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心魔又起

“将軍容禀,此次南巢蠻人趁我軍回朝,日夜不停地在金濟山陉加固了金濟關,金濟關冶鐵锢關門,布鐵蒺藜百餘裏,且守以精銳,我軍先鋒進師據關百餘裏不能前進,屬下無能,請求将軍增派他人。”

骠騎将軍楊承德作為先鋒,在金濟關被吃得死死的,根本沒有辦法過關,只能灰溜溜地回來。楊承德出發時耀武揚威地騎着高頭大馬,如今歸來時活像是一只沒毛的禿鹫,只能灰悻悻地禀報後恒。

後恒還未到季城就已經料到南巢蠻人加固了金濟關,此次派承德做先鋒統帥本就是為了磨一磨他傲氣淩人的脾性,因此後恒聞言并沒有責罰他,揮手讓他到一邊涼快呆着去。

“諸位有何妙招,說來聽聽。”後恒似乎并不把此事放在心上,頭也沒擡,依舊看着手中的一卷書。

雖然介澤知道後恒每日閑暇時都會讀幾卷書,但介澤不知道即使後恒偶爾被大小事叨擾得焦頭爛額也定會看卷書,這習慣說來還是介澤為他養成的。

衆人正在發愁,可看後恒這雲淡風輕的樣子,仿佛根本不把金濟關當一回事兒一樣,熊甫自作聰明地一拍腦袋,激動道:“俺知道了,将軍一定有了妙計!”

後恒被他這突兀的一句吸引得擡起頭來:“你怎知道的。”

熊甫自以為猜中,自信的捶了捶自己胸脯:“俺也算跟随将軍多年,一看便知。”

叔文無語看着熊甫:這個傻小子怎麽敢擅自揣度将軍心思,求你了,少說兩句吧。

熊甫把叔文的目光理解為了贊揚,樂呵呵地朝他一笑。叔文被氣得不輕,默默翻了個白眼,扭過頭去眼不見為淨。

“我沒妙招,我要是如你說的那般足智多謀,那還要這智囊團做甚。”後恒低頭繼續看書。

幾人聞言直接把目光彙集到了介澤身上,後家軍以前的确有文武雙全且有雄韬偉略的智囊團,智囊團鼎盛時還能與那“鬼燭”過幾個狠招,可後來不知為何,智囊團丁憂的丁憂致仕的致仕,沒幾年就瓦解了。

後來,憑着曹元思一個人扛起了智囊團的大半邊天,曹元思走後,智囊團剩下的都是一些只會說“臣附議”“将軍萬萬不可啊”的草包,此次南下,後恒索性打發了這幾個人,眼不見心不煩。

所以現在,智囊團說白了就是介澤一個人。

介澤早就依着後恒的話準備好了“自薦”,他上前:“将軍容禀,金濟關若是強攻定是要費一番力氣的,此等情形昭朏就不贅言了,或許我們可以巧奪金濟關。”

“廢話,強攻不行當然得巧奪,金濟關這樣堅固,你說巧奪就巧奪?”周次語氣很沖地怼介澤。

此時的介澤已經不是以前那個面善可欺的明城主了,怎麽能無緣無故讓周次兇,他正欲“回敬”這位周司馬,聽得後恒為自己幫言:“周子,有些事你應該懂得适可而止。”

“是。”周次心有不服地瞪了介澤一眼,只當是看在後恒面子上才放過介澤。

周次畢竟是新入的後家軍營,不知道前事,更不知道介澤在後恒那裏的地位,而其他文官武将也與周次不熟,就憑他這蠻橫的态度也不讨其他人親近。

雖同在一個帥帳下,各位将領之間親疏遠近也會不同,像叔文和熊甫兩人共事多了自然親如兄弟,經常結伴而行,叔文看似跳脫不羁,人緣也不錯,與大家都合得來。

周次仗着出身冠蓋大家,不屑于這些後起新貴結交,經常拿鼻孔看人,見人就怼。不,是人畜不分地怼。連路過的烏鴉黑了些,也要無辜被他罵上幾句。

介澤無辜被頂嗆,心情有些不妙,他沉默了一陣,繼續對後恒說道:“金濟關而北黑樹林有間道,騎行可容一人過之,臣多年前曾從此經過,不知如今是否還留有此道。待臣今日查看後,明日夜裏,我軍即可勒兵銜枚以出,終夕可至。到時殺他個措手不及,再與我軍裏應外合,如此,金濟關可破也。”

“甚好,就聽你的,衆卿散了吧。”後恒沒有考慮,直接采納了介澤的進言。

周次似乎還想說什麽,猶豫半天,只能憤恨地離開了。

衆人紛紛退下,介澤滞留到最後才準備離開。

“阿昭,先別走,陪我說說話。”見衆人散了,後恒也合上了書卷。

經過季城一事,介澤再怎麽心大也察覺出有些不對,再一想軍中沒有女子,而後恒又找各種借口不成家,應該不會只是因為邊患未平無心成家吧?介澤那時帶後恒回府悉心教導,就是怕他滿心仇恨走上歪路危害世人。

世人倒是沒危害,但是卻走上了另一條歪路……

介澤想不通後恒什麽時候成為這樣的,也不好明着問,只能旁敲側擊道:“将軍,前幾日季府一行,昭朏想着季府人丁興旺很是熱鬧,比較起來将軍府上有些冷清,将軍也是時候考慮成家了,好讓府裏熱鬧些。”

“沒想過,等打完仗再說吧。”後恒手裏擺/弄着一個精巧的瓷瓶,對介澤的問話并沒有上心。

介澤沒有問到想要的回答,也不便像管事父母一樣繼續追問下去,他看着後恒手裏精巧的瓷瓶問道:“将軍這是何物?”

