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茅屋
雖然最後江晟安還是在私底下向安桐道歉了,可也無法令安桐改變她對他的看法了。
安桐悟出了一個道理:江晟安不喜歡她,所以她做什麽都是錯的。
正如她一開始與許相如站到了對立面,所以世人會先入為主地認為她是惡的。即使她如今所做的一切都自認為沒有對不起什麽人,可她不知道那執筆之人是否會将她的這些事情記錄在書上。
怕是不會。
在安二叔家的喬遷宴席結束後,安桐帶着滿腹的愁緒回了安家。路上李錦繡特意和安桐坐同一輛馬車,并問了她今日發生的事情。
邵茹和任翠柔并不在這輛馬車上,故而安桐野不必擔心她們聽了會有何想法。
李錦繡得知江晟安居然因為兩個婢女而訓斥了安桐,心中頓時生出一股怒意,眼眸寒得令人膽顫。
安桐惴惴不安,她娘親不會罵她吧?
李錦繡道:“覺得你不似大家閨秀的是他們江家,如今你有兩個婢女又說你驕奢淫逸,真是離譜!這門婚事還不一定能結成呢,就端起了夫家的架子來教訓我的女兒了嗎?!”
安桐心中一喜,上前抱着李錦繡的胳膊道:“阿娘,你是不是想……退婚呀?”
李錦繡瞥了她一眼:“我怎麽聽說是你比較想退婚?”
“哪有!”安桐說完,又改口,“從前沒有,如今受了氣,覺着那江家的人不好相處,我若是嫁過去了,必定還會有更多的氣受呢!”
李錦繡沉默不語,安桐又道:“阿娘,我聽爹說,你們本就不滿意這門親事是麽,只是苦于江家的勢力而不能輕言退婚。”
李錦繡隔空瞪了留在安二叔家的安裏正一眼:“他倒是什麽都跟你說了!”
“嘻嘻,阿娘,你們也是為了女兒好嘛!”
李錦繡拎着安桐的耳朵訓斥道:“你也是!往日和許家娘子針鋒相對的勢頭去哪兒了?今日被如此欺負也不懂得吭聲,我還以為你心甘情願被他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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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江晟安不講理,可我不能不講理不是?我若跟他吵,他只會覺得我是惡婦,如此一來,他更加不願意聽我說道理了。”
李錦繡哼了哼,松開了手。
安桐揉了揉耳朵,試探道:“阿娘,你還沒說,我們能不能退婚呢?”
“急什麽,爹娘自有分寸。”
安桐腹诽:要嫁的是我,我自然着急了。
江晟安又在幾日後帶着厚禮登門造訪,安桐并不在家中,安裏正也聽聞了那日的事情,雖然不滿江晟安欺人太甚,可見他後來也道歉了,如今更是再度登門表示慚愧和後悔,他便什麽怒氣也消了。
江晟安此舉可謂是給足了面子安家,他已經賠禮道歉了許多回,态度如此謙卑,若安家還抓着不放,那才是沒有氣度。
安裏正明白此理,所以見到江晟安時,臉上的笑容便沒有變。
“晟安你來得可真是不湊巧,桐兒方才出門了。”安裏正笑呵呵地說道。
江晟安的目光在前堂一掠,恭順謙卑地問:“安世叔,小侄鬥膽一問,小桐去哪兒了呢?”
安裏正嘆了一口氣:“還能去哪兒,正在秋裏坡搗鼓她那畝地呢!”
江晟安沉吟片刻,便道:“小侄既然是來向小桐賠不是的,那自然親自去給她賠罪,小侄去尋她吧!”
安裏正也沒阻止他,便颔首:“嗯,你去吧,若是不記得路了,可以讓安心帶你過去。”
江晟安笑了笑:“小侄怎能不記得小桐的那畝地在哪兒呢!”
江晟安走到秋裏坡那地方時,便看見安桐坐在樹下用茅草編着東西,她的身旁坐着另一個女子,任翠柔與邵茹則幫忙給安桐搬運曬在道路兩旁的茅草。
“江郎君!”任翠柔看見他,便開口喊了一聲。
實際上安桐和許相如早便看見他了,不過安桐沒理會,許相如倒是瞥了安桐一眼,道:“安小娘子,江家郎君來了。”
“我沒眼瞎,你想喊他便喊吧!”
安桐心想她在這裏,豈非阻礙了江晟安和許相如私會?她怎麽就感覺很不是滋味呢?
“……我并不想喊他。”許相如覺得安桐生氣得有些莫名其妙,想到江晟安惹了安桐生氣的事情,她恍然大悟。
安桐聞言,心裏一樂:“那就別理他!”
倆人決定假裝沒看見江晟安,可止不住別人出于禮節和規矩而不得不出言問候,所以當正在搬茅草的任翠柔和邵茹相繼開口後,安桐也不能再假裝沒看見人。
她擡起頭,故作詫異:“江大哥,你是來瞧我的嗎?怎麽知道我在這兒?”
