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TheDead (7)

初的奧爾德斯,用那雙看不出悲傷或是喜悅,看不出痛苦或是輕松的眼睛,安靜地旁觀着這一切。

所以那是奧爾德斯啊,即使是海之歌女茱莉亞也會愛上的亡靈。

“我剛才甚至很惡毒地在想,我很慶幸愛斯蒂曾經曾經利用了我,讓我在安德魯的死亡當中也有一份力量,在這場報仇之中,有一席之地,我喪心病狂地想着,等到回到奧斯庫特,我要挖出安德魯的屍骨然後挫骨揚灰,我要請求那什帶我前往煉獄,将安德魯的靈魂推入煉獄最深處的不滅的火山。”特薩仰起頭,雙手慢慢地捂到臉上,“可是明明是個沒見過面的父親,我分明知道,他在對我說,無論什麽時候,不可以讓複仇蒙蔽自己的心,不可以為了複仇放棄一切。”

是的,那正是奧爾德斯會說的話,蓋倫這樣想着。

一捧一捧的泥土從特薩蒼白的指間落到棺木之上,這宛如一個儀式,從這一刻開始,那個曾經孤苦無依、獨自一個人游蕩在這個世界上的孤女,終于有了一個根,一個可以回去的地方。

她的家在亡者的森林,在她的父親的身邊。

挖土的指尖卻觸到了另一塊木板,特薩頓了頓,聽到蓋倫輕聲說:“我想,那是茱莉亞的棺木,茱莉亞曾經動用禁術和難以想象的力量,讓奧爾德斯從墳墓中‘複活’了三個月,在奧爾德斯再度歸于塵土、你也出生之後,茱莉亞長眠于此,與愛人合葬。”

特薩沉默地填上最後的土,安靜地看着自己的父母合葬的土地。

“我們回去吧。”特薩蒼白冷淡的臉上露出一個雲淡風輕的笑容,仿佛真的什麽都不在意。若是雷伊在這裏就會知道,要是特薩不在意,那她就不會笑。

蓋倫沉默地轉過身,沒走兩步,一根枝條突然落到了他的額前。

蓋倫只遲疑了一瞬間,眼神立刻改變了,剛才那種因為悲傷而迷茫的神色瞬間無影無蹤,黑精靈簡短地命令道:“特薩!跑!”

鋪天蓋地的枝條開始瘋狂抽落,誰都沒想到,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亡者森林突然活了過來。特薩聽到蓋倫的聲音之後向前跑了半步,突然回頭,魔法杖一揮,幾道風刃飛出去将父親那寫着“奧爾德斯·雅維裏”的墓碑砸得粉碎,她這才開始召來風拖着自己向前跑。

蓋倫餘光看到了,稍微驚訝了片刻,随即反應過來這是怎麽回事:“這是愛絲忒拉?”

“一定是。”特薩咬着牙,甚至遠勝過*師修拉的魔法感知已經捕捉到了這些動.亂的源頭,無數瘋狂的枝條在她身側的張開的風裏被絞碎,“她控制了相當大一塊亡者森林。”

愛絲忒拉從死靈法師學院離開的方向正是向着亡者森林的,盡管有不少人擔心過會不會出事,不過大家都相信亡者森林有着*師修拉在,無疑是安全的。現在修拉根本就不在亡者森林,愛絲忒拉能控制一大片也不奇怪。

奧爾德斯的屍骨放置得太久了,已經沒有了屬于他的氣息,愛絲忒拉應該還沒有發現兄長的墳墓,否則以她瘋狂的情緒,根本不可能任由奧爾德斯的屍骨留在外面,所以愛絲忒拉只是剛剛發現這些外來者,想要驅趕他們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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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倫回頭看了一眼那碎裂的墓碑,特薩是在毀掉最後能辨認出那具屍骨的證據,避免愛絲忒拉再次挖開他的墳墓,避免父親的屍體再次被挖掘出來,不得安寧。

他沒來得及說什麽,好幾聲尖銳而扭曲的咆哮伴随着“轟隆轟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就響了起來。

特薩和蓋倫臉色都白了白,該死,他們忘了,假如亡者森林活過來了,這一帶的魔獸也會因為逃避這些瘋狂的樹木而開始逃竄,而這個方向向前,是黑森林!

