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
下廚做幾個菜。阮鯉曉得自己過慮了,正預備離開,忽然被人從身後一把拉住。
“阿鯉?”
明月光死死地盯着她,阮鯉從沒見過他那樣激動洶湧的眼神,而且他過去只叫她阮姑娘,從來不喊她阿鯉,她愣了愣,明月光抓住了她的手臂:“阿鯉,你沒死,你怎麽在這裏?”
阮鯉腦袋轟然一響。
那次在邙山,雖然明月光曾經為她擋住過顧群的殺機,可是他卻從來沒有提醒過她會有明景漱這群刺客來襲的危險,這說明在他心中,她的生命仍然及不上維護他們一家人的利益。她感到失望,感到惶恐,連她最想要相信的人都保護不了她。
她猶豫一瞬,突然間,轉頭甩開他就跑!
作者有話要說: 不要罵我,讓男主用理智壓制了一波感情……是為了下次見面的爆發啦>.<
☆、坦白真相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來晚了,因為昨晚到今天樓上的一窩沒公德的鄰居繼續砸地板扔鋼珠騷擾我
我呢,再也不啞忍了,還擊之,見效;
為了要不要還擊的問題我還跟家人争執起來了~真是不怕對手,就怕隊友
目前樓上受不了出門去了,證明欺軟怕硬;
我現在來碼字。
16:13補充:今天這篇卡文了,更新了一下《國師,你丫閉嘴》,國師今晚會有雙更,感興趣的請支持一下哦,感謝!
054
阮鯉一路疾速狂奔,明月光在後面緊追不舍,她的輕功不如他,剛進入一道小巷,就被他從頭頂翻越而過,攔在身前。
“你為什麽躲着我。”
阮鯉喘着氣,雙手支撐着膝蓋彎下腰,明月光走到她面前。“跟我走。”
他強硬地拉起她的手,她試圖掙紮,然而他的力氣很大,無法掙脫,阮鯉不想驚動路人,只能被他一路拖着,走到了他在東觀附近的那間宅院。
這間屋子自從阮鯉失蹤以後,明月光就沒有再踏足過,如今門扉院落都布滿了一層薄薄的塵埃。院子裏的槐樹光禿禿的,堆滿了積雪。
“放開我,放開我!”她被明月光拉進了屋,她奔向門,明月光雙手一按,将她抵在門上:“這段時間你去哪裏了,為何躲着我。”
他質問着阮鯉,當他發現她站在人群中的那一瞬,心像是被狠狠撞擊了一下,巨大的歡喜和悲傷沖擊着他,他有很多問題想問。
阮鯉撇開頭:“洛陽不安全,我得馬上走了。”
“阿鯉!”
明月光把頭壓低側向一邊,尋求着直視阮鯉的眼睛:“我真害怕這是一場夢。”
說罷,他收緊雙臂,将她緊緊擁在懷中。
阮鯉的眼神顯得有一絲迷茫,面對明月光的擁抱,她的雙手放空地垂着,良久,她問:“你怎麽同從前不一樣了。”她記得過去,她纏着他,他總是不屑一顧的。
他忽然道:“阿鯉,我原名楊秋,我的父親、叔父曾被太後誅殺,如果她曉得我尚在人世,我也應該是一名欽犯。”
這些阮鯉早就知道了,但是他突然對她如此坦白,卻使得她不由得一怔。
“我被養父撫養長大,随着他的姓氏,一直以來,父親和小刀都對我十分照顧,将我當做至親之人來看待,我也可以為他們付出一切。所以當我知道小刀中意白靜之的時候,我……我便假意接近你,想要完成她的願望。”
他緩緩地松開阮鯉,低下額頭,碰着她的額頭,不斷尋求對上她的視線。他的心很不安。
阮鯉清媚的眼光一閃,掉出驚愕的淚水來,忽然,又笑出了聲,不敢置信:“你,喜歡的人是明小刀?”
