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TheDead (28)

有着什麽樣的姓氏。

“你能解開我魔法力的封鎖麽?”特薩停下了腳步,站在密道的出口,擡頭看着傑夫。

傑夫皺眉:“能是能,但是……”

“動手。”特薩非常堅定地這麽說道。

傑夫臉上的表情晦暗不明,最後還是動手打開了特薩的魔法力。封鎖被打開的一瞬間,特薩就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了傑夫眼前。

特薩去哪裏了這件事并不需要猜測,她一定是回去找卡特琳娜,并且表示自己願意帶兵抵抗愛絲忒拉的木偶,一直撐到修拉抵達。傑夫苦笑着搖了搖頭,這個孩子,最容易被人利用的一點,就是她一如當年的天真和善良。

通訊亮了起來,傑夫恭敬地接通了通訊:“女皇陛下日安,就如同假想的那樣,特薩已經決定去協助您了……不,我想不是我的功勞,那是特薩自己的決定……是的,我想強大如特薩的話,一定不會有事,一定能能平安地活下來……”

這話說得自欺欺人得他自己都不相信,只是不知道女皇是不是真的相信。傑夫再向前走了一段路,正好走到了奧斯庫特中心的十字路口,通往原來的議會大廈的、學院的、還有城門的路在他面前依次鋪展,而他身後那條路的盡頭,正是巍峨壯麗的皇宮。

哈,或許這就是命運。傑夫笑了笑,伸手拔了一根頭發,割破了自己的手指滴在頭發上,然後蹲下身,将帶血的頭發埋到薄薄的泥土之下,輕聲說道:

“我以我的鮮血,我的靈魂,我所擁有的一切作為交易的物品,以此向十字路口的惡魔,渴求一個交易。”

☆、Chapter 32

黑衣的惡魔裹着冷風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面前,傑夫擡起頭,相當意外地看着這個對他而言居然并不陌生的惡魔:“那什?原來你還在做這一行啊?我以為你和唐納訂下契約之後就金盆洗手了?”

盡管泰拉瑞亞将整個大陸的惡魔交易都交給了那什,不過從戰争開始以來,這還是那什第一次被召喚。作為契約惡魔,那什當然不能跟一個人類說這些。他對于久違地被召喚顯得有點生疏,已經幾乎忘掉了身為十字路口的惡魔的禮儀,尤其當原本緊緊地繃着屬于惡魔的冷酷嚴肅的臉,結果突然發現對方是傑夫的時候。

那什立刻放松了下來,相當沒有惡魔風度地從鼻子裏哼唧着:“嗯哼?我什麽時候說要退休的?就算我是一段時間不幹了,難道我不能重操舊業?”

這些都不是什麽好詞。傑夫摸了摸鼻子,下意識地有點心虛,努力找了一個不那麽尴尬的話題:“唐納最近怎麽樣?”

“除了一直擔心特薩,其他都挺好的。”那什攤手,“黑森林的食物一直不錯,而且我們在策劃等戰争結束、确定特薩平安了,也正好是地獄硫酸火山噴發的季節,正好可以一起去地獄旅游。”

Advertisement

一起去地獄……旅游?

果然,作為一個普通人類,跟一只惡魔能夠平和聊一聊的共同話題還是少了點。傑夫覺得自己的心髒不夠強韌,完全聊不下去了。

所幸那什也沒打算繼續閑聊他和唐納的旅行計劃,主動開口解除了這種尴尬:“對了,讓我看看你可能乞求的交易是什麽……恩,根據我能調用的記錄猜測一下,你這是要我幫你修好你那條忠仆麽?那個很容易,我動手大概需要五天時間。”

傑夫垂頭想了想,然後搖了搖頭:“本來确實這麽想過……不過五天的話那來不及……這樣好了,那什,我的願望是,特薩在這場戰争中不會死。”

“成交!!”

