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幸而有你

壯月初,原司馬曹元思病逝京城,陛下封廷尉周次為新司馬,賜封醜閣弟子昭朏為大軍師。

定遠将軍率領後家三将南下平定邊患,領兵三十萬。

“大将軍,陛下怎麽派了這樣一個人來當後家軍的軍師?年紀輕輕的,才剛剛出了醜閣的門就入了軍伍,能行嗎?”

“醜閣弟子實力不容爾等小觑,陛下既然這樣做,定有道理。”

介澤本是準備來後恒帳內商議軍務,可當他來到帥帳十步遠時,就聽到了這樣一出話,他硬生生地停下步子,遠遠地站立不動了。

只怪自己耳力過好,避無可避地聽了別人牆角。

帥帳門口的守衛見他前來,上前問道:“昭軍師是否需要面見将軍,容我前去禀報。”

“不用了,我只是路過帥帳,沒有什麽要緊事,哦,對了,将軍帳裏有何人?”介澤不動聲色地問這個守衛。

“周司馬正在帳內與将軍議事。”守衛面露疑惑,“昭軍師怎知将軍帳內有人?”

“我只是問問将軍是否在帳內而已,先不用通報了,我在外面等等吧。”介澤朝這位守衛笑了笑:“勞煩這位小兄弟了。”

“哪敢哪敢,這是我的本職營生,昭軍師太客氣了。”守衛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見到軍師如此客氣,頓時對這位軍師生出好感來。

“小兄弟叫什麽名字啊?”介澤閑下來同這個年輕人聊了起來。

“我叫張二,另一個守衛是我弟弟,叫張三。平時,大夥都叫我倆二狗和三狗。”這個叫二狗的年輕後生說完有些羞了,忍不住撓了撓腦袋,朝介澤傻呵呵地笑了。

介澤聽了也忍不住笑了,不愧是後恒帶的兵,這性子夠大度。

“那個,軍師大人,小的先去站崗了。”二狗朝介澤傻笑了一下,回去了。

“好的。”介澤還是站在帳外十步遠,靜靜地聽着帳內的動靜。

“将軍,近十餘年醜閣出的弟子盡是一些追名逐利之輩,朝堂之上抱團排擠忠臣,類比下來,那昭朏恐怕也不是什麽好人。”周次言語之中滿是鄙夷。

介澤在帳外一字不落地聽去了,他心道:“這些年喬珂不在,醜閣弟子便成了如此德行嗎?”

“周子,醜閣弟子不能一筆抹煞,何況,你了解昭朏嗎?”後恒聲音是一如既往的低沉。

“尚未了解,不過我見此人在軍中狂妄自大,不像是個守法度的人。”

周次這樣說着,介澤心想:我何時狂妄了?這話簡直荒誕不經。

“哦?你說說他如何不守法度狂妄自大?”

介澤聽道一聲輕響,根據響動想象到後恒應該是放下了手中的書卷。

“昭朏在軍中衣不披甲,發不系帶,緩衣輕裘,活脫脫一個混日子的世家公子樣,實在影響軍容軍紀!”

介澤聽到這裏微微低着頭無聲地笑了,說自己壞話可以找一個上檔次的理由嗎?

“周子,昭朏是秋獵場上我向陛下求來的,此人的脾性如此,況且,他一個軍師不需要上戰場,為何要披甲帶箭?”後恒也被周次這拙劣的言辭逗笑了。

“将軍,可是,他……”

“你是看不慣他吧,昭朏這個人,我待見,你若看不慣就避着他些,畢竟你年長于他,年輕人麽,偶爾不守規矩也是正常。”

後恒平平淡淡地說着這種話,周次卻仿佛是聽了什麽不得了的話語,粗着氣告退了。

介澤還沒來得及思考這緣由,就看到一個濃眉長髯的中年男子一掀帳簾走了出來。

“周司馬別來無恙啊,昭朏有禮了。”介澤标标準準地行了個禮。

周次卻并不領情,這人一吹胡子,狠狠瞪了介澤一眼,沒有回禮轉身就走。

介澤看着周司馬的背影,直到他走遠,介澤忽然聽道周次不滿道:“都說後家軍軍紀嚴明,後恒卻說出那番話,哼,軍紀嚴明!”

