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TheDead (13)
出生的尤利塞斯實在是沒有足夠強大的心髒來聽他們用這種口氣議論大貴族的八卦,他百無聊賴地和同樣對陰謀詭計一點興趣頭沒有、所以也很無所事事的唐納搭話:“唐納,原來你這麽強啊,你平時都不怎麽動手,突然一發脾氣真是吓人。”
唐納還沒來得及得瑟,尤利塞斯就看到抱着她的那什瞬間睜開了雙眼。那什金色的瞳孔猛地一縮,非常心疼地摸了摸唐納的頭:“我不在的時候,你居然被迫跟人動手了?”
唐納立刻咧嘴,搖了搖頭:“沒有,只是召喚出死靈生物來找人啦。”
那什在聽到尤利塞斯的話之後相當消沉,他極其認真地看着唐納:“對不起,我保證不會再有下次了。讓追及愛慕的女性踏上戰場,簡直是一個男人最大的無能與恥辱。”
在唐納來得及感動,或者是吐槽那什你并不是一個“人”之前,就看到的尤利塞斯條件反射地回頭去看了雷伊和特薩。
一直位于戰鬥最前線的特薩的戀人雷伊平白無故被誤傷了一記,他轉頭看看正在幸災樂禍、并向着那什的方向使勁點頭的蘭斯洛特,無比憋屈地舉起手裏擺弄了好半天的兩塊破碎的魔法屏障,問道:“說起來,蘭斯洛特,愛斯蒂曾經認出了這塊魔法屏障的構造?”
蘭斯洛特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地問:“是啊,怎麽了?”
“沒怎麽。”雷伊低下頭。
“到底怎麽了?”蘭斯洛特好看的臉上幾乎快要出現一個碩大的“好奇心”的字樣。
特薩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替他回答了這一句:“他就是找個借口轉移一下話題。”
蘭斯洛特:……
被戳穿了小心思的雷伊抑郁地轉向另一邊:“雖然大家基本都認同那應該是一個被複活的死者,不過還有一件事,德伯特,從記憶裏你能百分之百确定那顆頭的長相不是木頭随便雕刻的?換句話說,那個明顯的雅維裏一族的外貌,真的不是栽贓陷害?”
說起來這是個很嚴重的問題,德伯特想了想:“不,我還是覺得雖然身體是木偶,但是我覺得那顆頭是真的。要是不相信的話,我可以轉變你們,然後你們自己看看?”
雖然這是個好主意,但是所有人猛烈地搖了兩下頭。
只有頭的亡靈麽?雷伊的指節稍微收了一下,随即不動聲色地放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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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蘭斯洛特頂着一圈鈴蘭花,一臉愉快地溜達出來的時候,唐納一下子把嘴裏的紅茶噴了出去。
海之歌女茱莉亞的三個孩子,要是說長子席恩完美繼承了她的傲慢與才能,幼女特薩則是擁有和她肖似的面容,那麽次子蘭斯洛特毫無疑問地是用那張屬于拉爾森家族的風流面孔繼承了茱莉亞的青春活力所帶來的迷人魅力。
——假如他的兩腮沒塗上這麽一堆詭異的海邊小城流行的鮮紅妝容,頭上也沒把頭發編成一溜兒小辮子然後頂上一圈白色鈴蘭花的話。
特薩面無表情地盯着一臉詭異的濃妝還自我感覺良好的蘭斯洛特看了一會兒,然後鎮定地打招呼:“姐姐早上好。”
蘭斯洛特:“……特薩,迅速适應每個種族或者是人群不同的審美,是對文化和物種差異起碼的尊重。”
特薩還沒來得及說什麽,旁邊原來還在以一種矜持的速度吃早飯的德伯特立刻捂住耳朵:“為什麽你會随口冒出主任的口頭禪!”