這大概是歷史上讨價還價次數最少的十字路口惡魔交易,那什幾乎是一瞬間就興奮地答應了這個條件,順帶親切地伸手拍了拍傑夫的肩膀:“唐納一定會……哦,不對,我不能說這句話。應該是我喜歡這個交易!所以我們成交了!看在這是我久違的第一筆交易的份上,我給你打個折!代價只要你死後靈魂在煉獄的火焰裏待六百年就行了!絕無僅有!”

比起永遠墜入煉獄之火,這個折扣還真是大得吓人。傑夫臉色煞白、強忍着疼痛地地看着那什:“雖然我也很高興只需要呆六百年,同樣對于您的親近表示受寵若驚,但是就算激動也請控制力道,我的半條胳膊被你拍脫臼了……”

————

“特薩!”這一回,蘭斯洛特足足嘗試了半個小時,才終于接通了與特薩的通訊,他相當确定什麽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了,要麽是女皇在特薩那裏一直呆到這個時間,要麽就是特薩出事了,“你還好吧?出什麽事了?”

蘭斯洛特依然坐在王者的祝福盤桓的大廳裏,他附近不遠處的地上坐着小歐尼斯特。他已經退化到了三四歲的樣子,一個人坐在旁邊咬着自己胖乎乎的手指玩,看起來如此地天真,卻狼狽。事到如今,也不知道當初的歐尼斯特要是知道最後會是這樣一個結局,會不會重新考慮一遍,究竟要不要布下“王者的祝福”。

蘭斯洛特焦慮地等了好一會兒,才聽到特薩的回答:“蘭斯,愛絲忒拉的木偶進攻奧斯庫特了。”

該死的,這個時間!蘭斯洛特憤懑地瞪了小歐尼斯特一眼,愛絲忒拉對奧斯庫特的打算席恩早已經猜到了,可是他明明就差十來天就可以徹底耗盡了這個詛咒、讓議會軍進入奧斯庫特了,偏偏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愛絲忒拉進攻了奧斯庫特:“特薩,可是你不是被軟禁在皇宮周圍麽?你那邊為什麽聽起來這麽吵?難道愛絲忒拉的木偶們已經到皇宮附近了?”

“不……”特薩遲疑了一下,大概是在考慮怎麽跟蘭斯洛特解釋這件事,“我在去往前線的路上。”

“前線?!”蘭斯洛特一下子站了起來,“你去哪兒做什麽?!”他轉念一想立刻意識到了可能讓特薩做出這個決定的原因,又緊跟着問道:“特薩,告訴我你為什麽會做這個決定,當你決定的時候,是不是有什麽人在你身邊?”

特薩再度稍微遲疑了一會兒,簡短地把傑夫來救她離開的事情說了,結果蘭斯洛特剛一聽完就立刻暴跳起來:“白癡!傑夫是騙你的!王者的祝福還沒有被解開,這個時候不可能有人能背叛女皇!特薩,別相信傑夫,假如在王者的祝福發動的一剎那他還是忠于女皇的,那麽在我完全消除王者的祝福之前,他一定都是忠于女皇的!他是女皇的人!”

通訊那頭沉默了一陣,蘭斯洛特在大廳內仿佛踱步,這才聽到了回答:“沒關系,哥哥,那無所謂。傑夫說的其實都是事實,所以這也完全是我自己的決定。”

“別說傻話!趁現在還有機會趕緊離開奧斯庫特!快去北陸!”蘭斯洛特叫道,“特薩!別顧慮什麽亂七八糟的感情,女皇只是早就預見到了這一天!她之前跟你親近完全是讓你信任她、到今天心甘情願地為她賣命!別做傻事了特薩,她不值得你冒險拯救!”

“蘭斯,”特薩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定下心神說道,“就算退一萬步來說,我不為了他們所有人而戰,可是最起碼,你還在皇宮,我不可能把你一個人留在奧斯庫特。”

蘭斯洛特吼了起來:“我不需要你冒險來救!修拉已經快要到了,你不要去前線!”

