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陰歷七月十五是一年一度的盂蘭盆地獄祭。宛如人間的夏日祭,這天也是鬼們難得可以好好放松一下的假期。
忙了許久,節前,鬼燈終于整理完了上一季度的各種報表。
雖然午夜來臨又要投入接下來的工作,大會結束時他也有擊鼓的表演項目,那之前的閑暇時間,還有幾個時辰。
往年的時候鬼燈并不排斥參與一些傳統的節日活動,尤其是撈金魚之類的,可是今年他沒有心情。
在各個攤位間穿梭着,跟寒暄的獄卒們打着招呼,眼角無意瞥到極樂滿月的茶粥屋,只有桃太郎一人忙前忙後。
一周前,本應出現在攤位上的另一個人從他手裏掙脫逃掉了。
白澤應該記得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那麽逃掉的理由就只有一個——避開鬼燈。
每每思及此處,他總覺得手心發癢,想要拿起狼牙棒砸掉點什麽。
或許他壓着那個人的姿勢确實太有威脅感,兩人之間的距離也太近了些,讓對方想起來了那個晚上的種種,所以才害怕的逃走了。
可是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那個晚上,白澤并不是完全的抗拒。鬼燈依然能回憶起來身子軟軟的神獸抱着他的脖子說着“給我更多”,擺着腰把他的那根吃的更深……僅僅因為天生性淫麽?
憤怒在腦內燃燒着,鬼燈覺得那偶蹄類動物簡直就是他的命門,被獻祭後,除了那些村民,他再沒對誰産生過如此大的情緒感。
雖然那天的事情确實是自己強要了對方,可也是那人沒有一點自覺的點火在先。
忍不住捏爆了手中喝空的飲料瓶,他起身去往極樂滿月的攤位。
“桃太郎君,白豬有聯系你說他去哪裏了麽?”
“啊,是鬼燈大人。沒有,白澤大人并沒有打電話回來,我所聽到的也只有那天的那句話而已。”桃太郎攤了攤手,又指了下面前的大鍋,“要來一碗茶粥麽?”
“嗯,那就來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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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燈接過散發着清香的粥,看着碗裏晶瑩剔透的米,不知為什麽,心裏某處又開始蠢蠢欲動。
想要撕碎白澤,然後就如同這粥一樣,全部吞進肚子裏。
那個晚上之後他的身體就像被開了個洞,欲望在洞底發酵,源源不斷的教唆他索取。
聽說中國有個神獸叫饕餮,只進不出,吞天下萬物。鬼燈覺得自己的身體裏大概也住着一只,一只只吞白澤的饕餮。
他慢慢的品着粥裏的每一味材料,喝完後把碗還給了桃太郎,“很美味,多謝款待。”
離主會場集合時間還有三刻鐘,天空中已經陸陸續續出現了一些騎着茄子馬的亡者,鬼燈也要去為接下來的和太鼓表演做準備,他猶豫了一下,找了個僻靜的角落,撥通了那個閉着眼睛都不會摁錯的號碼。
“喂?白澤不在,有事的話明後天再打吧。”
對面傳來的卻不是那個人的聲音,他不禁皺了皺眉,“沒什麽事,對了,他現在在哪裏?”
“嗯?昆侖,不過不接受問診啊。”那邊回答到。
“嗯,謝謝告知。”鬼燈舒了口氣,挂了電話。
他知道昆侖是白澤的老家,大概真的是回去有事情吧。知道神獸在哪裏就放心了不少,鬼燈擡腳往主會場走去,可沒走兩步他就頓住了。
接電話的人,是誰?
