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TheDead (30)
認得出來那是我的血和我的頭發。然後席恩說,她摔了一回東西,就徹底不再反抗議會的安排了。”修拉嘆了口氣,幾乎算得上口無遮攔地開始坦白自己曾經所有的底牌,“我最開始在奧斯庫特的時候,收集了很多議會私下活動的證據,議會絕對不可能容忍他們公開的那種,我當時打算用那些去和紅鷹大公做交易。”
修拉伸手擋在眼前,遮住陽光:“我們所有人都知道只要給女皇一個機會,她一定會報複……雖然沒想到她能喪心病狂到獻上整個北陸給愛絲忒拉。所以我知道議會的打算,會是掉包并且殺掉卡特琳娜的子女,來斷絕她的所有希望。所以我計劃着,用那些醜聞,去和紅鷹大公交易,放過卡特琳娜的孩子,最多只限制他們見面的次數。”
“別想太多。”特薩伸手環住他的肩膀,突然不知道要怎麽安慰他才好。他心裏一直壓着太多的事情,從開始到最後,或許從來也沒有一刻能讓他真正放松下來。
“我剛剛,把那些證據都給尤利塞斯,讓他有空毀掉,或者交給席恩。”修拉的語調異常輕快,似乎如釋重負一樣,“特薩,別那麽看着我,我沒完全醉,我知道自己做了什麽……而且這件事也不是一時沖動,我思考了很久……好吧,我懂你的意思,我可能只是借酒壯膽……好了,好了,相信我,沒事的……”
他索性一把把滿臉震驚的特薩拉進懷裏,幹脆地低頭吻了上去。這一吻實在是毫無章法又侵略性極強,濃重的酒氣讓毫無準備的特薩本能地略微掙紮了兩下,總算反應了過來發生了什麽,反手抱住修拉,由着他這麽用力地親吻着。
等到松開的時候,她才看到那雙漆黑的眼睛裏,帶着比任何時候都要清晰、近乎于可悲的清醒。
他真的,沒有能醉過去。
特薩伸手撫摸着修拉微燙的臉頰,而再度落下來的親吻也溫柔了很多,缱绻的意味在唇舌之間糾纏了起來。修拉的性格一向冷靜而自持,因為酒精的侵染,反而熱情了起來。溫熱的嘴唇慢慢下移到脖頸,她聽得到修拉的呼吸慢慢地變得粗重起來……
“特薩!”蘭斯洛特的聲音伴随着劇烈的敲門聲響了起來,“特薩!開個門!”
修拉弓着腰僵硬了好一陣才翻了下來,直接平躺到床上,扶着額頭呻.吟了一聲,用尚且還有些喑啞的聲音吼了回去:“蘭斯洛特!你有什麽事情非得這個時間過來說?!”
蘭斯洛特大概是沒料到一向脾氣好的修拉今天居然火氣這麽大,安靜了好一會兒才帶着明顯不足的底氣開口:“啊……是那個……特薩,有人回應了你早上發的征集通緝令!”
特薩無可奈何地揉了揉額頭,迅速在臉上結了一層碎冰,硬生生把臉上的紅潮冷卻了了下去,整理好了衣服起身去開門。
修拉自暴自棄地躺在床上,領口敞開,面色不善地看着進來之後用力扇着鼻子嘟囔着“怎麽這麽重酒氣”的蘭斯洛特,好半天才把那口氣壓了下去開口問正事:“是什麽人接的?”
蘭斯洛特看了一眼手裏的記錄:“啊,署名是費南多姐弟。”
特薩眼皮一跳:“哈?”
“費南多姐弟。”蘭斯洛特聳了聳肩重複了一遍,“按照在白銀之城的經驗,這個署名代表的,應該是愛斯蒂·雅維裏,和亞倫·雅維裏。很不幸,看來我們還得重逢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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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拉總算是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平複了狀态,從床上坐了起來:“等等,特薩,你早上的通緝令,難道是向所有魔法師公會的登記者發布的?”