原來前世今生,他接近自己的原因一直都是為了幫助明小刀,他真正喜歡的女人是明小刀!
“我不想再欺騙你。”
“可是你已經欺騙了!”傷心、憤怒,更多的是說不出的後悔,她在前世,甚至為了救他而死在寧絕手中,她為他付出的東西遠遠不止他所知道的那些!
這一刻,阮鯉禁不住滿心的痛苦和悲傷,淚水如斷線的珠子,她為了自己而哭,為了浪費的感情和時間而後悔。“強盜,騙子……你放開我。”
她掙了一下,身體因為受到情感打擊,踉跄了兩步,沒能從他懷中掙脫,阮鯉痛苦地将側臉向後貼在門板上,不肯再去看他的面孔:“你放開我,我不想看到你。”
“阿鯉,我懇求你聽我說完。我知道我對你所做的一切絲毫不值得原諒,但我懇請你聽我說完,”他的呼吸和聲音一起顫抖着,從來沒有如此地沖動過,“你不是問過我,是不是一個真實的人嗎?我告訴你,我是真實的,我……我對你的感情是真實的!”
他去捧她的臉頰,阮鯉扭頭掙紮,淚水滾滾落下:“騙子……”
看着阮鯉痛苦,明月光也痛苦極了,他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完全不曉得此時此刻該怎樣表達自己的內心。
對于小刀姐姐,從明月光懂事起,她就是一個事事完美,純淨無暇的女神,小刀纖塵不染,對他關照愛護,即使偶爾有小小的刁蠻,也是在逗着他玩。少年的明月光一心一意地傾注在這樣的姐姐的溫柔呵護中,将她奉為心中的神明。
可是随着年齡漸長,他懂事了,少年之愛漸漸沉澱、成熟,他想過和小刀攜手共度一生;可是少年時候的小刀似乎依然保持着那股稚氣和純真,也保存了她不變的任性。她的三心二意傷透了明月光的心,即使在那種情況下,他還是願意去為自己的初戀做一點什麽,希望她能夠得到幸福。
小刀喜歡白玉沉,他就去拖住白玉沉的未婚妻,他知道這對阮鯉将會是一種莫大的傷害,可是這個姑娘卻把他的靠近當做一種歡喜,如獲至寶地捧在手裏,看着她對自己那麽熱忱和認真,他的心也陷入了煎熬。
他的第一段感情在隐忍中被折磨殆盡,他太疲憊了,年少時的輕狂癡狂,終究會輕輕歸于寧靜,為歲月所沉澱。
他開始學會正視自己的內心——
當明月光那日知曉阮鯉墜落山崖的一刻,那種震驚和痛苦,他永生都無法忘記,他永遠記得雨過天晴的夜空下,有個頭發上滴着水的女子眸光清澈,笑盈盈地問他:“你也是真實的嗎?”
在那一刻他确定,自己對她的感情,是出自真實的。
當重逢的一瞬間,失而複得的喜悅動搖着他,此刻他抱着阮鯉,竟然一點也不想放手。這是他第一次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再也不想失去她了。
阮鯉還在他懷中掙紮着,拼命地搖頭,完全不想多看他一眼,他的心徹底亂了,他已經能夠分清少年之愛和此生至愛的差別之時,他也已經失去她了!
他本是個很溫柔內斂的人,此時卻無以言表內心,在他心中翻滾煎熬的種種到了嘴邊,竟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不曉得從何說起,只是竭盡全力地抓着阮鯉的肩膀,心中充滿了害怕她消失的恐懼。
“明月光,你不喜歡我,為什麽還要跟我說這些,你難道不知道這樣對我多殘忍嗎?你放開我,放開……唔唔!”
