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把柄(評論一百加更)
出門前安桐沒有在縣城留宿的打算,所以沒有備好衣裳,好在她與安岚的身形相近,便在沐浴後換上了安岚的衣裳。
而許相如身子高挑挺拔,倒是少有女子有她這等身高的,故而她只能穿自己的衣裳,反正在浮丘村時也沒這麽多講究,她的身上也并不髒,所以不換衣裳也無所謂。
安桐夜裏與安岚同床,她把安二叔給自己留的房讓給了許相如,惹得安岚半夜還抓着她問許相如是否拿住了她什麽把柄,所以她才如此屈服于許相如。
安桐無奈地将安岚拉回被窩,道:“你阿姊我是一個大好人,總不能讓她睡柴房不是?”
“可,她可以跟你那兩個婢女一樣睡雜院呀!”
安桐怔了怔,她還真的忘了還有這一選擇!果然自己将許相如擺在了重要的位置上後,自己在別人眼中看起來變得古怪了!
“別說她了,你給我說說那胡人歌妓。”
提到這些事,安岚睡意全無,興致勃勃地說了起來。這回安桐可不僅僅是傾聽了,避免跟前世一樣她們姐妹倆漸行漸遠,她也會掌握一些縣城中為人樂道的事情,與安岚便有了共同的話題。
翌日,江晟安不知打哪兒得到了安桐來了安二叔家的消息,便在她們回浮丘村前出現在她們的面前。
安桐對于他出現得如此巧合、頻繁,心中存着一絲疑惑,不過扭頭看見許相如,她便釋疑了——想來一切都是執筆之人的安排!
江晟安想請她們去酒肆吃早食,不過安桐已經吃過了,他只能打消念頭,并将安桐等送到城外。
出了這一插曲,安桐歸家的心便沒那麽美妙了,尤其是江晟安向許相如搭話時,許相如明明有機會向他求助的,可她卻無動于衷。她心想或許許相如是因為自己在,所以才沒有那麽明目張膽。
不過接下來的一個月,江晟安到浮丘村更加頻繁了,以前一個月興許也不會出現一次,每次都是有事情才會登門造訪。如今一個月來四五次,頻繁得讓安裏正和李錦繡有種他忽然變得很稀罕安桐的錯覺。
安桐卻知道他的目的不在自己,畢竟每次到了安家後,他總是待不過半個時辰便又在浮丘村晃悠了,她甚至親眼看見江晟安與許相如站在河邊說話。
江晟安到浮丘村的目的确實并不單一,他每回從安家離去後都會在浮丘村走上一圈,替其父了解浮丘村的民情,以及暗示邵茹,他在等她。
安桐不出家門時,邵茹也抽不開身,江晟安一個人在張婆婆家等得無聊了,便打算離去。經過許家時,忽然想起邵茹曾言安桐與許相如一向都不對付,可是近來安桐卻處處受制、讨好許相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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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桐的行為如此反常,除了她有把柄在許相如的手上這一解釋外,他實在是想不到還有別的理由。
他實在是不願意娶安桐,可這是祖輩定下的婚約,而他爹又忌憚安家的勢力,必然不會允許他退婚。若是他也拿住了安桐的把柄,和安家談退婚之事時,豈非多了一分勝算?
他來到許家的門前,而屋內的許三眼神十分好,一眼便看出他來了,于是忙不疊地起身跑去,意外又谄媚地笑道:“這是江衙內!江衙內有事嗎?快些請進。”
江晟安邊受邀往屋內走,目光也随之四處掃視。他沒有發現許相如,便道:“不知令嫒是否在家?”
許三的眼珠子骨碌一轉,笑容更盛:“在,她在!她去田裏的我娘子送水了,已經去了一段時間,很快便會回來。江衙內不妨稍候。”
話音剛落,許相如便回來了,她看見江晟安,怔了怔,旋即行禮:“江郎君。”
許三呵斥道:“如何稱呼江衙內的呢?”
江晟安擡手阻撓了許三繼續往下說,他笑道:“喊‘衙內’是擡舉我了,還是許家娘子如此喊我較為熨貼。”
許三笑道:“怎麽會是擡舉了呢?不知江衙內今日到此所為何事?”
江晟安擡頭看許相如:“我尋令嫒有事相問。”
許三自然聽出了江晟安想和許相如單獨相談的意思,他猶豫道:“江衙內,這男未婚女未嫁,共處一室怕是不妥。”
“無妨,我們到外頭說去。”
許三也知道江晟安與安家有婚約,他必然不會在浮丘村做出什麽不妥的舉止來,放寬心後也沒問許相如是否願意,便道:“既然如此,那相如你便陪江衙內走一趟吧!”
