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節
。他逃進當地學堂,被主管學堂的士紳沒有根據地就保護了起來,僅僅因為這個人是個學生。結果,不僅巡防營的士兵不能進學堂搜捕,還被士紳訛為進學堂搶劫,開列了失物清單要求賠償。最後,還是知縣出來請客調解,才算完事。
當年,在山西運城,由于出産鹽,是個富裕的地方,省政府專有河東道派駐此地。凡是富裕的地方,新政都辦得不錯,因此,運城居然有個女子學堂。這個女子學堂,在辛亥年主持者是老革命黨人景梅九的夫人,因此也成了當地革命黨人的據點,革命黨人總在裏面開會,學堂甚至藏有槍械。進進出出的閑雜人等一多,加上革命的人多半活動不知收斂,時間一長,難免不透出消息來,終于,當地的道臺大人聽聞一些消息,派兵前來搜查了。大兵臨門,沒有硬闖,敲門讓校長出來,說他們聽說裏面有革命黨,奉命前來搜查。偏巧這個時候,學堂裏面真的就有不少革命黨,被堵了門,有人都準備抄家夥拼了。危機關頭,景夫人出來,面不改色,對前來的士兵大聲呵斥,斷然否認指控,連唬帶吓,連聲罵士兵野蠻,摧殘教育,說是這樣要亡國的。還一口一聲說士兵的到來,敗壞了學堂的清譽。罵得這些士兵面面相觑,最後居然說,算了,我們回禀大人,說人家不讓搜。不讓搜,也就不搜了。
不僅如此,在辛亥革命進行中,還發生過這樣的事情,廣東陽江縣的巡防營不肯屈服,跟起義的革命黨人打了起來,最後把革命黨堵在當地學堂。在交戰當口,由于發現學堂裏還有師生,雙方居然自動停戰,把學堂裏的學生和老師放出來,撤到安全地帶,然後再打。
中國的新式學堂,不是清末新政的時候才有的。鴉片戰争後不久,教禁開了,基督教的傳教士們,尤其是新教的教士,一站住腳,就開始辦學堂。新學堂在新政廢科舉之後,成為了科舉的替代,堂而皇之如雨後春筍一般地遍地開花。在人們眼裏,跟原來就有的官學,發生了嚴重的混淆。一時間,似乎小學生就是秀才,中學生就是舉人,大學生就是進士。但是,在實際上,新式的教育,跟舊時的科舉,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學堂裏學的,聖賢之書只占一小部分,餘下的,都是西方的學問。因此,離經叛道的思想,不免要滲透進來。更要緊的是,新式的學堂,出口不像科舉時代的官學一樣,是科舉,學生的目的是進入仕途,即使進不去,也可以附在官方的體系中讨生活。而學堂的學生衆多,出口是社會,但當時的社會,又沒有能力容納。學生的對官方體系的依附,在新式教育中,已經大體瓦解,容易離經叛道。可是,由于轉型不久,社會上對于學堂,卻依舊有着舊時官學的認識。認為那是清要之地,讀書人的所在。別說在社會上地位不高的大兵,就是官員,到了學堂,也得把身段放低。舊時的官學,就跟孔廟一樣,有牌坊,有下馬石,上面寫着:文武官員到此下馬轎。新式的學堂門口雖然沒有這樣的下馬石,但人們心裏卻有。所以,要大兵們進學堂搜查,他們自己的心理就有障礙。
社會對學堂的尊重,對于一個靠興學啓動現代化的國家來說,當然是好事。用今天的話來說,尊重知識,尊重教育,國家才能興盛。但是,轉型時期的新式教育,跟其他的新事物改革一樣,都有兩面性,屬于雙刃劍。因為凡是新的事物,都含有不穩定的因素。如果國家政策出了大亂子,而且沒有糾錯機制,那麽,新事物內部蘊含的不穩定因素,就會冒出來,成為摧毀體系的炸彈。
【女人:戰争不讓女性走開】
過去幾千年,戰争都是男人的事,而女人,則是戰争的目标之一,男人搶奪的對象。浪漫的,有為了美女海倫的特洛伊戰争,不那麽浪漫的,則有千千萬萬個争奪子女玉帛的纏鬥。崇尚和平,或者不得已崇尚和平的人們,則聰明地提議“和親”,在人家沒打上門來之前,先把女人獻上。生物學家對此看得很淡,嘴一撇說,人類的戰争跟動物一樣,無非是争奪交配權。細想想,還真不好反駁。
不過,女性在某些場合下,也會主動摻和到戰争裏來,偶爾也會有個把女性,變成戰士。中國有花木蘭,西方有聖女貞德。只是,貞德實有其人,花木蘭卻更像是傳說。這樣的傳說,在中國的小說和戲劇裏,愈出愈奇。著名的楊家将的故事,裏面的女人據說都比男性的英雄們武藝高強,從佘太君到穆桂英,最後,楊家的男人死光了,佘老太君和衆寡婦們居然可以率軍出征。當這樣的戲,後來演給英國的二戰英雄蒙哥馬利的時候,居然因此讓他看不起了中國男人。中西之間,文化上的誤會,實在是太多。
其實,這個英國人不懂中國人的幽默。中國的戰争,一般來說,比西方還要徹底地排斥女性。中國人不懂浪漫,但對争奪子女玉帛,卻更加在意。在傳說中比男性更勇武的女性,不過是中國人調侃男人,戲谑英雄的一點小伎倆,就像世界上多數民族都喜歡嘲笑男人怕老婆一樣。只是,這種幽默,還有一點附加作用,就是鼓舞士氣——女人都出頭了,男人怎麽可以不争先呢?再怎的,也不能不如個娘兒們!