他猛然定住她的臉頰,強勢攫取了她的嘴唇。記得有一次在景仁堂,她主動想要吻他,他沒有拒絕,那時候他的內心充滿了茫然和柔軟。也許從那時候開始,他不想要承認和擁有的一段感情就已經開始了。
阮鯉耗盡了氣力,再也掙紮不動,只能虛軟地靠在他懷中任他施為。她的身體微微向後仰着,頭頂是楊木的房梁,積灰的蜘蛛網,讓她腦海裏一閃而過她曾經躲在上面的那個夜晚……那一晚,她不小心掉落了一只珍珠耳環,被一個男人踩在腳下整整半夜,他用他的隐忍拯救了她。
為什麽在這種時候,會想起他。她的腦海一片空白,隐隐有風聲傳來,是邙山上的秋草被風刮到的聲音,她想起仲月言的無字碑墳墓前的雜草,和那個男人突然襲擊的那一吻。他的吻也像明月光這般強硬,可是明月光的唇舌熾熱滾燙,他的唇卻冰冷,好似他一貫的無情……
阮鯉忽然感覺到,自己的唇此刻也是冰冷的,她對于身上所發生的一切,感到了深深的絕望,是因為遭受了明月光的背叛嗎?其實,在很久以前,她也背叛過寧絕。這何嘗不又是另一種因果。
原來我根本不了解明月光。她想。
我以為我所了解的人,并非我所了解的那樣。
這話,用給明月光合适;用給仲月言合适;用給父親合适;用給那個人……似乎也很合适。過去的她,看待事情太膚淺了。
阮鯉愈發地安靜下來,明月光也逐漸恢複了理智,他離開她的唇,近距離地看着懷中的阮鯉,清冷蕭肅的臉龐滿是悲傷——他剛剛又犯了一個糊塗的錯誤,他不能壓抑心中的情感,冒犯了他心愛的女孩,如今,他簡直不能再奢求她的原諒了。
然而即使這樣,心中的沖動還是使他說出口了:“阿鯉,我愛你。我會帶你離開洛陽。”
“那你要弄到一輛馬車,我準備回東萊。”阮鯉淡淡道。
明月光一怔,忽然地,像是陰霾散開,太陽對他露出了光,阿鯉這是答應他了嗎?
阮鯉淡淡地看着明月光,世事多變,語言已經不足以使人信任。事到如今,她早已不再抱有天真的幻想,只需要一個能夠保護她,帶着她離開洛陽的人。只要能夠使得她和爹爹平安地活下來,其他什麽都不重要了。
“阿鯉,明天過午你在城郊等我,我一定會來。你一定要等我。”
“那你爹和明小刀那邊你怎麽辦。”
“我會說清楚的,交給我。”
明月光就是這樣一個人,無論他內心有多少言語,到了嘴邊,卻只有一句簡短的承諾。他不善言辭,不懂得如何去描述自己,他希望能用行動讓她看清自己的心。
……
阮鯉回到家中,心中另有盤算。如今父親雖然升官北軍中尉,但是朝廷如此反常的一舉必定有其用意,多半是想要拿父親作傀儡操縱北軍兵權,而且這其中……說不定就有那個人的參與擘畫。
雖然知道孝太後必敗,皇上必勝,可是她絕對不想把父親牽扯其中來的。如今父親升官,但是一舉一動皆在孝太後的監視範圍內,想要弄到一輛出城的馬車非常困難。這裏面,她必須找到一個可靠的渠道。
既然明月光說他可以,那就先相信他一回罷。
第二天一大早,阮鯉就來到石淩煙房間,走到她床前。石淩煙驚醒了,大吃一驚:“阿鯉,你沒死?”