一同住在昆侖,白澤不在的時候可以無所顧忌的接聽他的私人電話,這樣的人……
腦海中出現了黑袍金角的形象,鬼燈咬住了牙。
這天晚上八大地獄的獄卒們覺得他們的閻魔殿輔佐官格外可怕。平常鬼燈就冷着一張臉,此刻更是兇神惡煞,閻魔大王發誓看見了他副手身後升騰起猶如猛虎一般的煙霧。
零點的鐘聲響起時,鬼燈一錘敲爛了和太鼓上付喪神的臉。憤怒無處發洩,只好拿不肯回來的亡者撒氣。渾身冒着鬼火的地獄輔佐官訓完了話就帶頭去了現世。
白澤捂着肚子疼的在床上打滾。
中元節這一天的午夜是陰氣最盛的日子,暨俗稱的鬼節,也是亡靈最活躍的時間,他腹中帶有鬼之血脈的胎兒也不例外。
小家夥從正午過後就不安分,臨近傍晚更是一個時辰比一個時辰鬧騰的厲害。鬼胎與瑞獸本就陰陽沖突,雙生相克,陰氣盛則陽氣弱,白澤扛不住體內的至陰,難受的簡直要哭出來,根本沒有留意到獬豸替他接了個電話。
看着床上那人崩潰的樣子,獬豸也有點着急,“我說,你要不要換女體啊?本來你與那孩子已經是陰陽沖撞,以男子之軀受孕更是逆天,女性的身體大概會好受一點吧。”
神獸沒有性別和年齡,外貌全憑自身意願改變。
“不……不行……怎麽能用……可愛的……女孩子的……身體……承載那家夥……的……”白澤雙手交疊狠狠的按住小腹,緊鎖的眉頭顯示了他極端的痛苦,“……也……不可以……讓女孩子……的身體……這麽狼狽……啊……”
都什麽時候了還在乎這些,獬豸翻了個白眼。
“嗚嗚嗚嗚嗚……好痛……我不想要他了……獬豸你去給我拿打胎藥來……嗚嗚嗚嗚嗚……”白澤眼淚汪汪的抱着被子,身體不住地顫抖。
獬豸嘆了口氣,把熱好的杜仲湯遞給床上的人,順手又塞了個艾葉爐過去。
就只會嘴裏這麽說說罷了。
每次不舒服的時候,就連自己提出要渡點陽氣過去,這人都會因為害怕傷了陰胎而拒絕,又怎麽舍得真的不要了。
不知道那個叫鬼燈的家夥如果知道白澤為了他如此的舍身賣命,是否還冷徹的起來?
零點已過,藥力也漸漸發揮了作用,剛剛疼的滿身冷汗的神獸慢慢平靜了下來。
“你就打算這麽一直躲着?紙是包不住火的,你以為還能瞞多久?”剛剛那通電話他不知道是誰打的,號碼沒有被存下來,大概是個想要找白澤看病的患者。如今的瑞獸是中日交界處的醫生,需要他的人應該不少,這樣忽然消失必然會引起騷亂。
“我不知道……”白澤的聲音有點虛弱,他摸了摸肚子,裏面依然是冰涼一片,感覺很不好受,“只是一定不能讓鬼燈知道……在想到合适的辦法前……不能讓他知道……”
“你知道三生石麽?”獬豸忽然開口。
“嗯?月老管着的那塊姻緣石?”白澤向來不在乎姻緣,也沒注意過這種東西。
“對,尋常人結緣只用紅繩,此乃一世之緣。愛的銘心感動上天的情侶名字會被刻在三生石上,如此他們便有三世的情緣。你喜歡的那家夥雖然現在是鬼,畢竟也是三界之物,所以若是把你的名字和他的名字一起刻在那石頭上,不知會是何結果。不過神獸不入輪回,從來也沒有這樣的先例……”
白澤的眼睛忽然就亮了起來,正打算翻身下床又被腹中的一陣抽痛害得跌了回去,“你能去幫我打聽打聽麽?我現在……身子不是很方便……”
“怎麽又是我!!!”獬豸只覺得頭大,他終于明白了人間那句“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的俗語是怎麽來的,“白!澤!你!給!我!記!住!等你大好了不搓五百個金丹賠給我是不會放過你的!!!”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