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節

個小營長發動的灤州起義,就是一例。駐紮在清江浦的第十三混成旅,也有這樣的小營連長。

當時,原任江北提督的段祺瑞,因袁世凱的出山,被調往湖北,位置由淮揚道滿人奭良護理(代理)。奭良是個好好先生,六十多歲了,跟多數滿人官僚一樣,吃喝玩樂都行,但就是帶不了兵。所以,當地這一協北洋軍,漸有不穩之勢。所以,在段祺瑞走了不久,十三混成協的兩個管帶(營長),一說是隊官(連長),帶了幾十個士兵,突襲道臺府,噼噼啪啪打了兩個多小時,由于事不機密,奭良事先有備,裏面守軍頗多,沒有得手,革命黨退出城外。奭良遭此亂,想了好久,沒有什麽好辦法,只好安撫收買,于是購買了近百頭豬,讓官兵們大吃二喝,還許諾加發一個月的軍饷。沒想到,這點小恩小惠,反而勾起了這些士兵的野心,讓他們覺得提督府裏銀子不少。原本只少數人作亂,下回,當兩個小營長返回鼓動造反時,反而大批人馬都加入了。一時間槍聲密布,四面楚歌,士兵們把炮也拉出來了,對着城門一通亂轟,城裏人心大亂。沒辦法,道臺老爺只好帶上家眷翻牆走路,一夜之間,清江浦變了顏色。

可是,等到第二天城裏的紳商打開城門,挂起白旗,列隊歡迎革命軍入城時,卻出了亂子,跟着鬧的沒有軍官,部隊的建制早就打亂。跟武昌起義不一樣,這些士兵根本不聽兩個小營長的,進了城,就大開搶戒,搶完了庫銀就搶商鋪,搶完了商鋪就搶百姓。這些士兵,大半是徐州人,家鄉不遠,搶完了之後,就集體開溜,回老家去也。他們一開頭,城裏城外的流民,也乘機搶劫,亂了好些天,才由紳商推舉的江北提督督練公所的蔣雁行出面,帶了少數沒有參與兵變的軍隊,把局面穩定下來。就這樣,一場革命,變成了兵變。

顯然,這兩個小營長或者連長,所能影響的人有限。開始攻打道臺府,只有幾十人,就算是倆連長,也應該能調動兩百人才對。後來鼓動起參加的人,多半不是為了革命,只是想着發財。因為士兵們傳說,道臺府有幾十萬兩銀子。革命成功,道臺走人,只是給了這些亂兵一個機會。北洋軍不像南方的新軍,整體文化素質比較高,比較能接受文明的價值觀,他們就是些在土地上刨食吃不上飯的北方農民,當了兵,就是為了吃糧拿饷,眼界又窄,聽說有幾十萬兩銀子有機會拿,沒個不眼紅的。碰巧駐地又是幫會、教門叢集的所在,歷史上就是所謂刁民難治的地方,難免不接受壞影響,而魯南淮北一帶的第三社會,恰恰沒有接受革命黨的宣傳,跟革命黨沒有什麽關系。天下大亂之際,對他們來說,僅僅是趁機發財的好時機。所以,只要有人開了頭,他們就敢跟上,跟上不是為了革命,就是為了搶錢,就這樣,革命就變成了兵變,變成了搶劫。大搶之後,這些士兵,就紛紛往徐州老家跑。有些後來還被輕易追到,追回了贓物,掉了腦袋。有些回家的士兵被革命學生說服,回來革命,結果時過境遷,做過搶匪的士兵,沒有人再相信,學生被殺掉,隊伍被繳械遣散。參與兵變的士兵,後來大部分被來到徐州的張勳所收編,成為辮子軍的一部分。

有資料表明,山西的起義軍,有相當部分的參加者,也沒有什麽革命理想。當革命發生,很多人不僅見錢眼開,見了雞鴨鵝豬,也眼開。革命當口,把街上的活物都吃光了。副都督領兵去占領藩庫,結果到了那裏,已經有人在搶了。下令帶來的士兵制止,沒有人聽命,懸賞也不行。看着白花花的銀子,士兵們全亂了。搶的過程中,有被塌下來的銀箱砸死的,也有争搶中鬥毆打傷了的。大批的銀元寶,被亂兵搶走,還有用東洋車拉的。當然,搶到了銀子,這些士兵也就散了。參加起義作為領導人之一的張培梅說,當時南京臨時政府有人鑒于山西革命軍的行徑,說山西沒有民軍,只有土匪。當然,這種說法有點過分,但山西革命軍紀律不好,卻是實情。難怪山西的民軍,這麽不能打,易守難攻的娘子關,稍微一戰就放棄,然後就一個勁兒地撤,拱手把山西讓給了北洋軍。