“你的東西奶媽已經收拾好了,跟我走,我帶你出城。”
☆、決裂
055
洛陽城今早又飄起了小雨,路上行人都穿得很厚實,石淩煙裹好狐皮大氅,帶着收拾好的細軟包袱,和阮鯉喬裝打扮成客商家眷,走在出城的路上。
早晨宣陽門有很多客商往來,人流擁擠,官兵搜查沒有那麽嚴格,最容易混出城。所以阮鯉和石淩煙一大早便出了門,臨行前,阮山虎給了石淩煙一支玉镯:“跟鯉兒去吧,她一定會照顧好你的。”
石淩煙眼圈紅了紅,又憋進去:“老爺。”
兩人擠在人流中,那官兵挨個查看的時候果然沒有認出來,阮鯉神态自然地通過了,石淩煙因為緊張,雖然通過了城門,腿還有點哆嗦,被阮鯉拉了一把。
“別耍花招。”阮鯉用一把匕首暗暗頂着石淩煙背脊,石淩煙心裏害怕:“阿鯉,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兇。”
“因為我不相信你,”阮鯉冷冷道,“我爹信你,可我不信,你最好給我老實點,否則我随時殺了你丢在路上。”
石淩煙一窒,又委屈又傷心,忿然道:“那明月光呢,他在朝中做官,有錦繡前程,怎麽會抛棄一切跟你私奔,你就那麽相信他?”
“我誰也不信。我只信我自己。”
石淩煙又是一窒,她茫然回頭,只見阮鯉的臉埋藏在面紗後面,說不出的蒼白冰冷,一雙妩媚細長的眼睛漠然直視前方,眼光中竟有一絲孤冷凜冽之意。
她好像變了……石淩煙說不出這種感覺。
約定的時間在中午,此刻離中午還有很久,阮鯉帶着石淩煙去官道旁的一家驿館小店打尖避寒。
……
景仁堂的後院裏,花朵冰封凋零,僅有兩支白梅迎寒開放。
明月光提着寶劍,剛踏出院門,明小刀就追了出來:“你站住!”
他站住了,卻沒回頭,在雪地裏默然站立片刻,又提步要走。明小刀搶上前攔住他,仰頭直視他的眼睛:“明月光,你看着我!”
她清純的眼睛裏含着怒氣,咄咄逼人地瞪着他:“你要去找那個狐貍精嗎,我不許你去!你不準去見她!”
“我得走了。”
“不準!”明小刀再也顧不得自己高傲的形象,用力跺腳,細雨淋濕她的頭發,顯出一絲狼狽:“你連我的話也不聽了嗎?咱們兩從小一起長大的,你什麽都會聽我的!”
“姐。”
這一聲“姐”把明小刀堵得幾乎窒息,心口像是被塞了一塊大石頭,呼哧呼哧喘不過氣來。
“我答應了阿鯉要和她一起走,我必須守承諾,我得走了。”
明小刀歇斯底裏沖他吼:“難道你不要爹了嗎,不管我了嗎?你為了那個狐貍精家也不要了,她有那麽重要嗎,難道比不上我跟爹那麽多年陪着你的感情?”
“我昨晚跟爹已經說過了,我喜歡阮鯉,我不想辜負她,爹同意了。”
他喜歡阮鯉?!這句話帶着無窮大的回音,一瞬間鑽空了明小刀的腦海——他竟然喜歡阮鯉?
“不可能,不可能的……你不可能喜歡上她,”她含着淚水喃喃,開始拼命搖頭,越搖越狠,“你說喜歡她只不過是吃我的醋對不對?因為你怪我跟白玉沉走得近,我跟白三郎真的沒什麽,我心裏對他一點兒感覺都沒有,我同他走得近只是因為想要氣死阮家那只狐貍精!你不要再誤解我了好不好,別跟我說氣話了。”
“我喜歡阮鯉,不,”明月光順着她的話,輕輕搖了搖頭,深深呼吸,很清晰堅定地道,“我愛上她了。”
“不——!!!”明小刀一下子癱坐在臺階上,雨水淋得她滿面狼狽,花容失色。
他愛上阮鯉了?為什麽……明小刀曾經是那麽驕傲地揮霍着明月光對自己的感情,現在突然一下子失去,就像是被掠奪一空後的那麽一瞬間,發現自己失去了了最重要的東西。
“那我呢,我怎麽辦,”她大哭,挪動過去拉住他的衣角,聲音裏充滿了卑微的懇求,“你不要走好不好,你不過是一時地糊塗,被迷了心竅,你別走……”
“我不是一時糊塗,這件事我考慮得很久了。她死了以後,我的心也死了;如今她活着,我必須保護她。小刀姐,我知道你對我一直很好,謝謝你,但我必須得走了,如有來生,明月光做牛做馬也會報答你。”
明月光從她身邊,頭也不回地離去!