黑精靈雖然力量強大,但是年幼無力的也不在少數,絕對不能讓這群魔獸跑進去!蓋倫神色冷了下來,立刻加快了速度,卻發覺旁邊的特薩停了下來。

“老師!你快趕回去,開始吟唱關閉與亡者森林的連通!”特薩轉過身,背對着蓋倫飛快地在身前釋放出一道魔法屏障,“我先暫時擋住魔獸,馬上就到。”

關閉連通的方法只有蓋倫才知道,這時候也沒有其他方法,蓋倫飛快地超過特薩向前跑去:“一邊擋着一邊過來,不要耽擱太久,吟唱只需要三分鐘左右。”

特薩無聲地點點頭,在蓋倫離開沒多遠之後,她設下的第一道屏障已經被先到的魔獸撞碎了,金色的詭異外形的魔獸被力量反彈回去十來米,飛快地避開幾根打落的枝條,立刻打算再向前沖。

用半截魔法杖釋放魔法的消耗相當巨大,然而特薩毫不在意地迅速後退了兩步,在餘光中那只金色魔獸來得及邁步之前,飛快地喝道:“火牆!”

漆黑的火焰瞬間擋在了她的面前,剛才那只魔獸沒來得及反應,一下子沖進去了火焰,在一陣慘叫聲中徹底安靜了下來。特薩并沒有放心,在它之後一定也還有其他魔獸,特薩毫不猶豫地背對火牆頭也不回地開始跑,一邊跑着一邊不惜成本地每幾米布下一道火牆、電網或是風壁。

蓋倫的吟唱已經到了尾聲,他焦慮地擡頭看着瘋狂扭動的亡者森林,看着魔法屏障帶來的火光、電光一點一點向前靠近。

連續這麽多道阻攔的壁障釋放下來,效果相當壯觀,配上不知多少魔獸尖叫還有亡者森林不斷的抽搐,在黑森林永遠的黑夜中如此慘烈可怖。

當特薩出現在蓋倫視野裏的時候,蓋倫終于松了一口氣,沒等他輕松下來,就看到特薩一邊跑着一邊正在飛快地向後扔火球,有兩只周身帶電的鬣狗狀的魔獸就跟在她身後不到十米的地方,其中一只被火球砸中,慘叫一聲滾到了旁邊,另一只明顯更加靈活,依然窮追不舍,而她身後的陰影裏,還不知道有多少成功突破了這幾十層壁障的魔獸。

蓋倫飛快地完成了剩下的吟唱:“特薩,快過來!還有幾秒連通就要關閉了。”

特薩已經到了流沙區邊緣,眼見着對面黑森林已經開始虛化,立刻讓自己浮空,甩開背後的魔獸,飛快地沖向了對面。

就在大家都松了一口氣的時候,她手裏的那半截魔法杖突然黯淡了下去。

特薩一愣,她知道不完整的魔法杖并不穩定,力量有時大一點有時候小一點,但是沒想到在自己接近力竭的時候,這種不穩定會發展成無法使用。

下一秒鐘,她意識到腳下已經是不斷向下陷入的流沙。

從魔法杖失效到大半個身體被瘋狂的流沙吞沒不過三四秒的時間,蓋倫還沒來得及沖到邊界區去把特薩拉上來,一道影子就以幾乎看不見的速度沖入了流沙區,從特薩被徹底吞沒的地方毫不遲疑地直接跳了下去。