特薩忍不住回頭看了德伯特一眼,這才想起來他們特質系的主任,致力于大陸種族平等的先鋒——黑精靈蓋倫是蘭斯洛特的好友。
“你不覺得很對麽?”蘭斯洛特斜了他一眼,“自從我能夠挑出半獸人和哥布林中的美人之後,每次去食堂心情都比之前好。”
“不能理解!”德伯特哀嚎,“你根本不明白被座位左右兩邊半獸人和哥布林的肥碩身軀擠到倒挂在天花板上聽課的痛苦!你以為我是為了偷懶才一直翹課的麽?!”
“難道不是?!”異口同聲的叫聲。
以及特薩好奇地詢問:“那你為什麽不跟你父親戴頓副主任提個建議,擴建一下特質系教室的位置大小什麽的?”
德伯特:“……好吧,我确實是為了偷懶才一直翹課的。”
“好了好了,不要吵架了,鈴蘭花巡游要開始了。”蘭斯洛特把抓在手裏的一把鈴蘭花環扣在每個人頭上,然後高興地給大家科普,“聽說按照這裏的風俗,傳說中,鈴蘭花節不帶着鈴蘭花環的人會遭到不幸哦。”
所有人整齊劃一地去摘下花環的動作都僵硬了:傳說算什麽!老師您說了就是真理了好麽!
于是大家都順勢小心地扶穩了頭頂的鈴蘭花環。
鈴蘭花節是白銀之城的傳統節日,之前失去了城主、又被詛咒操控的白銀之城,在蘭斯洛特極富個人魅力的感召下,已經恢複了往日的秩序,開始慶祝鈴蘭花節了。安妮維亞依然沒有醒來,不軌就算她醒來,估計也不可能對這個她遷怒多年的城池好顏相對就是了。
鈴蘭花巡游是鈴蘭花節的傳統項目,大概就是大家一起傾城而出,載歌載舞地向北巡游到陽光海灣,然後等着月亮落下、太陽升起之後,在那裏舉行日光晚宴,最後大家在陽光海邊享受旱季末尾的陽光。
“說起來,鈴蘭花節要喝酒麽?”德伯特小心地在風中保護着頭頂的花環,壓低了聲偷偷問特薩。
“應該吧,很少有節日慶典不喝酒才對。”特薩随口回答道,轉頭看着德伯特罕見的憂心忡忡的樣子,忍不住追問道,“怎麽了?”
德伯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我昨天跟老爸發通訊感慨這一趟行程的時候說,我遇到了人生中致命的危險,以後一段時間都不想離開奧斯庫特或者厄爾半島了。結果老爸回答我,‘呸,這就敢說致命的危險,你見識過蘭斯洛特那個混蛋在大家聚餐的時候喝醉,之後趴在桌上說了兩個小時胡話時候的樣子麽?’”
稍微想象了一下那個場景,特薩頓時覺得寒毛直豎,回想一下蘭斯洛特說過自己年輕的時候經常去黑森林偷酒喝,頓時在心裏對黑精靈首領蓋倫的尊敬提高了一個數量級。
不過等他們加入了巡游的隊伍的時候,他們才發現蘭斯洛特是對的,盡管他滿臉塗着讓特薩不忍直視的妝容,不過這顯然并不影響大半個白銀之城的未婚少女都圍在他身邊,幾乎快要貼到他身上去了。
“以前在學院沒覺得老師如此受歡迎啊?”一向以熱愛每人作為使命的德伯特語氣難免有點酸,“我記得那會兒看,似乎也就七八個貴族小姐或者學院助教在追求老師啊?怎麽一離開奧斯庫特,感覺我們遇到的美人都跟老師很處得來?難道各地審美差這麽遠?”