不行,不能讓他就這麽走了,他去見了阮鯉的面,和那個狐貍精逍遙自在地浪跡天涯?不,絕對不可以!明小刀眼淚肆虐,恨恨地咬破了嘴唇,忽然,一個念頭從她腦海裏生出來了。
明月光匆匆沖出院門,剛好和站在門口的白玉沉打了個照面,兩人皆是一愕。
白玉沉的臉上充滿了悲恸和震驚,他剛剛來找明小刀,他還以為自己這些天受到明小刀的冷落,都是源于自己做得不夠好,對小刀不夠重視,他決心用行動表示真心,親自跟她求和重歸于好,誰知道剛踏進院子,就聽到明小刀大聲對明月光喊:
——我跟白三郎真的沒什麽,我心裏對他一點兒感覺都沒有,我同他走得近只是因為想要氣死阮家那只狐貍精!
這句話,像一個霹靂打在了白玉沉頭頂,他一下子不會思考了,心給撕裂成了兩半。小刀的笑顏,七夕橋頭絢爛的煙火,兩人手牽手的畫面……閃電一樣沖擊着腦海。原來這一切都是鏡花水月,都是謊言!
明月光看到白玉沉,沒說什麽,繞過他便要走,被白玉沉一把揪住了衣袖。
“這些是你的計劃是不是?”白玉沉驚怒交加,巨大的悲恸之下,他轉念,純潔的小刀不可能做這些事,一定都是明月光的陰謀安排!
明月光焦躁地向後看去,天空陰雲密布,雨水漸漸地小了,再不盡快趕往城南,中午城門會緊閉一個時辰,要到下午才能夠出城,那樣就遲到了。
白玉沉揮拳要打:“明月光,你說話!你這個卑鄙小人!”明月光單手接住他的拳頭,往旁邊稍稍一扭,白玉沉便疼得扭曲起臉來,身子斜側了過去。
明月光來不及跟他解釋了:“抱歉,白侍郎。”他轉身欲走,忽然聽得院中轟然一響。
他和白玉沉一起回頭,只見明小刀倒在花盆架邊,撲在地上,滿頭的鮮血。
她剛剛以額觸柱,竟是要尋短見。
“小刀!”白玉沉驚慌失措地飛奔入內。明月光稍作遲疑,此刻父親明景漱有事外出,家裏只有小刀,別無辦法,他只得快步跟了進去,對白玉沉道:“把她包進去,我給他先包紮一下。”
……
阮鯉和明小刀在驿館裏點了三個菜一道湯,阮鯉叫小二燙了一壺熱酒。
她們找了個靠窗的位置,窗外驿道上一片白霜,雨倒是漸漸止息了。
石淩煙惴惴看一眼阮鯉,給她夾菜:“現在快晌午了。”
阮鯉沒回答,給她倒了一杯酒。石淩煙搖頭:“我不喝。”說罷低頭撫摸了一下自己的肚皮:“我有身孕了。”露出了一絲笑容。
阮鯉微微一怔,有些意外,沒說什麽。
這一等又是一個下午,仍然沒見明月光的影子。
馬車孤零零地停在驿道上,天空開始飄起細碎的雪花,風更寒冷刺骨了,石淩煙從馬車裏探出頭,問阮鯉:“咱們還等嗎?”一股寒風吹過,她打了個哆嗦。
阮鯉站在道路旁,把皮裘脫下來,給石淩煙披上,替她拉上車簾子:“太陽落山我們就走。”
“嗯,你也別急,興許他遇着什麽事耽擱了。”
阮鯉沒說話,望向天邊遠處,只見雪花如白絮在風中飛舞着,天和地聯結在了一起,混沌昏暗,離太陽落山不到一個時辰的距離。
景仁堂內,明小刀頭纏紗布靠在床頭,淚水滾滾而下。白玉沉在旁拿了一碗粥喂給她吃,她偏過頭去不肯吃,眼睛直直瞪着前方的明月光:
“你就這麽走了,良心能得安寧嗎?我爹撫養你長這麽大,你竟然在這個時候抛棄他。”
明月光心急如焚,回頭看着外面的天色,他已經遲到太久太久了,要不是明小刀一直沒有蘇醒,他早就飛奔而出了。
現在明小刀已經醒來,傷勢也沒有大礙,他得馬上走了。
他一邁開腳步,明小刀就掀開被子,從床上滾落下來,風度全無地嘶聲大哭:“明月光,你要是敢踏出這個房門一步,我就死給你看!”
