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不勝酒力
“我難道分不清楚是不是中蠱?喜歡就是喜歡,我就是這樣沒骨氣沒志氣,怎麽了?我就是喜歡他,想粘他一輩子,不想聽我爹的話,不想給季氏傳宗接代……”季小公子說着,掩面哽咽起來。
介澤莫名觸到了小公子傷心處,見他哭了,心軟得不行。
“今天晚上尹懷素會來,你哭腫眼睛怎麽好。”後恒譏诮一句,季小公子立馬不哭了,可能後恒看起來難親近,季小公子委屈巴巴地向介澤尋求安慰。
介澤本來就心軟,任誰在他面前哭一鼻子,都能把他心給化了,介澤不自覺地放緩語氣柔聲安慰:“今天晚上,他來見你,你最好道明這些事情,然後再看他态度如何。”
後恒看不下這磨磨唧唧的行為,直接對季公子道:“來都來了,他定然心裏有你,直接把事辦了就好,明天我替你們跟季盛說。”
“他如果不願意怎麽辦?”季公子很天真地問後恒,介澤實在忍受不了他們之間這樣的談話,無奈耳力過好,只能硬着頭皮聽了。
“你不試試怎麽知道他願意不願意?難道錯過才甘心?”後恒難得屈尊同後輩如此用心地談天,雖然內容不入流,但好歹也算是進步。
介澤如芒在背,很想早些結束這段談話。
季小公子聽了,指着介澤問後恒:“他如果不願意,你怎麽辦?”
後恒笑得人畜無害:“我是将他是臣,他不敢。”
介澤:……
“你當真這樣不考慮他的想法?”季小公子顯然不贊同後恒的說法。
“他願意。”後恒攬着介澤的肩,笑着問道:“是吧。”
“混賬。”介澤心裏這樣想着,嘴上卻道:“自然願意。”
後恒對着回答很滿意,炫耀似地對季公子道:“聽我的,照做就好。”
季公子點頭,忽然想到了什麽,眼睛一亮:“你是誰?”
“後恒。”後恒拉着介澤手腕,将介澤拉近了些,又道:“你暫且不要告訴其他人這件事情,懂?”
季公子眼神裏又是崇拜又是羨慕,啄米似的點頭:“嗯嗯。”
“我們也是時候去赴宴了。”後恒也面含笑意對介澤道:“走吧。”
介澤不放心,對季小公子道:“你不要亂走,乖乖呆在房中裝睡,等會兒我帶些吃食給你。”
“好。”季公子朝後恒和介澤揮揮手,笑得很孩子氣。
介澤心知一旦出了這個門,後恒便不能趁機占自己的便宜了,于是他急切地出了房門。
“怎麽走這樣快。”後恒嗔怪道:“等等我。”
介澤聽着,總覺得這語氣似乎在撒嬌,有些氣憤,後恒既然知道自己身份,為何還要這樣消遣自己?很好玩嗎?
沒等他生氣,後恒自知方才過分,主動道歉:“昭朏,方才被季小公子誤解,對不住了。”
介澤看後恒又恢複成了那個不茍言笑的将軍,只道是自己多心,也道歉道:“是昭朏有錯在先,為博季公子信任,拿将軍說事,雖是無奈之舉,到底有損将軍名譽,将軍責罰我吧。”
“無妨,只要能為季城主了卻這樁心事,他日困于南地也好向季城尋求幫助。”後恒很大度地調開話題,轉而和介澤讨論戰事。
“我已派人去回應承德,令熊甫同叔文鎮守軍隊,其他将領前來季城赴宴,明日整肅軍隊繼續向南推進。”後恒一路說着,轉到一處池塘前,看着池中波光粼粼。
“叔文和熊甫既是莫逆之交,一起留在軍營之中也不算孤單,将軍,他們同您很早以前就相識了,難道也是八年前入的行伍?”介澤也被池中曼妙曳舞的魚苗吸引了,順便稱贊一句:“這魚生得靈巧,果真是活水孕育的魚更靈動一些。”
後恒招手,回廊處侍立的下人很有眼色地遞來一盅魚食,後恒遞給介澤道:“叔文是我初次帶兵時提拔起來的,一次戰役中,叔文帶兵打先鋒,我看他發兵謹慎考慮周全,不應當只是一個先鋒隊長,就将他帶在左右,後來,果真沒有讓我失望。”
介澤取了一些魚食,走到池中回橋上,向魚群密集處投喂些許,後恒在身邊為他端着魚食,看起來竟然有些乖巧。
仿佛回到了明城那段安閑的日子,介澤依舊是沒心沒肺的逍遙明主,後恒還是小小的,倔倔的。
物是人非難免即景生情。
介澤欣慰地看了後恒一眼,後恒凝神問道:“阿昭,怎麽了?”
