個要求很高、危險性很大的職業,很多都沒有固定的隊友,所以對單兵而言,近戰遠攻支援都必須能頂一陣,所以可想而知,她對于魔法使用方法的教授相當靈活。
沒等尤利塞斯重新考慮陣型,他就看到唐納的忠仆惡魔懶洋洋地揚了揚手,幾個小型惡魔風暴就被丢了出去。
尤利塞斯很想崩潰地大吼,按照一般的戰術制定,黑騎士負責近戰,黑魔法師遠攻,召喚師召喚大量死靈生物從外側包圍,算是控制場面。現在這是什麽回事?黑魔法師近戰,召喚師遠攻?
所以,現在這是要他一個黑騎士孤身一個人去包圍控場麽?!
在他真的咆哮出聲之前,一大片黑色的蝙蝠出現在了強盜們周圍,瞬間封死了他們的去路——
是的,本來應該自由發揮自己能力、靈活暗殺的特質系學生吸血鬼德伯特,他完成了應該由召喚師完成的包圍控場。
尤利塞斯憤怒地舉起大劍、發動亡靈祝福加持的高速沖了過去,很好,情勢非常穩妥,這樣就輪到他這個黑騎士來自由發揮了!
至于某位*師,他依舊站在原地,在評估了這個戰局毫無疑問地一邊倒之後,他開始神游地繼續思考着一個讓他困惑了整整一天的問題:恩,他們上次應該也算是相互表白了吧?為什麽這之後特薩對自己反而疏遠了呢?
作為一位學者,他的第一反應當然是去查閱了典籍。他少年時候曾經将整個皇家圖書館的書籍抽取成“記錄”,然後封在後腦勺上,然而當他急需資料、翻找了半天之後,居然找不出一本相關的書。
不是每個領域的學者都能勤奮地研究啊,*師遺憾地回憶着自己等身的著作們想着。
——他大概是忘了,他每次勤奮寫書發表研究成果,大抵都是因為連買人類烹饪過的食物的錢都沒有了,不得不讓阿爾弗雷德拿着自己的實驗成果去魔法公會換點資金。
一場混戰很快就結束了,特薩長舒一口氣,轉過頭,總算開始忏悔因為自己的任性導致陣型混亂的事情:“抱歉,尤利,說好的讓你制定策略……”
“沒關系,”尤利塞斯已經不生氣了,看起來還有點興奮,“我發現了用亡靈祝福加速來刺殺的方法,也很有趣和實用。”
太棒了,自一個近戰的魔法師,遠攻的召喚師,控場的吸血鬼之後,他們收獲了一個擅長暗殺的黑騎士。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是陣型完美了。
唐納四處翻了翻,最後只看到一具屍體的頭蓋骨看起來形狀不錯,果斷地讓那什把整具屍體處理一下。唐納看看傷口還新鮮,順手好心地從那什的惡魔口袋中摸出一個杯子,接了一杯子血,爬到馬車裏,對着依然縮在馬車裏遠程控制蝙蝠的吸血鬼德伯特說道:“嘿,德伯特,血流了一地,你不喝一點麽?別浪費……”
然後她震驚地看到這位吸血鬼在看到一杯血之後兩眼一翻,向後仰去。
“他……暈血。”雖然很滑稽也很難以啓齒,但是這真的是事實,特薩回憶了一下,“他父親說要是他見血暈過去了,就趕緊給他灌兩杯血,記得把痕跡擦幹淨。”
尤利塞斯把大劍扔回車上:“這就是說,我們得在他醒過來之前先找個旅館……”考慮了一下在找到賭.場之前大家的經濟狀況,他改了口,“找個小河洗個澡?不然我們滿身的血……特薩,你居然沒沾上血。”
“不,是我已經洗過澡了。”特薩把手裏還包裹着從身上洗下來的血污的水球扔了出去,“就在你說話的當口。”
真是好方便的技能,尤利塞斯花三分鐘後悔了一下自己當初或許應該選黑魔法系,然後高興地問道:“能幫我也洗一下麽?”
