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應對

“你的意思是不能提供木材了?”

虞砂擦着防曬霜,關了錄音設備和跟拍交涉,“而且明天可能下雨?”

跟拍一臉苦澀,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導演組說運送木材的貨船在內海出事,答應的木材全都滾散,現在導演組已經在想辦法,可也不可能在明天下午五點前,将貨送到。”節目組提供的木材也不是普通的木頭,都是預定的最新科技的人造原木,個大量輕,有卡槽,可以簡單DIY小屋。

節目是有臺本的,不可能讓大明星真的動手去砍樹,虞砂的選項臺本中就有砍一會樹,手受傷然後向節目組撒嬌,哭着求導演給木材的戲碼,這也在節目組的規劃中,現在出了意外,可能真的要他們親自動手砍樹造房子。

“馬上要下雨,我們能申請先撤去安全的地方嗎?”

沒有房子,整個區域沒有躲避的地方,一旦大風暴,後果不堪設想。

跟拍臉上的表情更難看,“不可以,節目組簽了協議,贊助商不會承擔損失的,你們這五天除非真正意外情況,否則不可能撤離。”

若明天下雨只是正常風雨,他們提前撤走,所造成的損失全是節目組承擔,臺長不可能同意的。

“那我們換另一個話題,除了我們還有一組也沒有房子,他們怎麽安排?”

“蔔老師夫婦所在區域有空曠的山洞,可以暫時躲避。”

虞砂冷笑連連,“只有我們那麽倒黴?我們活該?”

跟拍從沒見過虞砂這樣子,被她的氣勢唬住,虞砂挑高眉,因缺水而蒼白的嘴唇緊緊抿着,“再換個話題,這是節目組造成的失誤,該怎麽補償我和謝玄蘇?”

這個,導演倒是給了相應的數字,跟拍剛想說出節目組的誠意,虞砂卻搖了搖手指,“先說明,我們不缺錢,也不要錢。”

這可把跟拍難住了,他支支吾吾,“其他我也做不了主,您有什麽要求,我可以代為傳達。”

虞砂在聽到消息後就想出了合理的補償要求,現在也不慌不忙,慢慢立起三根手指

“1.節目組要為我和謝玄蘇準備單獨的、至少二十分鐘的宣傳片花,每期都要有。我知道貴臺有規定,這些片花不可能在上星播出,但貴臺有自己的網絡播出平臺,我希望能看到這些片花随着正片一起宣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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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我不是很喜歡粉色的氣泡和愛心,後期剪輯時,請避免我與謝玄蘇老師之間不當的氣氛渲染。”

“3.我與謝玄蘇老師會盡力配合貴臺安排,也請貴臺尊重我們的付出,我不希望任何一個有用的鏡頭被惡意剪輯。”

三個要求驚呆了跟拍,他不敢相信上下打量着嘴角微笑的虞砂,若非事出意外,跟拍都要懷疑這是虞砂經紀公司的暗中布置,簡直,把蘋果臺後路都堵住了。

他猶豫片刻,捂着對講機退到一邊,虞砂也不着急,靠在棕榈樹上撣指甲,她的睫毛微微垂着,遮住眼中光彩,無論什麽時候,她都要最大可能争取利益。

好一會兒,跟拍才重新走過來,“虞砂老師,節目組同意您的2、3要求,但是第一條,他們讓我轉告您,片花不可能只剪輯您這一組,嘉賓簽訂的合約都是一樣的,但節目組作出補償讓步,您的這組,可以獲得至少三分之二的時間段。根據合約——片花時長不能超過主片最高時長的37%,節目組可以作出最大誠意的讓步:您和謝玄蘇老師的組合剪輯、個人剪輯累計不少于18分21秒。”

虞砂比了個ok的手勢,低聲警告,“少一秒,我都會去法院告你們。”

跟拍苦笑,“蘋果臺誠意合作兩位,不可能做出這種不要臉的事情,補充條約會移交兩位經紀公司,我們一切走法律程序。”

虞砂打哈欠,伸了伸懶腰,“那就合作愉快咯~”

刺眼的陽光灑在臉上,虞砂的眼睫全是金色,她一開始就知道要給節目組留餘地,她也清楚,這是節目組最大可能的讓步,如果虞砂繼續堅持上面三條要求,節目組可能會惱羞成怒。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虞砂不怕辛苦,她怕辛苦沒有用處。

“謝玄蘇老師那裏,也是這個意思?”