尤利塞斯抿了抿嘴:“不……我覺得不是這個原因。說實話,我覺得在奧斯庫特能有七八位小姐依然追求他已經很能說明老師的魅力了,畢竟知道老師的底細、還能能頂着老師著名的詛咒光環來追求他的,都是絕對經得住考驗的真愛……”
到達陽光海灘的時候時間還早,月色流到白色的沙子上,有些瑩白的微光。
盡管知道這不是聖光,剛剛經歷過光明之神遺物事件的大家依然心有餘悸,看起來依然非常小心謹慎地踩了上去,不過走了幾步,大家也就開始舒心地打鬧起來。
白砂很松軟,踩在腳底下吱呀吱呀地響,海風帶着清新的腥氣,從耳畔慢慢地吹過,讓人覺得整個肺部都被洗過了一樣。
“第一次知道為什麽大家說,心情不好的時候就要來看海。”特薩光着腳爬到礁石上,遠遠地擡頭看着遠處垂在天邊的月亮,因為海面廣闊,視線所及的地方都色夜色中的深藍,陡然間宛如一柄利劍,将之前那狹隘的視野劈開,又好似自己徹底瞎了十六年,直到這一刻才突然睜開眼睛,
你可以用圖片來描述一種精致或者華美,然而你永遠無法從圖片中了解“大”與“廣闊”。
雷伊坐在她她身旁的礁石上,稍微側着頭,看着特薩舒展的眉眼微微地笑。
他記得自己第一次看到海洋的時候,是十一歲那年末的雨季,他剛剛第二次讓雙手染上鮮血,也是同時,他重新獲得雙眼,因為不知何處而來的痛苦,他發瘋一樣向着一個方向跑,直到跑到陸地的盡頭。
他來到海邊的時候正是退潮,他透過腥臭的雨幕,只看到了無窮無盡的死,被海水卷上岸的動物與海藻,在岸邊掙紮着想要回到海裏的魚,或是前幾天死在岸上的動物的殘骸,發出令他作嘔的氣味。
那是他從離開皇宮的那一天起第一次哭泣,他跌跌撞撞地一路沿着海岸線走,不斷地俯身将那些還在掙紮的魚或是動植物的殘骸扔進海裏,一邊甚至是不知為何地拼命流淚。
不知道什麽時候力竭了,他摔到地上再也沒有力氣爬起來,不知道什麽時候雨停了,天上的雲緩緩散開。
不知道什麽時候月亮西沉了,又是不知道什麽時候,陽光照亮了海面。
初次被染成黑色的雙眼被陽光刺痛,他睜開眼,看到了這個世界最為浩瀚的遼闊。
他那時候怨恨一切,怨恨創造了世界的神明,怨恨這一切,直到那一刻,海上日出,那種驚心動魄到無與倫比的美麗,在一個瞬間奪走了他思考的能力。
他的眼淚依然沒有停住,卻失去了痛苦的氣味,生命中第一次,他從心底裏贊美了創造了世界的諸神,他不再怨恨諸神的背棄,他接受了諸神留下的最後饋贈,名為“自然”的美。
陽光從海面上升起,帶着炫目的光芒。他轉過頭,看着初升的陽光落在特薩臉上,看着那張臉上在陽光中霍然綻放的笑容。
和那日出一樣美麗的笑容。
☆、Chapter 35
等太陽升上來了,視野的盡頭才變得清晰。一連串的小島密布在海洋的盡頭,看起來就仿佛将水和天分開了一樣。
歡呼、歌唱,還有樂器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愉快的氣氛幾乎要将人吞沒。
太陽升起就已經算是第二天了,特薩松了口氣,總算能夠把頭頂上那一圈鈴蘭花扯了下來。她深深吸了一口潮濕的空氣,側頭去看雷伊,雷伊正在發呆,遠遠地看着天際,不知道在想什麽。
“雖然早就知道了你是*師修拉,可是心裏一直覺得不真實。直到這一刻,我才真的有了實感。”特薩挨了過去,輕聲笑了起來,“當所有人都看着日出的方向的時候,只有你的視線,是向着亡者森林的,這難道是思鄉麽?”