“可是現在做決定的是我。”特薩用最無賴的口氣這麽說,“我覺得我需要救你一次。你要是真的想幫忙,就趕緊解開那個該死的詛咒,讓北陸的軍隊能夠進來。”

蘭斯洛特暴躁地挂斷了這邊的通訊,重新接通了和席恩的通訊:“該死的,席恩,你還有多少人藏在奧斯庫特?讓他們全都出來吧!愛絲忒拉的木偶們爬上了岸,特薩被騙過去抵抗了!”

“我馬上去通知史蒂芬。”席恩的反應比蘭斯洛特冷靜得多,“修拉很快就會到,蘭斯,你和特薩保持通話狀态,讓她不要挂斷,最起碼能夠讓我們随時了解她的狀況!”

蘭斯洛特迅速地應了,等聽到席恩部署結束了,才又追問了一句:“南陸的軍隊現在怎麽樣?我記得卡爾養的殺手們能夠進入奧斯庫特,現在能夠調用它們麽?”

“他們遇到了霍格爾的亡靈。”席恩的聲音也終于透出了無奈,“黑桃騎士霍格爾大概是在北陸戰死了,可能是他自己的不甘心,也可能是王者的祝福的作用,總之他不願意安息,活了過來,并且在南陸率軍抵抗。你知道的,死靈不需要休息,所以比生前更加難纏。一直到五分鐘之前最後一次聯絡,奈德表示紮維沙還在戰鬥中。”

死靈法師學院黑騎士系系主任霍格爾·科林,确實是個相當難以對付的角色。紮維沙任副主任的時間裏挑戰過他無數次,始終沒有贏過。

蘭斯洛特聽完咬着牙齒冷笑了兩聲,驚得他身邊的黑色的詛咒液滴瞬間退開:“很好,到五分鐘之前還在作戰,也就是說根本沒有打算撤軍回援奧斯庫特,女皇這是吃準了特薩會幫她?真不錯,哈!”

席恩的聲音也并不輕快,不過尚還冷靜:“蘭斯,這些交給我。你去聯系特薩,然後盡快消除王者的祝福。”

——

即将到達戰場的這一刻,特薩突然想起了不到一個月之前,在北陸東南海岸上的那一場戰役的開頭。其實不算很久之前,只是這之間發生了太多事情,以至于她覺得那已經有點遙遠了。

特薩當然是抵抗過愛絲忒拉的木偶們的,所以當她看到那密密麻麻的木偶們的時候,并沒有太震驚。然而在她面前,奧斯庫特的守軍們早已經被那可怖的景象吓得潰不成軍。

倘若第一次看到愛絲忒拉這些詭異的木偶們的士兵們都是這個模樣的話,在萊恩城之前,那個帶着金獅紋章的男人,究竟是怎麽統帥了這樣一群人,又是怎樣依靠着這支明明在第一天就已經開始出現敗勢的軍隊,撐過那整整三天三夜的呢?

特薩知道答案會有多麽悲壯和慘烈,一時居然不敢去想。

殿前魔法師喬·蒙蒂斯站在魔法師軍團前方,在他前方,是大量木偶,和已經開始敗退的黑騎士軍團。特薩看得出來,喬早就已經開始透支魔法力,她快步走了過去,舉起死神的荊棘,态度強硬地從他身上接過了屬于魔法師軍團統帥者的重擔。

喬深深地看了特薩一眼,神情複雜而且悲哀,他終于退到了一邊休息去的時候,低聲說了一聲:“特薩,願死神保佑你。”

特薩舉起魔法杖,開始調和整個軍團的魔法力,聽到喬這一句,居然差點笑了出來。不是很諷刺麽?到這一刻看,之前那些針鋒相對,簡直可笑了起來。

“現在怎麽樣?”蘭斯洛特聽到了嘈雜聲已經非常大了,忍不住插話問道。

特薩定了定神,簡短地回答道:“準備抵抗了,我想就和巴頓·波旁大公當初一樣。說實話,我在這裏看不到任何勝算。”

