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紅白
導演早就說清楚,這是一場逃亡游戲,可以兩種結局。最好的存活方式不是被動逃跑,而是反殺敵人。
虞砂走得很快,有工作人員跟在她身後念剛寫好的臺詞,算作她的背景音樂。
“一個女性,一個普通的女性,在經歷與哥哥的短暫離別與非人道的囚.禁後,終于決心拿起武器,保護自己,也守護身邊的朋友。狩獵與被狩獵的角色,逆轉了。”
虞砂腳下踉跄,差點摔跤,她有些無奈回頭,“一定要給我配音嗎?”
工作人員笑得像只狐貍,聳聳肩攤開手,“沒辦法啊虞砂老師,導演說了,對付你們就要用這種手段,這就叫以毒攻毒。”
虞砂似笑非笑,“行啊,能跟上我再說。”
夏日白晝長,已經下午六點多鐘,天上還挂着光,虞砂手掌心微微滲汗,腳步快了點,見剩下的人沒有跟上,又轉過去催促,“先離開這裏,這裏應該有嘉賓休息的地方。”
再呆在茶水室就顯得不懂事,導演組不會讓他們露宿野外的。
其實早在虞砂他們上島前,節目組就組建了一支裝修隊,整個中心區域都被他們翻修,除去小型的木制城堡,節目組還安排了一大堆的道具,配合出一個完整的“綁架劇情”。
走了半小時,衆人精疲力盡,就在大家準備原地休息時,半米開外的樹林子裏傳來飄渺的音樂聲。
“唢吶?”
虞砂猛地回頭,感覺事情有點大條。
鄂語風嗤笑聲,“百鳥朝鳳?名曲啊,節目組結合中國元素,要給咱們來個喜喪呢。”
不等她把話說完,林子裏就一群人吹吹打打,晃着花轎出來。隔了距離不是很遠,虞砂能清楚看到花轎裏擡着一個塗脂抹粉的紙人,它脖頸處系着一條花絲巾,輕蕩擋着一圈紅筆塗畫的痕跡。
紅色的飄紗順着擡轎人的肩膀微微揚起,整個花轎連同裏面的紙人都是輕飄飄的。
詭異的迎親場景,在場的人卻沒有一個人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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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千雲演過鬼片,鄂語風、印星海都接過恐怖片本子,虞砂當然不會害怕,反而抱着胸認真欣賞面前的架勢。
鄂語風:“中國元素不只是鬼新娘。”
印星海:“致敬《僵屍先生》?”
蘇千雲:“少了一段白喪對撞。”
她話音未落,又一隊擡着棺材的哭喪隊敲鑼打鼓,穿雜走動,坐在棺材頂部的白袍女人披散頭發,冷冷望向他們。紙錢花瓣夾雜在一起落下,紅與白,霧氣蒸騰,虞砂轉過頭問,“我沒有看過《僵屍先生》,誰可以告訴我,那個主角是怎麽做的?”
鄂語風冷嘲,“走到兩支隊伍中間,等着自己被裝進棺材或者花轎。花轎裏有個紙人,你多半會被綁着塞進棺材。”
虞砂反問,“我為什麽要按照原劇情?”
說着她摸了下巴,眼睛看向印星海,“壯士,你是我們當中唯一的男士,咱們現在就去把那個紙人掉包,然後你坐進花轎,看看新郎發現你是個帶把的,會怎麽辦?”
印星海笑得很無奈,“姐,饒了我吧,我貌美如花,新郎就算發現我是個男的,該怎麽辦還是怎麽辦呗——”
說着,他暧昧眨了眨眼。
原本以為自己計劃好一切的導演:......算你們狠!
虞砂頗有些頭疼揉了揉太陽穴,“兩位漂亮的女士,誰願意陪我一起去?可以坐花轎,不用走路那麽累。“
蘇千雲、鄂語風都明白,這是錄制素材的好機會,當然不會放棄,虞砂一把折疊起那個紙人,三個人勉強塞進一個轎子中。
虞砂瞥到,當她們都擠上轎子,擡轎人眼角抽搐一下,他們頗為艱難地維持剛才的節奏,剛走了幾步,貌美如花的印星海又開口,“虞砂老師,我一個人走路有點怕怕,要不然......咱們四個擠一擠?”
擡轎工作人員:日了狗。
這樣,四個人都擠上花轎。這花轎雖然看上去精美卻異常堅固,虞砂開始還頗為認真掀開薄紗看外面的情況,後面幹脆檢查起整個花轎的設計裝飾。
“龍鳳花紋,這是什麽?”
印星海湊近,“是血。豬血吧,節目組應該不敢搞人血的。”
鄂語風嫌棄挪了下屁股,“可能是番茄醬。”
蘇千雲:“不可能是番茄醬,番茄幹了沒這種色澤,應該是血。”
虞砂:“女鬼來好日子了?”
蘇千雲:“你想在這裏植入廣告嗎?”
虞砂:“咱們一起?當你不舒服時,記得六六六地黃丸,緩解疲勞腎虛不含糖?”
鄂語風:......
印星海:......
導演快要炸掉了,他努力營造恐怖陰森的氛圍,還去場景老師那邊取了經,更別說這段完美無瑕的配樂,要知道,這些擡轎擡棺材的,真真實實的鬼片演員啊——
他們居然敢這麽瞎搞他的心血!
“是時候讓他們嘗嘗厲害了,呵。”
導演顫了下臉頰肌肉,冷笑兩聲,“走方案二,先把虞砂這個壞蛋抓起來,對了,把槍拿走。”
副導演猶豫,“會不會對播放有影響?”
