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節

受限,頭銜只剩下了一個統制。好在張彪是個明白人,懂得怎樣伺候上司,所以,還能混得下去。

說起來,張彪對于手下這一鎮(師)的控制,還真是夠嚴的。第八鎮的軍官,幾乎沒有什麽革命黨,士兵中的革命黨人組織,也屢屢被破壞。武昌起義時卷入起義的軍官,只有一個吳兆麟,才是個隊官(連長),也僅僅算是革命的同情者。工程營打響第一槍之際,軍官們一直在堵截,有的還為此送了命。只是,南方新軍,士兵多為讀書人,一旦接受革命黨宣傳,就控制不住地激進。所以,發生革命,也不是張彪所能掌握的。況且,張彪雖然是武人,還去日本考察過軍事,但他之所長,畢竟是伺候長官,察言觀色,揣摩主人,跑腿辦事。要說指揮一個師,練兵打仗,選拔人才,就不是他的所長了。所以,他手下的軍官,像黎元洪這樣的老實人比較多,有個比較出色的藍天蔚,還留不住。這些個老實人,聽話倒是聽話,但有了大事,就沒了主意,士兵亂将起來,任誰都控制不住部隊。起義那夜,張彪能掌握的成建制的部隊,只有一個辎重營。當時,張彪被招到總督府,商議對策,當楚豫艦艦長勸瑞澂逃走的時候,他也跟着附和——這附和他的性格,順着長官的意思說話。但是他未必不知道,一旦瑞澂走了,人心就散了。據打響第一槍的熊秉坤回憶,說張彪據守督府,一面機槍咯咯地放,一面豎起一面大旗,上書:“本統制帶兵不嚴,致爾等叛變。汝等均有身家,父母妻子倚闾在望,汝等宜早反省,歸隊回營,決不究既往;若冥頑不靈,則水陸大軍一到,定誅滅九族,玉石俱焚,莫謂本統制言之不預也!”這面寫着文绉绉勸降詞的大旗,大概要算是張彪最強硬的抵抗了。在瑞澂小妾眼裏,這個膀大腰圓的将軍,一向标榜自己跟部下關系好來的。不過,據後來起義的第八鎮士兵說,他們也認為張彪待人不錯。實際上,起義士兵對張彪也相當客氣,督府被燒了,但卻下令不許燒旁邊的張彪府邸。張彪逃走之後,還派兵守護,不讓亂兵騷擾,最後放張彪的家人平安離境。對他們來說,起義反抗是公義,張彪對他們不錯,有私恩,私恩也要顧及。

武昌起義之後,張彪退出軍界,回到天津日租界養老,從此不再過問政事。這時候人們才發現,作為遺老隐退的張彪,比他的主公張之洞,可要富裕多了。在那裏,張彪蓋了一座全城最有名的“張園”,占地二十畝,是天津著名的娛樂場所,跟上海由商人張叔和建的張園南北呼應,誰人不知。北京京劇的名角,來天津唱戲,都來張園。後來清廢帝溥儀,被馮玉祥趕出宮,躲到天津之後,就住在張園。據溥儀自己回憶,張彪把整個園子都騰出來,讓他和從人住,費用全包。自己不惟三跪九叩,而且早晚伺候着,親自為溥儀打掃灑除,溥儀勸都勸不住。這個因部下起義毀了清朝的前清将領,就因為這個,死的時候得到溥儀的一個谥號:忠恪。

可是,這個忠臣,也就是在伺候主子的時候,能對得起這個谥號,否則,革命也許就不會發生,發生了,也鬧不起來。

【吳祿貞:士官三傑之死】

歷史經常會因一些偶然事件拐彎,明末如果沒有吳三桂“沖冠一怒為紅顏”,引清兵入關,當時尚未有中原之志的滿人,顯然不會那麽快取明而代之。而到清祚将盡之際,如果吳祿貞不死,辛亥革命北方的形勢,也将會大不一樣。即使北京不會落入北方革命黨人之手,袁世凱的作用也不會如此之舉足輕重。革命後的天下,很可能會是革命黨的,其實,天下只要不姓袁,清室愛新覺羅氏的命運,就很難說了,皇帝上斷頭臺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