“只是呆了六十年,已經習慣了那個地方,難免有點想回去。”雷伊扭過頭,語氣帶着一點笑。
特薩順着他之前看的方向看過去,珍珠般散落成環形的島嶼在遠方擋住了視線,其實并不能看見亡者森林的輪廓:“雷伊,等白銀之城的事情結束了,應該會有一段時間的額假期,我們先繞道亡者森林吧?”
“也好。”雷伊的語氣很輕松,似乎并不是非常在意有沒有身體、能不能回去。他向後看了正在載歌載舞的人群一眼,從石頭上翻身跳了下來,然後傾身向特薩伸出手,“我美麗的淑女,能邀請你和我共舞麽?”
特薩看着他一本正經的樣子,“撲哧——”就笑出了聲,從礁石上直接跳進了雷伊懷裏,結果被雷伊渾身支在外面的一大堆骨頭撞得生疼:“呲——好啊,不過我不會跳。”
雷伊當然是會跳宮廷舞的,不過在這麽一個露天熱情的場合正經地跳一支宮廷舞想來也是滑稽,他索性拉着特薩圍着這一圈礁石晃圈子,特薩比雷伊矮一頭還多,被晃得臉色泛紅,幹脆跳起來抱着雷伊的肩膀,不肯下地了。
雷伊環着她的腰,把她抱穩,低頭看着特薩耍賴的模樣,一時沒忍住,順勢就親了上去。
特薩的瞳孔瞬間放大,柔軟嘴唇被堅硬的牙齒撞了一下的感覺顯然不怎麽好。雷伊惱火且尴尬地擡起頭,再次偏頭看着亡者森林、自己身體所在的方向,深深地覺得覺得一口氣提不上來。
“撲哧……”特薩沒忍住,一仰頭,“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特薩笑得站都站不住了,作為一個偷吻失敗的典範,雷伊覺得自己整個骨架都開始抖:“我同意你之前的提議!等事情完成了,我們立刻回亡者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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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斯洛特開始有點微醺的時候,熟知他秉性的人都默默撤開了一定的距離,任由幾個不明真相的姑娘接機湊了上去。
德伯特的父親戴頓·厄爾慘痛的回憶猶在耳邊:“我記得前年沒名字的院長邀請我們去奧斯庫特附近一個無人島上觀賞海景,蘭斯洛特那個混蛋喝多了,開始嘟囔‘世界怎麽在晃蕩,還越來越厲害了。’結果連我都差點葬身在那場地震和海嘯裏!”
唐納意猶未盡地想在海邊繼續呆一會兒,那什慷慨地表示極端情況下不介意用暴力手段禁言蘭斯洛特。其他人也就樂得輕松,四處閑逛去了。
帶着海水潮濕感的泥土沾在腳上感覺很好,特薩提着袍子小跑了好一段,突然停住了。本來不慌不忙追在後面的雷伊見了輕聲問:“怎麽了?”