在特薩的“沒問題”出口之前,神游已久的雷伊總算回了神:“我來吧。”
就算只是魔法力,讓特薩接觸對方身體給其他男性洗澡,雷伊也覺得非常不能容忍。
尤利塞斯只聽特薩說過這個骷髅生前也是死靈法師,立刻受寵若驚地道:“那真是麻……”
一條水柱從天而降,持續沖刷了他一分鐘。
“……煩您了……”
雷伊語氣平淡地看着落湯雞一樣的黑騎士:“不客氣。”
艱苦的生活當然不只是表現在洗澡方面,等他們安頓下來,月亮已經西斜,天色快要亮了。
大家在附近找了一個山洞,特薩在附近設置好魔法壁障,好不容易醒過來的德伯特趁着久違的飽腹感,也到處設置好警戒的蝙蝠之後,尤利塞斯從學院提供的物資包裹中抽出了他們的晚飯——
幹面包。
德伯特立刻表示自己很飽,今天不需要人類的食物勉強充饑。而唐納則慷慨地表示:“我的一份就給大家了。”
而後那什從惡魔的上衣口袋中拎出一份之前從蝮蛇大公的領地上買來的海鮮菠蘿飯。
“你們要不要來一點?”唐納熱情地招呼大家,尤利塞斯和德伯特一邊聽着自己吞唾沫的聲音,一邊看了看那只惡魔非常不友善的表情,非常矜持地拒絕了。
而特薩依然在努力地發明新的魔法——讓幹面包的口味多元化的黑魔法。
“對了,”尤利塞斯一邊啃着堅硬的面包,一邊提出了一個新的問題分散自己對食物的注意力,“我剛剛發現,棺材的數目是按照人數提供的。”
特薩眨了眨眼:“也就是說,只有四口棺材?”
在太陽出現、氣溫升高的短暫白天,帶着死神祝福棺材,對于在外旅行的人類而言都是一個必備的睡眠場所。顯然分配物質的人并沒有計算兩位召喚忠仆。而厭惡高溫的惡魔對棺材的需求顯然更高。
好消息是,雷伊似乎并不需要睡在棺材裏,另一個好消息是,現在在雨季,對人類而言不睡棺材只是有點難過,問題倒不是很大,唐納立刻想表示自己的麻煩自己解決,不過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到特薩身後的雷伊不緊不慢地說:
“四口不是夠了麽?蝙蝠只需要一塊岩壁倒挂的對吧?”
一天之內收到兩次精神重創的德伯特捂胸口,和一身水至今沒有幹的尤利塞斯擠了擠:這個骷髅一定是心情不好。
特薩默默地想起了崔西曾經對*師修拉的戰鬥型魔法屬性的評價——
修拉最擅長的,是大面積無差別攻擊。
☆、Chapter 8
對于沒有名字的院長而言,每一個夜晚都有很多種美好的開始方式,但是,這其中顯然不包括眼前這一種——
死靈法師學院的院長辦公室的窗戶,居然被人直接踹了開來。
沒名字的院長一下子從位置上跳了起來:“蘭斯洛特!你發什麽瘋?這是十二樓!”
蘭斯洛特站在獅鹫的背上,聽完對方的咆哮直接跳了進來,沒名字的院長看着這陣勢也忍不住呆了呆,這好像是他第一次看見向來愉快活潑的蘭斯洛特臉上露出如此惱怒的神情。
“戴維斯!”沒名字的院長趕緊拉住背後的學生,“看情況不好的話……趕緊去找蓋倫主任來!”
詛咒系的蘭斯洛特主任和特質系的黑精靈蓋倫主任最近關系突然很好,這是死靈法師學院內部人盡皆知的事情。不過戴維斯相當不給面子地駁回了自己導師的意見:“蓋倫主任前兩天回黑森林了,你确信我現在去找他來得及?”
當然來不及,不過沒名字的院長沒來得及開口,就被對面的金發男人搶了先。
年輕的系主任湛藍的大眼睛裏盛滿了毫無疑問的惱怒,這讓這個陽光得不像話的男人第一次看起來确實像詛咒系的主任。他倒是沒有看沒名字的院長,而是直接跳到葛璐德院長的桌子前,拍案咆哮:“為什麽直接把特薩派出去了?她只是個學生!什麽時候輪到一個學生去白銀之城通告女皇的命令?”
兩位院長都扶額:“這是學院的規定的實踐課啊,至于這麽緊張麽!”
“我不是特地說過,要是她有危險的任務,務必讓我領隊麽?!”向來披着一層愉悅外表的蘭斯洛特罕見地情緒有點失控,在沒名字的院長一臉調侃的表情中吹胡子瞪眼睛,“而且居然只給了這麽一點經費!這也太過分了!萬一他們一時半會兒找不到掙錢的手段難道要露宿野外麽?”