語氣輕快得讓許相如險些以為她方才的怒意是假的,可任誰都聽得出她此時的矯揉造作之言,許相如低着頭克制住不讓唇角的弧度越來越大。
江晟安盯着安桐手上的茅草,道:“小桐,我今日是來向你賠不是的,你還在生氣?”
安桐微微一笑,道:“若是在二叔父家中發生之事,江大哥已經賠了不是。近日我們也不曾有別的嫌隙,江大哥何以道歉?”
此言一出,江晟安倒不好說安桐得理不饒人了,他心裏頭悶悶的,把目光轉向了她身邊的許相如。他記得這個女子是住在邵茹家附近的,也曾出現在安家的宅邸裏……
“你們這是在做甚?”他問。
“許家的屋頂被風吹跑了不少稻草,所以屋頂薄得很難擋住風雨,我瞧着稻草不比茅草好,所以打算編一些茅草加蓋上去。”安桐道。
江晟安挺想問這事與安桐何幹的,不過他也看得出安桐與許相如的關系不錯,若他真這麽問出來,怕是要被人輕視了。他看着邵茹,心中一動,便道:“如此,我也來幫忙吧!”
江家郎君如此纡尊降貴,倒在安桐的意料之中。她偷偷地看了許相如一眼,心道:“這都是執筆之人賜予書中的中心的魅力呀!”
江晟安自然不會跟安桐、許相如一樣編茅草,他的目的本來便不在此,故而跟着邵茹和任翠柔到了道路兩旁搬茅草。這些茅草是許相如一早便收了擱在此地曬的,浮丘村也無人會偷這些随處可見又不值錢的東西。
“小桐何時會做這些粗活了?”江晟安問邵茹。
邵茹保持着與他的距離,道:“是相如教的。”
“她跟那個許家娘子的關系倒是好,不僅讓你們幫忙替許家幹活,她自己還親自動手了。”江晟安又道。
邵茹的神情有些不自在,她道:“以前她們并不對付的,可近來不知為何,小娘子似乎在處處讨好相如。”
江晟安看着樹下的兩人,若有所思。
“我幫你加蓋了屋頂,你可得跟我去置辦年貨。”安桐對許相如道。
許相如好整以暇地看着安桐:“我記得我曾言明,安小娘子不必幫我的。”
“好你個許相如,居然言而無信!”安桐氣惱。
“我答應過安小娘子什麽嗎?”許相如面不改色。
安桐倒抽一口冷氣,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下一刻便要将許相如按在地上揍。
“我不管,如今我幫了你,你也必須幫我,否則我要你好看!”
這倒是安桐一貫的嚣張态度,許相如不過是逗她玩的,見她還真的信了,也擔心這些時日以來的溫馨會就此而消失,她道:“我也并非知恩不報之人,你幫了我,我自然該還你人情。不過,何以一定要我随你去置辦年貨?”
安家的年貨和給佃戶、仆役的節禮一向都是安裏正和李錦繡準備妥當的,安桐何以忽然要親自去置辦年貨了?
确實,安家的內務一貫都有人處理,安桐只需當她樂觀無憂的安家小娘子便行了。
只是自從收糧一事後,她決定對安家的內務上心,故而這段時日也在學習和幫着李錦繡處理一些內務。
眼看着馬上便到了冬至,這個不亞于正旦的重要日子,安家必須要準備一些節禮給佃戶和親友,方能彰顯安家的仁善和寬厚。而置辦年貨、節禮之事算不得什麽難事,卻也能讓負責此事的人從中學到不少東西,于是此事便落在了安桐的身上。
安桐時刻謹記着自己要當一個好人,所以借此機會打算把許相如也喊上,看她需要什麽,她就當作節禮相送。希望許相如日後能記得她的好,日後她再成全許相如與江晟安,只要江晟安不死,許相如便不會再有機會和郡王攪合在一起,她也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不過這些話她自然不可能與許相如說。當許相如如此問她時,她思考了片刻,道:“你不是很希望我奴役你嗎?機會來了。”
“不了,謝謝,我并不希望。”
有安桐的幫忙,許相如半日便将她所需的茅草都編好了,其實也不需要怎麽精心去編,不過是将茅草的首尾編好,一捆一捆地紮在一起,使得再刮風也不至于被吹跑了。
許相如本來不打算編太多,奈何安桐道:“蓋厚一些,冬暖夏涼還能盡可能地擋雨。”所以當她把這些茅草鋪上屋頂時,這茅屋看起來便十分厚實。
邵茹想到張婆婆家的茅屋屋頂十分破,心裏便很是不好受。江晟安似乎也想到了什麽,上前對許相如道:“許家娘子,這兒還剩下許多茅草,不知你有何打算?”
“不知江郎君有何想法?”
“如若許家用不着了,不如賣給我。”
許相如微微一笑:“怕是要令江郎君失望了,許家雖然用不着,可這剩下的茅草還有用途。張婆婆家中也需要修葺,這些茅草便是我留給張婆婆的。”
江晟安面上一喜,道:“我要這茅草便正是有此安排,我們也算是不謀而合了!”
安桐心道:“你們何止是不謀而合,簡直是心有靈犀、心有所屬、心心相印……呸!”越想越氣,幹脆什麽都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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