黑精靈的卓越視力看清了那個穿着魔法袍的影子,那是一具骷髅,或者說*師雷伊·修拉。

緊跟在雷伊之後的是身體剛剛痊愈不久的蘭斯洛特,然而蘭斯洛特和蓋倫抵達流沙區的時候,他們腳下已經變成了實地——兩片森林空間上的連接被徹底關上了。

☆、Chapter 18

一片黑暗之中,隐約有些微弱的聲音。那是黑暗中的生物在移動的聲音,特薩睜着眼睛,躺在地上這麽想着。

出乎意料的是,流沙下方居然是空的,這麽想起來,那片流沙應該只是空間扭曲的傳送魔法具象化的體現,墜入流沙之後,她應該被傳送到了另一個地點,或是另一個空間?

特薩只失去意識了一小會兒,從魔法力依然匮乏的狀況看,昏迷不超過十分鐘。黑暗中不知道隐藏着什麽樣的生物,依然在不斷地移動,帶來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響。

特薩依舊沒有動,她不知道自己在哪裏,也不知道在目光無法看到的黑暗中,究竟躲藏着什麽,半截魔法杖還握在手裏,這個時候,魔法力每恢複一點,都是多一分勝算。所以她依然安靜地躺着,等待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感受着魔法力慢慢地增長。

黑暗中的時間過得特別緩慢,也不知道是過去一個還是兩個小時,在魔法力大概恢複到能自如行動的下限的時候,黑暗中的生物終于發現了她。

特薩聽到饑渴的咆哮在距離自己不到一米的地方響了起來,握着半截魔法杖的右手慢慢用力,在左手上慢慢凝結出一把冰刀。

大概是溫度的變化讓黑暗中的生物警惕了起來,幾乎是下一個瞬間,灼熱的鼻息就觸到了特薩脖子上的皮膚,特薩毫不猶豫地就地一滾避開了第一次攻擊,她甚至沒有回頭,右手已經借由魔法杖扔出去兩枚火球。

在魔法力不足的情況下,魔法杖的發揮也并不怎麽穩定,運氣不算好,火球雖然擊中了,卻并沒有要了對方的命,在對方第二次近身之前,特薩左手裏的冰刀直接紮進了對方的身體,那只生物吃痛,帶着冰刀直接退開了好幾米。

借由火球的光芒,特薩看清了對手是什麽東西——那看起來像是一只長了四條腿的、一人高的肉球,可怖的是,那個肉球上長了十幾張巨大的嘴,每張嘴裏都有着無比鋒利和僵硬的的牙齒,還有不斷向下滴落着帶有惡臭的涎,無比令人厭惡。

特薩扔出去魔法火焰在它身體上燃燒,帶來皮肉被燒焦的臭味,然而它似乎無所覺,盡管身體受傷,那些嘴依然在不斷地一張一合,似乎在渴求着任何能夠入口的東西。

特薩再退了一步,讓自己背靠着牆壁,左手平舉,托着一團火光照明,然後慢慢地在自己身體前很近的地方開始設置屏障。

插在身體裏的冰刀在火焰中很快就融化了,怪物的疼痛得到了緩解,左右晃了晃,數張嘴一起吼了幾聲,再度撲了上來。

特薩一直半垂着沒什麽精神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就在那怪物離自己最近、幾乎撞上魔法屏障的時候,特薩一直彙集在魔法杖周圍的風猛地被揮了出去,這一回的攻擊并沒有瞄準那似乎無堅不摧的嘴,而是直接切斷了那四條腿。

因為慣性,失去了行動能力肉球撞在了魔法屏障上,然後反彈了回去,在地上滾了好幾圈,特薩立刻上前一步,在對手來得及有任何類似再生或者其他能夠改變局勢的能力發動之前,接連三四個風刃将那只怪物肢解、再連上一串火球和閃電,将它焚燒殆盡,只留下一地尖利的牙齒。