蘭斯洛特知道特薩就算這麽說,也不可能臨陣退縮,只能強行平穩了下心情:“我在這裏陪你。”

☆、Chapter 33

特薩鎮定且熟練的指揮無疑給已經開始陷入混亂的奧斯庫特守軍帶來了極大的激勵效果,假如沒有王者的祝福在他們內心深處、并阻止他們忠誠于其他人的話,這種激勵本來應該更大一些。

特薩清楚如何有效地打擊木偶們,木偶們單個不算強大,只要能夠有效地利用大型魔法,即使不能飛快地減少數量,起碼拖延行動速度、阻止他們大規模爬上岸,還是不算困難的。

盡管如此,情況也不算樂觀。沒有配合過的軍隊,不一樣的訓練方式,還有之前堆積下來的疲憊和恐慌,時不時因為前方抵抗的黑騎士們的後退而引發的混亂,特薩很快就明白了,為什麽從愛絲忒拉的進攻到現在才過去了不到十個小時,而魔法力與崔西相當的殿前魔法師——喬·蒙蒂斯看起來就已經徹底透支了魔法力。

這種消耗實在是太可觀了。

站在臨近海邊的地方,特薩遠遠地看得到海面上漂浮着的巨大骨龍。

特薩見過一次那一只骨龍,在死靈法師學院日蝕儀式那一天,剛剛占據了伊丹身體的愛絲忒拉騎着這條骨龍離開了奧斯庫特。那個時候特薩坐在漆黑的練習室裏,置身事外地看着這一切,總覺得一切距離身為一個平民的她而言那麽遙遠。

那時候的自己覺得沒想過這一天。特薩揮動魔法杖,砸下一片星火,默默地估算着自己還能撐多久。蘭斯洛特帶着焦慮的急促呼吸聲從耳墜裏傳來,他很長時間沒有說話了,大概是怕說話會讓特薩分心。

早知道在亡者森林的時候,就應該跟修拉學一些精神類的魔法,這樣的話能夠在這種情況下輕松很多。特薩遠遠地看着遠處靠着精神操縱着木偶們的愛絲忒拉,這麽想着。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愛絲忒拉依然是一位雅維裏,所以她沒法兒進入奧斯庫特。

真是前所未有地慶幸自己沒有接受黑龍薩克森的姓氏。

“特薩,我不明白,你為什麽真的願意為我們而戰?”喬看着特薩稍微停下來讓魔法師們重新整合魔法力,他擡頭問道,“女皇這麽告訴我的時候,我想以為你一定是假裝幫助我們、臨時倒戈一擊的。這畢竟是南陸和北陸的混戰期,為什麽要幫助南陸的我們?”

“假如是南北大陸的戰争,我不可能會站在南陸這一邊的。”特薩喘了口氣,再度舉起魔法杖,“但是這不是南陸與北陸人類之間的戰争,這是一場對人類單方面的屠殺。老師,愛絲忒拉是想要所有人都去死,不管你是女皇的擁護者,還是議會的追随者。”

“你甚至不是個人類!”喬下意識地脫口而出,随即自己頓住了。

大概是沒想到,自己在對方心中居然是這個定位,特薩有那麽一秒頓住了。已經太久沒有人和她說起過,以至于她自己都快要忘記了,她是亡靈之子了。

我是亡靈之子。

我只是不想改變這個世界的秩序,我想要這個世界的亡靈得到應有的寧靜,想要還活着的人類能夠有機會享受有限的生命直到耗盡的一天。

僅此而已。

“我确實是亡靈之子。”特薩笑了起來,并沒有繼續說下去,然而喬再張了張嘴,到底是并沒有再問。

魔法師們的魔法力開始瀕近極限,史蒂芬帶着席恩布置在奧斯庫特的人手趕到,接替了他們的位置。即便如此,整個潰敗的進程也僅僅是被拖慢了不到兩個小時。前面的黑騎士們已經開始潰散,不少召喚師甚至已經失去了忠仆,魔法師們正在耗盡最後魔法力。