虞砂一臉倦容,“我去說服他,如果他不答應,我服從他的意見,咱們再商量其他方式。”

“......那麻煩虞砂老師了。”

謝玄蘇站在樹蔭下,也不知道聽了多久,好一會兒,他才放輕腳步,悄悄離開。

虞砂找到謝玄蘇,他已經搞起來一個制水裝置,四角支撐的木頭架子高高挂着,昨天的木材他們都點了火,現在這架子明顯是謝玄蘇現砍的樹,最下面燒着一口鐵鍋,頂端堆着大大小小幾片棕榈葉,有模有樣。

“沒有木桶,我把積木盒拆出來當盛水盒,現在擱那兒。”

虞砂打量着他,謝玄蘇單手插兜,上身略顯後靠,整個人說不出的散漫,他的鼻尖有水痕,陽光下亮閃閃的,“你不會一夜沒睡吧?”

她清醒就沒看到謝玄蘇,還以為他在洗漱,沒想到,他已經做了那麽多事。這麽多工作量,就算睡,也睡不了幾個小時,真辛苦,可精神氣也是真的好,虞砂像他這樣熬一晚,臉色一定是蒼白的,不可能只是眼下微青。

謝玄蘇不說是也不說不是,只是側過臉幹咳聲,“新環境,失眠。”

“伸手。”

虞砂突然向他伸出手,謝玄蘇一怔,将自己的左手擱在虞砂的手掌上。

“不是這只手,另一只。”

謝玄蘇不想伸出,虞砂強制拽出來,扯開一看,果然掌心都磨破皮了。

“好了,接下去換我來砍樹吧,你就幫忙修剪一下多餘的樹枝,将它們放樹下曬一曬,咱們可能要面對好幾天的暴風雨了。”

虞砂一邊幫他清理傷口,一邊誇大危險程度,将導演組的要求說了一遍,當然她也提了她的解決方式,只是一點而過,也沒有試圖‘說服’他。

“嗯,就這樣,我還沒有蓋過房子,試着玩一玩也挺好。”

虞砂低着腦袋“哦”了聲,也不知道在不在聽,好一會兒,謝玄蘇感覺虞砂低下頭,他的手掌癢癢,她在舔他掌心破皮,濕潤的感覺讓他很不自然,想要縮回手,卻被虞砂強制固定住,“口水裏有酶,可以消毒,你要是嫌髒,一會兒用礦泉水沖一沖,最近幾天就別戴手套了,小心感染。”

他們只有礦泉水,虞砂舍不得喝一口,卻舍得讓他洗手,謝玄蘇喉口癢癢的,他看不懂虞砂,今早的她和兩人相處時不同,自然而然的精明,讓他的心髒猛烈顫動着,他不明白這種情緒來自哪裏,但總歸是不一樣的。

他喜歡這樣鮮活的虞砂,明豔耀目。

一人“負傷',這樣的環境又是她求來的,虞砂也不抱怨,拎着鋼絲鋸就沖進了樹林,這一次她要挑小的棕榈樹下手,不就是砍樹造房子,虞砂可以的。

就在虞砂揮汗如雨,謝玄蘇拎着一小桶水來了,看着翹起褲腳,撩高袖口的灰頭土臉的虞砂,謝玄蘇将水放一邊,上前接替她的位置。

“讓我來。”

“你不好好養傷,來這裏幹嘛?水都集滿了?”

虞砂不願意将鋼絲鋸給他,她喘着氣,固執兩臂拉伸,使勁左右搖晃着,随着她的動作,中間的鐵線一點點溢進棕榈樹的樹身,這顆樹再鋸一點就可以踹倒。

謝玄蘇強制奪走虞砂手裏的工具,“喝口水吧,從昨晚開始,你一點東西都沒吃,你以為你是鐵打的?”