确認了怪物的死亡,特薩才松了口氣,借着火光開始打量這室內。

這是一間不算很大的屋子,特薩旁邊不遠的地方有一扇門,而以門衛開頭,牆壁上畫着非常豐富的壁畫。

雖然因為昏暗的火光,而讓整個壁畫蒙上了一層陰暗的氛圍,然而依然能感覺到,這幅壁畫上本該是多麽令人振奮的場景,即便鮮血鋪滿了戰場,卻絲毫不能阻止帶着漆黑玫瑰的血紅旗幟在空中肆意飄揚,在黑玫瑰的旗幟之下,鋒利的長矛指向了畏縮地躲在皇宮前衣着華麗卻膽戰心驚的前一任國王的近侍們。

那是奧斯庫特之戰,特薩認出了壁畫的內容,皇室卡佩家族的祖先,征服者歐尼斯特·卡佩攻下奧斯庫特山脈、将黑玫瑰的旗幟插在皇宮頂端的那一天。

特薩想起了歐尼斯特·卡佩的傳說,征服者歐尼斯特厭惡碎嘴而無能的谄媚者,他親手斬斷了前一任國王身邊近侍的頭顱,令人切下他們的牙齒和嘴,用魔法黏成一團然後吊在皇宮之上整整三天,以彰顯新的王朝絕不會被這些碎嘴的小人所左右。

真是個好故事,雖然現在看來,這可能并不只是個歌功.頌德的故事。

特薩回頭看了一眼已經被自己焚燒殆盡的肉球,忍不住輕輕地帶着無比的諷刺地笑了一聲,然後推開了門。

門的另一邊倒是非常明亮,特薩忍不住遮了一下眼睛,稍微适應了一下突如其來的光芒,這才看清這是一間環形的大廳。

大廳正中央有一只被某種魔法緊緊束縛着的怪物,似乎還在不斷掙紮着,而環形的牆壁上有十二扇門,已經有九扇被打開了,其中八扇門後面一片黑暗,看不清有什麽東西,只有一扇門後面還有光亮和打鬥的聲音傳來。

特薩警惕地側行了幾步,背靠着牆壁,在身前布下兩道魔法屏障,确定大廳中央的怪物确實無力掙紮之後才擡起頭,看向大廳頂端的壁畫。

這一幅畫的內容與之前的并沒有差多少,仍舊是征服者歐尼斯特·卡佩高舉着黑玫瑰的旗幟,不過這一次,他不是一個人。而他身後,是著名的第一代黑玫瑰皇家騎士團的二十二名黑玫瑰騎士。

在傳說中,這二十二名騎士忠誠而無畏,擁有着這世界上可以用來形容騎士的一切美德,他們曾經每人切下一截小拇指作為祭品來發誓,他們将會永遠效忠卡佩家族的每一滴血,并且永遠守護歐尼斯特的榮耀,而且,他們确實也做到了。

在卡佩王朝占領了大半個大陸之後,騎士們随着他們的王者歐尼斯特回到了王都,為卡佩家族鞠躬盡瘁之後,他們先後病逝,傳說他們的亡靈依然在守護者卡佩家族,他們是卡佩王朝最忠誠的守護者。

按照之前那個怪物與壁畫中傳說的關系推測的話……特薩盯着大廳中央的怪物看了好一會兒,才确信那個被囚禁起來的怪物果然是一大堆小拇指糅合在一起的詭異模樣。

英勇而令人心潮澎湃的傳說,在這裏卻變成了令人憎惡的事實。特薩警惕地四下打量着,稍微眯起了眼睛,這裏,究竟是什麽地方?

第九扇門中的打鬥聲終于停了下來,特薩立刻在雙手上都纏上了風,背靠着牆壁,繃緊了神經,死死地注意着那扇門随時打算反擊,門裏先是有半截還在掙紮的旗幟狀的扁平怪物被甩了出來,在特薩來得及動手攻擊之前,那半截怪物摔到了地面上安靜了下去,散落成一地各色的長發。

曾經有過傳說,在故鄉等待騎士們歸去的母親與妻子們,曾經剪下了自己的長發,編織成滿懷思念的旗幟,不遠千裏地送到前線,贈與自己身處戰場的親人。

特薩更加警覺地戒備着,看着那扇門裏慢慢出現了一只……骷髅?

