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章節

倍。只是倉促之間,武器有點麻煩。政府武器庫裏,已經沒有像樣的槍械,最多的是當年打長毛時用的第一代洋槍火繩槍,顯然不能拿出來現眼。于是只劃拉了幾十杆後膛快搶,權做訓練之用。另為團總配了一匹高頭大馬,另外找了四個身材高大的漢子,給團總做保镖,一人一把大刀,刀把上長長的紅纓子,進來出去地跟着。然後陸陸續續買了一些槍,還從巡防營那裏借了一些槍彈。巡防營統領雖然跟新軍較着勁,但心裏發虛,其實并不真的樂意打仗,見紳商出面跟他聯絡,十分高興,樂見民團成氣候——三足鼎立,架也許就打不起來了。

其實,在聯絡巡防營的同時,商人們也沒忘了聯系新軍,大家都沒有太多政治理想,加上亂世裏,各自的統屬系統都不管事了,薪饷都要指望着商人。于是,新軍舊軍,在商人的說和下,鹹與維新。當地最大的地方官,滿人的道臺,見勢不妙,溜之乎也。沒了政府,民團當家,民團在團總的帶領下,每天巡行街巷,團總騎着馬,四條大漢四把大刀随行。然後旗幟,軍樂隊,服裝齊整,浩浩蕩蕩,比新軍還鮮亮,軍威雄壯,警察和原有的商團也加入,每天沿城轉一圈。據說,吓得連小偷都不敢出來了。民團和商團這樣的陣勢,市民吃了定心丸,所有的店鋪都照常開門營業。接下來,寧波人,無論軍民商學,開始籌備新政府了。大家坐在一起開會,新軍的協統被推舉為寧波軍分政府都督,巡防營的統領成了副都督,底下做事的各個部長,都由商人和士紳擔任。實際上,寧波的家,還是昔日紳商在當。一切的一切,幾乎一點變化都沒有。然後,民團商團、新軍、巡防營,加上各界代表,齊聚小校場,宣布寧波光複,新政府成立。然後派新軍北上,派巡防營四下光複各縣,民團和商團守城,實際上成了寧波最大的武力。

跟老牌革命黨人王金發進了紹興,首先把監獄打開,釋放囚徒不同,寧波新政府不僅不放囚徒,而且馬上槍斃了五個死囚(如果按清朝的規矩,這些死囚得最終朝廷秋審決定,革命了,這個規矩就不作數了)。其中一個女囚,是因奸情謀殺親夫的,萬人痛恨。槍斃那天,新政府選出來幾個學政法的學生當審訊員,依照改良後的清朝刑律,判處這五人死刑,立即槍決。向大衆宣示,過去犯什麽罪該死,現在也是一樣。殺囚,是為了立威,維持秩序。這個秩序,嚴格講不是革命的新秩序,而是昔日的舊秩序。

比較起來,紹興由山大王王金發帶兵建的軍分政府,紳商的色彩就要淡得多,城市的秩序也差得多。顯然,這是因為在寧波,紳商的主動作為,主導了這場變革。不僅避免了革命中幾乎不可避免的新舊軍的火并和沖突,而且當了這些武夫的家。不消說,盡管兩個相鄰的城市,光複都沒有動過武,但革命後的秩序,紹興卻難以跟寧波相比。作為昔日的會黨大爺和山大王,王金發的部下,有着太多的來自山區的流氓無産者,王金發昔日的兄弟,而寧波的民團和商團,卻大多為本地的良家子弟。有些人來自退役的巡防營士兵,也是在寧波安家了的人。紹興王金發的部下,違法軍紀者多,對民間多有侵犯,奸掠之事不斷,甚至聚衆搗毀批評他們的《越铎日報》。後來,紹興人上省告狀,聲言“金發禍紹”者比比皆是,但寧波就沒有這種事。

任何地方的紳商,都比一般平民更在意秩序,追求變革的平穩,但能否采取主動,控制局面,關鍵取決于當地紳商的力量,以及他們辦事的能力。這一點,寧波的商人,跟無錫和江陰的同道一樣,露了一小手。當然,這樣的革命光複,跟革命黨實在沒有多少關系。浙江這個市場經濟非常發達,商人社會相當成熟的地方,盡管當年光複會在此深耕多年,但革命後,卻不是革命黨的地盤。就一個王金發控制了紹興,還因為名聲太壞,待不下去。不是說下層的農民就沒有力量,但是,農民的力量需要動員,而且是深度動員才能出來,這樣的動員,恰是革命黨人,包括王金發這樣的山大王,所竭力避免的。所以,即使一場大革命之後,還是商人有力量。紳商一旦不向着革命黨了,革命黨也就沒戲了。