特薩嘴角抽搐了好一會兒:“抱歉……忘了他們倆也是魔法師公會的著名賞金獵人……”
“沒事。”修拉揉了揉前額,轉頭看向蘭斯洛特手裏的記錄,“這畢竟是屬于雅維裏家族的事情,愛斯蒂,亞倫,還有特薩,就當最後湊齊了在這個世界上剩下的雅維裏家族的成員。”
特薩剛要說什麽,結果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不,并沒有湊齊,還有一個雖然并不清楚他究竟是誰、但毫無疑問屬于雅維裏家族的人并沒有到。
特維爾。
☆、Chapter 38
特薩這麽想着,順口就說了出來:“說起來,特維爾應該也是雅維裏家族的人,倒是到現在都沒露面。”
剛剛從蓋倫那裏得到特維爾消息的蘭斯洛特頓時覺得背後一涼,順帶拿餘光看了一眼修拉……很好,從那副也相當不自然的表情看,應該也是知道內情但是沒告訴特薩。
蘭斯洛特心安理得地閉上了嘴,她父親那邊的這種亂七八糟的消息果然不應該由自己這個母親這邊的哥哥來開口,這種艱巨的任務還是讓修拉去做比較好。
為了防止被特薩看出什麽,蘭斯洛特毫不猶豫地把手裏另外一份資料塞到了修拉懷裏,直接進入了下一項議程:“對了,修拉,我剛剛過來之前,席恩說正好有文件想讓你看一眼。這是議會初步拟定出來的名單,席恩說他的一票否決權給你用好了。”
修拉也不想繼續糾結特維爾的問題,因此想都沒想就飛快地接過文件,毫不猶豫地翻開,然後被一大堆男性的畫像吓了一跳。
特薩看着修拉臉上罕見的瞬息萬變的神情,意識到有什麽地方不太對,湊過去看了一眼問道:“這是……什麽名單?”
修拉看着特薩,張了張嘴,又閉上了。他略微沉吟了一陣,沒立刻回答她的提問,只是先擡頭看向蘭斯洛特:“這麽急?”
“這是大家的意思,修拉,你知道這是早晚的事情。”蘭斯洛特仰了仰上半身,露出一個習慣性的非常愉快、落在修拉眼裏當然非常欠抽的笑,“這種愁雲慘淡的時候,我們需要一點喜慶的事情,消解一下全大陸的悲痛低迷的狀态。畢竟,活着的人還要向前走。”
特薩立刻明白了正在發生的事情:“你們在給女皇挑選丈夫?”
修拉抿了抿嘴唇,在手上附上了侵蝕的魔法,慢慢地從紙上抹掉了幾個人:“我以為你們一定會找議會的人,結果還是有幾個保皇派的?”
蘭斯洛特看着修拉抹掉的幾個人,同樣有些驚訝:“我以為你會更加偏好于保皇派?”
“不過這幾個人我還是小皇子的時候見過。”修拉翻過去一頁,輕描淡寫地說道,“這個世界上沒多少人比一個被父皇厭惡的小皇子更加了解這些大臣的真面目了……等等,這是艾文·伍德,議會是認真的?”
