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中州2
大鳥不急着走,繼續問:“碰到鬼王後你都幹了些什麽?”
“沒做什麽,我敢做什麽?”姜有期有些不安看向周圍,他很想盡快離開這個地方。
但他越是緊張不安,大鳥便越是疑心重重:“沒有輕舉妄動就好。你怎麽會和鬼王一起來幺州?我想不通。”
“我找到羅魚後想把它帶回來,但碰到了一個來自幽冥的老頭,他自以為是地救了我,我一時脫不了身,只好暫時跟着他,然後他多管閑事地跑去勸路過的船只繞道,結果鬼王就在路過的船上。之後就是鬼王殺了羅魚,把我們帶到中州,我看他接下來還想送我回家。”
大鳥狐疑:“為何?鬼王有這麽心善?”
“因為我姓姜,按生前血脈來算,我們的父親是兄弟,我是他堂弟。”
“他真的在意鲛族?那鲛族怎麽怕他怕得要死?”
“怕他的是南海鲛族,北海這邊的鲛族對他懷念得很,每年都要祭祀他。”
靈界有種說法,有親人祭祀的鬼會更強大更不易消散,因為鬼是哀情所化,人的思念之情能增強他們的力量。
“別在這說了,我們先走吧。”姜有期催促到。
“好。”鳥人變回鳥形,它讓姜有期坐到他背上,然後飛上高空。
風黑毛球在姜讓耳邊問:“現在怎麽辦?”
空中沒有隐蔽物,不好跟蹤啊。
“沒事。”姜讓躍上前方那株大樹,鳥在空中飛,他們可以在地上追。
他們沒想到的是,空中那只大鳥突然一個翻滾,把姜有期從背上甩了下來,然後它撲向姜有期,用兩只巨爪抓住他,像撕扯獵物一樣把他撕成了兩半,接着還想撕得更碎,但姜讓出來了,他撐開黑傘,黑霧從傘下溢出,漫到空中,把姜有期的魂魄碎塊拖進傘中。
收完魂後,姜讓飛到空中,落在大鳥的背上,腳下用力,硬生生地把它踩回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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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鳥砸斷幾根粗壯的樹枝,在下雪般的飛揚樹葉中砸到地上,把鋪着厚實樹葉的地面砸出了一個大坑。
暈頭轉向的大鳥看向坑外,誰砸的他?
姜讓站在坑邊,對上它的視線。
大鳥:“鬼,鬼王?”
風黑毛球在姜讓耳邊道:“它好像是當初在夜宴想抓我的那只蠱雕。”
姜讓打量着坑中大鳥:“伥虎最近還好嗎?”
蠱雕脫口而出:“它不是被你殺了嗎?”
“你消息很靈通。”
既然這只蠱雕知道伥虎,那應該就是夜宴上的那只了。
蠱雕:“……”沒想到剛打照面就露了破綻。
“上次你是故意放我走的?”蠱雕問。
姜讓想了一下,蠱雕應該問的是夜宴那次。當時他把夜宴游輪帶回幽冥後,把船上的靈界生靈都放走了。看來這事做得草率了。
“算是吧。”姜讓道,“你們為什麽要抓風望北?”
“你想試探我知道多少?”蠱雕沒繞圈子,直接道,“我知道他是白鳥,而白鳥可以使死人複活,可以治不治之症,可以讓人長生不死。”
“……”風黑毛球在姜讓兜帽裏聽得一愣一愣的,自己居然有這種功效?難道它長了一身唐僧肉?
姜讓繼續問:“你們怎麽知道他是白鳥?”
“找了近一百年才找到的,結果全是給你白幹活。”蠱雕怨氣很大,“我知道落到你手裏,肯定活不成,我現在就想做個明白鬼,你告訴我,姜有期是不是你安插在我們之中的奸細?”
“讓他自己回答你吧。”姜讓把姜有期從他傘中拎出來,丢到坑旁的地上。
姜有期已經把自己給拼上了,因為受創嚴重,他比先前黯淡了許多。被摔到地上後,他用手撐着地面坐起來,茫然地看向周圍。
姜讓道:“你同伴問你是不是我的奸細。”
姜有期看了眼姜讓,再看了看坑裏的蠱雕,明白現在的狀況了。
“我不是。”姜有期看向姜讓,“你為什麽會懷疑我?”
姜讓道:“我懷疑所有人。而你是最先暴露的那個。”
姜有期:“……”姜讓是在說他最蠢?
他轉向蠱雕:“你以為我是奸細,所以要殺我?”
“……對。”
“我們都認識這麽多年了,一出事你就懷疑我?問都不問一聲,你就對我下殺手?”
蠱雕不假思索地道:“你是鲛人,而且你和鬼王是同族,你讓我怎麽信你?”
“……”姜有期面孔扭曲,像是快被氣成厲鬼了。
姜讓道:“都廣野給了你們什麽好處讓你們抓白鳥?”
“抓到白鳥後,大家都可以長生,這還不夠嗎?”蠱雕道。
風黑毛球:“……”相比人界的人類,靈界的人已經能活很久了啊,怎麽還是想長生?
姜讓又問:“你們是只為都廣野做事,還是也替巫族做事?”
