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出海
“月明星稀,虞砂妹妹唱首歌吧,這麽好的氣氛?”
木材準備好了還有修剪旁枝等工作,能找個地方坐下,謝玄蘇也慢慢放松神情,開始拿虞砂開玩笑,虞砂連連擺頭,“哥,你唱歌要錢,我唱歌要命,你忘了我流傳最廣的那個鬼畜視頻,‘別愛我,沒理由’,你是我哥,我不想傷害你。”
虞砂被黑主要原因還是德不配位,她的實力太差,卻C位出道,讓人看不起。
“你公演我也聽了,有進步。今天再試一試吧,跟拍老師,咱不錄了,你就唱給哥聽聽。”
虞砂捂住臉,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那我就唱了?”
虞砂早有想法讓大衆慢慢改變對自己的印象,只是最近很少有發揮機會,現在有一個面向大衆的綜藝節目為平臺,虞砂躍躍欲試。
唱太好會顯得早有準備,她想了想挑了首自己出道夜唱的歌,非常認真唱完整首歌。
謝玄蘇捂着臉笑,“唱得挺好的——”
跟拍也在笑,确實挺好的,音域穩準,吐字清晰,就是虞砂故意變了調,聽起來說不出的怪異,像垂死的百靈鳥,清醒又壓抑。
虞砂也跟着笑,他們不知道這是屬于虞砂的獨特唱法。前世,每一次演唱會後她都會用這種腔調變調一首歌,作為給粉絲的謝禮,她是出了名的甜嗓,故意壓低音,反而有腐爛的魅力,雖然腔調古怪,卻比原唱更加洗腦。林卓玉不懂她的惡興趣,說了她很多次,可慢慢地,她也開始接受虞砂的唱法,有時候也會交流經驗。美麗不一定是完美無瑕的,有時候摧毀也是美麗。
謝玄蘇笑夠了,神态認真起來,“你變了升降調?C調為基礎,你去掉前面的音型?”
虞砂垂下頭笑,“哥,我沒有經過專業訓練,随便唱唱的。”是的,不僅變了調,她還試着将樂譜換曲列,她的腦子排列的不是歌詞,而是一個個亂七八糟的符號,她唱一句,符號就依照序列變一次。
在框架內随心創作,只要她願意,随便一首曲子,她可以換數十種唱法。
謝玄蘇垂眸掰開樹枝,突然說,“如果你願意,我可以教你。”
虞砂“受寵若驚”,十動然拒,“哥,你教我屈才了。”
她并不把心思放在唱歌上,在這個世界,只要你貼上流量明星的标簽,普通大衆就會本能排斥你的作品,即便你的作品還可以,但事實就是,流量明星還是靠自己粉絲養活,很難進入大衆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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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玄蘇似乎明白什麽,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他是一個很純粹的人,唱歌就會盡力唱好,有沒有人欣賞根本不在意,虞砂不是他,也不可能像他。
她急功近利,不擇手段。
兩人根本不是一種人,謝玄蘇是太陽,虞砂卻是暗物質,當她露出本性,所有被她僞善面孔吸引的人,都避之不及。她欣賞謝玄蘇,卻不敢成為他。
“差不多了,咱們試着将它們堆成三角形吧。”
木材太少,沒有專門固定用的鐵釘,只有少數藤蔓,虞砂已經不敢奢求好看,只祈求它別在風雨中散架。
謝玄蘇幫了大忙,男女力氣有差距,大部分工作都由他包下,不管怎樣,好歹在夕陽完全沉下山時,拼湊出屋子的輪廓,虞砂半跪在地上,将樹幹更深插進沙子裏,幫謝玄蘇捆綁頂端結構。
他們找了很多棕榈葉,幹枯的、殘缺的、新鮮的,各種各樣,虞砂拆了自己的毛巾抽出線,作為簡易的繩子,一圈一圈繞在樹幹上,試圖填滿葉片與支架的空隙,一層不夠,就兩層三層,最終呈現在月光下是仿若綠色蠶繭的大個三角形,很醜,可好歹算個臨時庇護所。
一開始兩人就沒有想過弄個門,費了老大勁才從一個稍大點縫隙裏鑽進去
“悶熱。”
謝玄蘇皺着鼻子,虞砂也有些受不了植物憋悶産生的氣味,“下雨可能會好一點,有水氣滲進來。”
讓她在屋子裏開個洞她是不願意的,他們是用這個屋子來擋雨,虞砂恨不得每個縫隙都捂得嚴嚴實實,“天氣晴朗咱們還是睡在外面,這裏容易窒息。”
人在裏面根本無法站立,只能勉強蹲着,就算躺下,高個子的謝玄蘇也必須要蜷縮身體才能勉強擋住小腿,個子稍小一些的虞砂也不能說睡得很舒服,只能說比謝玄蘇要好一些。
兩人試着換姿勢,虞砂坐在地上抱住膝,腰可以挺直,身體也能靠在木架上,比躺下舒服多了。
“可以坐着睡,我剛才感覺到有風在吹我的背,這裏還是有縫隙,咱們待會再去撿一些大葉,将它完完全全蓋住。”
謝玄蘇用手撐起上半身,伸展脖頸将下巴搭在虞砂的膝蓋上,像沒骨頭般伏着她的小腿對她微笑,“你一直都那麽精力充沛?”
兩人身體相貼,熱量一點點滲來,虞砂心中一動,再看謝玄蘇眼裏幹幹淨淨,她收起污穢的心思,身體略向後靠,“你一說我就有點累了,剛才一直緊繃着,總想着會被淋成落湯雞也就沒心思考慮其它。”
兩人齊齊打了個哈欠,貓一樣半閉眼。
虞砂與謝玄蘇并沒有相似的外貌,卻有相似的神情,靜靜貼在一起,就像一大一小兩只貓。
“休息吧,我也累了。”
謝玄蘇當真閉上眼,就想伏在虞砂膝蓋上睡着,虞砂伸手去捏他的耳朵,順着耳垂向下扯,“不能現在睡着,先去吃點東西。”
“你先吃吧......”