蘭斯洛特挑了挑眉毛,毫不退縮地看了回去:“除了婚禮的流程比較難糊弄,說實話,別的我覺得沒什麽不妥的,而且說真的,我覺得女皇陛下親自來挑很有可能會挑這一位,畢竟女皇陛下未必想真的有位丈夫。”
特薩拿眼神示意蘭斯洛特閉嘴。她記得這個名字,艾文·伍德是鐵蔓大公大衛·伍德的弟弟,頭部受傷到現在還沒有醒來。
——事實上,很有可能再也醒不過來了。
修拉只是盯着蘭斯洛特看了一會兒,并沒有真的給出什麽過激的反應,只是默默地劃掉了這個選項:“蘭斯,幫我感謝席恩特地拿來給我。”
“不客氣。”蘭斯洛特一拍掌,眨了眨漂亮的眼睛,“啊,對了,按照議會設計的劇本,這應該是一起感動人心的愛情故事。女皇‘被挾持’後反面人物發動戰争,而女皇的丈夫加入議會軍,通過努力終于解救了女皇,所以經過可歌可泣的重逢之後,現在應該盡快舉行婚禮,大概在十天之後。”
這麽快?修拉的指尖微不可查地抖了抖:“我會盡快啓程去亡者森林,抱歉,可能等不到女皇的婚禮了。”
特薩剛想說不急這兩天,然而在看到修拉表情的一瞬間突然反應過來,修拉只是想避開女皇的婚禮:“是的,我們還是盡快啓程比較好。”
“那我去通知雅維裏家族那對雙胞胎,五天之後直接去亡者森林西區見面。”蘭斯洛特并不意外修拉會是這個反應,若有所思地看着特薩,“我跟你們一起去。”
事實上,出發的時候,特薩才發現,其實這個隊伍其實比她預想的要壯大那麽一點。
盡管修拉好幾次表示,他一個人去應該就夠了,特薩也贊同失去了大部分木偶的愛絲忒拉威脅應該并不大,不過蘭斯洛特并不那麽想。
最初在黑森林的時候,他私下找過一次修拉,問過他茱莉亞第一次到底是用什麽方法将奧爾德斯複活了四個月。
修拉對于這個問題相當難以啓齒,蘭斯洛特再三追問之後,他才簡短地這麽描述了:
“奧爾德斯的遺體一直被愛絲忒拉通過光明之神的遺跡完整地保存着。也因為這個緣故,奧爾德斯的靈魂一直處于一種微妙的歸于死神的寧靜與無法平靜之間的狀态,這也最終導致他的靈魂被茱莉亞召喚。
茱莉亞愛上奧爾德斯之後,在亡者森林西岸附近找到他的屍體。因為光明之神遺跡的作用,複活的過程不算困難……困難的是,他的靈魂在地獄呆了太久,已經徹底是亡靈了。所以在茱莉亞懷孕後不久,他的身體就因為無法承受亡靈的侵染而再度徹底崩潰……”
這段話對于當時的蘭斯洛特而言算是一個非常合情合理的解釋,所以他并沒有懷疑這并不是全部的真相,直到蓋倫告訴他,假如不出意外的話,奧爾德斯應該以一個完全不同的樣貌重新回到了這個世界上。
席恩說過,茱莉亞将生命力結晶後留給了他,那麽茱莉亞的死并不是因為耗盡了生命力,而是因為使用禁術後導致的靈魂衰竭麽?
蘭斯洛特最初并沒有過多得思考這件事情,然而在蓋倫告知他奧爾德斯的事情的那一刻,他對于母親真正的死亡原因起了疑心。
很遺憾,接下來好幾天,他都因為身為烏鴉大公、需要處理的事情實在太多,居然沒能逮到狀态不佳的修拉問個清楚,一直拖到現在,而目前看來,估計也只能把這件事情推遲到解決了愛絲忒拉的事情之後再考慮問個清楚。
不過修拉當初那一段話裏面還提供了另外一個消息:愛絲忒拉現在應該擁有一整片光明之神的遺跡,并且從她能用光明之神的遺跡保存奧爾德斯的屍體看,她一定找到了某種徹底利用遺跡的方法,這也是她能夠不惜成本地制造那麽多木偶的原因。
而在此之前,全大陸已經被知曉的光明之神的遺跡只有兩處,分別位于吸血鬼的領地厄爾半島與半獸人的領地奧克斯境內。
不少人認為這是光明之神為了對抗黑暗做出的努力的殘留,不過在知道真相的人們看來,不過是光明之神巴德爾惱羞成怒地想要毀掉、他甚至羞于承認是自己創造的吸血鬼和半獸人等的生物。
為了防止造成災難,這兩處遺跡都被厄爾半島和奧卡斯重重封鎖。即使是沒有魔法力的普通人,他們也都清楚光明之神的遺跡是一種什麽樣的力量——
離現在最近的一次意外,大概就是六十年前,厄爾半島領主戴頓·厄爾的妻子因為不知名的原因試圖抱着兒子沖進了光明之神的遺跡——盡管她在最後關頭将小兒子留在了光明之神的遺跡門口——結果,她在進入遺跡之後短短十秒之內就被遺跡的力量焚燒殆盡。
在特地查看過這所有的資料之後,蘭斯洛特并不真的敢讓修拉和特薩自己前去。事實上,他整整帶了整整一隊、對光明之神的力量抵抗最強的黑騎士團,并讓他們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面。
特薩顯然對這一切心裏有數,所以她只是非常好奇地看着本來應該對光明之神的遺跡躲得遠遠的的德伯特、以及他身後厄爾家族敬業的執事們:“我聽說你來奧斯庫特是來幫忙重建學院的呀?為什麽你也要跟我們去亡者森林?”
