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章節
腦膜有了炎症,對了,你要不要通知一下你的家人,你看看我的手,成這樣了,也沒辦法幫着照顧你。你要是在不願意和家裏說就請個護工。”霍九月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大通,也不知打賀謙真的聽進去沒有。
因為賀謙只在她晃動着自己受傷的手的時候些微有點兒反應,其餘的時候都只是用他那張蒼白至極的臉淺淡地笑着。
“還笑啊?不疼麽?”霍九月想伸手去探他額頭上的溫度,但一想到賀謙是炎症,自己的手還沒消毒,怕影響到他便又立即止住收了回來。“你現在還能笑得出來?真能忍,穿刺這種東西我光看着都覺得疼。”
賀謙仍然只是笑了一笑,“我一直聽說你性子很寡淡,待人接物都很淡,但你這麽熱情地對我,我會想的比較多。”賀謙笑着看玩笑,像是恢複了一點兒氣力。
“你确實是想多了,我這個人是真的沒有什麽熱情的,上大學的時候我是我們文學院有名的冰山。我一直覺得把感情投注在別人身上太浪費了。”霍九月頓了一下,想着自己現在正在做的事情是和自己觀念背道而馳的,也不由一笑,露出不輕綻的梨渦。“但我有個毛病,我見不得有人在我面前受傷,一看見受傷的人我覺得我所有的情緒都會被影響。”
霍九月害怕別人向她展示柔軟的一面,害怕別人向她示弱,因為這樣她總是會有一種負擔感,和一種自己強加的責任感。
她是那種你弱她也會弱,你強她就會更強的人。
“我知道了。”賀謙的眼裏有你窺測不到的黯然,但面上依然笑得和煦。
霍九月毫不懷疑,像賀謙這種人,就算流出血淚都還能這麽溫和地笑着,一聲不吭。有的人對疼痛敏感,有的人卻對疼痛習以為常。
話題又被繞開了,“對了,你是請個護工還是聯系一下家裏人,你這裏沒人看着不行啊。”
“護工可以麻煩你聯系一下麽?九月,我家裏那邊就不用說了。”賀謙自從把稱謂改了以後,叫得愈發熟練,連霍九月都沒有聽出來他語氣裏夾雜的情緒。“我這邊也沒什麽事兒,你好好回去就行了,我自己的身體我還是清楚的。”
“清楚?我要是不過去你以後被發現的時候說不定就成了一具幹屍了。”話說到這頭兒霍九月才想起來對賀謙的責備,可話說着說着,聲音又慢慢低了下來,病人為大,她先讓一步。
“所以我很感激,是真的很感激。”說得實在是懇切。
她真的見不得賀謙這種樣子了,平時教跆拳道的意氣風發都哪兒去了。現在?
霍九月索性不再去看他,情緒再繼續泛濫成了同情了。
“好了,我走了,我明天再來看你,護工的話我走之後的半個小時應該就能到。”霍九月聯系完護工又和賀謙說了一下醫生告訴她的注意事項,就準備離開了。一大早開始忙上忙下的好像手開始疼起來了,再多呆一會兒遇上自己不方便的事兒,誰來幫她?
醫院的味道也着實讓她難受,到現在還沒有平息,仍然在犯惡心。
“不用了,九月,謝謝。”
怎麽兩天不見賀謙哪裏變得怪怪的?雖說他一直這樣笑,一直這樣說話,可霍九月心裏就是覺得有哪個地方不對了,只是一種下意識的感覺。
走出醫院,好不容易能呼吸一下新鮮空氣,霍九月瞬間神清氣爽,覺得精神都好了許多。随手攔了輛出租車坐上去,方向卻不是回家的路,因為她今天如果不出這個意外的話,有另外一個人約了她——
可憐之人,可恨之處
搖滾這種東西向來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喜歡的人很喜歡,不喜歡的人厭惡至極。而霍九月算是保持中立,不十分排斥,也不盲目崇拜。
所以坐在她面前的這個人提出放首音樂的時候,她并沒有拒絕,只是環繞式音響散出的聲音是首搖滾樂,還是首重金屬搖滾樂讓她不解。《Waiting for everything but you》(等待着一切除了你)是首名曲,聲嘶力竭地表現了伸手就能夠得到的人卻始終成為
不了戀人的痛苦。
“季宸寫的曲子?”對面的這個女人怎麽看都不像是會喜歡金屬搖滾的樣子,最多也就是到朋克為止。
陸青绮笑了笑,不置可否,但實際上也就算是默認了。而架子上滿滿的季宸寫的曲子的唱片似乎也昭示了這一點。“喝點兒什麽?咖啡,果汁,還是水?”陸青绮不知道霍九月受傷的事情,不然她也不會讓霍九月往這兒跑,她本來也就屬于死馬當活馬醫,沒成想霍九月分外實誠,雖然晚了一個小時,但總算是來了。
“不了,我想要喝牛奶,溫的那種,不能太熱,也不能太涼。”任誰都聽得出來霍九月是存心的。對,她就是存心的,你能把她怎麽樣?有本事把她吊起來打一頓?