“巫族?”蠱雕似乎很詫異。
“你們那只海妖同伴看起來不像是自然造物,那種詭異的東西說不定與巫族有關。”
“不,它是我們的同伴,只是受傷後發生了異變……”
姜有期道:“羅魚當時不是受了小傷,它是快死了,救它的那人本事不夠,把它弄得半死不活。本來找到白鳥後,就可以救它的。”
他說着看了眼姜讓,本來還有救,但現在已經被姜讓殺了,沒法救了。
“你們被都廣野騙了,白鳥誰也救不了。”姜讓道。
姜有期笑了,明顯不信:“你自己不也在抓白鳥?不,你已經抓到它了。你身懷重寶,當然要告訴大家那寶貝并不稀奇。”
“我沒想抓它。”姜讓道,“我只是盯着你們。都廣野要抓的人,我就要救,有問題嗎?”
姜讓對都廣野的仇恨是衆所周知的。
蠱雕和姜有期一時都無言。
姜讓道:“你們的老窩在哪裏?”
“……不可能告訴你的。”
“應該離這裏不遠?”姜讓猜測。
蠱雕突然張嘴長嘯,它在提醒同伴盡快撤離,姜讓舉起傘,把它戳了對穿。
蠱雕保持鳥嘴大張的姿勢死掉了,意外的,它居然沒化成鬼。
姜讓很疑惑,這鳥不是想要長生不死嗎?為什麽沒化鬼?
姜有期愣愣地看着坑裏的蠱雕,然後哈哈大笑。
姜讓把風黑毛球從兜帽裏拿出來,讓它看蠱雕的屍體:“你看看它怎麽了?”
“死了,你剛剛殺了它。”
“有沒有看到它的魂體?”
“沒有。”
“早知道就不殺它了。”至少不能讓它死得這麽痛快。
姜讓丢了一朵黑炎到蠱雕身上,黑炎像被澆了油一樣燒得飛快,很快便裹住蠱雕全身。
姜有期在坑邊坐着,像是絲毫不怕那些黑炎會燒到他身上。
姜讓擡手用吸力把姜有期從坑邊拖開:“他不是想長生嗎?”
“但他不想做鬼。我也不想。”姜有期道,“我是意外被羅魚吃掉的,還沒反應過來就變成鬼了。”
黑炎很快就把蠱雕燒成了一副骨架,再片刻後,骨架被燒成了白灰,風一吹,白灰散了。
姜讓的目光追着白灰飄向遠處。“你記得生前的所有事?”
姜有期看向姜讓:“你不記得?難怪你從來沒回來過。原來昔日的鲛族王子已經忘了他的族人。他們一直等你回去,但你從沒回去過。我是你死後出生的,我的名字被取為有期,歸期有期。”
姜讓握着風黑毛球的手收緊了一點,風黑毛球仰頭看向姜讓。
“所有人都把我看成是另一個你,但我一點也不想像你。你恨都廣野,我喜歡都廣野,我小時候在都廣野的赤水長大,我在那裏過得很開心。所有能讓我不像你的事,我都會去做……”
姜讓突然打開他的黑傘,把姜有期收進了傘中,姜有期的話音戛然而止。
風黑毛球用腦袋蹭了蹭姜讓的手。
姜讓低頭看它,收起傘,躍上旁邊的大樹,踩着樹枝登到高處,站在被林風吹得搖擺不定的樹梢上,像只輕盈的鳥。
“我記得一點夕水時的事。”姜讓道,“當時我還很小,在夕水裏玩,不知道是朝霞還是晚霞或者是血,半江的夕水都是紅的……”
風黑毛球用翅膀摩挲姜讓的手指:“所以你後來趕走了夕山的肥遺蛇?”
“不,當年我率領冥軍攻打都廣野時,把中州北部都收拾了一遍,夕山離北海近,冥軍不會漏了它的,肥遺族會被趕走,是因為它們自己不識趣。至于鲛族後來搬回來住——我并不打算統治中州,只要不礙我的事,誰都可以去夕山住。”
但除了鲛族,沒人會去夕山住,大家還是很識趣的。
“夕山離這裏不遠,是嗎?”風望北道,“我們去看看吧。”
“看什麽?我不記得他們。”
“但你想去的吧?”
姜讓不語。
風望北想,鬼大概心裏都很苦,而心裏最苦,苦到說不出來的那個就會成為鬼王。
這種時候,他應該做點什麽才行。
風黑毛球飛離姜讓的手,化形為人,飛速地從耳釘中取出那瓶幻顏丹,拔開瓶塞,倒出一粒紅藥丸,丢進嘴裏。
然後風望北盯着自己骨骼扭曲的手,等着它開始發生了……但一直沒有發生變化。
那藥不知道為何沒有起效。
居然是假藥?!
姜讓道:“和你說了,不要亂吃。”
風望北看向姜讓,發現了一件事,他變成人形也能飛,很好。然後又發現了一件事,他沒穿衣服。
他的第一反應不是試着用靈力變一套,而是沖向姜讓,伸手去扒他的鬥篷。
“……”姜讓配合地把鬥篷脫給他。
風望北裹着鬥篷看向姜讓,姜讓的頭發見風就長,烏鴉鴉地飄在空中,非常壯觀。
姜讓看了眼自己的頭發,把它們往回收。
風望北笑道:“它們像活的一樣。”
“差不多。”姜讓分了一縷頭發出來,纏到風望北手上。
風望北又看了看自己的手,還是很醜,但姜讓好像毫無所覺,他往前一步,抱住姜讓的腰。
姜讓晃了晃,也或許是林風太大,吹得樹梢晃得更厲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