特薩臉上輕松的神情慢慢消失,稍微皺了皺眉,右手也按到了挂在腰間的魔法杖“死神的荊棘”上:“死靈生物的氣味。”
白銀之城出了巨大的變故,附近會有魔法公會或者其他流浪的黑魔法師、召喚師在并不奇怪,假如只是死靈生物的氣味,肯定不足以讓特薩露出如此慎重的表情。
雷伊沒說話,安靜地等特薩小心地靠近了兩步,終于确信了剛才一閃而過的那個并不是錯覺。她霍然回過頭,立刻抽出了魔法杖:“确實是……光明之神遺留物的氣味。”
話沒說完,她身後已經一塊地面突然陷了下去,從那塊空洞裏,爬出了一個巨大而醜陋的死靈生物。
特薩反應飛快地揮出幾道風,把那只死靈生物圈在其中,自己退開一段距離,開始吟唱攻擊力更強的咒語。雷伊沒有魔法杖,立刻讓到稍微遠一點的地方,從儲物法陣裏抽出黑騎士大劍。
死靈生物頭頂上有角,看起來像一個被肢解了、又重新拿線縫好的肥胖犀牛,臃腫的身材讓它行動緩慢,但是厚實的皮膚和驚人的力量給了它行動緩慢的資本,在四面撞擊了幾次之後,它索性無視了圍在身邊的、如同刀鋒一樣鋒利的風,直接撞出了包圍圈。
這是多厚的皮啊!特薩還沒來得及吟唱完,眼睜睜地看着那個犀牛一樣的死靈生物沖了過來,只好放棄吟唱,索性直接開始瞬發冰刀。
自從忠誠者之墓裏看着雷伊發出了那次簡直驚人的閃電之後,特薩對于魔法的使用開始飛快地上升,旁觀一個比自己強太多的人的實戰真的是一種相當難得的體驗,比如到現在,即使是瞬發的冰刀,特薩也能打出一陣冰刀雨的效果。
眼見着那只巨大的死靈生物被一百多把冰刀釘在了地上,使勁掙紮了好幾下也沒能掙開,特薩松了口氣,走近了兩步想查看這只死靈生物身體裏的光明的氣息是從什麽地方來的。
就在她離那只犀牛一樣的巨大死靈生物不到十米遠的時候,那只死靈生物腹部奇厚無比的外皮突然破了。特薩本能地意識到不對,迅速地向後退,趁着這個空檔盡自己可能地布下三道魔法屏障在身前……
轟——
連着魔法屏障一起被撞飛的感受真是說不出來地抑郁,特薩從地上爬了起來,看着那只從犀牛型死靈生物肚子裏爬出來的那一只死靈獨角獸,大概是因為剛剛從那只犀牛的肚子裏爬出來,它渾身還有着粘稠的黃褐色液體慢慢地滴落,看起來極其兇惡。
死靈獨角獸的獨角剛才已經把魔法屏障撞出了一個口子,它的速度遠比那只巨大的犀牛要快得多,沒給特薩喘息的機會,就再度甩着蹄子沖了上來,在魔法屏障上另一處再次沖出一個洞來。
特薩趁着屏障還沒有碎,立刻開始吟唱大型火球,沒等她唱完,雷伊已經跳到了那只獨角獸的背上,幹脆利落地把腦袋砍了下來。
特薩剛要停止吟唱,就聽到雷伊高聲喝道:“特薩!繼續吟唱!把火球砸過來!”
火球立刻成型,然後火速砸了過去,雷伊迅速退開,讓那整個屍體陷入火海,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就看到火海之中一只燃燒着的青蛙直接沖着自己的臉撲了過來。
數道閃電從特薩的魔法杖上沖了出去,瞬間将那只青蛙的死靈之火徹底擊滅。
确信已經沒有其他威脅之後,特薩這才喘着氣靠到還在燃燒的屍體邊上看,在那屍塊中還看到了沒來得及破體而出就被燃燒殆盡的猴子和貓的屍體。就算特薩想象力超群,也是又驚又怒,實在沒能理解這個狀況:“這到底是什麽玩意兒?套娃嗎?!”
“大概是先收集這些動物的屍體,然後召喚對應的死靈生物,用黑魔法把死靈之火移植給這些動物的屍體,做成死靈屍塊。”雷伊低聲解釋道,“然後把內部的動物死靈之火封起來,用黑魔法做成現在的樣子,每一層的死靈之火滅了就立刻解開下一層的死靈之火。因為越向內死靈生物的體積約小、速度越快,很容易讓對方措手不及。”
特薩少有地露出驚恐的表情:“這種東西究竟是什麽人弄出來的!”
