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正能量鬼村

喪葬隊不緊不慢走着。

虞砂也沒閑着,趴在棺材板上和裏面的女鬼說話,“姐妹,你睡着了嗎?”

女鬼不搭理她,虞砂就有節奏敲棺材蓋,“一閃一閃亮晶晶,漫天都是小星星。”

“虞砂老師,我是女鬼,我已經嗝屁,我沒有辦法和你說話的。”

虞砂停下手下的動作,更湊近些,“那就讓咱們來一次心與心的溝通,你我雖非姐妹,卻也是有緣,芸芸衆生,為何是我遇到你?法海等了一千年等到白素貞,我等了半個游戲進度等到你,還不夠感人嗎?”

女鬼沒脾氣了,“省省力氣吧,虞砂老師,天馬上黑了。你說天黑,什麽就該出來了?”

虞砂很久沒說話,就在她以為虞砂害怕時,上面的人又開始有節奏敲棺材板,咚咚咚,锵锵锵,“女鬼姐姐,一會兒有壞人出現,我可以躲進來和你一起睡嗎?”

女鬼:???

這是她能決定的嗎?虞砂翻進來她能将她推出去嗎?!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

女鬼:無恥。

其實沒等多久,女鬼就感覺到有東西在抓自己的棺材板,咯吱嘎吱,像深夜中老鼠啃噬骨頭,她呆不過不少鬼片現場,從來沒哪一種聲音能那麽不正常,更何況,這種近在咫尺的響聲,幾乎伏在她的肩膀處。

她有點害怕了,但一想到棺材板上的虞砂,她還是克制住忐忑,故作鎮定道,“你要進來就進來,扒拉木頭蓋幹什麽?”

沒有人回答她,好像不存在另一個人。

女鬼咽了咽口水,“你不進來就算了,這裏面很擠,你不進來就別進來了,一會兒你害怕可別抖,我是不會出去的。”

根本不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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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吱嘎吱的聲音還在繼續,這一次越來越近,幾乎貼着她的頭皮,沒有光線照射的棺材,靜悄悄的環境放大了聲響,也加劇了恐懼。終于,她再也受不了,開始尖叫——

與此同時,樹林一端的工作人員滿意關了遙控錄音,轉過頭對蹲在另一邊的人道,“虞砂老師吓得夠嗆啊,你聽聽都破音了,嘿嘿,咱們快點去,把槍搶過來——”

三個人鬼鬼祟祟靠近已經停下的喪葬隊,擡着棺材的壯男頻頻對他們眨眼睛,工作人員卻沒有在意,當他們興奮掀開棺材板時——

砰砰砰,三槍,一槍一個。

炸起的彩色煙霧嗆得他們頻頻打噴嚏,虞砂出手快準狠,根本沒有留給他們掙紮的時間,站最中間的男人個子稍微高挺些,勉強可以瞧見虞砂的輪廓。

虞砂叼着長茅草從一旁走出來,她将槍枕在腦後,說不出的痞氣,“先生們,我來拿戰利品叻。”

說着伸出手指搓了搓,漂亮的眼睛微微眯着。

三位技術精湛、整蠱嘉賓無一敗績的工作人員目瞪口呆,僵硬着,直到腰包的彈藥殼被人摸走,他們灰溜溜地夾着尾巴回攝像機處,對剛才的一幕還難以置信。

“靠!”

“我靠!”

“誰洩密的!”

虞砂怎麽可能知道他們會埋伏,還特麽反埋伏,一波帶走了他們,最讓他們接受不了,虞砂槍法那麽準,根本沒有浪費子彈?!

轉過頭去窺看,虞砂晃着腿側坐在棺材上,額頭綁着喪帶,上仰着身體,嘴角自然而然挂起,她整個人都融入迷茫的霧氣裏,發絲夾雜着潮氣,輕輕轉動眼珠,露出冰冷的笑容

天徹底黑了。

唢吶聲徹底沙啞,尖利嘶鳴着,越來越多的東西從樹林中竄出來,虞砂隐隐約約看到輪子,急促行進,壓倒一叢茅草,宛若蛇痕,留下完整的軌跡。大概是一個獨輪車樣的東西,不過,她看不清車上站着什麽?

人?或者木頭人?

最前面飛速行駛着的獨輪車突然剎住,人型輪廓慢慢露出真正的樣子,它是個制作精美的人偶,地主帽,紅綠花衣裳,五官被透明的絲線扯住,嘴巴大大拉扯開,詭異擰着頭,對着虞砂無聲地笑。

“赫——”

它似乎想說些什麽,虞砂擡起手臂,她的食指扣在扳機處,目光凝視,嗖,一擊即中。

“弘揚正能量,建國後不能成精,木偶人不能說話。”

木偶人被狠狠撞到地上,肚子裏的錄音機堅強發出聲音,“歡迎來到噩夢島,嘎嘎,來到這裏就別想走出去。嘎嘎嘎,你們身邊有鬼。”

虞砂:“世界沒鬼。”

“......找出他,殺掉他!把他做成木偶!”

虞砂走上前,從木片中扒拉出錄音機,聽它繼續交代游戲規則,“幫我們報仇,救我們出去。”

手指觸碰到略帶涼意的木偶控制線,虞砂将它倒過來,終于在大腿根部找到一行小字,【義烏制造】

木偶人還在喋喋不休發出恐怖的摩擦聲,虞砂半擡眼,找到角落,“晚上還有活動嗎?沒有,我就休息了?”

攝像大叔連忙搖頭,似乎很怕她走過來和工作人員交涉,虞砂挑起眉毛,“就當沒有咯?”