許相如見江晟安今日是盯上自己了,她即便不答應也不行,于是只能随他走了出去,走着走着便到了河邊。
因天冷,本來聚集在河邊玩雙陸的二流子已經沒了蹤影,而孩童也不會被允許到河邊來嬉鬧,故而除了偶爾路過的村民和在河邊的田地裏幹活的人外,此處算得上是一個談話的絕佳地點。
倆人保持着半丈左右的距離,即使有人見了也不會往別處想。
在随江晟安出來之前,許相如便在心中揣摩江晟安找她的意圖,她不認為江晟安是為了她而來,若說是為了邵茹,她那日雖然看見了他和邵茹的舉止親昵,可他卻并未知道她看見了這一切。
那剩下的興許只有安桐了。
果不其然,江晟安在一番虛與委蛇後,才慢慢地把話題扯到安桐的身上去:“小桐近來似乎變了許多。”
若讓許相如來評價江晟安,她其實是看不上江晟安這人的,他雖然無論在外在還是氣質上都能給人極好的感官印象。只是他再謙和有禮,那都改變不了他出身官宦之家,天生帶着高人一等的想法。
他在浮丘村中以助其父了解浮丘村的民情為由走上一遭,浮丘村的村民便對其生出好感來,可實際上他做的也僅僅如此而已。
該百姓交的雜稅還是得交,該下等戶、孤寡、未成丁戶和女戶得的好處,那也是朝廷的政令,縣衙不過是遵照政令施政罷了。
更別提她發現江晟安已經和安桐有了婚約後,居然還當着安桐的面與別的女子不清不楚。私德有虧之人,她向來沒好感。
“哦?安小娘子如何變了?”許相如反問。
安桐變了,她自然是能感覺得出來。不過仔細想來,她也說不出安桐哪裏變了,她們依舊不對付,安桐依舊該兇的時候兇、該耍性子的時候耍性子……
若說她覺得真正變了的人興許是她自己,她居然覺得安桐不讨人厭了!
江晟安笑吟吟地看着許相如:“你會不知道她變了麽?畢竟得到她性情改變後的好處的,正是你不是嗎?”
許相如思忖片刻,道:“如此說來,安小娘子确實變了,似乎心地善良、樂善好施、樂于助人了。”
江晟安的臉上依舊挂着和煦的笑容,只是他的眼神卻不那麽善意了。他認為許相如在跟他裝傻!
“她再怎麽樂善好施、樂于助人,也不會對曾經與她有嫌隙的你好吧?我與她自幼相識,我深知她的為人——出身大戶人家,自幼衣食無憂,卻不學詩詞歌賦、不讀經義、不做女紅、不愛文雅、陶冶情操的茶道、琴棋書畫,獨愛在田地裏爬滾。”
許相如道:“這與她的品性有何關系呢?”
“這如何無關呢?正因如此,她毫無大家閨秀之風範、氣韻,卻偏偏肆意妄為。當初你護着自家的田地,你并無錯,而她卻将此過錯歸于你的身上,這便是她仗勢欺人。随後的日子裏,她不依不撓,與你事事刁難,擾得你不得安寧。”
江晟安語氣平靜、風輕雲淡,仿佛在說什麽無關緊要的小事,可只有他和許相如知道,他的內心早已對安桐有諸多的不滿。
而在許相如看來,江晟安此言無疑是将他清高和卑劣的那一面展露無遺。他是君子,卻也有小人的行徑,只是他并不會認為自己的行徑是小人,他只會為自己的行徑找諸多理由。
許相如沒有急着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也沒有為安桐辯解或是贊同他的觀念,而是一直在思索江晟安找她說這番話的目的。
顯而易見,他想用直斥安桐的不是來博得她的認同,再以她和安桐的恩怨來勾起她對安桐的不滿。
可如此一來,他能有什麽好處?
她相信,江晟安也是一個自私的人,若無好處,他是不會與人說實話的。
純粹是因她跟安桐不對付,所以他找到了同立場的人?若真如此,在此前,他何以從不找她?
思來想去,許相如認為江晟安興許是想從她這兒得到有關于不利安桐的東西。
“我與她的恩怨也其實并非是因那一件事。”許相如道。
江晟安心中一動,他費了這麽多心思,總算是能聽到些有趣的事情了,他來了興致:“哦?不是她想毀了許家的田那一回?”
許相如微微一笑:“實際上我随爹娘初來浮丘村之時,安家正在施粥接濟饑民。施粥的人因我瘦弱,多給了我兩個饅頭,可那安小娘子霸道,不許我吃得比爹娘多,所以奪走了我的饅頭,讓我認錯。”
江晟安思忖道:“若我沒記錯,那是十三年前,淮南路發生了旱災鬧饑荒,小桐只有三歲。才三歲,心思便如此歹毒了嗎?”
那時安家還有一個為官的安桐的祖父,也算得上是桃江縣的數一數二的大戶。
許相如颔首:“那時我也才五歲。”
“後來呢?”江晟安問。
“後來安裏正給了我五個饅頭。”
江晟安一怔,事情顯然出乎了他的意料,他聽見許相如說道:“得安小娘子這麽一鬧,使得安裏正留意到了衆多饑民中最不起眼的許家,所以他多給了我們五個饅頭。”
“……”江晟安擰眉,“這只能說你因禍得福。”
“可江郎君忘了我說過的嗎?安小娘子是因為我吃三個饅頭,家父家母卻只有一個饅頭,所以她才發難,可見她心中有孝道。三歲稚童便知道孝義,難道不可取嗎?”
江晟安明白了許相如話中對安桐的維護,他也為自己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而愠怒。
“即使後來我與安小娘子結下梁子,她不喜歡我,我也讨厭她。可仔細想來,我沒吃多少虧,她也沒在我的手上讨到什麽好處,一報還一報後,算來算去,我們之間沒有任何恩怨可以重提的。”
“你的意思是,你們恩怨兩清了?”
“怎麽會?”許相如嘴角一勾,“從前的恩怨确實兩清了,可她如今待我好,我反倒欠了她的。”
江晟安只覺得自己被許相如耍了,他怒不可遏,可面上依舊保持着笑容。直到安桐憋不住了,跑了過來:“江大哥、許相如,你們在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