“咳……”雷伊咳嗽了一聲,不自然地扭過頭去,“假如你是問……是誰發明的話,我想……是我……”
特薩費勁全力才勉強遏制住自己向雷伊丢閃電的沖動,她深吸了一口氣,勉強平靜了一下,回憶着雷伊當時拿着那兩塊魔法屏障的碎片仔細看着的場景,好不容易控制住音量小心地問:“很好,死靈屍塊,燃燒生命的交易,那麽你現在打算告訴我,那個白銀之城的能夠魔法免疫的魔法屏障也是你發明的麽?!”
“那個不是!”眼看着特薩已經處于發飙邊緣,雷伊立刻否認,“呃,起碼我不是主要設計者!”
也就是說他協助了。
兩顆火球直接飛了過去,雷伊好不容易躲開之後,才看到特薩面無表情地解釋:“說出來你可能不相信,我并沒有動手,只是魔法力自己動了。”
雷伊:“……我信。”
特薩花了好一會兒讓自己從毆打雷伊的*中平靜下來:“我在想,這個地道裏面應該就是我們要找的那個人。我們要不要通知哥哥他們?”
“沒機會了。”雷伊回頭看了看那堆燃燒殆盡的屍塊,“假如我是幕後那個人的話,不會給我們通風報信的機會。假如我們離開,他立刻就會逃走。”
特薩點了點頭,轉身走到那只死靈生物爬出來的洞口就打算向下跳。
“讓我走前面,特薩。”雷伊拉了她一把,先跳了下去。
地下通道陰暗且複雜扭曲,魔法力錯綜複雜,幾乎完全只能靠特薩對于那一點光明之神氣息的感知來尋找前進的方向。
雖然下來的時候做好了準備,地下可能會有很多比剛才那只更可怕的死靈生物,不過顯然他們是多慮了。這一路非常平安,沒有遇到任何還能動行動的死靈生物。
不過這一地的、幾乎随便一腳就能踩到的被剁碎的血肉內髒顯示,這條地道不是從一開始就這麽安全的。
“愛斯蒂和亞倫麽。”特薩看着地上那些幾乎可以稱之為血肉泥的東西,忍不住再次有點反胃,“根本不想想象他們兩個對這堆東西做了什麽。”
“大概是洩憤吧。”雷伊默默地掃了一眼,不知道為什麽,看到這種場景,對這些身為自己敵人的死靈生物有了微妙的同情……
“他們兩個已經進去了?”特薩試圖轉移注意力。
雷伊想了想:“不确定,你看那些岔道口,裏面也全是……屍體,所以我想他們兩個應該是胡亂在走,迷路了很多次,不好說他們到了沒有。”
特薩剛要再說話,一股強烈的惡心感突然湧了上來。完全生理性的厭惡毫無疑義地表明,有某種強烈的光明之神的力量就在近處了。
到這一刻,雷伊也已經清晰地感覺到了光明之神的力量,他擡起頭:“就在那個洞口裏面。”他說完稍微停頓了一秒,然後毫不猶豫地踏了進去。特薩緊跟在雷伊身後,也走進了這一個洞口。
與外面的岩石土壁不同,這是一個布置相當精致華美的房間,銀白色的燭臺放在桌子中央,盡管沒有點上蠟燭,那燭臺本身發出的光亮——屬于光明之神的聖光——就足以照亮這間不算大的房間。
特薩看向房間正中央高高的的扶手椅上,看到恰如德伯特所描述的那個男人,不,可能應該說是少年,穿着一件鑲邊的襯衫坐在那裏,襯衫稍微解開了兩顆扣子,能清楚地看到脖子之下的木偶身體。
他似乎被切斷了頭顱,臉色如同死者一樣泛着慘灰。然而即便如此,那樣俊美的容貌和雍容的氣度,依然讓人覺得他毫無疑問是個非常吸引人的少年。
特薩在這一刻沒有來得及做出任何戰鬥反應的原因并不是這個。這個少年她見過,準确地說,是她曾經在夢裏,見過他更加年輕一點的模樣。
“好久不見,修拉。”少年慢慢地站了起來,姿勢僵硬地彎腰致意,“我親愛的小皇子殿下,沒想到還有再見面的一天。我還是當年的年紀,可是我親愛的摯友,你已經長大了。”
特薩回頭去看雷伊,然而雷伊看起來并不算太意外。
他發明的魔法雖然威力非常大,但是大多晦澀難懂,能如此了解他所發明的那些幾乎連自己都忘記的魔法,并且刻意用他所發明或者參與發明的魔法的人,還能是誰呢?更何況那個魔法免疫的魔法屏障,本來就是這個人的發明,他寫在那本後來留給愛斯蒂的手書裏的發明。
雷伊稍微側行了一步,擋在特薩面前:“确實沒想到還有再見面的一天,我很意外,阿貝爾。或者我應該稱呼你,阿貝爾的怨恨?”