1911年11月7日淩晨,是個歷史出現拐點的時刻。此前的一天一夜,吳祿貞都處于極度的亢奮狀态。11月5日,他剛剛見了起義的山西都督閻錫山,商量好了組織燕晉聯軍的事。更早一點,他被清廷任命為山西巡撫,雖然做封疆大吏是他夙願,但這個任命,卻分明是讓他帶兵去拼命,收複剛剛宣布獨立的山西。當然,吳祿貞沒有這麽做,他跨過了直隸和山西邊界,在山西的娘子關跟閻錫山見了面。告訴閻錫山,他絕不會搶他山西的地盤,而是要拿下北京。于是,兩邊商量好,組成燕晉聯軍,掉過頭來,直搗黃龍,完成革命大業。再加上和他一向聲氣相投駐紮在灤州的第二十鎮統制張紹曾,和駐紮奉天的第二混成旅協統藍天蔚,三下聯手,趁北洋軍的主力正在湖北前線,清廷北方空虛,好事,真是大有可為。因此,11月6日,他一天都沒休息,一切都在緊鑼密鼓地準備中,第二天就全軍将士胳膊紮上白布(這是反叛的标志),進軍北京。命令已經下達,好些依然忠于朝廷的部下感到不解,但還是執行了,但人心惶惶。到了晚上,他也沒有回營,就待在石家莊火車站,一夜無眠。7日淩晨,他的衛隊長馬惠田突然帶人闖進來,吳祿貞猝不及防,被馬殺死。吳祿貞一死,一向以吳馬首是瞻的張紹曾六神無主,不知怎麽辦好,随即被清政府免職,而東北那邊,突然之間衆叛親離的藍天蔚也只好出逃大連。辛亥革命的歷史,就此拐彎了。

從晚清到民國,留學學軍事的中國人,絕大多數是從日本士官學校出來的,前前後後差不多有幾百位,但是,在清朝新政之前畢業的,卻寥寥無幾。這寥寥無幾個人中,吳祿貞就是一個。一般來說,由于新政伊始,朝廷用人之際,因此,凡是1903年前後畢業的留學生,往往都會得到重用。學文的曹汝霖、章宗祥等人如此,學武的吳祿貞、張紹曾、藍天蔚、良弼、蔡锷也是如此。這幾位,在清末士官生中,位置都比較高。歷史上,人稱士官三傑的,是吳祿貞、張紹曾和藍天蔚。其實,士官生更有名的應該是蔡锷和蔣方震,後面還有一大群左右了歷史的燦爛群星,比如閻錫山、孫傳芳、張群、趙恒惕、劉文輝等等。只是在當時,蔡锷位置過偏,而蔣方震則出道晚了點,其他人則更晚,只好排在後面。

留日學生,革命者多,這是後人總結出來的規律。學軍事的,當然更不例外。所以,士官三傑,都是革命黨。但是,這些革命黨回國之後,是否還堅持革命,可就難說了。同盟會是個松散的團體,黨人彼此的聯系程度,比會黨還低,所謂黨的紀律,更是一句空話。留學時的時髦,多半構不成後來行為的約束。回國如果受了重用,同時國內政治變的比較好,就不一定非革命不可。教科書上說,進入20世紀,經過論戰,革命派已經戰勝了立憲派,其實未必。革命黨人在海外的所謂勝利,不過是革命黨人用棒子打出來的,并非講道理說服了人。所以,很多出來留學的精英,是否真的從心裏認同革命的道理,一丁點立憲派的道理也聽不進去,是很難說的。吳祿貞在當時,是個公認的人才,得到過張之洞、趙爾巽甚至慶親王奕劻的賞識。士官同學,滿人親貴中唯一知兵的良弼,與之交情甚深。正因為如此,吳才得以步步高升。當然,這其中也有吳祿貞自己的經營。他曾賄賂慶親王奕劻兩萬元,拜在這個當年最著名的貪官門下。據說,第六鎮統制,就是這麽來的。清廷任命他為山西巡撫,觐見之後,攝政王載沣給了吳祿貞一個小匣子,吳回家一看,裏面裝滿了檢舉吳為革命黨的書信。可見,作為一個人才,吳祿貞在清末是很受信任,也很受重用的。可惜,對于吳祿貞這樣有大抱負的精英來說,個人的際遇跟整體政治的前途,是密切相關的。當吳祿貞真正放手使用之際,清廷已經因倒行逆施,風雨飄搖了。這種時候,他當然不會選擇為清廷殉葬。

只是,看起來十分樂觀的北方革命形勢,其實存在很多的隐憂。吳祿貞統帶的第六鎮,原是以袁世凱武衛軍的老底子為基礎編練而成,屬于袁世凱的基本部隊。而張紹曾的第二十鎮和藍天蔚的第二混成協,也是從北洋軍發展出來的部隊。這些部隊,軍官都是北洋系的,有些還是淮軍的老人,士兵則是北方的農民,官兵思想都相當保守,跟南方新軍完全不能比。後來袁世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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