目前,介澤并沒有坦白相告的打算,他掩飾道:“無事,就是覺得這樣的池塘很好。”
後恒低頭笑了笑,沒說話。
“熊甫勇猛善戰,但是缺少謀略,我平日裏經常派他倆一同出戰,好互相幫襯。”後恒也抓了一把魚食,豪氣地撒入池中,看各色的魚争搶。
“熊甫是南人吧。”介澤無心一句,似乎點醒了後恒,後恒若有所思地撚了一粒魚食,撒在水中。
魚食是拿一些肉糜和谷物制成,酥松易碎,介澤嘗試着碾碎一顆,沾了些許碎末在指尖,他略微嫌棄地吹吹指尖,後悔萬分。
“經你一言,我也想起招募熊甫的征兵所的确靠近南方邊界,這些年也沒有深查熊甫的出身,當時我見他骁勇善戰,以為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步兵,沒想這麽多。”後恒微微收颔,目光前視,眉端一痣與這表情相得益,這樣看來頗有鷹視狼顧之相。
介澤看着後恒這副凝神思慮的表情忽然有些背後發涼,心裏湧現幾個字:伴君如伴虎。
“想什麽呢,再怎麽樣他也是我帶大的,還是那個挨揍的小屁孩。”介澤平心靜氣,把那個恐怖的念頭趕出去。
“走了。”介澤一時間沒有把眼前人從“北北”和“将軍”轉換過來,他正欲伸出手,又有些尴尬,只能蜷縮着指尖,把手縮回袖袍裏。
介澤整理表情,慢慢的一字一句地對後恒說:“将軍,不早了,我們走吧。”像極了明城初見時,明主蹲下,溫柔地對那個被遺棄的小孩說:“不早了,我們回家吧。”
後恒收回了那多謀善疑的樣子,對介澤笑着說:“好。”
介澤心想,這小子雖然不茍言笑,好歹在自己面前從來不吝惜笑顏,也算沒白養活。
季城在中原二十八城中可以稱得上繁華之首,且不論水土肥沃百姓生活富足,季城內更是全民皆兵,只要季城主一聲令下,田間鋤地的老漢都能立馬拿着矛上陣殺敵。
介澤來到殿堂從容地入席,放眼四處,磬香在茲,雕梁繡柱皆是細雕,花樣新奇,造得極好。
鐘磬聲起,婀娜舞娘負手折腰,金石之聲繞梁,季盛落座舉杯邀衆人同飲:“宴飲新酒,恭迎諸公,諸位都是我□□的英雄,季某敬諸位英雄!”
席上衆将都是好飲的豪傑,一樽清酒仰頭皆是一飲而盡。
介澤卻是發愁不已,這麽多年了,未曾進食,更何況自己酒力聊勝于無,而且酒品奇差,當年還是醜閣弟子時,因為誤飲了一口果釀酒,酒後作亂,将書閣的百卷書撕了個稀碎,同門師兄弟攔都攔不住……
如何是好?
介澤以袖作掩,假裝飲酒,實則連酒樽的邊都沒有沾到。
宴起,衆說紛纭,倒也無人注意介澤是否進食,介澤與衆将交談甚歡,若是遇到敬酒之人,便逢場作戲瞞天過海,只是委屈了身邊侍奉滿酒的婢子,那婢女眼睜睜地看着介澤酒樽裏滿滿的一樽酒都未曾沾染一滴,內心無限惆悵。
酒過三巡,衆人酒酣耳熱,季盛避席而立,向介澤敬酒:“昭公子,今日有幸結識醜閣人士,是季某的福氣,季某敬昭公子一杯。”言畢,季盛舉杯飲盡樽中清酒,倒轉杯身——樽中滴酒不存。
介澤知道季盛這是為了答謝自己施手相助,既然主人已經飲盡樽酒,自己也不能瞞天過海了,他回酢:“昭朏亦有幸結識季城主。”同樣的飲盡杯中酒,倒轉杯身,以示敬意。
古酒單薄,幹杯不算難事,只是介澤酒力差,小小一杯就有些上頭了。
季盛一揮手,笑着告知賓客:“酒過三爵,諸位盡可縱飲為歡。”
周次瞥見介澤飲酒半酣,哂笑一聲,避席而立,敬介澤道:“唯酒無量,不及亂,昭軍師,周某再敬你一杯如何。”
介澤趁着酒勁未起,避席推辭道:“周司馬,昭朏不勝酒力,量淺難免失态,應當知進退,這杯酒日後再還。”
周次早知他酒力差,為得便是給他難堪,借機取笑這文弱書生,哪裏肯罷休:“哎,這就是你不對了,一杯而已,怎麽能失态?是不是不給我面子?”
介澤有些暈乎乎的,想着無非是醉,無非第二杯味覺生苦,就這樣準備答應周次,他拿起滿好的酒樽,正欲飲下。
後恒中途截下這杯酒,對周次道:“周子,昭朏不勝酒力,這杯我代他喝。”
沒等周次反應過來,後恒已經飲罷,擲空樽于案,介澤此時已經迷迷糊糊,不知道眼前何人何地,更不知道是誰擋了酒。
周次見此情景,立馬噤聲。
今日宴飲,承德亦在場,只是事不關己,他興趣盎然地看着好戲:周某人不知內情,去給昭朏難堪了。這戲可勝于宴席美女作舞,妙哉!妙哉!
承德就着好戲下酒,典型的幸災樂禍,不知不覺多飲了幾杯。
季盛見介澤醉了,好心相勸:“既然昭公子累了,那就去歇息吧,老夫備了客房給将軍和昭公子。”
後恒正有此意,季盛既然發話,他便扶起介澤,提前離宴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夷待訪:我已經安排醉酒了,發生什麽我就不管了(抱頭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