虞砂争不過他,也就不勉強,她讓謝玄蘇再套上一雙自己的手套,又仔細幫他在手掌的位置,墊了幾塊幹淨的面紙,“我休息會,你再砍一棵樹換我來,咱們輪着,差不多□□棵樹也就夠了。”

她一說話,額間的汗水就順着滾落,有些摔在眼睫上,有些直接被她用手臂擦去,謝玄蘇低頭看她為自己忙活,長長的睫毛一晃晃,弱不可聞“嗯”了聲。

幫謝玄蘇做好準備工作,虞砂整個人都軟下來,她一步挪一步,将腦袋埋進水桶,一口口喝水,有個人陪着她真好,還能幫她帶水。

虞砂一口氣喝了大半桶水,走路都能感覺肚子裏的水在晃動,砍樹的工作由謝玄蘇接替,她也不能閑着,要想辦法将棕榈樹葉一個接一個串起來,還要找一些幹枯大葉的藤蔓,這些東西是要做屋頂的,不牢固很容易被風吹走,她可不想下大雨出來找躲雨的地方。

時間過去很快,陽光慢慢開始暗淡,虞砂拖着疲憊的身體找到謝玄蘇,他還像磕了藥般賣力砍樹,碗口粗細的棕榈樹橫七豎八倒了好多棵,把虞砂吓了一跳。

“哥——你瘋了?你以為你是綠巨人,用力過猛會肌肉拉傷!”

謝玄蘇整個人都像從水裏撈出來,他的襯衣緊緊貼在身上,能看出美好的肌肉線條,他不是純粹的瘦削,仔細看,隐隐能看到腹肌,劉海貼在額上,一雙眼眸亮如星子,狼狽又野性,虞砂看不慣貴公子落難,怎麽看怎麽可憐。

“不是說好了,咱們換着來嗎?”

虞砂喋喋不休抱怨,謝玄蘇輕輕笑了一下,伸手拍拍她的腦袋,“用力過猛,哥檢讨。”

“你還笑!”

虞砂幫他脫手套,黏黏糊糊讓她不敢用力,她很怕一拉開就是血肉模糊一團,平日謝玄蘇最多去健身房練一圈,哪裏這麽損耗着,還好還好,扯開手套只是悶紅,她仔細翻看兩只手,翻來倒去,确定沒事,才繼續叨叨,“你不是力氣大嗎?繼續砍啊——最好整個手爛掉!”

謝玄蘇只笑不回答,眼神溫柔。

虞砂罵了罵覺得沒意思,主動彎下腰幫他拖樹,“這次你別逞強,墊着毛巾,咱們一人一棵,慢慢來。”

大概是怕虞砂繼續罵他,這次謝玄蘇老實很多,虞砂拖着樹,努力借助腳底的力量向後拽,恍惚間,她好像回到前世的十六歲。

那時候她只是伴舞,被人故意安排去後臺搬道具,那是一個很大的天使雕像,她用盡全力拖拽着,沉重的石像表情憐憫,無動于衷俯視她的動作。她委屈極了,又不能掉眼淚,只能低下頭幻想自己是無所不能的神靈,突然變身,讓在場所有欺負她的人都驚得目瞪口呆,懊惱向她道歉。

可現實不是幻想,趾高氣昂的女歌手重重踩在她的手上,用力碾她的手指,她的手指被堅不可摧的石像阻擋着,逐漸變得紅腫充血,每個指甲蓋都痛得厲害。

她記得女歌手說的那句話,高高在上的憐憫,女歌手問會場布置,“你說,她怎麽活得那麽像狗呢?”

......

“拖不動了?哥也累了,咱們就躺着這歇歇。”

不等虞砂反應,謝玄蘇幹脆攤開四肢躺在沙灘上,虞砂看了會,也丢下手裏的樹幹,躺到他身邊,夕陽照在臉上刺得她睜不開眼,眼眶蓄滿淚水。

若前世也有人讓她累了就歇歇,該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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