德伯特尴尬地咳嗽了一聲,然後看了看修拉飛快地回答道:“當然,我确實是來代替我父親暫任特質系副主任的。正因為如此,我決定緊跟修拉院長的腳步,這絲毫非常符合我作為學院的血族代表這個光輝榮耀的身份……”
“大概是蓋倫給他臉色看所以他溜出來了。”蘭斯洛特幹脆地打斷了德伯特積極找借口的企圖,“他當初在黑森林像狗皮膏藥一樣追求那位黑精靈的事,以蓋倫護短的性格,估計還記得很清楚。”
特薩同情地看了被揭了短德伯特一眼,然後默默地繼續戳他的痛處:“可是我聽說你在日落山脈只有第一次上戰場撐到了最後,後來每次都會因為半路暈血了而被擡回去?我們這一次去不太可能保證不受傷,你要不要考慮回避下?”
德伯特這一回立刻挺胸擡頭,非常驕傲地看向特薩:“哼!我的暈血症已經完全好了!”
“啊?”特薩愣了愣,沒想到這個病居然還能治療,“你居然被治好了?”
蘭斯洛特插話:“正确地說,是關于暈血的詛咒被治好了。”
盡管從心理意義上說,德伯特願意解開這個詛咒,很大程度上說明他對于當年母親的事情以及徹底釋懷了,這是一件很值得高興的事情,然而蘭斯洛特卻對此完全不能釋懷。
畢竟剛剛經歷了對于歐尼斯特的詛咒長達一個月的消耗,立刻就被厄爾半島邀請為小少爺治療這種同樣接近不可能解開的詛咒,而且解開的方法還一模一樣——用蘭斯洛特遠遠超過常人的詛咒性質的魔法力強行消耗,對于蘭斯洛特而言絕對不是什麽愉快的體驗。
特薩眨着眼睛,繼續追問了一句:“蘭斯,這是什麽意思?”
