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龍陽之好
這一日,天朗氣清,後恒帶兵五萬,在季城外二十裏的荒地處,停了下來。
後恒擡手,衆人在他身後止步,他叮囑承德道:“爾等在此引而不發,待季城內發信號之時,直接攻入季城,切記勿要傷了百姓。”
“臣領命。”承德只有在帶兵時才會收起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介澤看着楊承德這肅穆的神情,心裏感慨着後家軍的軍紀嚴明,能将這混世纨绔整頓為頂天立地的武将。
後恒率領了一千精兵,絕塵奔向季城,介澤緊随其後,滿耳皆是馬蹄起落聲。
馬蹄翻起層泥草屑,一衆中原鐵騎逼近季城,守城将領遠遠看到來人,急忙忙地出城迎接。
後恒喝止白牙,黑馬揚蹄長嘶,威風凜凜,西極見後恒停下,自覺止步。
守城将領立即滾鞍下馬,跑來馬下對後恒道:“大将軍怎麽親自來了,我立即派人通知城主。”
“無需通知了,昨日我已派人發函,他既然沒有前來迎接,看來是要我去拜訪了。”後恒睨了這将領一眼,道:“派人引路城主府邸,我去見他。”
守城将領點頭哈腰:“是是是,我來為将軍引路。”
後恒喝馬帶兵入城,引得城中百姓駐足觀看來人,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句“這是後恒大将軍啊。”
百姓一時間呼啦啦地跪了一地,齊聲喊着“恭迎将軍入城”,介澤果然受不了這樣大的喧鬧,恭迎聲潮此起彼伏,震得介澤眼前發暈,只能堪堪扯住缰繩,茫然地随着後恒前進。
“後恒謝過諸位鄉親了,大家快請起。”後恒制止了下跪着的百姓,回頭關切地喚了介澤一聲“阿昭。”
介澤被這一句刺激得無比清醒,他回神道:“将軍,我無事。”
那守城将領帶後恒來到季府前,以事務繁忙為由跑掉了。
後恒二話不說先派鐵騎将季府層層圍住,帶介澤走進府內。
按理來說城中有這樣大的動靜,城主不能不知道,可偏偏這季氏家主分外特立獨行,待後恒帶兵圍住府邸後,這位季城主才從屋子裏不緩不急的出來。
後恒見這位季城主消極倦怠,有些動怒,手上使力握緊了佩劍,恨不得立刻拔劍削了這城主的腦袋,介澤感覺到了他的情緒波動,忙抽手按住後恒握着佩劍的手。
後恒感覺手背冰涼,轉頭看介澤,介澤朝他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動怒,後恒這才松了手,面色陰沉地看向季城主。
聽聞季城主還未到不惑之年,可在介澤看來,眼前人更像是已經步入知命之年,這位城主須發斑白,生得兩抹長壽眉,卻皮包骨頭毀疾過度,步履甚至有些發虛。
季城主見了後恒,消極地行了個禮:“某季盛,拜見大将軍。”
後恒有些不悅:“季城主,聽聞你是新上任的季氏家主?”
“先任家主病逝,老夫無奈被季氏舉薦為城主,身居城主之位實在不是老夫本意。”那季氏家主不僅特立獨行還是一個耿直之人,就這樣把自己心中所想道明了。
後恒聽了這不求上進的言論,直接抽劍搭在了季城主的項上:“既然做了城主就得擔起責任來,且不說你即位後未曾上報朝廷面見陛下,季城大小事務你可曾上心?你既然德不配位,那我以定遠将軍之名,換位城主如何?”
這季氏城主倒也無争無辯,竟然對後恒道了一句:“老夫代全城百姓謝過将軍了。”
介澤一聽這話,生怕後恒一動怒讓這人血濺當場,他從中緩和道:“将軍勿要動怒,不如先聽一聽季城主是否有難言之隐。”
介澤出面,後恒果然緩和下來,收劍入鞘,準備聽季盛解釋。
季盛這才看向介澤,對介澤拱手:“多謝。”
介澤回禮,自報名姓:“某昭朏,醜閣弟子,将軍的随行軍師。”
季盛聞言,愁緒翻騰,就要給介澤跪下來,介澤驚駭,連忙上前一步将人扶起,“季城主這是為何?”
季盛擡頭,溝壑縱橫的臉上淌下兩行濁淚,哽咽不止。
後恒也沒有料到這年近半百的人刀劍架于脖上尚且淡然自若,如今居然聲淚俱下,哽咽如孩提。
“求昭軍師救救我兒吧。”季城主多日未合眼了,傷心事憋在心裏,如今看到醜閣弟子,如同攀附救命稻草,一時間淚如泉奔。
介澤疑惑,看了後恒一眼,問季盛:“貴公子所生何病?城中郎中都沒有辦法嗎?”
季盛仰天長號:“都怪我這老頑固害了季氏唯一的獨苗啊!”