“雷伊?”特薩看着那還拎着一把大劍的骷髅,震驚地叫道,“你怎麽會在這兒?”

雷伊看到特薩的一瞬間,猛地放下了心,連大劍都沒拿穩,直接掉到了地上,他兩步沖到特薩面前才剎住,然後艱難地控制住自己的身體,轉頭扶住旁邊的牆壁,背對着特薩,将自己前所未有的驚慌失措的模樣慢慢收起來,不想被特薩看見自己并不是無所不能的那一面。

特薩沒事,他拼命地将積攢的驚慌失措發洩到扶着牆面的手指上,指骨的前端捏碎了牆壁,直到溫暖的懷抱圈住了他的肋骨,特薩少有的溫柔的聲音終于讓他舒緩了下來:“雷伊,我沒事……”

“你……怎麽花了這麽久。”他的牙根幾乎顫栗得無法控制,好不容易說出話來,“……沒有聲音……這麽長時間……”

特薩越過雷伊的肩膀看向那邊九個打開的門,突然明白了雷伊之前在做什麽。他大概是追着自己墜入了流沙,而後落在了另一個房間裏,當他殺死自己房間的怪物、并且來到大廳之後,他發現沒有任何一個房間的門打開了,甚至沒有一扇門裏面聽起來有打鬥的聲音。

她那時候正在裝死養力氣,而門外的雷伊想不出她沒有掙紮、沒有戰鬥的原因,他甚至沒辦法确定她确切的位置,為了找她,他只能一間一間地搜索着房間。

雷伊的骨架還在輕輕顫動,從雪山,到此刻,短短幾天之內一連兩次差點以為特薩死了,讓他幾乎不敢回頭,生怕自己一回頭,會發現特薩并沒有出現,這場噩夢還在繼續。

“雷伊,我沒事。”特薩蒼白地安慰着對方,仰着頭,“我沒事。”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聽見雷伊稍微冷靜下來,努力平靜地回答:“我知道。我們先從這裏出去再說……”

“出去?”尖利的聲音突然在大廳裏響了起來,“既然來了,就不可能再離開了,這裏是忠誠者之墓,是黑玫瑰騎士的墳墓,我們以忠誠守護這個國度,你們從踏入的那一刻起,就是我們忠誠者的一部分,已經發誓至死向卡佩家族效忠!即使死了,你們也要留在這裏,永遠不可能離開忠誠者之墓!”

☆、Chapter 19

在特薩和雷伊墜入流沙後,亡者森林和黑森林直接的連接就再也無法打開了。

不只是蓋倫不願意讓整個黑森林來承受這樣的風險,即使蘭斯洛特一意孤行,想要自己偷偷去強行打開連接,他也并沒有能找到那塊能夠啓動連接、理論上來說魔法波動應該非常的地方——

兩者之間連接的魔法陣,似乎在那一瞬間就徹底消失了。

黑精靈中的智者翻開了陳舊的典籍,花了近一天的時間,終于在其中找到了兩者相連接的開端。

“黑精靈第三紀元歷法四萬零一十六年,忠誠者之墓來到黑森林,追随卡佩先祖的騎士之靈希望有黑精靈願意加入忠誠者之墓,與騎士的亡靈們一同守護卡佩王朝的平安。

黑精靈完全拒絕此提議,因而忠誠者之墓一直以流沙态盤桓于黑森林之中,為了防止其将無辜的黑精靈拖入其中,黑精靈三位長老共同将忠誠者之墓的入口封印在一地,然而因為封印的空間扭曲作用,造成了黑森林與亡者森林階段性連通。”

已經陷入暴走邊緣的蘭斯洛特臉色頓時變了,他咬着牙問道:“怎樣才能找到那個該死的‘忠誠者之墓’?”