蘭斯洛特還在思考應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修拉已經瞟了還在得意洋洋中的德伯特一眼,随手在指尖上弄出一個小傷口,然後擠出一滴血來伸到德伯特面前:“喏。”
德伯特應聲而倒。
“所以說只是詛咒被治好了。”修拉治好手上的傷口,一巴掌把昏迷的德伯特拍成蝙蝠的狀态扔給他的執事們,“他暈血雖然一開始确實完全是因為詛咒,不過這麽多年下來,也積累了很多其他問題。所以他心理上什麽時候能完全适應自己不暈血就不好說了。”
特薩看着依然能保持表情肅穆的執事們:“……請節哀。”
執事們對此表示輕松:“謝謝特薩大人關心,不過我們都覺得小少爺暈血的話會比較好照顧。”
特薩:……
說起來,修拉看起來心情似乎不怎麽好?蘭斯洛特一邊這麽想着,一邊立刻試圖通過轉移話題把自己移除修拉的攻擊範圍:“哈哈哈……啊,對了,馬克那孩子本來也沒處去想跟着來。他畢竟違背了卡爾的命令,所以雖然卡爾很想流下他,不過毒蜂家族其他人都說,從道理上來說,違背了命令的殺手絕對不能留下。”
“哈。”修拉瞟了蘭斯洛特一樣,“從感情上來說,我根本不想留着毒蜂家族。”
“……”蘭斯洛特頓了片刻,然後就從容鎮定地繼續開始說,神态輕松愉悅得就好像剛剛修拉說那句話的時候,他被按下了暫停鍵所以完全沒聽見,“畢竟卡爾脫離毒蜂家族太久了,所以要重新掌控也需要時間。不過席恩把馬克接回去養了,現在應該是叫馬克·加洛林了。”
特薩張了張嘴,從卡爾到馬克……她突然發覺自己的大哥或許有撿小孩回家養的癖好?
☆、Chapter 39
即使是修拉,也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踏進過西部的亡者森林。
在亡者森林近處,他們遇到了愛斯蒂和亞倫姐弟。氣氛不可避免地沉悶了下去,亞倫前方隊伍唯一的黑騎士,揮舞着大劍為大家斬開了進入亡者森林的路。
特薩記得自己每一次進入亡者森林的景象,每一次,即使在短時間的暴躁之後,亡者森林都一定會向着特薩發出親近的信息,她是亡靈之子,理當為亡者森林所接納。
然而這一次不一樣,在他們目所能及之處,樹木們都以一種難以想象的暴躁姿态,向他們發動了攻擊。即使是修拉在一側,這一回也沒有任何樹木因為畏懼于修拉的氣息而收斂,同樣沒有任何樹木對特薩表達親近——
看起來,就好像這些因為千萬年根植于亡者森林而有了微弱意識的樹木,已經徹底死去了。
特薩立刻就理解為什麽愛斯蒂和亞倫在森林外圍等着他們,光憑他們兩個人的力量,假如不是修拉在旁邊幫忙用火逼退樹木,恐怕根本進不去森林。她稍微覺得有點心驚,
“賜予死亡的安寧的安息樹在散發着痛恨死神的光明之神的氣息,不是很諷刺麽?”蘭斯洛特這麽說着,皺了皺眉毛,“修拉,能想點辦法安撫下亡者森林麽?”
修拉搖了搖頭,現在這種狀況,除非立刻毀掉光明之神的遺跡,否則不可能有其他辦法,他察覺到德伯特和執事們已經開始感覺到強烈的不适。将自身的死亡氣息整個籠罩開來,讓其他人覺得好受一點。
特薩感覺加在身上的詭異壓力頓時小了不少,不過她還是擡頭擔心地問道:“在見到愛絲忒拉之前就進行這麽大量的消耗沒有問題麽?雖然不想這麽說,但是我們現在跟過去,會不會只是單純地拖後腿?”
“別胡思亂想,特薩。”修拉不以為然地繼續走着,一邊面不改色地吩咐,“吸血鬼把蝙蝠全部放出來,找一找周圍有沒有死者……不,也有可能是活人的氣味。”
搜索很快就有了結果,德伯特伸手接住了飛回來的蝙蝠:“在東北方向不到六百米的地方,有一個女人……蝙蝠說渾身散發着死者的腐臭,而且那一帶光明之神的氣息特別稀薄。”
修拉聽完頓了一會兒沒有說話,特薩也稍微皺了皺眉,稍微有一點不安。愛絲忒拉借助光明之神的力量,大量強行複活死者制造木偶,她想象不出來任何一點原因能讓愛絲忒拉沒有複活自己。
修拉略微沉吟了一陣,停下了腳步轉過頭:“蘭斯洛特,你能留在這裏對愛絲忒拉釋放詛咒麽?”