明月光一驚,驀然回過頭來,見小刀沖向牆角,竟然是去取她的一對彎刀武器,急忙攔在前面,阻止她傷害自己:“姐,你不要再做傻事了。”
聽到這個“姐”字,明小刀就曉得,她和明月光是徹底徹底不可能了。她傷心,憎恨,悲痛欲絕,可是即便如此,她也不舍得放手,更不能忍受自己所愛之人投向阮鯉的懷抱。
“你不想我死,你就留下來,否則我死了,就是你害死的!我死也不會放過你跟那個賤人!”
她斬釘截鐵,甚至有些惡毒的話語,徹底震驚了明月光,乃至他身邊的白玉沉也呆住了。
白玉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刀怎麽會是如此蠻橫無禮的一個人?她一直純潔、善良,被其他人所傷害着,忍受着巨大的委屈,她怎麽會是欺負阿鯉的那個人?一時間他的世界觀都要被颠覆了,半響不能發出聲音。
明月光清冷的眼中露出一絲悲哀和絕望,他的嘴唇變得很白很白,捏緊了拳頭,小刀對他說的話太重了,深深刺傷了他的心——
他朝小刀的方向屈膝,跪了下來!
“姐,我求你,求你……”
在很久以前,他什麽都可以聽她的,什麽都能為她做,哪怕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可是如今他已經不再是那個熱血懵懂的少年,所有的熱情都會歸于冷靜。
他朝明小刀這樣一跪,然後迅速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家門。
……
風呼呼地吹着,驿道兩旁的田野銀裝素裹,雪花橫着飄向遠方去,阮鯉站在雪中,全身濃白,像一個雪人。
她忽然轉過身,吩咐車夫:“走吧,不必等了。”
駿馬一聲長嘶,車夫正要甩下鞭子,突然,遠處白雪滾滾,一隊精裝盔甲的騎兵朝這邊追趕而來。
阮鯉探出頭去,不由得臉色劇變。
那為首的官員,竟然是壽春侯薛康。
作者有話要說: 來晚了,和樓上持續戰鬥中
等會會再更一章《國師,你丫閉嘴》
☆、相救
056
薛康接到廷尉大夫師玉闕的線報,說發現中尉阮山虎暗中遣送家眷出城,其中定有陰謀,于是即刻率兵前來抓捕。
他一看見阮鯉,先是一愣,後是大喜,涎皮的臉露出惡心的笑容:“阮家阿鯉,這天寒地凍的,你怎麽孤身在此,這裏很不安全,還是先跟本侯回府烤個火,暖和暖和身子吧。”
阮鯉自知逃不過了,早已将生死抛開,冷靜答道:“回侯爺的話,我母親有孕身體不适,遍訪名醫無效,我正要送她出城看大夫。”
“哎,你走的方向荒涼的很,哪有什麽好大夫。最好的大夫都在洛陽城了,在宮裏,你跟我回去,我幫你叫。”
“好,那就有勞侯爺了。”阮鯉答應得這樣爽快,薛康看着她瑩白紅潤勝雪的小臉,歡喜得口水直流——看來這小娘子識趣得很,省得他動武起來不好看了!