謝玄蘇的聲音含含糊糊,虞砂無奈将手背墊在他下巴處,輕輕一擡,幫他翻了個身,虞砂從另一邊擠出去,回頭看着已經快要睡過去的謝玄蘇,“我去煮點東西,你先睡一會兒。”
回答她是謝玄蘇綿長的呼吸聲,虞砂有些無奈,她的手背上殘餘他的體溫,虞砂擡起手嗅,隐隐約約有香味,謝玄蘇還真是精致,流落荒島還能保持優雅,香水腌入味了?
跟拍看到她靠近,連忙藏起手裏的火腿腸,節目組不允許他們給嘉賓提供額外的食物的,可沒想到虞砂并不是來索要食物,而是借船?!
“你可以跟着一起,我想去釣些魚,食物不夠的。”
跟拍知道她有魚線,可他沒想過虞砂會那麽大膽,一個人就敢在夜晚出海。
“你不要命啊,小心海龍王——”
虞砂略擡頭,月光照在她瞳孔裏,只留下小小一個光斑,“龍王不會收我的。”至少也要讓她活到25歲。
她口吻堅定,纖弱的手指就搭在跟拍的右肩上,震得他一哆嗦,“天黑沒太陽,早點出發吧。”
為了節目效果,導演組還是同意虞砂出海,只不過他們只能在距離岸邊一公裏處,還必須穿好救生衣。虞砂站在船頭,跟拍窩在船中央,月光下,虞砂的影子很長,她的眉目全是模糊的,氣溫下降,她呼出的氣在冷空氣裏凝固為很淡的煙痕。
她一點點喘氣,面孔越來越模糊......
月光下,跟拍捕捉到她手指纏着的東西,她也不需要低下頭,只是兩指間摩挲,就将絲線捋順,沒有魚竿,就用細樹幹代替,虞砂在海灘上撿到曬死的海貝,将肉剝了下來,作成餌料,釣魚是靠耐心,虞砂就這樣坐在船頭,将竿子握在手中,沉默等待着。
風一直在吹,她的頭發亂糟糟束在腦後,偶爾幾根頭發吹到虞砂嘴裏,她只是順着臉頰撇開,不做多餘的動作。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跟拍昏昏欲睡,頭一磕一磕,虞砂突然站起身,後退兩步,突然猛地一擡臂,被拽出海面的獵物還挂着一串的水珠,波光粼粼甩過,虞砂滿臉砸着腥味的海水,她兇狠将到手的獵物就地摔死,是一條扁平的魚,顏色灰黑,後脊處有大小不一的背鳍。
黑稠。
“什麽東西!啊,啥東西?”
跟拍不認識,湊過腦袋去翻看,魚死的很徹底,微張嘴巴,眼白翻着,跟拍啧啧感嘆,“能吃嗎?”
虞砂語氣輕快,“能吃。”他們運氣很好,船下游過黑稠魚群。
跟拍悻悻縮回手,看了眼死的不能再死的魚,連忙捂着對講機和導演組彙報,好怕虞砂釣上來一條保護動物,萬一節目播出,有動物學家發現這是國家幾級保護動物,他們要被觀衆罵死。
得到準确名稱,跟拍收斂聲音,再看地面,沒一會兒工夫,虞砂又幹淨利落摔死好幾條魚,看着橫七豎八躺着的黑稠魚,跟拍再看虞砂,眼神敬佩。
這姐,全能啊——
又等了很久,大概先前的運氣都用掉了,虞砂沒能再釣上一條魚,将滿地死魚撿到船內的簍子裏,跟拍看她處理魚肚腸,血腥的液體順着指縫,一滴滴落盡海裏。
“為什麽要先提前摔死?用水養着能吃新鮮的。”
虞砂手下一頓,“太殘忍。”
跟拍不解,“哇,虞砂老師,你把魚摔死就不殘忍嗎?放在國外你可以是要被批判的。”
虞砂将刨去鱗的黑稠放進海水裏甩了甩,“痛苦只有一瞬,遠比鈎破嘴唇茍延殘喘來得痛快。”早晚要殺死它們,給它們一個緩沖期,在逐漸渾濁的水裏做夢,不如一開始就沒希望,幹脆利落死去。魚若是有感情,明知死期還要欺騙自己要努力跳躍出木桶,才是真的痛苦。
跟拍不說話,馬達發動,虞砂自己去駕駛船,這是近海,控制方向便可,前世她開過游艇,這小船比游艇簡單的多,海風吹過她的眼睫,她突然對着海面大聲喊“我回來了——”
這刻,她仿佛在另一具軀體中清醒過來。
游艇、舞會、士紳名流、倒入海中的龍舌蘭、随着海波起伏的黃金葉。
謝玄蘇做了一個夢,夢中虞砂一直在削蘋果,他看得膽戰心驚,他想要靠近,虞砂卻越來越遠,他喊虞砂的名字,虞砂卻突然笑了一下,“你想要嗎?”
猛地,他坐了起來,悶熱的空氣讓他煩躁,鑽出小屋,他看到不遠處虞砂插着樹枝在烤魚,和夢裏不一樣,他向她靠近,虞砂就距離他越來越近。
“聞着味來的?哥,你想要烤魚嗎?”
火光中,虞砂的臉被照得發紅,她輕飄飄将視線投來,如有實質,謝玄蘇一瞬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