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章節
過英國政府同意的。甚至,各地稅務司連革命黨人更換旗幟的要求都不答應。長沙海關的衛兵,未經稅務司的批準,自行把黃龍旗換成了白旗,但稅務司看了很不高興,馬上下令撤下來,而且還派人向都督焦達峰抗議,焦達峰這個山上下來的都督,還只能道歉。各地光複城市的海關,沒有一個挂革命黨旗幟的,大多是什麽旗都不挂,保持所謂的中立。惟有廣州有一點點的妥協,廣東的革命政府對海關說,如果他們的海關巡船不懸挂他們的旗幟,就不保障他們的安全。光複後的廣東,各路亂七八糟像土匪似的民軍太多,把洋人也吓着了,于是,廣州海關的巡船,勉強挂了白旗。長沙稅務司,還拒絕了新政府要求把稅款暫時存在中國銀行的要求,哪怕新政府允諾決不動用也不行,談了半天,最後還是按慣例,彙到彙豐銀行漢口支行。革命後的鎮江軍政府,派了一個新的海關監督來,被拒掉,向來由海關稅款攤撥的當地政府衙門經費,稅務司也拒絕撥付。在這個堅持“中立”過程中,各地稅務司卻跟外國領事,尤其英國領事館保持密切的聯系,顯然,這種中立是得到列強支持的。
只是,這個“中立”機構的華人雇員,可不像他們的上司那樣中立,武昌起義一爆發,就有好些海關的傭人和苦力去投了軍。上海的海關低級華人雇員幹得更猛,革命後,接連發生了好幾起海關倉庫裏的軍火被盜事件,不是小偷小摸,而是成批的軍火被成批地運走。連總稅務司都知道,如果沒有“內賊”的海關裏華人職員的配合,無論如何都實現不了,所以連忙要上海稅務司訓誡華人雇員,要麽辭職,要麽停止破壞“中立”。可是,已經晚了,庫裏的軍火,一點不剩,都已經都裝備了革命軍。
但是,中立的稅務司,卻對能否保證用關稅和鹽稅支付庚子賠款,以及保證一部分由厘金攤付的中國政府借款的保障問題,十分關切。畢竟,革命一起,仗打起來,對于關稅也有影響,而且厘金的征收,一直總稅務司就沒有控制得了,革命之後就更不好說了。在各地稅務司的“嚴正”交涉下,臨時政府的實業總長兼鹽務總監張謇只好下令,各地絕對不能擅自動用稅款,以免影響賠款和洋債的支付。
清政府的總稅務司,是個比較獨特的政府機構。從起源上講,這個機構跟總理衙門一樣,是清政府被迫成立的。第二次鴉片戰争戰敗,清政府被迫在西方列強面前,放棄固有的朝貢體系,成立涉外機構。這個機構,在外國人看,是外交部,但在清朝自己看,則是“總理各國事務衙門”,不光是雙關語上的自尊自大,實際上也是把所有涉及西洋的所有事務都管了。所以,涉及洋商來華貿易的海關事務,當然也得管。雖然清朝過去也有海關,但基本集中于廣州一地,具體事務也是由行商代管的,新型的海關事務,沒有人明白,加之總稅務司成立時,清政府的鴕鳥思想依舊還是主導,連成立總理衙門都是臨時應付,更何況總稅務司。結果,這個臨時機構中的臨時機構,就大方地交給外國人辦了。
當然,辦起來之後,人們發現,當初的臨時機構,不僅沒有取消的可能,而且越辦越大,總稅務司也越辦越紅火,原來微不足道的關稅,逐漸增加,也成為了朝廷的第三大收入。總稅務司,最終變成了承包給外國人的一個政府機構。由于體制的緣故,這個機構從一開始,就挂在“外交機構”下面,而且任職時間最長的總稅務司赫德,又長期跟清政府關系密切,包括跟政府要員個人關系密切。所以,半是因為體制的原因,半是因為承包者個人的原因,總稅務司跟總理衙門難分彼此,跟各國公使過從甚密,頻繁參與中國的外交決策和過程。在中國政府在歐洲各國設置使館的時候,總稅務司甚至通過派自己的人進去做翻譯,掌握中外交涉的第一手資料,幹的像是間諜的活計。反過來,總稅務司的事務,卻決不允許中國政府插手。各地分稅務司,則跟各地的外國領事,尤其是英國領事來往多多。由于治外法權的存在,洋商在到達中國之時,必須告知本國的領事,所以,海關收稅也必須跟領事打交道。作為洋人的稅務司,出于個人的偏好,也喜歡跟領事保持密切的往來。