“不過阿鯉還有一個請求。”“你講。”“我母親懷着身子,行動不便,能否讓她先回府,由我随大人前去找大夫。”
薛康眼珠一轉,心想:想派人回去通風報信?也不怕,阮山虎再厲害,也動不得老子一根寒毛;再說了,他的女兒跟本侯結親,那是他八輩子修來的洪福,他偷着樂還來不及。
就算這婦人能夠回去報信,他現在就帶這個阮鯉回府把她辦了,生米煮成熟飯,阮山虎能不應麽?
如此一想,薛康拿定主意,嘿嘿笑道:“小娘子好考慮,就按你說得辦。”
阮鯉從懷中取出一把防身的匕首,踮起腳,從車窗外将此物塞了進去,囑咐石淩煙:“拿好,回去向我爹告知此事,但叫他将你藏起來,卻千萬不要來侯府鬧事。否則一家人全遭殃了。”“阿鯉,你怎麽辦,你要跟他去嗎?”“我沒事,你別怕。”
阮鯉讓車夫送走了石淩煙,走到薛康的馬前:“請大人帶路吧。”薛康烏賊眼提溜一轉:“阿鯉過來,和本侯同乘一馬。”阮鯉上了他的馬,薛康心癢難耐,摟住身前的美人,差點沒從馬上栽倒下去——“快快快,回府!”
……
明月光趕到驿道上時,阮鯉已經不在了,只剩夜雪蒼茫,風聲呼嘯。
明小刀負傷追在他身後,冷嘲熱諷道:“你看,她如果真的信任你,喜歡你,怎麽會就此抛下了你?”
他驀然回頭盯着明小刀,眼神十分的陌生,使得明小刀一凜,妒意燎原地道:“你怨我有什麽用,她已經走了!”
正說着這話時,黑暗裏包圍來一群黑衣人,如一張收攏的網将姐弟團團圍住。
明小刀和明月光背靠背,合力抵在一起,預備應付外敵,然而那些人有備而來,一張大網從天而降,将兩人網住。那些黑衣人個個均是武功高手,以多敵少将二人制住,為首的頭領低聲道:“明大人,得罪了,我家主人有請。”
他們被蒙上眼睛,塞進馬車,一路颠簸許久,被人拖将下車,睜眼一看,竟然是在一座金碧輝煌的大殿之內。
殿上燃着燈火,定睛望去,之間高臺上一座金光閃爍的龍椅,皇帝威嚴端坐。
明月光和明小刀都看得呆住了。
皇帝身邊的宦官王貴咳嗽一聲:“天子在上,你等還不下拜!”
二人急忙叩拜。
皇帝面含笑意:“平身。”他早知道明景漱是一名民間的義士,也從寧絕傳遞來的情報當中曉得明月光乃是楊清寧的後代。
“明景漱校場之事朕已經知曉。”皇帝這話一出,明月光姐弟二人臉色劇變。
“秋獵那日,薛绾同錢煥不離朕的身側,倘若當日被明先生得手,那朕的性命也不保了。朕知道消息,薛绾已經查到你們的身份,正預備派人前往捉拿你們。”
原來,皇帝早就有收回權利的意識了,只是一直隐忍等待時機。
王貴道:“陛下皇恩浩蕩,特地命人派遣大內高手,将你們一家接入宮內,是想保護你們的安全。你二人還不謝恩?”
“謝主隆恩。”
皇帝點了點頭,露出一絲滿意之情。他現在需要更多的力量,來充實自己的羽翼:“你二人是否願意為朕效力,鏟除奸佞,重整我大魏江山?”
“草民等萬死莫辭。”
明氏姐弟,深深地叩拜下去。
侯府。
阮鯉被帶入了內宅,她心下死意已定,如果反抗殺了薛康,定會給父親招來災禍,所以,她此刻心中已經充滿了絕望,做好了犧牲一切的準備!
