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獬豸正懶洋洋的捧着爆米花躺在沙發上看電視,卻聽門口有什麽東西砸了下來。
他打開門就看見了獸頭瓦一樣趴在地上的白澤。
“這次……還真是讓你給說中了……”那個人臉上淌着鼻血,嘴角還是一貫的弧度。
白澤再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柔軟的大床上,久違的家的味道讓他舒服的翻了個身,結果目光正對上床對面椅子上抱着臂滿臉鄙夷的另一只神獸。
“喂!你那是什麽看蟑螂的眼神!這好歹是我家!”白澤不滿的嚷嚷起來,委屈的就差咬住被角。
“我的警告你全當放屁了是麽?”獬豸無奈極了,雖然他也沒指望這個作死界的祖宗能聽話,可至少撐個幾百年不成問題吧,誰料想才幾個月就被搞大了肚子,算算時間,合着他前腳剛走那人後腳就被幹了。
“你長本事了啊,還懷上鬼胎了!”他從拉開門那一刻就感受到了對方身上的陰氣,這對于至陽的瑞獸是極不尋常的。雖然陰陽可以互補,但那是從外部的,陽氣內部滋生出來的陰氣只會産生沖撞,不消說,整個孕期都會更加辛苦。
“要留下麽?”按照獬豸的猜測,白澤有九成九的概率是想要這個孩子的,不然也不會懷孕了,不過他還是想試探下對方的決心。
“哎?還可以不要麽?”白澤露出了迷茫的表情,他以為有了就必須要留下來,畢竟還沒聽說過有哪個神獸打過胎。
“你是中醫,不比我懂得更多?”獬豸聳了聳肩,“院子裏就有酸漿,不想要的話我給你摘點葉子吃。”
白澤忽然心裏一痛,他不想告訴那人酸漿又名鬼燈,也差點忘了當初動心時曾在院子裏種下過這種植物。
大概是五六千年前的事了,一直逍遙度日的他,在某天的午後忽然做了個預知夢,夢裏出現了一張男人的臉,那張臉既熟悉又陌生,他只記得那個人名為鬼燈。
白澤經常做各種預知夢,不太重要的轉眼就忘掉了,可這個與中藥同名的人讓他覺得很有趣。
不知道是不是有些在意的原因,他越來越多的夢到關于這個男人的一切,原本混沌的畫面變得清晰,甚至夢到兩個人産生交集。
這種事情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白澤的好奇心被挑起,也有些刻意的想了解更多,于是,夢越來越深。
他夢見兩人宿命般的遇見,夢見彼此相知墜入愛河,夢見大婚之日那人眼角眉間的溫柔,夢見床上的巫山雲雨和魚水之歡,夢見幾千年後膝下子嗣成群,夢見共同約定執手白頭……直到某天,鬼燈的身形越來越淡,笑着跟他說此生已無怨,然後,壽數已盡的亡魂就轉生了。從此白澤守着輪回井,世世的去尋找那個讓他思念到肝腸寸斷的影子。
Advertisement
也不是每一世都能再續前緣,人的壽命太短,有時候他只是疏忽了一下就會錯過幾百年,也會因為出現的時機不對,那人已經被牽了紅線。更何況每世的樣貌性別性格品行都是未知,即使魂魄一樣,也不再是他的愛人。
他花了幾千年才接受鬼燈已經不在了的事實,不知道還要花多久才能适應沒有那人的漫漫餘生。
黃粱夢醒的白澤驚出一身冷汗,若結局注定是悲劇,那不如從一開始便杜絕。
他拼命把夢裏的事情趕出腦海,卻悲哀的發現有些感情已經走的太遠,想要回頭卻來不及了。
從那時起,他就喜歡上了這種果實像小燈籠的植物,神使鬼差的,便種在了院子裏。
丁出生的時候他是知道的,即使理智告訴他不該去,他還是按捺不住飛去了日本。
就看一眼,見識到了是個怎樣的人物就回去,白澤在高遠的雲端暗暗發誓。
他透過雲層小心的往下看,卻見丁也呆呆的擡頭望天。
明明這個高度不可能被看到,可他卻有一種兩人目光相交了的錯覺。
只一眼,只是被一個小孩子用澄澈虔誠熾熱的眼神看了一眼,他就明白自己已經逃不掉了。
電光火石間,心裏的影子跟眼前的人重合,仿佛幾千年的思念都有了實質的寄托,白澤眼眶發紅,逃也似的離開了。
如果注定不能相守,為何要相遇呢?
那之後他愈發的嗜酒,湎于女色,希望可以忘掉那個人。
然而心不會随意願而動。
他還是有意無意的關注着丁的舉動,見證着這個孩子慢慢成長為日後的鬼燈。
沒想刻意見面,緣卻不會斷。
只是碰巧去了趟日本,碰巧遇上了兩個小鬼,碰巧幫了個小忙,結果就還是遇見了。
逃回中國後以為就能避開,只是那天碰巧推掉了麒麟的邀約,碰巧喝醉了随便找個地方休息,碰巧卧在了路旁的那一株桃枝上,結果就還是相遇了。
每次無意中的見面更如重錘一般撞擊着白澤的心。
若避不開,只是守望,可以嗎?
跟自己的心情和解後他坦然了許多,多年不問世事甚至因為過于關注日本的動向被賦予了和漢親善大使的職務。
順便也把家搬去了中日邊境。
不知該如何與夢境中已然愛了幾千年的人相處,只好裝的陌生和滿不在乎,習慣後,也能接受宿敵這樣的身份,一切,只為了留住那個鬼。
作為祥瑞化身的神獸第一次體會到人間之苦,于他而言,愛不得最苦。
從不知時間為何物的白澤也是第一次因為期限格外珍惜一個人。
可是全部的經營都在那個晚上被打破了。
即便如此,他心底的酸澀中還是有着絲絲甜蜜,因為,鬼燈,大抵也是在乎他的,或許比他想象的更加在乎。
“喂!你發什麽呆!到底留不留啊?”獬豸打斷了他的回憶,那張酷似鬼燈的臉如今正皺着鼻子看着他。
“當然留啊!我才不要做殺人兇手!還有,你不許用這樣的表情看我,你跟他爹長得太像了,太兇的話不利于寶寶的發育。”
“哈?我又不是沒見過他,那家夥的臉比我臭一百倍吧……”獬豸翻了個白眼辯解道。其實他心裏清楚,白澤說這話只是不想因那相似的表情過多的憶起鬼燈。
活的久了就什麽都見過了,他不是沒見過人鬼情,捕獵者愛上食物這樣的事情,只是結局大都悲涼,過程尤為辛苦,既然那家夥自己選了這條路,他也只能默默颔首。
“我餓了,想喝雞湯,獬豸你去做!”白澤重新躺下,抱着被子撒嬌。
“我頂多也就是個房客,為什麽現在變成保姆了啊?又不是我把你肚子搞大的!”
“以後讓他認你當幹爹好了。”白澤笑眯眯的指了指腹部,“萬一是個有特殊祥瑞屬性的小家夥就借給你去買彩票,不虧不虧。”
看着床上的人依然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獬豸搖了搖頭,走出了屋子。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