【江西:假印章、破機槍和大都督】

革命,從某種意義上,也可以說是一個搶椅子游戲。有理想的人淡泊名利,革命只是為了實現理想。但革命過程中,有理想的人畢竟不多。革命起來,一大把官帽子掉地,被一群新人拾起。官帽子本身,意味金錢、地位、榮耀甚至還有女人,從來誘惑力驚人。只消革命成了功,官帽子就有人搶。辛亥革命,最耀眼的官帽子,就是都督,一省的都督,含金量最高,争得最兇。江西在晚清,是個無足輕重的省份,東邊,比不過江浙,西邊,比不過兩湖,南邊,又不及廣東,北邊,也不及安徽、河南地理位置重要。江浙作為科舉傳統大省,出的人多。而湖南、安徽,因湘淮軍的緣故,也大出風頭,朝裏的人都比較多。所以,江西作為兩江總督的轄區,一直作為江浙的附庸,說窮不窮,說富不富,很低調地存在着。晚清編練新軍,江西到辛亥革命爆發,才練了一個協(旅)。但是,恰是在大家都沒看好的江西,都督的争奪,最為激烈。幾個月之內,接二連三,四易其主。

江西的起義,發動相當早,武昌起義不及半月,九江新軍就動了起來,産生了一個都督,九江都督馬毓寶。然後南昌新軍也起義了,江西這樣的地方,似乎不可能有強人地方官的存在,巡撫和新軍協統沒有抵抗,兵不血刃,江西光複。鑒于新軍協統吳介璋是個老實人,因此起義的新軍推他做了都督。從理論上講,吳介璋這個都督跟湖北的黎元洪一樣,都是以非革命黨人身份被革命黨人推舉的。但是,他卻跟黎元洪沒法比。黎元洪是首義的都督,具有象征性意義,加上後來多少有點貢獻,而且得到立憲派的擁戴,一批軍官的擁護,所以,地位穩固。他跟江浙兩省有立憲黨人背景的都督也不一樣,江西的立憲黨人原本就沒有根基,他跟立憲黨人也沒有什麽關系,他的權力基礎,唯有推舉他的少數新軍士兵。革命之後,監獄裏放出來和山上下來了許多洪江會的會黨,這些人,說起來都是當年參加過萍浏醴起義的革命黨,資格老,脾氣大。另一方面,從外面回來的留學生,個個也宣稱自己是老革命黨,資格更老,脾氣更大。兩邊的人,都張口閉口,說自己是孫文派來的,伸手管都督要官,不給,就拔出手槍拍桌子。更可怕的是,自打洪江會下山之後,這些江湖好漢,就在南昌城胡作非為。讨一個頭銜,就自稱師長旅長,成群結隊,背着大刀,頭紮英雄結,招搖過市,公開開賭,尋釁鬧事,甚至打家劫舍。面對混亂,吳介璋束手無策,大體上管不了。

管不了事的都督,很快就成了野心家觊觎的對象。很快一封“公函”來到了都督的桌子上,“公函”是一個命令,上面蓋着一個鮮紅的印章:“孫汶章”,即孫汶之印的意思。上面赫然寫着幾個字:“茲委派彭程萬為江西大都督。”随函還有一封也不知給誰的信:“孫文黃興已在海外開會,公舉廣信府貴溪縣彭程萬攝理贛軍都督,誠恐軍民不肯承認,已派敢死隊一百人進城,預備施放炸彈。”顯然,這個命令是假的,假到了令人發笑的地步。因為只有在清朝通緝令上,孫文才被污蔑性地寫成孫汶,加上三點水,意思就是說孫文是江洋大盜。真的孫文,怎麽可能自稱孫汶呢?信更是假的,孫文再不堪,也不至于為了某人當都督,要派人扔炸彈做威脅的。可是,當時的都督吳介璋卻不明裏就,他此前不過是個清朝新軍的軍官,根本不知道孫文的名字到底是文還是汶,也沒有心思去辨別真假。這個被人推上來的傀儡都督,其實做得也不舒服,加上還有敢死隊炸彈的威脅,正好就此下臺。于是,他就真的把彭程萬找來做了都督,自己讓位走人。

當然,寫這封敲詐信的人,不是彭程萬,他們推出彭程萬,不過是想頂一個更加懦弱的人在上面,好為所欲為。彭程萬革命前,只是個小小的測繪學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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