除了一少部分在革命前就參加革命黨的人之外,士兵的政治傾向,實際上是很可疑的。對他們來說,參加革命軍還是參加不革命的軍隊,都是吃糧當兵。沒錢,是萬萬不能的。要想他們在大亂之際,安分守己,委實是件難事。

【江南:商團包辦的光複】

辛亥革命在我們的教科書上,屬于标準的資産階級革命,但屬于同盟會系統發動和參加革命的人,多半跟資産階級扯不上關系。作為革命主力的南方新軍士兵,無非是農村失業的讀書人,而其他的成員,會黨是流氓無産者,只有華僑和學生跟資産階級可能有點瓜葛,但也很難說。在海外的人,不見得都是資産階級,學生的出身,更多還是傳統的士紳。當然,革命鬧起來之後,作為新市民的商人和企業主,對于革命,還真的比農村的人更熱心。但擁戴革命與否,其實跟階級無關,跟生活的開放程度,歐化的程度有關。我們說過,武昌起義中,就有商團的參與。這樣的參與,在很多發達地區都有過。江南的無錫和江陰,革命的光複,基本上沒有外來的革命黨人什麽事,竟然全是商團包辦的。

無錫在清代,一城之內,有兩個縣府,一個是無錫,一個叫金匮。在蘇州的巡撫程德全宣布光複獨立之後,有些府縣立刻“奉憲獨立”,挂起白旗。但有些縣不肯,他們寧可聽兩江總督張人駿的。無錫兩縣,就是如此。無錫是個錢莊業相當發達的地方,錢業子弟,經常來往上海,受新思潮新思想影響很大,很早就成立了體育會。那個時候,搞體育就等于操練兵操,因此,多半要購置槍械,雇懂軍事的軍官來教練,立正稍息,瞄準放槍。武昌起義一爆發,錢業同人在體育會的基礎上,成立商團,有四、五十人,成為無錫地方最大的一支武裝力量。無錫兩知縣不肯聽巡撫的,但是錢業商團樂意聽。有大印的沒槍,有槍的沒大印。于是,商團轉身成為光複隊,荷槍實彈,進軍縣署。到了無錫縣衙之後,知道裏面沒有一兵一卒,光複實際上等于演戲。先示威性地先放了三排槍,然後進入內堂,把頭腦冬烘的知縣揪出來,讓他交出大印。然後留下人留守,大隊再往金匮縣署,如法炮制,再演一回。跟其他地方的光複不同的是,其他地方一般都不管監獄,一任囚犯逃出,甚至有的還特意打開監獄,釋放關押的囚犯。但是,無錫錢業商團,在進攻縣衙的時候,首先注意的就是保護監獄的安全,特地派出一隊人馬,彈壓因獄卒逃散而蠢蠢欲動的囚犯們。當實在控制不住了,就軟硬兼施,穩住局面。然後把一些輕犯放出,重犯依然留押。顯然,商團的光複,對于本地的秩序更加在意,生怕犯人出來,會擾亂了社會的治安。整個革命過程,槍是放過了,但一個人沒傷,頑固的知縣,在交印之後,就放他走人,整個過程,連監獄的囚犯都沒逃逸,真是匕鬯不驚,和平到了家。

江陰的情況稍有不同。因為這個地方屬于要塞,駐軍較多,有江防營、要塞兵,還有常駐的湘軍。但是,在武昌起義之後,當地商民也組織了公團,收羅一些槍支,由學生為骨幹,維持治安。上海光複之後,又從上海弄來更多的槍械,公團進一步壯大。同時,由于周邊駐軍自武昌起義之後,糧饷兩絕,公團主動承擔起他們的糧饷,駐軍都答應聽命于公團。在這種情況下,知縣當然不敢不聽命。于是,光複獨立就成了徹頭徹尾的儀式。到了選定的日子,公團列隊出發,駐軍的號手被借來在隊伍前面吹號,舉行聲勢頗大的入城式。隊伍先到紀念清初江陰抗清起義的閻應元等三人的三公祠,全體肅立行禮,昭告先賢光複了。然後列隊吹吹打打進城,沿着大街走一圈。沿途的居民,原來以為是外面來的革命黨人馬來了,結果出來一看,都是熟面孔,自己家的娃,歡喜得不得了。最後走到縣衙,原來的知縣,交出印信,被要求留任民政長,知縣忸怩了一下,也就答應了。每日依樣畫葫蘆,辦的也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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