特薩察覺到自己魔法力的透支,還有在長時間明知自己遲早會退敗的心理壓力下,精神上的疲憊和壓力也很可怕。

就這麽沒有目的地支持下去,根本不知道要撐到什麽時候,甚至于沒有一個“撐到三天”的承諾,特薩已經開始有些恍惚的腦海裏地這麽想着,未來在她心中如同夜色一樣漆黑,絲毫看不到勝利的曙光。

或許這就是最後一次揮動魔法杖,幾乎每一次,她都在這麽覺得,等待着自己什麽時候徹底耗盡魔法力,就倒下,然後被愛絲忒拉的木偶們碾過,再也不會爬起來。

然而她一直都沒有倒下。

因為精神的極度虛弱,她甚至沒有注意到,一直有惡魔的氣息,從不知名的地方滲透出來,然後慢慢變成溫和的力量,無聲無息地保護着她的精神和靈魂,支撐着她,繼續揮動着魔法杖。

毫無征兆地,木偶們驟然間倒下了一大片。

在看到這一幕的第一個瞬間,幾乎所有人都以為自己只是因為瀕臨極限,而看見了勝利的幻覺。

然而下一刻,他們看到一片令人恐懼的閃電,從海面上襲來。載着愛絲忒拉的骨龍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慘叫,随即帶着愛絲忒拉瞬間竄向了亡者森林的方向。

他們看到一雙巨大的翅膀出現在視野中,還有乘在那之上的黑袍的男人。

閃電在他們背後肆虐着,而在他面前,那些木偶們甚至沒有受到攻擊的跡象,就倒了下去。

對在場的大多數人而言,在那個男人從那只召喚生物身上跳下來的一瞬間,遠勝過活下來的喜悅的、不知名的恐懼瞬間就壓垮了本就已經瀕臨極限的神經。在場所有單人當中,或許只有特薩,在那一瞬間精神猛地為之一振——

那是修拉和阿爾弗雷德,他們終于趕到了。

不過也只有一瞬間。随着契約的達成,那什再也無法輸送惡魔氣息過來,失去了最後支撐的特薩幾乎在下一刻就暈了過去。

在失去意識的前一剎那,特薩察覺到那種令人安心的溫暖。

“特薩!”察覺到另一端詭異的寂靜,蘭斯洛特幾乎是尖銳到令人恐懼的聲音從耳墜中傳來,“特薩!你怎麽樣!”

修拉把特薩抱了起來,仔細确認過她只是力竭之後,才低聲回答道:“她暈過去了,不過暫時沒事。”

蘭斯洛特幾乎覺得自己的心髒在剛才那段寂靜中徹底停止了,直到修拉的聲音傳來,他的心髒才劇烈地跳動了幾下,猛地喘過一口氣來:“修拉!帶她離開奧斯庫特!即使你能夠打敗愛絲忒拉的木偶,現在留在奧斯庫特也很危險。”

修拉似乎并沒有在聽,再安靜了一會兒,才低聲吩咐了一句:“阿爾,去解決掉那些剩下的。”

他身邊絕大多數人都已經昏迷了,修拉抱着特薩,向着與阿爾相反的方向走去:“蘭斯洛特,在此之前,我有些事情要去解決。”

“修拉!不管是什麽事情,你都可以等我解開王者的祝福、席恩的軍隊占領了奧斯庫特再去解決!”蘭斯洛特完全不能理解修拉的想法,迫切地勸說道,“修拉,除非現在立刻有卡佩家族的血脈來否定這個詛咒,否則根本沒法兒保證你們能夠……”