“做不到。”蘭斯洛特嘗試了一下才回答道,“我不可能對着一個被光明之神氣息覆蓋的人、在這麽遠的距離下釋放詛咒,要想讓詛咒生效,最起碼我需要能夠看見她。”
“等見到了愛絲忒拉,你站在能夠看見她、并且釋放詛咒的最遠位置上,不要靠近一步,站在原地詛咒她的滅亡。”修拉微微眯起眼睛,稍微側了側頭,“特薩,你現在能感覺到她的存在麽?”
不說戰鬥,單單是把魔法感知在粘稠的光明氣息中施放出去,就已經讓特薩前額開始出汗:“是的,我能感覺到……等等,她在看向我們這邊,我确定她知道我們的位置。”
其他人都為此稍微變了變臉色,不過修拉似乎對此毫不意外:“愛斯蒂,阿貝爾手記裏記錄的‘黑暗籠罩’,你會麽?”
一直默默地跟在亞倫後面的愛斯蒂回過頭:“會。”
黑暗籠罩是阿貝爾為了殺死父親安德魯而研究的魔法,并沒有什麽特別的作用,唯一能做到的,不過是讓雅維裏家族被刻入靈魂的魔法陣變得易于暴動——
不過現在針對愛絲忒拉的話,或許是很有利的武器。
“一旦見到愛絲忒拉,就立刻張開黑暗籠罩。”修拉吩咐道,“亞倫,現在張開黑騎士的祝福。特薩,你收回魔法感知,稍微休息一會,你可能在開始時需要短時間拖住愛絲忒拉。”
“等等?”蘭斯洛特震驚地看着修拉,“為什麽開始是特薩去?”
“大概是為了讓修拉先有時間清理一下周圍。”德伯特小心地打量着周圍暴躁起來、亞倫一個人應付得非常吃力的樹木,還有漸漸開始趴在樹木縫隙中看過來的殘留的木偶們,“不過真的有必要這麽小心?既然她還是亡靈,或許說明她并沒有能徹底掌握光明之神的力量,那麽失去木偶的愛絲忒拉到底有多強?說不定特薩一個人就能打敗她呢?”
修拉思考了一下,給出了一個形容:“我在上學的時候,遠遠比現在弱,但是我的入學魔法力測試的得分大概有特薩的四倍多。”
德伯特咋舌,他一直知道特薩是有史以來次高分,然而真的沒想到最高分和次高分居然差這麽多。
“在當時,我和阿貝爾兩個人加起來,對上死亡大公安德魯毫無勝算。”修拉口吻平靜,“一直到我在亡者森林呆的第十二年,我才開始窺見死亡大公那個力量的層次。當我在亡者森林呆到第四十五年,我才安下心來,确信無論詛咒以什麽樣的形式實現,我都能殺死死亡大公。”
那麽,既然愛絲忒拉奪取了安德魯大部分的力量,那麽現在她的能力也可想而知了。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愛絲忒拉在此之前花費了如此驚人的精神力和魔法力制造木偶。”修拉這麽說着,“強行制造精神刻印帶來的傷害相當可觀,我們可以寄希望愛絲忒拉現在沒那麽強了……只是希望。”
這句話的安慰效果相當有限——或者說,即使這句話本身确實帶來了極其微弱的希望,然而在大家看到愛絲忒拉的那一刻,也已經沒有人覺得特薩有希望打贏她。
在修拉停下腳步的地方,那裏有一圈、統共十二棵安息樹。
愛絲忒拉抱着膝蓋,像個小女孩一樣坐在安息樹圈的中央。這十二棵安息樹是修拉親手種下的,是他曾經用來埋葬阿貝爾的頭顱的地方。修拉停下來的時候,察覺到十二棵安息樹上隐隐約約的死亡氣息開始沸騰。
聽到人們靠近的聲音的時候,愛絲忒拉稍微偏過頭,漆黑而毫無眼白的死靈的雙眼在人群中稍微掃視了一圈,最後停在特薩身上,随即露出一個燦爛得讓人毛骨悚然的笑容。盡管她依然呆在伊丹的身體裏,她自己的身體大概已經在死後近四百年的歲月裏*殆盡,因而她那張臉依然是伊丹那看起來略微有些懦弱的臉,可是那個喪心病狂卻又偏偏如此迷人的笑容,實在是讓人毫不懷疑這個人一定是愛絲忒拉。