——同一時刻,遲遲找不到賭.場、正在準備風餐露宿的特薩一行人,并沒有意識到他們的命運已經被某個詛咒注定了。
“別這麽緊張。”沒名字的院長安慰道,“特薩這一行都是最優秀的學生……”
“是啊,兩個召喚沒通過的轉系生,一個翹課翹到幾乎卡開除線的召喚系學生,一個違反了九成以上學院規章的吸血鬼?四個優秀學生,哈?”蘭斯洛特斜眼。
沒名字的院長仔細回想了一下,居然也沒錯,只不過,總覺得蘭斯洛特連特薩一起嘲諷了。
“蘭斯洛特,這個任務不難。”葛璐德揉着額頭,請死神賜給她一個正常的系主任,“白銀之城的魔法師公會顯示,白銀之城根本就沒有拿得出臺面的魔法師。得克子爵本人當年在學院十二年沒能畢業所以退學了,所以應該不會有什麽意外的危險……”
“就是因為沒有人能預料到那會發生,所以我們才稱之為意外!”蘭斯洛特理直氣壯地強詞奪理,“把追蹤球給我,我要去追他們!”
“蘭斯洛特!”沒名字的院長終于忍不住站了起來,“你去頂什麽用!論及戰鬥力,特薩·茨威格,還有唐納的忠仆那什都比你強!”
“像你們二位這樣的人,想來對我那點生平知根知底。那你知道我暗殺過的第一個人是誰麽?!”蘭斯洛特眯起眼睛,“當時大陸上地下搏擊場的冠軍,傑克·達普拉。我一共花了五分鐘就解決了他,你跟我說,我的戰鬥力很弱?”
沒名字的院長簡直憋到內傷。
他當然知道這件事情,而且他還清楚地知道過程。當時暗殺傑克·達普拉失敗被反殺的殺手幾乎堆了一條街,于是有人陷害這個初出茅廬、還什麽都不懂的小殺手,設計他在一次盛大的宴會上公然刺殺傑克,并且提前将這件事情透露給了傑克。
第一次做任務的殺手蘭斯有那麽一丢丢緊張,所以他看着傑克帶着一臉嘲諷向自己走過來的時候,為了給自己壯膽,蘭斯絲毫不經大腦地說了一句:“傑克,你的命到頭了!”
傑克對此不屑地哈哈大笑,結果不幸嗆了一口水立刻咳嗽起來,就在他因為不停地咳嗽而反應遲鈍的時候,天花板上的魔法燈直直地砸了下來,非常迅速地把他砸死了。
事後經過反複檢查,那個魔法燈真的是因為年久失修,鏈子才突然斷了,而蘭斯洛特在其中所有的貢獻真的只有那句烏鴉嘴。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蘭斯洛特的戰鬥力也許真的是冠絕大陸的。
沒名字的院長對此表示頭疼:“算了,既然你想去就去吧,我還以為拉爾森家族成為大貴族之後你會很忙。”
“等等!”葛璐德院長皺眉,“規定上……”
“葛璐德,沒什麽所謂。”沒名字的院長第一次打斷了自己同仁的話,用僅存的一只眼睛使勁使了使眼色:
他願意用任何代價,換取蘭斯洛特閉嘴。
葛璐德猶豫了片刻,松了口:“好吧,但是你不能攜帶任何金錢和物質,不可以提供任何額外幫助……”
“葛璐德·艾榭特。”蘭斯洛特稍微傾了傾身體,當他嚴肅的時候,這個動作帶來了相當的壓迫感,“什麽都不知道的人,不是我,而是你!我不管你究竟是處于什麽樣的考量,但是特薩要是出了事,我一定準備好詛咒刻印,詛咒你所摯愛、并花費大半生心血的這個學院分崩離析!”
天哪!他說出來了!蘭斯洛特把這句話說出來了!!圍觀了全程的沒名字的院長完好的那只眼睛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
雖然對周圍無辜人士造成了大面積心理陰影,不過修拉還是在山洞之前布下了隔絕溫度的冰水類魔法屏障,讓倒挂在山洞頂上的蝙蝠同學能舒服一點。
特薩掀開棺材蓋子的動作很輕,她慢慢爬起來的時候,雷伊無聲地偏轉了一下顱骨,然後停了下來,沒有動。寂靜的山洞中,特薩衣服摩擦的聲音清晰可聞,聽得到她在慢慢向着山洞深處移動,雷伊等了好一會兒,才直接用了漂浮術無聲地跟在了後面。
特薩為了降低聲音沒穿鞋,一路走得也不算快,一直走到山洞深處、水氣充足的地方,她才停了下來,坐到地上,然後在地上畫了一個魔法陣,安靜地閉上雙眼。
死神在上,賜予我所屠殺的有罪者和無辜者永恒的安寧。
“這是你第一次殺同類?”黑暗的天頂上傳來聲音,特薩睜開眼,沒回答,聽着倒挂着的小蝙蝠繼續說道,“殺人之後來祈禱,真是虛僞得可以。”
“我知道。”特薩平靜地回答,“自欺欺人,而且無用。我沒有同情他們,我也沒有後悔殺戮,不過既然祈禱只是讓自己覺得好過一點,為什麽不做呢。死神赫爾在上,他最是慷慨,無論生前作惡多端,死後只要在煉獄贖過罪,都可以獲得安寧。”
“特薩,你真天真。”蝙蝠吱吱的笑聲傳來,“煉獄所受的苦難果真是最痛苦的麽?你見過這世間、這活生生的生命所制造的慘劇麽?”