陸青绮自知繞不開這種事,也沒多說什麽。“大概多少度,你給我個範圍?”
“65度的。”陸青绮真的挺聰明的,提前問好霍九月想要的溫度,以免牛奶拿過來,霍九月可以随口說是太冷了,或者太熱了。“陸小姐真是好情商,我自愧不如。”
陸青绮純把這句話當聽不見的,霍九月的話再難聽能難聽到哪兒去?受着就行了。
“九月,我今天找你來,是想——”陸青绮把恰好加熱到65度的鮮牛奶推到霍九月面前,然後想慢慢引出自己想說的事情。
“我拒絕。”霍九月捧着熱牛奶的玻璃杯用柔和的目光望着陸青绮,但是吐出來的卻是很殘忍的字詞,斬釘截鐵,一點兒都不拖泥帶水。“我沒有任何義務來答應你的拜托。”
“我只是想見他一面,最後一面。”“最後”這兩個字,陸青绮咬得很重,似是要把牙齒都咬碎,她清揚秀麗的短發有些雜亂,安在她現在沒有光彩的臉上是真的看起來很凄涼。
将門之後,竟然一瞬間卑微到這個地步,霍九月也不禁唏噓。
陸青绮和季宸有什麽剪不斷的牽扯,霍九月并不太關心。
“我和季宸一點兒都不熟,我到現在除了知道他會寫歌以外,什麽都不知道,更何況這種事情你應該找傅長安,他避着你難道我能把他綁了麽?”霍九月這句話說得很坦誠,她和季宸連朋友都算不上,找她只能是所托非人。
陸青绮聽這話也沒把失落的情緒擺到面上來,反是笑了起來,“我下個月五號就結婚了。只是想把事情都了解一下,見得到當然好,見不到也算了。”陸青绮笑得明媚,她本來就是個不多見的美人,這一笑更是傾城。
“你知道嗎?我第一次聽《Waiting for everything but you 》的時候我還在想,那種要生要死的愛情都是藝術家們的杜撰,但當我碰到季宸的時候,我才發現傳言不假。”陸青绮像是陷入回憶的泥潭裏,眉眼都溫柔了不少。
“其實也沒有什麽,我這個人很固執,比你還固執,就是憑着非他不可的勁兒在他身上耗了五年。我今年都三十一了,結不結婚其實都無所謂,可是三十一了不結婚我就會成為我們陸家在A市的笑柄的,我能做很多很多的事情,只有這件我做不到。”陸青绮沒有贅述那些她輾轉難眠的日日夜夜,那樣沸騰炙熱的少女情懷,她只是平靜的闡述,很平靜,也不管霍九月有沒有在聽。
她想要為愛情孤注一擲,但是她原本就沒有這種籌碼和資格。
“九月,我今天正式和你道歉,當時發‘長安青绮門’的時候的短信不覺得,但是事後清醒過來才想起來自己這樣做對你的傷害是多大,我其實是懂這種情緒的。”
霍九月有些恨自己,陸青绮卸下鋒利的爪牙,不和她逞口舌之快的時候,看起來溫和善良,關鍵是還格外的漂亮。霍九月發現自己沒辦法在這個時候讨厭陸青绮了,存了一上午的惡毒的話都壓在心上,壓得她都喘不過氣來。
這樣的自己才真是讨厭,被別人賣了現在開始格外心疼“人販子”了。
“對了,你幫我照顧一個人吧,這樣我就原諒你吧。”往事如煙,愛和恨就随着樂聲流淌走吧,霍九月想給陸青绮一個臺階,也給自己一個臺階。“賀謙生病了,你幫我照看他幾天,我盡力把季宸帶到醫院,也原諒你和傅長安以前對我做的那些,怎麽樣?”其實照顧賀謙只是個借口,護工在那兒能讓陸青绮費個什麽心?
只這一次,我就只幫你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