“藥。”後恒揚了揚小瓶,沖介澤笑了一下:“特意為你尋的。”

介澤心裏“咯噔”一下,心道:“為我尋什麽藥?”

後恒把瓷瓶遞給介澤,道:“聽聞醜閣術士耳聰目明,十步之遠便能聞聲識語,戰場上喊殺聲震耳,你雖然不用親臨前線,但還是會聽到這些嘶吼聲。平常士兵們倒是習慣了,你初次随軍南下難免會不習慣,此藥可以削減聽力。”

介澤打開瓶塞,拿手在瓶口扇了扇,細細嗅着——此藥氣味清香,有多種草藥的混合氣味:補骨脂、葛根、茯苓等……

這些草藥用于治療耳聾改善聽力,健脾補中,寧心安神,補腎助陽……“什麽亂七八糟的。”介澤心塞又無奈地低頭眨眨眼睛,蓋上瓶塞,很不信任此藥。

盡管後恒捕捉到了介澤一瞬而逝的表情,但他依舊講着此藥的用法:“每次只需取用豆粒大小,拿指尖暈開塗在耳後,不到半柱香時辰就可以發揮效用。”

介澤再次打開瓶塞,看到了瓶內濁黃色的藥膏,更加嫌棄了。嫌棄歸嫌棄,面子還是要給的,介澤禮貌地答謝:“臣謝将軍關懷。”

“試試效用如何。”後恒笑着看他,就像是期待誇獎的孩子。

“好,我稍後一定試試。”介澤妄圖逃避。

後恒保持着剛才的微笑,加了一句:“現在。”

還能怎麽辦?介澤只好硬着頭皮取了些許的藥膏塗在耳後,感覺雙耳一陣清涼酥/麻。後恒滿意的收回目光,遞給他一塊錦帕擦手。

“明日我欲派一将從間道入關,你認為派誰比較妥當?”後恒思慮着,無意識地拿拇指指腹摩挲着食指一側。

“叔文将軍用兵謹慎,是潛入金濟關的不二人選,但此次任務兵貴神速,主将還需要勇斷能打之人,不知可否有其他合适的武将?”介澤摸了摸耳後,藥膏已經幹了,結了一層薄薄的膜。

“既然如此就派熊甫和叔文同去吧。”後恒說完看到介澤有些不對勁。

介澤耳內一陣嗡鳴,随即原本能聽到的鳥獸蟲鳴聲不見了,後恒的聲音也像是被一層薄紗罩住了,朦朦胧胧隐隐約約聽得很不真切,介澤不喜歡這種不能洞察萬物的感覺,很沒有安全感,很難受,感覺自己很無能……

自從八年前回到醜閣,介澤就起了心魔,總是在午夜夢回時困在夢魇中,不斷地自責,一遍一遍的罵着自己無能。此時聽力驟然減退,介澤對周身環境的感知自然下降了很多,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又泛了上來。

“阿昭,怎麽了?不舒服嗎?是藥起作用了嗎?”後恒急切地上前來詢問。

後恒的聲音忽遠忽近,在介澤腦中缥缈回蕩。介澤沒有任何安全感,第一想到的便是逃避回自己帳中,他回了一句“我無事”,急如星火地告退了。

後恒沒有挽留住介澤,介澤也無暇顧及後恒的感受,只是在出帥帳時隐約聽到後恒說了一句話,至于說了什麽,沒聽清楚。

……

待旭日沉下西山後,陰陽交接,介澤在黑燈瞎火的帳中一言不發地坐着,心緒稍微定了些,耳力也漸漸恢複過來,帳外二狗和三狗的閑談聲也能聽到了。

介澤鬼魅般悄無聲息地走出營帳,二狗吓得“嗷”了一嗓子,三狗沒有被介澤吓到,倒是讓二狗吓到了,他顫了一下,問介澤:“這麽晚了,昭軍師去何處?”

“出去随便走走。”介澤撂下這一句話,頭也不回的走出駐紮的地界。

“二狗,你說需不需要派幾個兄弟跟着?”三狗偏過頭問二狗。

二狗看着介澤離開的方向,回答:“不用了,昭軍師畢竟是醜閣的人,功夫不比我們差。”

話音未落,遠處傳來一聲馬的嘶鳴聲,一匹白馬揚蹄沖出軍營,二狗傻眼了:“那不是昭軍師的白馬嗎?怎麽跑了?怎麽沒人攔着?”

“怎麽攔?你敢攔,你去啊!”三狗朝他大大的翻了一個白眼。

的确,平常馬受驚後經常會發生踩踏士兵的事故,盡管戰馬訓練有素,但偶爾還是有馬受驚的情況發生,普通馬尚且不敢攔,何況烈馬呢?

作者有話要說: 後恒:草本良藥,無毒無害,專治耳聰目明,包治各種分心聽牆角~

介澤:你說什麽?我聽不到?

明夷待訪:大家記住這個藥,一定記住,懂的~~~(手動滑稽,狗頭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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