長老們面面相觑,最後一位長老從書上找到了答案:“在進入忠誠者之墓的人被變成亡靈之前,忠誠者之墓與這個世界的連接點無法長距離移動,所以現在推測應該隐藏在最近的無人區,多德雪山內部。”

“但是忠誠者之墓是重疊的異空間。”另一位長老愁眉苦臉地繼續翻書,“它不屬于這個世界,是另一片扭曲的空間。對應的,除非從內部被突破,否則就算是*師修拉在場,也未必能強行打破那個空間,我們能做的,可能只有去出口可能存在的地方等候那兩人想辦法出來。”

“沒有其他辦法?”蓋倫揉着額頭問道,“沒有辦法強行毀掉忠誠者之墓麽?”

“我想很難有方法。”長老指着書上的一行字,“曾經墜入忠誠者之墓的名單上,除了大量的平民和小貴族,曾經有厄爾半島吸血鬼家族的一位繼承人,我想要是有辦法能毀掉忠誠者之墓,厄爾半島的吸血鬼們早就已經做了。”

“不,一定能毀掉。”蘭斯洛特冰藍的眼中驟然間滲透出一點血紅色,這是蓋倫第一次,或許也是在場其他人第一次,看到這位天生的詛咒師如此認真地畫出了一個詛咒刻印,“以蘭斯洛特之名,詛咒名為‘忠誠者之墓’的空間在今日徹底崩潰,那堕落于忠誠者之墓靈魂無一留存于世!”

蓋倫大驚失色:“蘭斯!特薩和修拉還在裏面!”

“沒關系。”唐納搖了搖頭,“我不相信特薩和雷伊會在其中堕落,相信他們,不會有事的。”

————

忠誠者之墓。

卡佩王朝第一代王者,追随歐尼斯特·卡佩的二十二位騎士死後的墓葬。

他們帶着自己的誓言,還有象征着他們榮耀與光榮的一切被葬入了忠誠者的墳墓,然後在之後的無數年之前,依然守護着卡佩王朝的血脈。

————書本上,是這麽說的。

特薩仰着頭,語氣平靜到甚至帶了點好奇:“你們就是那二十二位騎士的亡靈?書裏說你們享有了最美好的結局,并且死後依然護佑着這片大地。”

“我們忠于卡佩家族的每一滴血脈,而卡佩家族的血脈尚未斷絕。”另一個亡靈的聲音刻板得像背書一樣回答,“我們依然遵循了誓言,守護着這片大地。”

原來如此,特薩回憶起那些怪物們,挑起嘴角:“這就是說,你們因為一個不經大腦的誓言,導致死後也不得安寧,被困在這裏?”

雖然特薩的本意就是激怒對手,畢竟暴怒中的對手更容易暴露出破綻,不過很顯然,這一回她失算了。因為暴怒起來的并不是亡靈,而是他們被羞辱的忠誠心。

騎士的亡靈們冷笑了兩聲,似乎是篤定這兩人不可能跑出去,徹底沉默了,任憑對方再怎麽挑釁也不再出現。

而代替他們暴怒起來的,是象征着他們忠誠與誓言的怪物。

雖然雷伊的魔法束縛了那只怪物,不過雷伊在沒有魔法杖的情況下徒手設立的屏障顯然不夠強大,聽到屏障徹底破碎的瞬間,特薩一下子跳了起來,連續揮出七八下攻擊,向着另一邊閃了過去。

一片火球電球砸落在怪物身上,那只由二十二根巨大的手指堆疊起來的怪物絲毫沒有躲閃,生生地承受了所有的魔法攻擊,絲毫沒有阻滞地繼續跑,特薩一眼掃過去,發現它全身沒有絲毫損傷,就像剛才的那一大堆攻擊只是自己的錯覺。

魔法免疫?特薩心裏震驚地閃過這個念頭,正好跑到剛才雷伊走出來的門口,黑騎士的大劍正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裏,特薩立刻減緩了速度,彎腰撿起……撿起……撿……

特薩繼續向前跑,順手揉了揉因為試圖撿起那其重無比的大劍而差點扭傷的肌肉——以前看亞倫和尤利塞斯天天背着黑騎士大劍到處跑,沒覺得吃力啊?果然黑騎士的體能不是黑魔法師能比的麽?