薛康将房門一關,就想抱住阮鯉行樂,阮鯉想推托,卻又顧忌家人,拉拉扯扯之際,忽然有人敲門,薛康大怒,回頭正欲破口大罵,外面的聲音道:
“大人,查到那日邙山上刺客的線索,太後娘娘下了懿旨,着您立刻去捉拿欽犯。”
太後的懿旨,薛康不敢不去,只道掃興,罵罵咧咧地穿好外衣出去,臨走前吩咐那人道:“把這個小娘看管起來,沒有老子的允許,誰都不準放進來!”
阮鯉跌坐在地上,聽見薛康粗橫無禮地腳步聲遠去,眼淚一下子落下來。
同薛康說話那人推門進來,麟袍法冠,膚白眼細,竟是一名樣貌陰柔絕美的男子。正是禦史大夫師玉闕,他在薛康手下曾就職多年,聽從薛康的指揮。
師玉闕此人心細如針,觀察力敏銳,他對寧絕一直抱有疑嫉之心,見和寧絕一起墜崖的阮鯉也平安歸來,認為阮鯉和寧絕之間必有不可告人的勾結。因為薛康一時的離開,正好教他抓住了一個機會。
他命人将阮鯉綁了起來,審問她:“你是如何從邙山回來的?”
阮鯉不認識他,便不回答他的問題,師玉闕又問:“寧絕同你什麽關系?你們在邙山見過,他交代了你什麽?”
阮鯉看他替薛康辦事,知曉絕非善類:“他挾持我,将我拖下山崖,我便沒有見過他了。”
師玉闕陰冷一笑,突然出手揪住了阮鯉的長發,将她的臉壓在桌板上,厲聲質問:“不說?便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說罷拖住阮鯉的頭發拉起來,迎面兩個耳光,打得她嘴唇流血。
阮鯉疼得眼淚直流,轉念一想,如果就此被他殺了也好,勝于受那薛康小人的污辱,便着力地激怒師玉闕,但求一死:“你出身世家,祖上都是忠臣名賢,卻受那薛康狗賊擺布,,還做了他的娈童,真是可恥可笑!”
阮鯉前世曉得師玉闕這番經歷,那時候她只曉得師玉闕,不曉得寧絕這個人,師玉闕後來投靠皇帝,成為反對太後的一股倒戈勢力,在皇帝親政以後還坐了薛康的位置,成了下一任的禦史大夫。
師玉闕一聽臉色□□,他十八歲那年家道中落,為了保住家族地位,他甘受恥辱投靠了薛康,再投靠了太後,擔任廷尉之職。只是因為廷尉不掌管兵權,只管理刑獄,他的立場并非那麽明顯,他的這些私事也少有人曉得,她怎麽會知曉?
阮鯉戳中了他一聲最恨的痛腳,師玉闕的俊臉不禁變得扭曲,他漲紅着臉,眼神兇惡地盯着阮鯉,霍地抽出一把腰刀,一刀刺在阮鯉的大腿上!
師玉闕故意把刀慢慢地抽出來,看着血流如注、痛得呼吸顫抖的阮鯉:
“阮小姐,我有一千種方法可以讓你說實話。”師玉闕本來就是出了名的酷吏,想要折磨一個人,那真是太簡單了。“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阮鯉咬緊了牙關。
師玉闕冷漠地轉向,朝身後人吩咐:“拿東西來。”
搬上來的各種刑具裏頭,他拿了一件木夾出來。
阮鯉淚水直在眼眶裏打轉,告訴自己忍下去,只消忍下去,死了之後,就可以免受薛康的折辱了。
師玉闕一看阮鯉的眼神,就曉得她在心裏畏懼了,露出得意的冷笑,他走過去,一把扯開了阮鯉的衣裳,露出她雪白的肩膀,再一次威脅道:“這可是你最後一次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