蘭斯洛特的話驟然間頓住了,因為他聽到了,在通訊的另一端,那個男人對着其他人的一句稱呼。

“我最親愛的姐姐,卡特琳娜。”修拉雙手抱着昏迷的特薩,落到了宮殿最上方正對着戰場的高臺之上,聲音飄忽得似乎像是在做夢。

他身上的氣勢實在太過于駭人,以至于這一路甚至都沒有任何守衛敢于阻攔他。

或許也是因為他與女皇幾乎相同的銀色長發,和淡金色的眼睛,讓他們不敢阻止。

卡特琳娜在看到修拉以這副相貌出現的一瞬間,眼睛頓時亮了,她拖着厚重的裙子猛地上前一步去抓修拉的手,卻被修拉躲開了。

“嘉文!”卡特琳娜盯着修拉臉上淡漠的表情的猛地叫了起來。

她突然理解了,修拉不是回來幫助她的。在這一刻,像是要失去什麽的惶恐像是一把尖刀一樣毫無征兆地刺進了卡特琳娜的心髒裏,一向從容不迫的女皇或許是第一次露出了恐懼的表情:“嘉文!我是卡特琳娜!我是你的姐姐!你為什麽用那種表情看着我?你一直都是我最在乎的人,嘉文,你是我最愛的弟弟,你難道不相信我麽?”

“我過來,只是想最後,再叫你一聲罷了。”修拉抿了抿嘴唇,回頭看了看遠處上燒成一片的木偶與昏迷了一地的法師們,“女皇陛下,我為你守住了你的土地和皇位,我不欠你什麽了。”

卡特琳娜的瞳孔驟然間緊縮了,比那句“我不欠你什麽了”,更加讓她難過、幾乎如同一柄冰劍刺穿了她的胸口的,是那句無比生疏的“女皇陛下”。

“嘉文!別那麽看着我!你相信我,你一直是我在這世上最愛的人!你一直是!”

“已經不是了。”修拉在卡特琳娜即将走過來抱住他的時候退了兩步,稍微偏開頭去,“那個愛我的姐姐卡特琳娜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她被仇恨和成為真正的王者的*殺死了。女皇陛下,我的姐姐知道我最在乎特薩,不會挾着曾經的關心,逼她去前線。我的姐姐,知道她死了我會痛苦到無法活下去,所以不會讓我痛苦。女皇陛下,請不要說你愛我,你愛着的,是你的位置,尊榮,土地,或許也有人民,可是那又怎麽樣呢?”

曾有人說過,卡佩家族的美貌裏面,最殘缺的一點就是眼睛的顏色,淡金這個顏色實在是太冷漠了。

直到這一刻,卡特琳娜才發覺,修拉那雙淡金色的瞳孔裏面,流淌着與其他卡佩家族的人一樣的冷漠,或許這份冷漠一直都在,只是第一次從這雙瞳孔中流了出來,流向他曾經以為是他唯一親人的女人。

“我不會再為你做任何事了,女皇陛下,倘若你沒有被蒙蔽的話,本該知道的,我原本傾盡一切也想要為你免除的命運。”他這麽說着,“在今日之後,你會高居王座,你會有一個身份尊貴但是性格懦弱的丈夫,你會有孩子,可是你所有的孩子都會在出生的那一天被殺死。而從乞丐群裏抱來的孩子會被送入皇宮。

女皇陛下,你将是最後一個站在這皇宮之中的卡佩家族的血脈,從此之後,這個王座,遇卡佩家族再無關系。”

“嘉文!”