欸,等等,修拉一個黑魔法師,為什麽會有黑騎士大劍?

一邊這麽腦補着無關緊要的事情,一邊在魔法杖表面凝結出七八根冰錐,徒手扔了過去——很好,有一根歪打正着砸中了!

——恩,這怪物果然也免疫物理攻擊。

“你殺不了它的,特薩。”雷伊退了一步,讓自己離戰鬥圈子更遠了一點,視線一刻不離地盯着特薩,“這是名為忠誠的怪物,它與我們殺死過的讒言、思念、貪墨、執着、勇敢,還有其他東西都不一樣,你不是他們效忠的對象,忠誠就不能為你所殺死。”

特薩了然,一邊迅速地繼續逃跑,一邊開始吟唱束縛的咒語,花了好一會兒,才把那個暴躁的怪物重新捆了起來。

“雷伊。”特薩氣喘籲籲地坐下來休息,順口抱怨了兩句,“你偶爾可以……從老師這個角色裏脫離出來、給我這個當學生的搭一把手。”

雷伊尴尬地偏了偏頭:“我的魔法力……透支了一點。”

“啊?”特薩艱難地重複了一遍,“你的魔法力……你是說,修拉的魔法力……透支了?!”

雷伊活動了一下下颚骨:“特薩……我也是人類。”

特薩條件反射地打量一下他那一把怎麽看都和“人類”這個概念有點距離的骨架。

雷伊:……

是的,修拉也是人,然而他在諸位魔法師心目中的印象實在是距離“人”這個概念有點遠。比如在特薩淺薄的印象中,*師修拉的魔法力應該如同浩瀚無邊的大海,無所不能而且無窮無盡,根本不應該存在耗盡的時候。所以聽到他這麽說,特薩忍不住好奇地湊了過去:“你怎麽了?是不是生病了?怎麽會耗盡魔法力?”

“我是個人類黑魔法師,不是神明,特薩。”雷伊重複了一遍這個事實,“要是我還有肉.體在這裏的話,我甚至不可能用黑騎士大劍,憑借劍術打敗那九個怪物中的任何一個,畢竟我只是個以身體孱弱著稱的魔法師。”

特薩若有所思地看向他空空如也的雙手,沒有魔法杖的*師也只能用出一些基礎法術,所以他到底是做了什麽……

“我其實從一開始就沒怎麽學會如何來操作白骨走路。”雷伊用右手握住左手,把腕關節卸了下來,讓特薩看連接兩者的纖細魔法力,“所以我一直把魔法力細化成絲線,牽動全身來行動,就像木偶一樣。所以這種狀态下用大劍去打鬥,純粹是魔法力消耗。”

在沒有魔法杖的情況下,将魔法力細化成線,操縱身體像一個最強大的黑騎士那樣拼命地動,這種消耗之可怕,特薩估算了一下自己,估計撐不到七八分鐘。

然而雷伊用這種方法應付了九只怪物,足足支撐了一個小時多。

特薩突然有點心酸,一個沒有魔法杖的黑魔法師,用唯一能動用的、消耗恐怖的方法,拼盡力量也要去找她,即使安靜了那麽久的情況下她很可能已經死了,就算找到了,也很有可能只是一具幾乎被啃食幹淨的屍體,這個男人也沒有放棄。

“雷伊。”特薩踮起腳,伸手去觸摸那個骷髅面部白骨的輪廓,“我會變強,一直變強,強大到足夠站在修拉的身邊,也不需要被擔心。相信我,總有一天,你可以不需要擔心我,不用總是來救我。”

回答的聲音略微有點沉悶:“我知道,不過有能擔心的對象,其實感覺不算差。”

特薩沒說話,瞪了好一會兒,聽着雷伊擡頭四處看了看,牙齒縫隙裏擠出一聲輕笑:“真是沒想到,有一天會被困在忠誠者的墳墓,被迫要求向卡佩家族效忠。”

特薩詫異地仰起頭:“真的沒有辦法出去?我記得你以前是殿前魔法師,不是應該也是卡佩家族的附庸,為什麽這些騎士要難為你?”