她重新走到棺材旁,女鬼趁着剛才混亂跑掉了,虞砂撐着邊緣,翻身落盡棺材裏,她手掌托着棺材板,一點點向前拉,表情始終沒有變化,最後只留着一條透氣用的縫。

漆黑悶熱的壞境,虞砂能聽到自己的心跳,她感覺到自己輕輕晃動,那些人又重新擡起棺材,隔着木板,連聲音都變小,虞砂有節奏地吞氣、吐氣,沒一會兒,就強迫自己睡着了。

明早還要應對突發情況,必須睡眠,她的身體某一方面近乎機器,很容易排除幹擾進入下一個狀态。

夜深,樹林中竄出一團團火焰,無數工作人員舉着火炬來回走動,随着他們的動作,一座拼接成的木制城堡出現在原地,走進樹林深處才能發現這片天地,剛剛修建好的村落就算故意做舊,也顯得生澀,散發油漆嗆鼻的氣味。

導演戴着鴨舌帽,左右查看,吩咐把破爛的紗布挂上,見擡棺隊伍靠近,疑惑問,“人呢?你們不是說把虞砂一起帶來了嗎?”

旁白戳了戳棺材,“睡着了,喏,你可以掀開看看,雷打不動。”

導演:......

“睡着了?!那晚上的古村驚魂怎麽辦?快,把她叫起來!”

旁白為難,“導演,我們已經試過,真的不可能醒的,要不然您試一試?”

在嘗試過敲鑼、尖叫、震動、狂搖等一系列操作後,虞砂依舊穩如老狗。

導演又一次絕望。

他蹲在地上捂着臉,棺材裏裝着虞砂,攝像機完完全全拍攝下他的崩潰,好一會兒,他終于站起來,臉上還留有淚痕,旁白擔心看向他,“導演沒事吧?要不然咱們先吃點東西歇歇?”

“吃東西?”

棺材裏的虞砂突然坐起身,眼睛還沒有完全睜開,就伸長手臂去夠不存在的物品,嘴裏還嚷着,“我也餓了,留給一份。”

導演:......

工作人員:!!!

氣氛一瞬間有點尴尬,導演顫抖嘴唇,突然暴起,一把甩掉腦袋上的鴨舌帽、假發,歇斯底裏喊,“啊——你醒的啊,你逗我呢?!快給我起來,去大冒險!”

說着說着,他嗚咽起來,“帶嘉賓太難,嗚,我不想幹了,我要退休。”

真情實感,不似作假。

虞砂還沒有搞清楚發生什麽,就被旁白推着走進落敗的村落。

舉着火把的工作人員見到她,如退潮般讓出一條小道,火光中,虞砂頭發亂糟糟,她一邊走一邊閑得無聊,去抓路邊的茅草,抽出嫩芯用指甲一截一截掐斷。

旁白為她配樂

“雪花飄飄~北風蕭蕭,天地一片蒼茫——”

虞砂:“這不是鬼片的配樂吧?”

旁白理直氣壯:“社會主義國家不會出現牛鬼蛇神,一會出來的,是您失散多年的姐妹,您要用愛去融化她。”

虞砂:“......幾個姐妹?”

這一次換旁白揚眉吐氣,“都是親人,越多越好。”

虞砂不說話,一直向前走,就在旁白以為她被吓住,無計可施時,她又突然轉過頭,提要求,“那個能給我一個礦泉水瓶嗎?”

旁白狐疑,“你渴了?節目組可以提供飲用水。”

虞砂嘴角慢慢勾起笑意,“不是哦,我想灌一點童子尿,萬一鬼打牆了呢?”

藏在木夾板後面的工作人員鐵青着臉,哆哆嗦嗦将身體更隐秘挪到土牆旁,假裝自己是棵樹。他們腦子有問題才會第一個沖出去被人潑一身尿,導演也沒說嘉賓會做出那麽惡心的事。

旁白再一次失去語言的功能。

看着面前微笑的虞砂,她努力正了正身板,悄無聲息後退一步,“那個,是可以,但,沒必要。”

她怕虞砂繼續糾纏這個問題,立刻岔開話題,進入實時配音。

“破敗的村落藏着什麽樣的秘密,不知不覺來到這裏的虞砂心裏打着鼓,她小心翼翼地接觸着貼在牆上的年畫......”

虞砂直接将年畫揭下,膠水還沒有幹,黏答答沾了她一手,虞砂頗為嫌棄用髒手指蹭牆壁,卻又不小心将牆壁戳了個洞。

旁白:窒息。

“......年畫不知為何突然黏在她的手上,虞砂奮力掙脫,卻不想将牆壁撞出一個洞,她看着黑幽幽的內壁,覺得有些害怕,她打算——”

虞砂走了進去,更加用力扒開木板栓,一股潔廁靈的味道撲鼻而來,她皺了皺眉。

旁白:“......她打算迎難而上,不畏艱難險阻,做一個有志青年,滿腔熱血鑄青魂,成為新時期社會主義的接班人。就在她打開地窖通道口時,一股屍臭撲鼻而來,她面色難看,驚恐不已。”

虞砂轉頭看她,“是廁所的味道。”

旁白堅定道,“不,不是。”

虞砂無奈聳聳肩,就打算順着梯子爬下去,沒注意到旁白小姐姐瘋狂用口型對着導演比劃,‘為什麽不放兩個腐爛的蘋果?這潔廁靈味也太沖了吧!不知道還以為我在馬桶裏游泳!’

滴答,是水聲。

旁白臉色更加難看,這可不就是在馬桶裏游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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