“鑒于你暈血,我覺得我應該見得比你多。”特薩面無表情地嘲諷回去。
“我暈血不是一開始就這麽嚴重的!”德伯特差點惱羞成怒,“我小時候沒這麽嚴重的時候,第一次被父親帶到奧斯庫特山脈,與議會簽署和平條約,讓厄爾半島不再依附或是敵對于女皇、而是成為自治區,那是六十六年前的事情了,那件事極大地加劇了我的暈血症。”
六十六年前,這個數字對絕大多數人而言不算陌生,長達三年的征服戰争剛剛結束,當時的皇帝威廉二世高興地宣布自己成為大陸的主人,并且想要舉辦盛大的儀式進行慶祝。而議會十三大家族趁此機會聯合發動政.變,血洗宮廷,立唯一幸存的卡特琳娜二世為女皇。
“我當時無聊,就變成了蝙蝠,偷偷溜進了皇宮。當時卡特琳娜二世大概才二十歲,被議會的軍隊捆着,拉在那旁邊。”德伯特的聲音有點顫抖,似乎是多年之後的現在,回想這件事本身依然令他恐懼,“威廉二世,還有瑪莎莉皇後,查理大皇子,還有好幾位小皇子,被捆着站成一排。
我記得本來要動手的是紅鷹大公奈德·康拉丁,我聽到他說弑君這種罪名,将由由紅鷹家族來承擔,但是黑龍大公勞爾·薩克森先拔了刀,對紅鷹大公說‘你還年輕,這種事讓我這個半只腳在棺材裏的人來做’。”
“然後他就砍了,像毫無感情的機器一樣,一刀一個,不管旁邊人怎麽樣,他就這麽一刀一刀地砍下去。”蝙蝠的聲音愈發低了,似乎整個兒陷入了可怕的回憶之中,“那個時候,即使是我昏迷、被尋找我的父親偷偷離開皇宮之後,卡特琳娜那時候的哭聲也一直在我大腦裏徘徊了好幾天,無論怎麽做,也驅逐不出去。”
“到最後的時候,大概是他已經脫力了,再或者是對着那個年紀的小孩子實在是下不去手、一時猶豫了,黑龍大公那最後一刀,砍歪了,沒砍斷頭顱,砍在後背上。”
特薩幾乎渾身一抖,聽德伯特繼續說:“才五歲的小皇子馬卡斯被從背後砍斷了脊椎骨,同時也砍斷了捆着他繩索,黑龍大公大概是被這個狀況驚得愣住了,居然沒立刻補上一刀,眼睜睜地馬卡斯小皇子倒在地上開始掙紮,馬卡斯小皇子就那麽拖着被砍了一半的下半身開始向前爬,內髒流了一地。”
“沒人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都呆呆地看着,他一路死命地去拉了已經斷氣的父親威廉二世,還有母親瑪莎莉皇後,可是每一個人他都沒能喊醒,最後他嘶啞着聲音,用最後的力氣哭着‘姐姐救我,姐姐我好疼,姐姐你救救我’,一直爬到卡特琳娜腳下,才最後斷了氣。”
“那個情景和慘叫聲淩遲了我的神經,我沒法暈過去。一直到結束,透支的精神才終于允許我暈了過去,等我醒過來的時候,我立刻去質問我的父親,為什麽要和這樣殘暴的議會結盟,為什麽不能為那些無辜的人伸張正義。”
☆、Chapter 9
明明知道,隔着薄薄的山壁,外面就是明媚的陽光。
可是彌漫在這個山洞之內的黑暗确實如此地粘稠,仿佛被吸入氣管深處,讓人無法順暢地呼吸。
她不知道自己思考了多久,但是她确定德伯特在等着她說出自己的答案。她曾經看過書,看過無數學者對于那場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