☆、Chapter 36
除非死者不願意歸于沉寂,或者他的身體沒有真正死去,否則他不可能以正常手段被死靈召喚回來。
雷伊非常确定,阿貝爾願意接受死神賜予的安寧,他也确實已經死去了,所以他不可能是以正常的途徑被召喚回來的亡靈。那麽最合适的解釋就是,這只是被強行喚醒的阿貝爾的怨恨。
毫無疑問,透過這重重疊疊的聖光,他現在感覺到的,正是屬于阿貝爾的生命力和魔法力。雷伊在心裏冷笑,很好,這樣他甚至都不必去追查打擾了他摯友長眠的人是誰。
奪走阿貝爾生命力和魔法力的人是安德魯,而從安德魯那裏奪走這一切的,正是愛絲忒拉。
——他很少會有這麽憤怒的時刻。
與雷伊此刻急轉的心思不同,特薩在這一刻,思維非常勉強。事實上,從踏進這一個房間開始,由那燭臺發出的強烈的聖光,就如同無邊無際的海水一樣,漫過了她身體每一處,從眼睛、口腔、耳朵,每一處淹沒到她體內,眼前的場景開始暈染開去,耳際有轟隆隆的亂響,感知在離她而去。
最初發覺那個人居然是阿貝爾的震驚很快被窒息感替代,她伸手抓住雷伊的袍子下擺,極力想要維持住自己的行動,然而卻做不到:“雷伊……聖光……我為什麽……聽不到……”
雷伊之前因為情緒的起伏而沒能注意到特薩的詭異狀況,這一下被驚得渾身一顫,轉頭就沖着阿貝爾怒道:“你對她做了什麽!”
“我什麽都沒有做。”阿貝爾姿勢僵硬地攤了攤手,“要說我比較驚訝的,反而是你居然能在這種密度的聖光之下正常活動,雖然都被稱為天才,有時候天才和天才之間的差距真是令人覺得可怕。”
浩瀚得令人嘆為觀止的死亡氣息瞬間從那具骷髅的身體裏湧了出來,盡管并不能完全抵消聖光的影響,但起碼是将大半的聖光隔絕在外。
特薩就像是溺水到一半猛地被人撈了上來,用力地喘着氣,好一會兒才恢複了正常的力氣。
“特薩,魔法杖借給我。”雷伊确信特薩沒有問題之後,向她伸出了手,“我要親自送我的摯友重回死亡的安寧。”
“我勸你不要。”阿貝爾臉上的表情和特薩曾經見過的那個溫柔少年完全不同,冷酷而傲慢,他擡起手,慢慢撩起額前短短的金發,露出一塊淺色的圓形印記,特薩看到雷伊的身體突然之間稍微晃了一下。
“我親愛的摯友。”阿貝爾稍微揚起頭,尾音随着嘴角向上揚起,“還記得麽?在你第一次控制不住魔法力結果導致我受了重傷的時候,你發過誓言,再也不會傷害阿貝爾·雅維裏。誓言的保存權在我,那麽我來規定後果:假如你現在傷害我,你身後的那個女孩立刻會死。”
即使有雷伊的死亡氣息讓她還能活動,聖光照耀在身上,窒息依然一陣一陣地向特薩襲來,就好像渾身的魔法力都試圖讓她離開這間屋子。特薩抿了抿嘴唇,向前走了一步,站到雷伊身邊:“雷伊,放心吧,我會替你讓他安息。”
“小姑娘。”阿貝爾第一次将視線移到特薩身上,俯視着她,然後扯動嘴角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來,“啊,對了,你是奧爾德斯叔叔的女兒,我親愛的堂妹,為了愛人而站出來的樣子,真是令人感動。”
“你這副腔調真是令人作嘔。”特薩毫不留情地看了回去,“我沒有聽一個‘怨恨’廢話的義務。”
阿貝爾不以為然地挑了挑眉毛:“我親愛的堂妹,你要承認,怨恨也是‘阿貝爾’的一部分,是吧,修拉?更何況,長輩的話總是值得一聽的,比如說你身邊的這個男人,你究竟了解他什麽呢?你知道他是一個什麽樣的人麽?”