畢竟是全年齡段的綜藝,太恐怖不好吧?
導演換了副表情,笑眯眯盯着他,“不給他們點厲害瞧瞧,他們就要把我們錄制變成廣告現場了。”
話說那麽說,導演表面生氣,內心卻十分滿意,他不是不喜歡虞砂,而是非常喜歡虞砂,這樣會來事,讓整個游戲活過來的嘉賓,誰會不喜歡?
節目組之前那個方案早就被競争對手洩露出去,他只是暗示一下,虞砂就明白他的想法,所謂方案二,不過是被斃掉的方案一,因為太陰森。現在有虞砂他們活躍氣氛,他們完全可以使出全力,來一次最完美的策劃。
旁白女士追得吃力,一字一頓,為他們補充
“山風缭繞,陰兵開道。虞砂他們會迎接什麽樣的前方呢?他們此處是生是死,是否別離?一切都是未知數,但他們并沒有放棄探索,他們勢要将這個古怪的荒島捅出個窟窿來,讓炙熱的光照射陰暗。蟄伏的肮髒不能摧毀善意,這是人性最美的地方。”
虞砂還在摸索坐墊,終于讓她找到個什麽!
是一支簪子,木制,上頭雕刻着【死生契闊】。當然,繁體中文。
印星海誇張叫了聲,“桃木!一定是桃木!”
驅鬼神器桃木。
虞砂将手裏的簪子颠來颠去,“你确定這是桃木?”
簪子幹淨,故意做有些陳舊,但它邊緣還有細微凸出的木刺,虞砂挑剔用指腹摩挲,又舉起,兩指夾着,好似投标那般,下一秒就要丢出去。
印星海早就被她帶歪,現在也不想守規矩,“你用它戳一戳那個棺材上的女鬼不就行了,如果她消失,這就是辟邪桃木。”
女鬼:......導演現在漲工資來得及嗎?
虞砂又掂了掂,“那試一試?”
跳下轎的那刻,刮起的風讓薄紗輕輕罩住虞砂的半張臉,隔着霧氣看,虞砂此刻更像一只鬼,她的眼睛一動不動注視着前方,只是嘴角不懷好意勾起,他們身後就跟着喪葬隊,白衣女鬼臉上表情已經挂不住,見虞砂握着簪子出現,越來越近......
虞砂:“姐妹,咱們打個商量,讓我紮一下,不痛的。”
女鬼:......
她是扮演女鬼,當然不能說話!眼睜睜看着簪子紮過來,女鬼握緊手裏的噴霧彈,使勁往地上一砸,就那一瞬間,她掀開棺材翻了進去,隔着木板喊,“旁白——”
旁白迅速跟上,“咳,唔。虞砂用自己的計謀驗證了手裏桃木簪的真假。可它真的是普通的簪子嗎?死生契闊,與子成說。這是她一生最美的一句話,那個人,那個人曾經說過,會愛她一輩子。可一輩子也不過短短二十一年。她離開了,至于怎麽離開的?誰......不,有人知道。”
“其他人代替她,重新坐到那裏,這是一個普通的女仆,似乎被脅迫,沒有辦法才會做出這種事。她不恨女仆,因為女仆得到了報應。她在看着,永遠看着。”
虞砂轉過頭問旁白,“能給點提示嗎?至少告訴我哪個‘她’吧?”
旁白嗆口水,“she is a girl。”
虞砂拍了拍她的肩膀,“中英雙語,有前途。”
說着,她湊上前敲了敲棺材板,“女鬼姐姐,你在嗎?你是短暫的消失,還是永遠嗝屁?”
棺材板裏傳來壓抑的聲音,“我已經被你戳得魂飛魄散了。不過你也慘了,棺材上面要坐人,你們得選一個人接替我。”
鄂語風見虞砂還在耽誤,便催促道,“虞砂你在等什麽,既然發簪有用就拿過來——”
虞砂在她的聲音中一步步靠近,她也不知道從哪裏搞來一個白色的布條,纏在額頭上,無血色的嘴唇微微勾着,“印星海壯士呢?”
“在這裏。”
印星海也不知道從哪裏削到一根樹枝,做成劍的形狀,對着她比劃兩下,“姐,咱們就把桃木簪綁在這根樹枝上,擴大攻擊面積。”
虞砂知道他要什麽,從他手裏接過樹枝,從手镯上抽出一根銅絲,将它們牢牢綁在一起,又重新抛給他,“桃木劍你留着,我有槍。”
印星海愛不釋手,卻見虞砂倒退着向後走,連忙問,“姐,你去哪裏?”
虞砂比了個雙手合十的姿勢,“佛曰我不如地獄,誰入地獄。導演三八口服液喝多了,要抓我代替女鬼。”
印星海還沒說話,蘇千雲先擔憂皺起眉,“那——”
虞砂不在意,“走一步看一步呗。”
虞砂不知道,就算這次不去,下一個路口,導演安排的另一個唱戲班,也會将她綁走。
她将槍綁在腰間,扒拉着棺材板,腳一蹬,就翻了上去。
唢吶聲吹得更響了,原本跟在花轎後面的喪葬隊,這時也慢慢調轉方向,蘇千雲看着垂着腿、倚着身體的虞砂,白色紙錢飄蕩下,紛紛揚揚落了一身,白幡大大的“祭”,黑色的字就壓在虞砂的腦後。
“注意安全!”
雖然知道節目組不會搞什麽大事情,可看到這樣落寞的虞砂,蘇千雲心還是軟了。
被關心的虞砂吹了個尖厲口哨,響聲夾雜在唢吶中,驚起遠處的憩鳥,“安心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