她的聲音有些詭異的飄忽:“初次見面,我最親愛的奧德的女兒。”
愛絲忒拉的攻擊來得如此突然而令人猝不及防。
修拉之前的部署完全沒有來得及發動,他正在致力于将愛絲忒拉的精神和木偶、森林隔絕開,而其他人尚且沒有來得及作出任何反應,只有特薩自己,在看到愛絲忒拉的笑容的一剎那,出于危險本能地向後退出了好幾米——
在她原來站着的地方,一把大劍和愛絲忒拉的有如鋼鐵一樣僵硬的爪子撞出一陣火花。
在意識到發生了什麽的一剎那,幾乎所有人都猛地出了一身冷汗。
亞倫還在外圍和樹木糾纏着,這個突然間沖出來的帶着面罩的黑騎士,是來自于蘭斯洛特帶來的那一隊、本該在不遠處待命的黑騎士。
蘭斯洛特還沒來得及問這是怎麽回事,就看到愛絲忒拉稍微歪了歪頭,收回了手然後咬了咬指甲,饒有興致地開口道:
“今天真是故人重逢的日子,米需 迷 言倉 土雲我還以為你後來會成為一個召喚師呢,傑夫。”
傑夫當然不是個黑騎士,事實上剛才那一擋幾乎折斷了他的胳膊,他看着愛絲忒拉,深吸了一口氣:“我是個召喚師,愛絲塔,我比他們了解你,假裝悠閑然後偷襲是沒用的。”
他的表情在黑夜中看不分明,他站在愛絲忒拉面前,沒有回頭看任何人,只是這麽淡淡地說着。
暗戀就是這麽毫無道理,即使已經過去了幾百年,即使他自己都以為自己不在乎了,可是到最後,他還是想混進黑騎士團裏面,并不是為了幫忙,只是親眼看着自己曾經那麽喜歡過的人,最後的結局。
火光在黑夜之中閃爍來,愛斯蒂終于反應過來發動了黑暗籠罩,并且借由黑暗籠罩的力量成功隔絕出了一個與光明之神的力量絕緣的區域。另一邊,阿爾弗雷德被修拉召喚了出來,站在特薩身邊,以保護的姿态用巨大的骨翼将特薩環在其中。
剛才要不是傑夫,特薩大概已經受了不輕的傷。他們預判錯了一件事,都以為愛絲忒拉只是個魔法師,很遺憾的是,她還是一個不折不扣的亡靈——
能夠通過爪子和牙齒來攻擊的亡靈。
不過預判錯誤導致的劣勢并沒有持續很久,在修拉解決了附近的木偶回頭幫忙之後之後,他們很快扳回了局勢。更重要的是,愛絲忒拉攻擊的目标非常明确,她從未瞄準過其他人,只是專注地想要将特薩送下地獄。
即便如此,愛絲忒拉尖銳的笑聲依然一直在在樹林中反複回響着,似乎無論自己處于什麽樣的位置,她都絲毫沒有覺得難過——
又或者說,她一直,都是如此地絕望和難過。
☆、Chapter 40
戰鬥是一件令人疲憊的事情。
亡者森林陷入了一片死寂,空氣中唯一能聽到的聲音,除了魔法與肉搏的戰鬥發出的聲響,就只有愛絲忒拉那幾乎刺破耳膜的尖笑。
特薩不得不承認,這是她有史以來覺得最為乏味和尴尬的一場戰鬥,傑夫,愛斯蒂,亞倫,盡管他們這一刻站在同一邊一起作戰,然而毋庸置疑的是,他們幾乎是在刻意地回避着彼此的眼神接觸。
太多難以釋懷的事情依然橫亘在他們之間,別說是徹底釋懷了,他們幾乎連有效地溝通都做不到。
開口打破了這幾乎令人難以忍受的沉默的人是傑夫,沒有辦法召喚出骨龍的召喚師在這種戰鬥中,也就只能勉強召喚出一些小型死靈生物來進行騷擾,并沒有什麽實質性的作用。大概是已經束手無策了太久了,傑夫突然向着愛絲忒拉開了口:“愛絲塔,你到底為什麽……為什麽會變成這樣?你不是曾經愛着這個世界的一切麽?為什麽現在又恨到要毀滅這個世界?”