他再退了一步,到了城牆的邊上,看着那個美麗而高貴的女子流着眼淚絕望地尖叫,然後突然放緩了語調,溫柔地說道:

“我親愛的的卡特琳娜,我最後作為你的弟弟嘉文·卡佩,在這裏祝福我的長姐的土地與人民世代安好,我的長姐能長久地坐在那個獨一無二的尊貴的位置上,享受着這個世界上最榮耀的時光,直到她漫長生命的盡頭。”

“嘉文!”卡特琳娜撲到高臺邊上,看着這個世界上最後的親人從容地一躍而下,也終于離開了自己。

從這一天起,如同她的弟弟所祝福的,她會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尊貴的人,再也沒有人真心對待她,再也不會有一個親人。

直到她生命的盡頭,在那漫長的時間裏,來品嘗,比起以前更加深重的孤獨。

她蜷縮在只屬于自己的華美宮殿之上,對着宮殿之下的一片廢墟與屍體,捂着臉失聲痛哭。

而後,她聽到在遠處,有低沉而熟悉的聲音帶着堅不可摧的力量宣布:“我以卡佩家族的血脈,否定這個詛咒,否定王者的祝福,否定卡佩家族、作為王族的一切。”

☆、Chapter 34

在這一天裏,蘭斯洛特領悟了一個人生的真理——

親妹妹和親妹夫之間,足足隔着八百個大哥的貼心程度。

蘭斯洛特并沒有料到修拉的否定作用如此可觀,大概也是因為修拉本人豐沛的魔法力的程度,他的否定不只是在瞬間就讓那些已經實質化的詛咒的液體潰散成霧氣、被蘭斯洛特瞬間消弭,更重要的是,整個承載着王者的祝福的大殿,都在這一瞬間開始了無可逆轉的崩潰。

承載着王者祝福的大殿在皇宮背後的奧斯庫特山脈近處,然而它的入口卻被建立在皇宮地下的隐蔽地帶。

換句話說,以蘭斯洛特現在的速度和體能,起碼要跑四十多分鐘,才能夠從大殿中逃脫出去。

“席恩!席恩!我了解你!”蘭斯洛特一邊拔腳狂奔,一邊抓着通訊水晶滿懷期待地大聲吼道,“以你小心謹慎的性格,一定早就料到了這種情況!你一定給我準備了後路!你安排了人來幫我的對麽!”

通訊另一頭剛剛布置好進攻奧斯庫特的席恩在接到這個通訊後頓了好幾秒,終于艱難地回答了這個問題:“……對。”

蘭斯洛特大喜過望:“他在哪兒?能穩定這一條密道麽?!”

席恩舔了舔嘴唇:“……他……之前被調過去幫特薩了……”

蘭斯洛特嘴角一抽:“所以……”

“蘭斯!”席恩想努力積極樂觀起來,“我覺得曾經身為殺手的你,體能一定足夠跑出去!”

但是我整整十七年沒怎麽鍛煉了!蘭斯洛特努力躲開兩塊坍塌下來的石頭,把這句實在是有點丢人現眼的話咽了下去:“修拉他現在在哪兒!”

“聯系不上!”席恩扶着額頭,一邊派人去問奧斯庫特到底還有沒有能夠幫上忙的人,“可能是受的刺激有點大,修拉魔法力失控,所以把周邊的帶魔法氣息的東西、包括所有的通訊水晶都壓垮了,現在根本找不到他們在哪兒。”

“死神在上!”蘭斯洛特狼狽地在不斷砸下來的碎石頭之間逃竄,“要不是顧忌特薩,我一定詛咒修拉那個缺乏同情心的家夥第一個孩子不是親生的!”

他察覺到通訊那頭詭異地沉默了。

“喂!席恩!”蘭斯洛特敏銳地猜到了兄長躊躇的原因,“你不會也相信他們胡說的什麽‘就算我不畫詛咒刻印也能讓詛咒生效’的鬼話吧?那從原理上來說就不可能好麽!”