介澤還是不解:“城主不妨細細說來。”
“算了,昭公子還是随我來後院吧。”季盛嘆氣,示意介澤随同前去後院。
後恒拉住介澤的腕,擔憂地看着介澤,喚道:“阿昭。”
介澤抽手,輕聲安撫後恒:“将軍,昭朏去去便回,望将軍在前殿等侯昭朏片刻。”
“我随你同去。”後恒不由分說地上前幾步,對季盛道:“帶路。”
季盛匆匆帶着人來到小兒房中,一見小兒子的病容,幹嚎一聲,差點暈過去,幾個奴婢眼疾手快地扶住了自家老爺。
季氏公子面容枯槁雙眸緊閉,介澤默默地為他把了個脈,衆人噤聲,屋子裏靜悄悄的。
介澤收手,眉峰微蹙:“貴公子患的是心病,想來應該是心氣郁結,幾日內不飲不食,且受了外力鞭笞,加上受凍寒涼,一時間病倒了。”
“老夫派了好幾個郎中,也開過幾副方子,可藥煎下後,我兒這樣子根本沒辦法喝下去啊,已經好些日子了。”季盛無可奈何地一攤手。
“我只能眼看着我兒漸漸消瘦下去,卻沒有任何辦法,郎中說我兒若是一直昏睡不醒,怕是……”季盛愁眉不展。
介澤忽然想到了季盛先前的自責之語,這病也應當事出有因:“解鈴還須系鈴人,心病當尋心事治,不知貴公子受何事所擾?”
季盛聞言再次猶豫起來,不肯告知介澤實話。
後恒見此,沉聲道:“既然季城主不肯坦誠相待,何必為難昭朏?”
“還請季城主實言相告,我也好醫治貴公子心病。”介澤試圖說服城主。
季盛主對下人使了個眼色,屋內所有下人有眼色的都退下了,順路将門窗緊閉。
“雖說家醜不可外揚,但實在是……哎,吾兒有龍陽之好!”季盛氣極了,用力捶桌道:“他是老夫唯一的兒子,也算是季氏唯一的獨苗了,可偏偏……哎,偏偏這小兒不成器,喜歡什麽不好,哪怕他待見一個紅塵女子我也可以接受,為什麽就一根筋呢?”
介澤聽着這話一下子怔愣了,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這季氏一家真的是人才輩出啊。
後恒扭頭看着介澤,介澤察覺到了他的目光,只覺得季城此事更難辦了。
介澤尴尬地清清嗓子道:“貴公子所好之人如今在何處?”
“我怎知?他也算機靈,若是讓我逮住了,定要扒他的皮,抽他的筋,世上若無他,吾兒也不至此!”季盛越說越氣憤,恨不得生吃了那人。
“眼下醫治貴公子才是要緊事。”介澤出聲提醒季盛。
季盛聽了,喃喃道:“若是能讓我兒醒來,那小子也未嘗不可入季氏家門。”
介澤致意後恒,後恒很有默契的知意,轉身對季盛道:“昭朏師出醜閣,定能治好小公子,季城主暫且回避片刻。”
說罷,後恒帶頭走出屋子,季盛道了聲“有勞”,也匆匆離開屋子了。
介澤深吸口氣,拿出袖中君弄,在季小公子額心一點,一滴額心血落在君弄刀尖,介澤繞指做法:“吾以閣主之名,斥令汝速速歸來,魂兮歸來!”
話音剛落,躺着的小公子魂歸身側,介澤坐在他旁邊靜靜等候着他蘇醒,片刻,季小公子睜開了無神的雙眼,眼中一片死寂凄涼。
介澤收起君弄,問道:“小公子,醒了?”
“你誰了?為何在我屋裏?”季小公子體力還是有些不支,說話的語氣也顯得無力。
介澤為他端來一杯茶水,遞給他,道:“我是成你事者。”
“罷了,罷了,說什麽風涼話,你如何與我感同身受,你喜愛之人是男子嗎?你不懂,和我那冥頑不化的老爹一樣。”季小公子推拒了介澤遞來的水,毫無求生的意志。
介澤手僵在半空,沒有料到這小公子竟然毫無求生意,這要自己如何問話?如何救治?
“我可以理解公子的感情,所以前來促成小公子之事。”介澤硬着頭皮扯了個謊言。
“你也喜歡男子?當真?”季小公子仿佛找到了知己,一下子來了力氣。
介澤把手裏的杯盞遞給他,沒有回答,企圖蒙混過關。
“我問你話呢!”季小公子氣急敗壞地把茶水一飲而盡,急切地又問了一遍。
“嗯,确實。”介澤語焉不詳地回應一句。
“那你如何促成我的事?你有什麽本事?你能拗得過我爹?”季小公子到底年輕氣盛,說話也沒大沒小。
好在介澤不介意,好脾氣地回道:“我自然有辦法,不過需要公子将你的故事詳細地告訴我。”
季小公子鼓着腮幫子,使喚介澤:“那好,你過來,聽好了,不許和別人說。”
介澤看他應當還未加冠,稚氣未脫,倒是性格還算開朗明快,于是介澤忽略了他言辭的無禮,溫柔地笑笑:“我答應你,不會告訴他人。”
作者有話要說: 季小公子:昭朏,我算是你的啓蒙人,你以後不能虧待我。
介澤:咦?好新鮮,還有這種玩法!
後恒,站在介澤身後默默凝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