介澤也沒有放在心上,他靜靜地等待,打算隔開一段時間再進帳。

“三狗兒啊,新來的這周司馬怎麽這般無禮?剛剛昭軍師朝他問好,他居然沒有理會就走掉了。”三狗是個碎嘴子,叨叨叨地對二狗說。

“昭朏人好看,品性也溫和,才不與他争辯呢。”二狗也十分看好介澤,與三狗一起說着介澤的好。

介澤聽着,耳朵有些累了,這才走向帥帳。

後恒放下手中的一卷書,擡頭對介澤笑了笑:“昭朏,你來了。”

介澤繼續扮好那文弱軍師樣:“将軍,今日是否得閑,昭朏冒昧前來打擾,還望将軍莫要嫌棄。”

“非常歡迎打擾,昭軍師,請”後恒笑着請介澤上座。

介澤提起衣擺,規規矩矩地坐好,後恒展開一張山河駐軍圖,拿手指沿着南地邊界劃了一線,道:“當今我朝疆域內劃分了二十八城,以城為轄區,選貴姓家主為城主,而城邊界呈犬牙交錯狀,你可知為何?”

介澤笑了笑,對答如流:“以城內有聲望者為城主,一為發號法令可以服衆,二為城主熟悉當地風土人情因地制宜,至于各城邊界呈交錯狀,則是為了避免各城丸泥封關擁兵自立。”

後恒拿指尖圈了一處,點了點,道:“不錯,我軍此時駐紮在此地,與季城僅一山之隔,近日聽聞季城換了城主,而新城主繼任卻并沒有朝見陛下,此次南下,為避免我軍腹背受敵,須得前去着季城一趟,必要之時,我們可能還得幹涉季城內事。”

介澤附和後恒的看法:“這是定然,季城全民皆兵,又處于物産豐饒的水土寶地,朝廷必得加強管控。”

後恒朝後仰了仰身子,似笑非笑地對介澤道:“那昭軍師有何良策?”

介澤看着展開的山河圖,道:“依目前季氏城主含糊不明的态度,我方不可輕易出兵以武力鎮壓,亦不可放任其自由,我軍可派有身份者前去探探,同時派人在城外布兵,若情勢不對,也方便裏外接應。”

後恒思索片刻後道:“如此,翌日我親自帶一千精兵前去拜訪季氏城主,叫承德率軍五萬在城外接應我,若是談不妥,就換城主吧。”

“将軍可否帶昭朏同去,昭朏畢竟是醜閣術士,有辦法叫那城主服從命令,手段雖然不入流,倒是可以避免兩軍對壘。”介澤看着後恒眉端一痣,略微走了走神。

後恒本就有意帶一文官同去,眼下介澤自薦,再好不過了,後恒點頭,算是應下了:“來人,研墨陳筆。”

“将軍,我來吧。”介澤單手攬袖,欲着手研磨。

後恒揮手讓來人退下,親自在硯上滴了水,拿起墨錠在硯堂上輕輕推磨,“阿昭執筆,我怎麽能再讓你研磨呢。”

介澤取來布帛,有點懷疑自己幻聽了,心想:“怎麽突然這樣叫我?”

“今日派人傳信到季氏城主那裏,明日一早,你随我出發,去探探着不臣之臣。”後恒眼含笑意,停下手中的墨錠,擱置于墨床。

介澤提筆沾墨,一行娟秀靈氣的字跡自布帛上流淌開。

後恒探過身來,贊美道:“阿昭果真字如其人,這筆跡的确靈秀。”

介澤被這句“阿昭”驚出一層薄汗,筆尖卡頓,片刻道:“将軍過譽了,昭朏慚愧。”

後恒繼續拾起墨錠,在介澤身邊為他研墨,“春日我軍班師回朝後,南蠻子就日夜不停地加固了防線,季城的事情過後免不了要有一場硬仗。”