特薩正打算駁斥回去,卻察覺到雷伊的身體似乎輕微地顫抖了一下,一句話頓時卡在了嗓子裏——她清楚這個反應意味着什麽,雷伊确實有什麽非常重要的事情瞞着她。
阿貝爾當然注意到了雷伊的反應和特薩的動搖,忍不住笑了起來,語調刻薄而尖利,有如一柄即将刺入對方心上的鋒利匕首:“你身邊這個男人,可不是你看到的那個溫柔體貼的樣子,哈,他有沒有告訴過你,他的第一任老師,被他親手殺死,然後他第一任老師的性命,被他用來換了一雙眼睛?”
特薩詫異地再次去看雷伊,然而雷伊完全沒有動,從那張白骨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來。
“你看得出來吧?”阿貝爾似乎相當滿意雷伊現在一言不發默認的樣子,“我說的是真的。”
死寂的沉默持續的時間非常短暫。
“那又怎麽樣?”特薩歪了歪頭,灰色的瞳仁異常安靜地看着阿貝爾,“就算那是真的,那又怎麽樣?不過是事實的一段碎片,又能說明什麽?”
這一回輪到阿貝爾因為太過愕然而愣住了,然後他看到特薩歪着頭想了一會兒:“很顯然,這裏有非常廣泛的可能性。
比如他老師當時身患絕症,命不久矣,就用禁術——就跟你操縱白銀之城的人一樣——操縱自己的愛徒殺死了自己,用自己殘留的生命力治療了他的眼睛?
比如他的老師深愛着一個女人,結果雷伊……呃,修拉他長得和那個女人很像,然後他的老師誤以為這是愛人的兒子,就設計讓他殺死了自己來治療他的眼睛?好像扯遠了。
比如他有一天發現,自己的老師正是當初奪走自己雙眼的人,因為愧疚才收留了自己,所以他因為一時憤怒,無法控制情緒殺死了老師想要要回雙眼?
再比如說,他的老師養他只是為了吸取他驚人的魔法力,他拼命學習,終于在被殺死之前殺死了自己的老師呢……哦,對不起,這一個猜想怎麽好像有點耳熟,是不是好像戳了你的痛處?”
要說最後一個猜測不是故意的,估計誰都不信,不過幸好阿貝爾沉浸在特薩廣闊的想象力中,一時沒能回過神,這才沒立刻惱羞成怒。
雷伊默默地轉過頭來,第一次如此感激特薩過度豐富的想象力:“雖然一個都沒有猜中,我很感激你如此相信我……”
特薩挑了挑眉毛,做出一個相當蠻橫不講道理的表情:“難道你覺得我會相信敵人的話而不是戀人的人格?你是什麽樣的人,我自己用眼睛确認就好,什麽時候輪得到他一個外人來告訴我了?”
一個火球飛快地向着特薩砸了過來,正砸在特薩早已準備好的肉眼無法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