“恨?”出乎大家意料的是,愛絲忒拉居然聽到了傑夫的話,并且為此停下了笑聲,提高了聲音回答了,“你在胡說什麽,傑夫?我愛這個世界啊,哈哈哈!就像奧德一樣!我愛這個世界!我不恨你們啊,特薩,我是你的姑姑,我也愛你啊!所以啊,跟我一起沉入地獄吧!跟我一起去往奧德身邊吧!我們愛着彼此,不是應該永遠待在一起嗎?讓我帶着整個世界沉入地獄吧!”
傑夫微不可查地吐了口氣,徹底沉默了。然而在這一個空檔,修拉敏銳地察覺到,當愛絲忒拉激動起來的時候,她的魔法力居然開始變得不那麽穩定了。
修拉立刻擡頭,揚起語調:“愛絲忒拉,你說的那個根本不是愛!”
“哈哈!修拉,只是你不能理解罷了!”愛絲忒拉對修拉的話并不以為然。
正在指揮蝙蝠進行幹擾的德伯特雖然并不知道為什麽修拉要這麽說,不過立刻順口接了兩句:“愛?嘿,你這樣不就是個胡鬧的小孩麽,到處砸東西,還非說自己是因為愛才砸的?其實你根本不知道什麽是愛而已。”
不過這一句對于情緒本來就不穩定的愛絲忒拉顯然起了反效果,愛絲忒拉的魔法力突然之間變強了不少,要不是修拉反應很快立刻壓了過去,恐怕會直接傷到後方的德伯特。
“你們幾個,再跟我談論‘愛’?哈哈哈!!”愛絲忒拉的聲音驟然間變得比之前高昂好幾倍,刺耳幾乎讓人暈過去,“哈哈哈!我知道你,厄爾半島的小子!你母親對你下了最惡毒的詛咒,讓你的暈血成為了整個血族最大的笑料!這樣惡毒的詛咒加身你難道不痛恨?”
她并沒有等德伯特回答這個問題,只是将目光偏過一個角度,移到旁邊的愛斯蒂和亞倫身上:“呀呀,安德魯的孩子!一出生就是獻給父親的祭品,那近二十年毫無希望日子,你們享受麽?”
“閉嘴!”愛斯蒂尖利地吼了回去,然而愛絲忒拉并沒有在聽,她繼續轉頭看着傑夫:“哦,我親愛的傑夫,被為了得到更多權勢的父母像條狗一樣送到雅維裏家族的你,到如今也混得看起來像個人了?
哈,還有那邊的蘭斯洛特·拉爾森,布蘭特那個混球囚禁你母親生下來的孩子,我聽說你親手殺死了布蘭特?”
愛絲忒拉并沒有得到其他回應,不過她依然最後看向了站在最前方的修拉:“哈哈哈!對了!還有你,修拉!被父親當成棄子扔出去的感覺怎麽樣?是不是刻骨銘心難以忘懷!”
在對面近乎死寂的沉默中,她愈發瘋狂地笑了起來:“而你們說,我那不是愛?!哈哈哈哈!!別引我發笑了!你們自己的人生根本就建立在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