席恩沉默了好一會兒,輕聲咳嗽了一聲,鄭重其事地申明:“蘭斯,我尊重你守護自己作為一個詛咒師尊嚴的權力……但是,你偶爾也可以尊重下我們只是想正常過日子的美好願望。”

“席恩……”

“愚蠢的我偶爾也是會相信那種不靠譜的流言的!”席恩斬釘截鐵地回答道。

蘭斯洛特:……

盡管蘭斯洛特和席恩在一開始都認為,以蘭斯洛特的體力要想跑出這條密道,最多受點小傷,難度應該不算太大。不過事實很快證明,他們兩個對蘭斯洛特十七年沒好好鍛煉的身體期望太高。

“蘭斯!”在聽了四十分鐘的狼狽逃竄之後,席恩已經完全緊張了起來,“聽着,魔法師軍團裏面帶了擅長治療的魔法師團,要是你一會兒被埋起來,一定幾乎護住頭和胸口,這種不帶魔法的傷害,只要還有命在就有救!”

蘭斯洛特:“……撲哧……啊!!……太好了……躲過了…………”

席恩:“蘭斯!你離出口估計還有多遠!”

“現在是白天對麽!我看見光了!”蘭斯洛特振奮起來,“太好……啊——!!”

石塊徹底塌陷帶來的震耳欲聾的聲音透過通訊水晶傳來,混雜着蘭斯洛特最後那一聲慘叫的尾音,顯得如此清晰,且如此令人絕望。剛剛在聽到“看見光”的時候才堪堪松了半口氣的席恩一下子站了起來,一拳砸在桌子上:“蘭斯!蘭斯!你現在怎麽樣!蘭斯洛特!回答我!”

通訊對面,是長久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靜。

不過事實并不像席恩想到的那麽糟糕,事實上,蘭斯洛特只是躺着發了一會兒呆。

幾秒之前,還在那幾乎立刻就塌陷了的山洞裏,看着已經近在咫尺的光亮,遺憾着明明就差幾步就能夠跑到外面。

幾秒之後,眼前突然出現的明亮日光第一次讓蘭斯洛特覺得其實陽光也很令人舒适。

盡管這裏依然在皇宮內部,不過密道出口總是個隐蔽且安全的小房間。突如其來、出乎他自己預料的劫後餘生,導致蘭斯洛特在短時間之內陷入了一種與外界隔絕的深層次的對生命的感知裏去了——就是人們通常所稱之為的“大腦一片空白”。而後,他轉而陷入某種震驚之中,忘了第一時間回答席恩的話。

憑他最後力竭的狀态,當然不可能在短時間內跑出來,到底還是有人最後救了他一把——他只是意外,居然會是眼前這個人。

這種震驚感略微有點大,以至于他晾了那邊已經快發瘋的席恩半分鐘,才想起來悠悠地回了一句:“啊,我沒事,被救出來了。我這邊有點事,沒別的事的話一會兒再說。”

通訊另一頭的席恩聽到第一句還沒反應過來,随即就聽到了挂斷的聲音,他差點沒久違地直接噴出一口血。

很顯然的事情是,即使蘭斯洛特多年沒有好好鍛煉,但是他的體能依然比大多數人都要好得多。在他完全無法跑出來的情況之下,敢于進入那個密道的絕對不算多,能夠進去并且全身而退的,當然更加稀少,而能帶着一個成年男子從其中全身而退的……

盡管這個人用厚厚的黑布蒙着臉,似乎不打算暴露自己的身份,不過那顯然不屬于人類的柔軟而修長的體型,再加上剛剛那一段遠超過人類極限的行動,他的身份根本就昭然若揭。

“‘死神之子’居然狼狽到這個程度,真是令我刮目相看。”盡管并不喜歡諷刺別人,不過向來陽光開朗充滿活力的蘭斯洛特現在這副狼狽且呆愣的模樣實在是讓人很有趕緊趁機嘲諷兩句的願望。

“……蓋倫。”蘭斯洛特開口喊了一聲,停了一會還是忍不住問道,“我記得黑森林是宣布避戰了,你怎麽會出現在奧斯庫特?”

“誰說蓋倫在這裏?”黑精靈眨了眨暗紫色的眼睛,“唔,被稱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