“呵,忠誠麽。”雷伊擡起頭,把法師袍的帽檐拉低了一點,擋住了大廳頂上的光線,“說實話,那真是一件遙遠的事情。”

雷伊似乎并不很願意提及當年他在奧斯庫特的日子,那些在世人眼裏,是*師修拉一生最輝煌的歲月,在他本人這裏,似乎恰恰相反,需要被極力忘懷。

“那我們……是真的出不去了麽?”特薩看着剛才被雷伊抓破的牆壁已經徹底恢複了原樣,忍不住提出了這個帶着一些絕望的可能性。

“說實話,我覺得我們肯定能出去,外面的人一定已經找到了我們的位置。”雷伊的聲音倒不沉重,還有一點心思在開玩笑,“我并不是真的相信有人強大到能來救我們,但是我相信你哥哥一定會說‘困住我妹妹的東西馬上給我毀掉’,死神在上,我發自內心地相信,假如世上果真還有其他神明存在,那一定是詛咒之神,他與蘭斯洛特·拉爾森同在。”

☆、Chapter 20

不知來源的光亮照在臉上,刺激着因為被囚.禁而緊繃的神經。

雷伊需要一點時間來專心恢複魔法力,正垂着頭,安靜地坐着,特薩靠在他身旁,盯着天頂發呆。

這些亡靈騎士們抛棄了妻子母親,背井離鄉,為了自己效忠的對象抛棄了一切,連死後都不得安寧,這就是他們如今扭曲堕落的原因麽?

“特薩,假如你要了解一個人,一定要知道這個人會為了什麽而發瘋。每個人都有着心底深處最在意的一樣東西,人們為了那樣東西可以不惜一切,陷入瘋狂。假如你想要了解一個人,那你一定要知道他的那個東西是什麽,假如那個東西不是你,那就随時做好被背叛的準備。但是不要害怕背叛,為了守護自己所愛的東西而瘋狂,那本身也是美麗的事情。”

她回憶起來,特維爾曾經這麽說過,對着尚且年幼、還不能理解這話裏面意思的特薩,這麽說過。

“特薩。”他膝蓋上攤着書本,明明還是個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孩子,卻那麽冷靜而睿智,“每個人一生只能真正地在意一樣東西,因為總會有時候,要你将你最在意的事情們放在一起,要你舍棄。你總會知道,自己真正在意的東西是什麽。”

特薩想起來當時自己幼稚可笑的回答:“可是……可是我要是真的喜歡兩樣東西怎麽辦?”

特維爾笑了起來:“那你就去變強吧,強大到沒有人能逼你取舍,強大到足以任性,足以随心所欲,那樣就好了。”

“特維爾,你最在意的東西是什麽?”她瞪大了眼睛,這麽問他。

特維爾放下書,俯身抱起小小的特薩,想了想:“曾經,我以為我最在意的是真理。”

特薩歪着腦袋,看特維爾突然笑了起來:“後來我發現,其實我也并不在乎真理,我只是害怕自己什麽都不在乎,所以假裝愛着真理。不過後來……”

他頓了頓,沒有說再後來如何,而是摸了摸特薩的腦袋:“現在的我最重要的東西就是你了。”

……

“特薩。”雷伊的聲音打斷了回憶,“我休息完了,你要不要睡一會兒?”

特薩搖了搖頭,被雷伊拉到懷裏:“怎麽了?在想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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