不管在李泰國還是赫德甚至清末的安格聯時代,總稅務司都是一個獨立的封閉體系。不僅制度和規矩是外國的,連人員也是外國的,中國人頂多能做最底層的職員,針插不進,水潑不進。各地稅務司,跟外國領事往來密切,卻從來不買地方政府的賬。由于這麽大一筆收入地方政府不能染指,而且随着清政府中央集權的努力深化,稅務司的手,逐漸借厘金的抵押問題,伸到向由地方管理的厘金領域,所以,清政府的地方大員,幾乎都對稅務司表示了強烈的反感和不滿。但是,他們對于這種得到中央政府和列強雙重加持的機構,卻也只能徒呼奈何。這樣的機構,你說它是中國政府的吧,它卻對保障列強在華的利益更有興趣,盡管這個興趣,大體上能限制在它業務範圍之內。你說它是列強代理人吧,它又的确在為中國政府工作,中國的關稅和鹽稅,如果不是歸它管理的話,絕對不可能有這樣的效率,有如此大項的收益。
其實,無論這個機構有多麽的獨特,但在制度上,它就是中國的一個海關總署。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它都沒有理由中立,也沒有資格中立。其中的洋員,其實也沒有資格宣稱自己不是中國政府的雇員,因為資格最久的總稅務司赫德,曾經多次強調,總稅務司的洋人雇員,就是中國政府雇員。從法律上,毫無疑問,這個機構就是中國政府的一個部門,所有雇員都得聽命于政府,政府如果換了,就得聽新政府的。但是,當時的革命黨人,面對一個充斥了洋人,而且跟當地外國領事保持密切聯系的機構,無論如何都硬不起來。不碰洋人,是革命的一個雷區。你說他們軟弱也罷,革命不徹底也罷,反正那個時候,所有革命黨人,都生怕被列強視為義和團,好像一旦被人這樣看了,革命的正當性也就沒了。正是由于革命黨人尊重或者說畏懼這個精神上的雷區,保障了稅務司的獨特性。
【股票建起革命軍】
孫中山說,四川的保路運動是辛亥革命的先聲。這話有幾分道理,保路雖然未必能保出革命來,但保路本身引發的不滿情緒,的确助了革命一臂之力。革命爆發,四川的保路運動,直接轉化為四川各地的暴動,導致四川的光複。而這個運動所要保的四川鐵路公司,反倒被人全然忘卻,在宜昌一帶修鐵路的工人都失了業。不過,被人忘卻的四川鐵路公司,其實在革命中還是有點作為的,正是由于他們的參與,川人不僅組建了一支北伐軍,而且這支軍隊回到了四川,成為革命黨人在四川最主要的武力,在後來四川第一波軍閥混戰中,有上佳的表現。
這件事,得從四川老牌的革命黨人熊克武說起。熊克武是同盟會的第一批會員,到日本留學,原本打算學軍事,但進不了正經軍校,只好在民辦的準軍校東斌學校混了一陣,這個日本浪人辦給中國人的學校,據說是革命黨的搖籃。熊克武在裏面學會了打槍,也私下學會了制造炸彈,很早就從日本回國,做專門的革命黨。在四川多次策動起義都沒有結果,辛亥年春,作為四川的選鋒,參加黃花崗起義。起義失敗後,他逃到陝西潛伏起來。武昌軍興,他和一些川籍的革命黨人陸續來到上海,準備組織一支四川人的軍隊,參加北伐。協助他的,就是後來刺殺良弼的彭家珍(後來他離開了部隊,北上幹大事去了)。組織一支軍隊,第一位的要務是錢。四川鐵路公司當初不肯被朝廷接收,很大一個原因是公司放在上海購買器械和材料的錢,大部分在炒股中被黑掉了,成了一筆爛賬。但是,駱駝倒了還有架,由于保路運動,沒有被收歸國有的四川鐵路公司,并非一分錢沒有,還殘存大約一百七十餘萬兩的蘭格志股票。蘭格志是一家英國公司,主營橡膠和石油,這個公司的股票,在1910年中國橡膠股票風潮中,是特別受追捧的一支,此時,這支股票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