這樣的戰争激勵,在辛亥革命中也出現了。在南方各省紛紛獨立之後,革命黨人聲言要北伐。在各省的暴動中沒有用上的女性,這回用上了。各地的革命黨組織的北伐軍中,都有女子北伐隊,或者女子北伐敢死隊。其中廣東的女子北伐隊,還真的随廣東北伐軍來到了南京。從留下了的老照片看,各地的女子北伐隊,人數雖然不多,但個個全身披挂,長短槍,身上挂上炸彈,威風凜凜。這樣的照片,在當年的報紙上,估計都在顯著的位置。讓革命的人看了提氣,讓不革命的人看了喪膽。參加過女子北伐隊的人後來回憶說,各地的革命政府對女子北伐隊,都十分重視,要錢給錢,要槍給槍,要服裝給服裝。巾帼英雄,個個戎裝,精神得很。一些女子北伐敢死隊的成員,即使按今天的眼光,也相當漂亮,比如杭州女子北伐敢死隊的隊長沈佩貞,上海女子北伐敢死隊的隊長沈警音,均堪稱美女。所以,後來沈警音嫁給了上海軍政府首腦之一的黃郛,以後夫唱婦随,好不風光。而沈佩貞,則鬧出了無數的風流與非風流的韻事。
不消說,連男人組成的幾十萬革命黨的北伐軍,都沒有北伐的可能。如果他們真的想打的話,多半不會總是祈求袁世凱反正的,一口一聲說,只要袁世凱一反正,就把大總統讓給他。女子北伐敢死隊,無論照片上每人炸彈挂了多少顆,基本上是沒有參戰的可能的。況且,除了廣東女子北伐隊的成員,有的人是真正的天足之外,其他地方的女子敢死隊成員,都是女學生,大多為解放腳,即纏足之後,再放開的,這樣的腳,行軍打仗估計都沒戲。加上女子北伐隊雖然有的有點訓練,多數的只是擺樣子聳動視聽的。她們到了哪裏,哪裏就是新聞熱點。既然原本就不是用來打仗的,所以,各地女子北伐隊在南北議和,清朝翹辮子之後,也就消于無形。由于多數人是女學生,很搶手,大都嫁了人,做賢妻良母去也。還有人在二次革命之後,看破紅塵,遁入空門,青燈黃卷,打發了一生。只有極少數的豪傑,一直不肯消停,把女權真的當了回事,總是在做敢死隊狀。1912年同盟會改組成國民黨,為了遷就衆多裹進來的小黨,在黨綱上對男女平權,只字不提。昔日的女子敢死隊長沈佩貞和唐群英,打上門去。國民黨實際的主持人宋教仁,吃了耳光。最後還是孫中山出面,才勉強擺平。大約是看在孫中山是個帥哥的面上,女英雄的拳腳沒有施展。但是,當第一屆國會開會的時候,看門的人就沒有這樣幸運了。當時的國會選舉,女子沒有選舉權,所以,兩位敢死隊隊長再次打上門去,看門人出來攔擋,吃了兩位的解放腳,又不敢回腳,只好自認晦氣。
再後來,漂亮的沈佩貞,雖然兇悍如故,卻傳出了許多緋聞,而且都是大個的,事關黎元洪和袁世凱,一個副總統,一個總統。據說她有一張名片,上面寫着:大總統門生。其實,這種事不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