“将軍戎馬多年,克敵無數,既然可以被您稱為硬仗,定會廢一番功夫……”介澤書畢,拿起布帛,轉身對後恒道:“将軍,請過目。”

後恒沒有看布帛,直接叫人送去季城,然後脈脈地看着介澤:“那防線位于金濟關,雖然難克,可一旦擊潰此防線,我軍就可以勢如破竹所向披靡。”

介澤颔首:“将軍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定能攻下此關。”

“說點實際的,過了季城,如何攻下金濟關的事情就交給你了,到時候你需當着衆将向我自薦。”後恒又拾起了方才的那卷書,看了起來。

“勞将軍費心,昭朏知曉了。”介澤答應了這個“自薦”。

後恒合上書卷,笑着看介澤:“金濟關若是攻克了,我後家軍昭朏軍師的名號也就打出去了。”

“将軍,昭朏不在乎這些虛名,只求能為我軍出謀劃策早日平定南地。”介澤有些不明白後恒的意圖,既然讓自己化名隐藏真實身份,為何又想讓“昭朏”這個名號廣為流傳。

後恒似乎看出了介澤心中所想,他循循善誘道:“阿昭,你可知軍隊作戰講求一個‘士氣’,若是士氣強盛,以少勝多也不無可能,相反,若是士氣低迷,士兵人數多也會吃虧。”

或許是因為記起了自己将後恒從小帶大的經歷,介澤對後恒稱呼自己為“阿昭”的事情久久不能釋懷,很想對後恒道一聲“叫我昭朏就好”,但礙于身份限制,只能默默地自我為難。

介澤順順心總算接受了這個稱呼,回道:“昭朏謝将軍指點提攜。”

“此次南下,曹司馬病逝,我軍痛失一良才,難免有人介懷此事……幸而有你。”後恒目光柔和看着介 澤,說最後一句話時的語氣忽變深情,讓介澤渾身發瘆,很想早些離開帥帳。

後恒總算放過了介澤:“你早些回去休息,明日一早,随我前去季城。”

介澤如蒙大赦,忙行禮告退:“将軍,昭朏告退。”

“好。”後恒淡淡地回應,介澤不多呆片刻,轉身就走。

出了帥帳,介澤發現天色變暗了,他想起守着帥帳的二狗和三狗,扭頭朝他們禮貌地笑了笑。

“昭軍師臉色為何這般不好?”二狗詢問介澤。

三狗沒待介澤回答就小聲插話道:“昭軍師在将軍帳裏待了三個時辰,能夠這樣已經很不錯了,上次那個周司馬進去沒到半個時辰,出來時那個臉色啊……啧啧啧。”

介澤心道:不,是你們将軍待我太好了,我受不住。

話說,将軍帳外的這兩個守衛都是軍中罕見的碎嘴子,兩個人有一句沒一句的就這樣聊了起來,介澤心生疑慮:按理來說這種守衛怎麽會被派來看守将軍帳?

正想着,後恒出了帥帳,對這兩人道:“你二人不必在此了,和昭朏軍師帳外的那組守衛對調一下。”後恒也并非處罰這多話的二人,介澤不知其中緣由,只能帶這二人走了。

“二狗子,你說将軍今日才将我二人調來,為何馬上就換了我們?”三狗跟在介澤身後,仍然在閑說。

“還不是因為你話多?”二狗怼回去,又道:“昭朏軍師性格溫良,換在昭朏軍師帳下才好呢,這可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美差哩!”

介澤走着忽然笑了,後恒這是怕自己無聊嗎?送了兩個話痨來解悶。

作者有話要說: 周次:明人不說暗話,我看昭朏不爽!

後恒:明人不說暗話,我的确派人來給你解悶的。

介澤:明人不說暗話,這兩個碎嘴子怎麽什麽都說!!!

二狗三狗:明人不說暗話……(日常誇後恒将軍英武吧啦哪啦,誇昭朏軍師吧啦吧啦,日常……)

明夷待訪:明人不說暗話,我想要小天使們的長情書,評論區好涼,小天使們讓我看到你們高舉的小爪爪!!!(土撥鼠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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